第七十章

  林眉斜眼看向身旁的白代,瞧見這位自幼相識的閨中好友一臉冰冷,瞪大的美目表露著她此刻有多憤怒。

  她當然清楚是甚麼讓自己這個本性善良、萬事都能商量和包容的姐妹露出這般神情。

  曾經和自己暗生情愫、白代的兄長白雲,如今被鐵鏈綁在一角,身上佈滿各種猙獰的傷痕,被各種器物殘虐過的皮肉幾乎沒有一處是不沾血的。

  而白雲的妻子白二娘,則是被綑住雙手吊在拷問室中央的大木椿前,被兩個衛兵奸淫著前後兩穴,林眉幾人進門的那一刻,剛好一人到達瞭頂峰,在白二娘破爛染血的腟屄內註入瞭自己的種子。

  踏入拷問室不過半息時間,裡面的衛兵還沒反應過來,白代就搶在沖動果敢的林眉之前,朝著那兩個衛兵打出瞭一道玄冰術,幾發冰錐眨眼間就射穿瞭他們的頭顱,強烈的沖擊更將一人推到瞭墻邊,冰錐將他的頭和頸插瞭在石壁上。

  「你們這些混帳東西!誰給你們膽子私下對人犯動粗的?」

  其中一個大隊長搶站在林眉四女前一步,對著裡面的衛兵喝斥。大隊長還沒看見拷問室的門,僅僅是跟著阿久在走廊中前行,就已經猜想到幾位仙子要找的人如今待在甚麼地方,也想得出來那些人遭瞭甚麼對待。

  大傢都心知肚明,就是大隊長的默許,甚至他平日不時「以身作則」,脅迫女犯予他淫樂,壯瞭這些衛兵的膽,讓他們敢在沒刑訊前對身份地位低下的人犯行私刑,以殘虐、淫辱人犯為樂。

  隻是大隊長卻不得不表態,作為初階武士的他雖然沒見過修士,可是靈力外放的手段和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雄厚氣息,就讓他意識到,幾個青春貌美的女子絕對是傳聞中在雲頂修仙的仙子,隻要能平息幾位仙子的憤怒,不過是十幾個凡人衛兵,犧牲就犧牲掉好瞭。

  白代沒有回應他,手上再次凝聚靈力,射出幾發又幾發的玄冰,下一瞬間就踏步沖刺到另一人身前,一劍將幾個衛兵砍成兩截,幾個衛兵意圖反抗,卻是一個個或被冰錐刺穿身上各處、或被散發著綠色靈光的劍刃砍斷身軀而喪命,無一不是留著驚恐的臉容在其倒下的屍身上。

  唯二兩個推翻瞭一張桌子躲在後面的衛兵,很快就發現到這是無補於是,區區一張釘上瞭鐵板的木桌子又如何抵擋得住靈力構成的冰錐,認知到這件事的代價自是他們毫無價值的性命。

  這些衛兵也不是白癡,動手之前其實會查探一下對方的背景來歷,隻是他們明明查出來,林牧和白雲等人是逃難而來的村民,也旁敲側擊出來他們沒有認識的武士,殊不知這群人居然跟被自己膜拜的仙子有關系,隻能說是時運不濟。

  「哥哥!」

  在殺光拷問室裡的衛兵後,白代馬上跑到奄奄一息的白雲身邊,作為煉氣有成的修士,白代幾人透過神識早就知道白雲性命尤在,隻是昏厥過去而已。袁凌青方才更暗自咋舌,受瞭這般重傷居然沒有喪命,實在是上天保佑。

  白代的呼喚讓白雲恢復瞭一絲清明,但白雲隻是看瞭她一眼,就把視線移開,嘴裡嚷著甚麼,嚷嚷幾聲之後還自顧自的哭瞭起來。

  終於在白代隱約聽見「我的孩子」這幾個字後,她才意識到瞭甚麼,轉過頭去,才終於發現本來臨盆在即的白二娘腹部平平,任誰都能意識到,她肚裡的胎兒是沒瞭。

  白代氣惱得很,但這時顯然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她把手按在白雲身上,一道綠色靈光從掌心散發而出,不過由白代施展出來的青蓮術跟慕辛完全沒有可比性,那道蘊含木靈力的綠色靈光隻是讓白雲身上的傷口止血結痂。

  白代處理完自傢長兄的傷勢,就打算去替長嫂施為,殊不知一站起來,一股無力感湧上腦海,撞得她幾欲昏厥,不遠處的林眉反應得及,踏步走上前來扶著白代,她才沒有倒下去。

  幾人都是被強行灌註靈力和受神靈的力量重塑肉身,才得以踏上修途,對於修士的事情一知半解,不過林眉至少能感覺得到,讓白代暈眩的原因,是她體內的靈力消耗一空,肉身一時間不適應缺少靈力的狀況,才會幾近昏過去。

  或許是平日看見慕辛隨手釋出青蓮術十分輕松,一整個晚上不停用也不費力,讓她們有瞭錯誤的認知。

  白代所忽略的是,修士……尤其是煉氣境這種最底層的修士,施放靈技的消耗於她們而言十分龐大,在大牢外圍和方才在拷問室中的殺戮中施展瞭不下二十次玄冰術,每次都釋出幾發冰錐,還全程維持著靈木劍法,將靈力施加到手上的鐵劍,每次砍劈突刺都耗費著靈力,如今對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傷者不要命似的釋放青蓮術,消耗的靈力量比之更龐大瞭,以白代區區煉氣四層的靈力量根本不足以為繼。

  而且青蓮術壓根不是純粹的治療術法,它的效果實際上是透過木靈力註生機,區區煉氣四層的修士所能做到的極限隻是通過此術吊住將死之人一條命而已,哪怕是全盛狀態下施展,也隻能治治皮外傷,讓身上的傷痕完全消失不見,不同於慕辛能讓臟器和筋骨都恢復過來,隻要還存有一口氣就能讓對方變得沒事人一樣。

  倒是袁凌青主動過來替白二娘治療。在場四名女修當中,數她修為最弱,三個少女都是煉氣中期,唯獨她是姿質最差,加諸袁凌青不比白代等人受寵,從慕辛的精華汲取的靈力也較少,直至如今依然隻有前期的修為。

  而不受寵的另一個表現,是袁凌青隻被傳授瞭靈木心法,戰鬥的過程隻使出過靈木劍法,就算她想像白代那般肆意哨耗靈力也辦不到,她根本不會寒冰心法裡的內容,所以這時剩餘靈力量最高的反而是修為最低的她,留意到白代的狀況,就主動過來給她分擔瞭一下。

  白代把白二娘從樁子上解放下來,從儲物袋取出一桶溫水讓白二娘清潔身體,雖然白代很想知道她們身上發生瞭甚麼,但顯然白二娘這時已經神智不清,哪怕白代跟她講話都沒有反應,隻一直哽咽著用抹佈猛擦身體。

  四女見到這個情況,知道肯定是問不出甚麼來,於是林眉姐妹就留下白代和袁凌青,讓候在外面的兩個大隊長和阿久帶著她們去找林牧一傢。

  白代稍為休息瞭一下,欠缺靈力的不適是消除瞭,不過體內消耗瞭的靈力可沒有那麼快回復過來,頂多就是多發幾道冰錐的量,而且慕辛沒有給過她們回復靈力的丹藥,他根本沒料想過靈力不足的問題,自己的靈力在這片天地可說是無窮無盡,也就忽略瞭這些初入修途的姬妾會面臨的問題。

  林晴和林眉被帶到關押林牧一傢的牢房區時,在前面帶路的兩個大隊長已經是滿頭大汗,方才被撞見瞭手下在輪奸白代的嫂子,手下死瞭十幾個不要緊,他們最怕的是被仙子遷怒,害得自己也丟瞭性命,雖然說冤不冤,但誰都怕死不是麼?

  然而事情往往都是事與願違。

  奸污淫辱的情景這次確實是沒有瞭,不過剛好林晴姐妹來到這個牢房區時,剛好有幾個衛兵在走廊盡頭對被押瞭出來的林牧拳打腳踢,聽著他們的喝罵像是在逼問些甚麼的樣子。

  看見她爹被人傢群毆,姐妹二人勃然大怒,生性沖動的林眉二話不說,直接拔劍沖前砍翻瞭一個衛兵,其餘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閃過兩道綠色靈光,鮮血從他們的喉頭和斷首切口噴出,濺到身體正面和身前的林牧身上。

  「爹!你沒事吧?」

  林晴撲到林牧身邊,把周身是傷的林牧攙扶起來。

  「還死不瞭,以前給安蘇那些狗賊砍上幾刀都死不瞭,現在不就……咳哈!……咳咳……」

  林牧話還沒說完,就咳出瞭一口血,看樣子是被打出內傷來,饒是林晴一直對他施加著青蓮術也紓緩不瞭多少被打出來的內傷。

  「傷成這樣還逞強呢?」

  林牧迎向女兒一副擔憂又痛心的視線,笑瞭笑,沒再說話。

  他這時心裡就想著,女兒長大瞭,都已經能擋在自己面前遮風擋雨。這麼一轉念,被誣陷冤枉的陰霾被欣慰的心情打得消散。

  沙場老兵皮粗肉厚,加上有修士施法,氣息很快就好轉過來,林晴攙扶著林牧起來,走到走廊拐角處,就看見又多瞭兩具屍體,那兩個大隊長被幾根冰錐刺穿眉心釘在地上。

  林牧神情一滯,打過仗殺過敵的老什長自然不怕見血,他隻是對於女兒的舉動感到愕然,姐妹二人在一個來月之前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戶小姐,怎麼沒見一陣子連殺人見血都敢瞭?

  林眉動手殺人,林晴也是面不改色,林牧不知道她們早前上白林寨當瞭回除匪女俠,正義感滿滿的林眉更是表現得十分主動,方才看到白二娘的慘狀之後,林眉就把這些鎮衛軍士兵視同惡賊,打上瞭持強凌弱、濫用職權、公器私用的惡吏標簽。

  「沒必要連他們也殺瞭吧?」

  林晴忍不住問道,雖然對他們無甚好感,也不在乎他們死沒死,可是林晴並不想多做殺孽,由始至終林晴都沒怎麼動手,又怕慕辛怪罪她們自作主張。

  林眉呸瞭一聲,不屑道:「濫用私刑、奸淫女犯、還打傷瞭爹爹,姐你沒看見麼,剛來的時候他們還一直盯著人傢這裡看,照我說啊,這鎮衛軍裡就沒一個好東西!」

  林牧一聽就拉下瞭臉,一掌拍到林眉後腦,笑罵道:「皮癢瞭?連我也敢罵瞭?」

  以林眉如今的身體強度連疼痛都感受不到,但還是抱頭撅嘴,裝著很痛的樣子一臉委屈看向林牧,林牧和林晴都是莞爾一笑。

  姐妹二人還沒忘記最重要的事情,扶著林牧慢步途中問及:「對瞭,爹,你們怎麼會被抓的?」

  「嗯……大概是七天前吧?我就帶著你大娘她們和其他村民到瞭烏骨鎮這裡,待得他們安置在鎮門驛站不遠處的難民營之後,就跟你娘她們拜訪瞭以前一個老戰友。

  他是烏骨鎮的本地人,退役之後回到南市街的老傢,買下瞭幾傢鋪子和宅子,烏骨鎮這邊早就知道白林鄉被侵略的事,聽說白林鎮也給攻陷瞭。

  剛好他們傢人丁本就不旺,宅子剩下的房間還有幾個,老徐他就收留瞭咱們一傢子,兩個房間將就著睡還是可以,逃難嗎,有兩瓦片遮風擋雨就夠瞭……」

  林牧說著說著咳瞭兩聲,林晴連忙遞過一皮壼水,猛灌幾口,然後才繼續述說:「怎知道沒隔幾天,我起床走出去,打算跟他們要點米粥,就奇怪著怎麼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就算主人傢沒起床,下人總得在吧?四處走動一下,就嗅到血腥味,你也知道我以前在鎮衛軍待過,打仗那時候周圍都是血,這血味兒一嗅就嗅出來瞭。

  走到他們房間一看,老徐跟兩個妻妾還有幾個兒女,就隔瞭那麼一個晚上全變屍體瞭,連那幾個奴婢侍女廚娘全沒命瞭,身上的傷口不多,都是短槍、刀器的傷痕。

  人當然不是我們殺的,那時候我就意識到有人想插贓嫁禍,報官不行,這一宅子人全死瞭,就我們一傢沒事,這不……是個人都得把事情往我們身上想去,離開就更不行瞭,附近的人傢都知道老徐收留瞭我們,跑瞭去豈不是更招嫌。

  還沒想到該咋辦,外面就來瞭一群巡守營的衛兵進門,說我們是殺人兇手,想要鳩占鵲巢,然後就把我們抓瞭回來嚴刑逼供……」

  話音靜止下來,剛好林牧把兩個女兒帶到關押他們一傢的牢房。

  牢房都是磚石搭建、用鐵欄柵門,待得父女三人站在門前,內外眾人才看見對方,林牧方才拿瞭大隊長腰間掛著的牢房鑰匙,這時候隨手挑瞭一條鑰匙就把欄柵門打開。

  妻兒們見林牧並非被押著回來,身上毫發無傷,又瞧見被賣給瞭慕辛的林晴姐妹,連忙詢問。

  「原來是大妹小妹來救我們瞭啊!」

  「這是天佑咱們傢!大姐你說是不是?」

  林牧一傢子得知林牧是被林晴二人救下來,如今還可以離開這不見天日的牢房,心中陰霾跟林牧一樣一掃而空,雖然還不肯定去卻瞭禍事,但還是歡天喜地跟林晴搭著話。

  然而林眉心思卻不在他們身上,四處張望卻沒發現林牧的四夫人、也就是林晴和林眉的親娘。

  「我娘呢?還有二哥也不在?」

  「那天早上你娘跟你們三娘、二哥、三哥就出去置辦傢裡用的東西,恰好衛兵來的時候你娘和兩個哥哥都還沒回來,我也不知道她們去哪瞭。」

  從林牧的語氣聽上去,明顯很慶幸有人逃出生天,免受牢獄之災,林晴和林眉一聽娘親沒事還是松瞭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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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晴等人走到大牢的分岔路口,剛好白代她們也走瞭出來。

  「欸?白雲他們怎麼也在?」

  林牧看見白雲夫婦十分驚訝,他根本不知道白雲他們怎麼在這裡。白代張瞭張手,表示她也搞不清楚。

  白雲早就昏瞭過去,透過靈技治好瞭皮外傷,也吊住他一條命,但內傷尤在,一直被折磨也沒能好好睡上一覺,這麼多天下來早就到極限瞭,瞧見妹妹來救自己就昏厥過去。

  至於白二娘則是怎麼問也不肯回答,隻是不斷哭著,搞得連白代也有點不耐煩,給白二娘一套衣服換上之後就準備先帶她們離開。

  林晴和白代四女商量過,就決定先帶他們回到客棧,等慕辛回來請示一番再作打算。

  一行人在大牢裡沿著來的路穿梭而去,守牢的衛兵大多都走瞭出去,除瞭少數見勢不妙躲瞭起栰的,其餘數十個守衛都被林晴幾人拿來泄憤瞭,一路上自然沒人阻攔。

  然而在林晴一行人剛踏出大牢,就被人攔住去路。

  「你們怎能殺瞭小忠!小忠根本沒跟他們同流合污!」

  隻見剛才被林眉放過瞭的康久站在她們前方,指著林晴她們哭道。

  小忠剛才前去報信,最後走到的地方就是老衛兵們奸淫白二娘的場所,那些老兵無動於衷,還教唆他這種事倩不少見,叫小忠別管就好,本來小忠打算離開,卻被其中一個前輩留下,讓他嘗嘗白二娘的滋味。

  小忠當然是抵受不住誘惑,在一旁等待那個衛兵大叔完事換自己來上,不過小忠還沒能肏上白二娘,白代就已經沖瞭進來大開殺戒,當時白代氣上心頭,哪還知道分別誰有份參與,二話不說提劍殺人,小忠連求饒的時間都沒有,最靠近門口的他就被一劍砍成兩半。

  可憐小忠根本沒奸淫過白二娘,就被人傢當成一份子搞丟瞭性命。帶路的阿久當時就站在門外,親眼看著這個進入鎮衛軍以來唯一交到的朋友,慘死在自己眼前。

  跟小忠相識隻有半年時間,但兩人都是真心把對方當成朋友,加上每次值勤都是一同上崗,成天混在一起,情誼確實要好,好友慘死眼前,沖動又富正義感的男孩哪裡忍受得住,不知哪來的勇氣沖瞭出來,擋在幾個仙子前面,想要對方給他一個解釋。

  林晴幾人目光不善地看向康久,林眉方才是見康久樣貌清秀,樣子看上去個性不壞,就沒對他動手,誰知道這個看著不過十三四歲、比自己還小上幾年的男孩居然敢擋自己的路。

  林晴一臉冷漠,提手準備做自己小妹沒做的事情,卻被白代制止瞭。

  一股罪惡感從白代的心中冒出頭來,白代之所以能毫無壓力地殺人,是因為覺得對方死有餘辜,她是善良,卻並不怯懦,跟林晴和林眉自幼相識、情同姐妹,或多或少受林眉影響,她怕的是錯殺好人而非見紅。

  殺山匪是因為他們無惡不作,無論康長文本意如何,他手下的寨眾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的事實還是無可否認;殺衛兵是因為他們虐待自傢兄長、輪奸自傢大嫂,她可不相信白雲夫婦是犯瞭罪,而且即便真有,也沒有他們擅行私刑、奸淫良傢的道理。

  白代聽見康久的話後心裡不禁自責,裡面十數衛兵,確實不一定每個人都有參與對白二娘的暴行,也是自己被怒火沖昏頭腦,不分青紅白皂就提劍殺人。

  不過若是白代再把目光放高一點、想得更深一層,始終是實力為尊的世界,修士、武士殺人真的需要理由嗎?

  還沒想好怎麼回應康久的質問,一個貌美少女從外頭沖瞭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