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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新官上任

  邕州城外,官道之上,茅草已經及腰深。大宋與南國的連番惡戰,許多將士血染沙場,一等到開春,灑進土地裡的血肉就成瞭很好的肥料,讓荒草像瘋瞭似的生長。一匹瘦馬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著,坐在馬背上的那個人,看上去四十多的樣子,面目白凈,留著一綹山羊胡,像一名文弱的書生。不過,這位書生的腰間,卻別著一把樸刀。整個人被崎嶇的山路震得搖搖晃晃,仿佛喝醉瞭酒。

  望仙坡上,站著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馬,但狄青也在其中。

  「蕭大人到瞭!」守在身邊的楊文廣說。

  狄青從戰馬上下來,徒步向前,立在官道正中,等那白面書生近前,就拱瞭拱手,道:「蕭大人,可終於見到你瞭,讓狄某好等!」

  白面書生趕緊也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向狄青行稽首禮,口稱:「狄元帥親自出城相迎,小人愧不敢當!」

  「蕭大人何必過謙,快快請起!」狄青上前,把白面書生扶瞭起來,「你現在可是皇帝禦筆欽點的邕州知州,無需多禮!」

  白面書生道:「多蒙狄元帥舉薦,小人才有今日。要不然,此時還不知在何處雲遊呢?」

  狄青一聽,面有愧色,道:「都改當初狄某聽信瞭小人之言,誤怪瞭先生,乃至先生被迫棄官,說來慚愧!」

  原來,這位白面書生正是天子剛剛冊封下來的邕州知州蕭註。此人曾在廣州番禺任知縣,儂智高大軍圍困廣州時,蕭註募得死士數千人,趁夜在江上進擊,火燒僮人船陣,大敗儂智高。穆桂英帶兵南下,助其在廣南東路掃清殘匪,戰功不可勝言。後穆桂英在昆侖關下喪師,緊接著狄青入主賓州。狄青聽聞奏報,稱蕭註謊報軍功,本想殺之。蕭註事先得到瞭消息,棄官而去,四處遊歷。直到狄青歸仁鋪大勝,奪下邕州,從賊軍的戰報裡得知,蕭註所報非虛,這才親自向皇上舉薦,要蕭註知邕州。

  蕭註得瞭聖旨,趕來上任,以接替狄青在邕州的防務。

  狄青一戰而蹶南國,聲名大振,風頭已邁女將穆桂英,自然大得天子青睞。

  更加之穆桂英如今生死不明,天子對他的依賴也就更重,要他即日啟程,返回東京,聽候調度。也就說,原來狄青在廣南的所有軍務,今後都要由蕭註來處置。

  狄青在攻下邕州之後,馬上向朝廷呈瞭捷報。朝廷的反應也算迅速,班師號令緊接而來。狄青本來要在幾日前就動身,可是蕭註遲遲不到,未敢擅離,這才又多留瞭幾天。

  狄青道:「蕭先生既已到任,狄某的一身擔子,總算是可以卸下瞭!」

  蕭註連忙說:「誠惶誠恐!」

  又用瞭幾天時間,狄青把軍務交割瞭一遍,便要啟程。臨行前,在楊文廣的大帳前駐足。楊文廣所部的駐地裡,一片素縞,就像一夜之間下瞭一場大雪,滿目皆是白茫茫的。楊傢的八姑奶奶死於非命,儂智英又戰死在歸仁鋪,這對那位少年將軍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打擊。他同時為自己的八祖母和愛人發喪,這才把軍營搞得一片哀鴻。

  「狄元帥,天色已是不早,為何還不啟程?」楊文廣聞得有人報信,就出瞭帳子。

  狄青道:「少令公,天子的班師號令已下,你當真不隨本帥回去東京?」此戰功勞莫大於天,跟著狄青一道回程的人,毫無疑問,都會被加官進爵。

  楊文廣道:「狄元帥,末將的母親、妹妹尚且下落不明,不敢擅離,還請元帥恕罪!」

  狄青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也罷,既然你如此固執,本帥也不好強求於你!唉,說起來慚愧,本帥雖然建瞭不朽之功,卻未能救出穆元帥和金花小姐,不免有些遺憾,簡直無顏對你!」

  楊文廣道:「元帥切莫自責,此事非人力所能為之!末將已經打定主意,留在廣南,先打聽出母親和妹妹的下落,也徐徐圖之。一日不將二人救回,便一日不會東京!」

  狄青嘆瞭口氣道:「如此也好!正成全瞭你的執著!」

  楊文廣默然不作聲。其實,時間過瞭這麼久瞭,連他自己都已經沒有瞭把握,到底能不能救出穆桂英來。狄青的大軍一撤離,能夠被調動的人手也就更少瞭,儂智高的主力雖歿,但三十六峒的勢力猶在,要理出一股頭緒來,實在萬難,但就這麼離開廣南,實為不孝。

  狄青道:「少令公,山高水長,本帥就此別過,但願他日,你我尚且能在東京酒肆之中,把酒言歡!」

  「一定!」楊文廣的神情還是有些落寞。在自己身上發生瞭如此可怕,如此難以啟齒的事,他感覺自己從今往後,都已經沒有快樂可言。

  狄青騎上馬,帶著人馬,沿著荒草橫生的官道,蜿蜒而去。剛走瞭兩步,狄青忽然又掉馬過來,對楊文廣道:「少令公,尚有一事,本帥差點忘瞭說。」

  「何事?元帥請講!」

  狄青道:「前些日子,本帥接到瞭黃峒酋長黃守陵送來的降書,其中夾帶瞭一份石鑒先生的密報。密報上稱,歸仁鋪大戰之後,穆元帥曾在遷隆寨出現過,甚至還和企圖前來借兵借糧的儂智高、儂智光兄弟二人大戰數場。隻是……穆元帥最後又為瞭要救金花小姐,被敵人擄瞭去。石鑒已經遣人打探明白,阿儂與南酋儂智高,現已遁入特磨道,想必穆元帥與金花小姐,也在其中!」

  「啊!」楊文廣聞言,不由地吃瞭一驚,「母帥既已脫身,為何不回到大營裡來,借助百萬大軍,搜救妹妹?」

  狄青道:「此事我也有些納悶,隻是邕州往西,宋軍勢力尚未完全滲透,本帥也不敢多有書信往來。你既已決意要留在邕州,本帥想著,此事該當告知於你,興許能助你救出穆元帥與金花小姐!」

  楊文廣謝過狄青,便往蕭註的府上而去。

  蕭知州的府邸,依然是原先大南國的行宮改建。此時他正坐在狄元帥的虎皮交椅之上,翻閱著從各地送來的軍報。

  「蕭大人,」楊文廣徑直沖進瞭節堂,大聲道,「本將得到消息,賊人在特磨囤聚,請大人下令,使我帶一隊人馬,殺去特磨!」

  蕭註吃驚地抬頭,看著這位少年將軍,道:「少令公,卻不知你從何處得此消息?」

  楊文廣道:「本將在南地日久,自然多有眼線,還請大人速速下令!」

  蕭註從交椅上站瞭起來,繞過公案,走到楊文廣面前,屏退瞭左右,小聲道:「少令公,本府知曉你要救穆元帥的心切,隻是眼下,我初到邕州,雖有聖旨在身,但對此地的軍務防務一概不熟。而且,聖上下旨,已讓狄元帥帶走瞭廣南的所有精銳之士,能供我調遣之人,實在少之又少。依我之見,不如……再等等?」

  蕭註雖是名義上來接替狄青的,但身為知州,他的官階並不高,和楊文廣平起平坐,所以一見楊文廣如此激動,不得不用商量的語氣對他說。

  楊文廣道:「本將豈是不知,大人新官上任,多有難處?隻是救我母帥,迫在眉睫,刻不容緩,還請大人下令!若是大人調不出人馬,本將營裡,尚有萬餘能戰之士,以此擊賊,綽綽有餘。」

  蕭註面有難色,思忖瞭片刻,道:「少令公,萬萬不可動你營裡的人。狄元帥一走,廣南精銳皆往東京而去,留在你大營裡的萬餘精兵,乃是你我最後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若是少令公執意要去,本府城裡的八千廂軍,可供將軍調用!」

  說實話,蕭註在知州的位置上屁股還沒坐熱,不想輕易動用刀兵。若是勝瞭,那倒還好,若是敗瞭,不僅有失威嚴,更會讓整個廣南傷筋動骨。但他也知道楊文廣的為人,年少有為,卻沖動任性,更有傢仇國恨在身,狄元帥在時,還能壓得住他,如今狄元帥一走,他便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若是執意對他作對,恐怕餘寇未平,邕州城裡便自亂起來。

  「多謝大人!」楊文廣喜上眉梢,得瞭蕭註的令牌,出瞭節堂,去調人馬。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在特磨道,阿儂和繼夫儂夏卿剛剛一夜繾綣,從睡夢裡醒來,忽見女將楊梅撞進瞭她的臥室裡來。楊梅是阿儂最親信之人,儂智英死後,阿儂更是對她信任有加,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有軍報傳來,都可隨意出入她的臥室。

  楊梅雖然兇狠,但一見阿儂與酋長儂夏卿光著身子,依偎在床上,面色不由地一紅,低下頭去,道:「婭王,得前方消息,大宋的狄元帥已經從邕州撤離,從廣南東路調來一個名叫蕭註之人,坐鎮邕州!」

  「蕭註……」阿儂披衣起身,露著兩條光溜溜的長腿,赤腳走到楊梅跟前,自從飲食瞭楊八姐的血肉之後,返老還童,猶勝往昔,好在楊梅本身也長得美極,若是換瞭其他女子,此時恐怕要在這個老太婆面前甘拜下風瞭,「哀傢倒是聽說過這個人。當初廣州之圍,此人僅用數千民兵,便毀瞭我大南國的船陣,能力不可小覷啊!唉……天不佑我大南,前些日子,哀傢聽說交趾的李常傑、申紹泰等人,帶兵在特磨邊境試探,兩下為戰,實在分身乏術啊!」

  楊梅道:「婭王,特磨深入僮境,宋軍主帥撤離,那蕭註縱有天大的本事,一時半刻之間,想必也不能長途奔襲。不如先撥幾千人馬於我,讓末將去教訓教訓交趾的那些賊人,令其今後不敢再窺探我境!」

  阿儂道:「言之有理!不過,那李常傑與申紹泰等人,隻是聞我邕州失守,想到此處來撈些便宜罷瞭。隻需令周邊各寨,嚴防死守,料想那些賊子也是無機可趁,不足為患。倒是邕州那邊,狄元帥一走,反倒是有些壓不住底下的將領們瞭,楊文廣、餘靖等人,必定蠢蠢欲動,你還是帶兵去邕州城下看看,窺探動靜!」

  「遵命!」楊梅答應一聲,借婭王的號令,帶著儂平、儂亮兄弟二人,點瞭三千兵馬,朝邕州去瞭。

  楊梅一走,儂夏卿便從被窩裡鉆出來,露出半個身子,對阿儂道:「我親愛的婭王,快回到床上來,昨晚才幹瞭你六次,尚未過癮,此時趁著天色尚早,再來大戰幾個回合!」

  阿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眺望著遠方,口中喃喃道:「無論是大宋,還是大南,隻要擁有這片土地,二十年內,必定不會安生!」

  「你在說什麼呢?」儂夏卿顯得有些不耐煩,從床上跨瞭下來,一把摟住阿儂的腰,將她壓到瞭自己的身下。

  阿儂不得不從遠方收回目光,望著儂夏卿道:「許是我返老還童,你才如此熱烈,若哀傢當初不飲那楊八姐的血,你還會像今天這般,求知若渴麼?」

  「我可不管你飲瞭誰的血,今日在床上,你便是我的人!」儂夏卿有些近乎蠻橫地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哀,就連阿儂也不例外。為瞭在大宋和交趾的夾縫裡求生,她不得不委身於儂夏卿,在他的胯下承歡,甚至為瞭他,不惜食用人肉人血,用秘術來保持自己的容顏不老。這種逆天之術,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但她又不得不如此!

  誰能想到,無限尊榮的婭王太後,私底下,竟也和穆桂英一樣,隻能被男人肆意地玩弄。

  楊梅帶著儂平、儂亮二人,領瞭三千軍馬,即日啟程,往邕州而去。這些天,天氣愈發陰沉起來,空氣中好像彌漫著一層始終也無法消散的霧,把遠山籠罩地影影綽綽,鑲嵌在山間的村落,也變得迷離虛幻起來。

  楊梅可沒心思欣賞這樣的美景。她從小生在廣南,長在廣南,對這裡的一草一木,瞭若指掌,也早就麻木瞭。打從剛剛有意識起,她就被阿儂帶在身邊,她的工作隻有一件事,便是殺人。殺人殺得多瞭,漸漸也就沒瞭感覺。阿儂老是對她說,振興南天,隻有兩條路,殺光宋人,殺光交趾人。

  在山路上行走瞭幾天,楊梅到瞭一處村落。村落裡的人曾經都姓儂,但由於兩軍交戰,早已遷往別處避難,隻留下幾間空蕩蕩的破敗屋子。村子與邕州之間,已經不過三四十裡地,跨過一條大河,便能看到邕州的城墻。

  楊梅道:「二位將軍,此處已離邕州不過幾十裡,四處都佈滿瞭宋軍的探馬哨子,我等雖然潛蹤匿行,卻也難免被暴露瞭。你們二人,帶著兵將,先在村子駐紮,這些日子霧氣甚重,料想宋軍的探子一時半會也發現不瞭我們。我親自帶三百人馬,去到邕州城下窺探消息!」

  「那怎麼成?」儂平道,「楊梅小姐,這種事還是讓我們兄弟去吧!」

  楊梅道:「你二人五大三粗的,料想也打探不到什麼,還是我去,比較合適一些!」

  「既然這樣,當小心為是!」儂亮道。

  楊梅謝過二人,帶著三百人馬,喬裝打扮,越過城前的大河,靠近邕州。此時,天色已經暗瞭下來,霧氣更加濃重,四野裡俱是茫茫的一片黑色,在翻滾的水氣裡,好像夾雜著一股血腥味和腐肉味。

  楊梅隻挑小路走,約行瞭一個時辰,終於看到瞭一長抹灰黑色的城墻,就像一座山巒,安靜而威嚴地矗立在平原上。

  邕州,曾是大南國的臨時都城,此時竟被宋人所占,每每想到這裡,楊梅便是咬牙切齒。

  「小,小姐,你看,那是什麼?」忽然,身邊的人顫栗地說道。

  楊梅舉目一看,隻見官道兩側的樹木皆被砍伐幹凈,原野上立著一根根細長的桿子,桿子上駝著一團黑乎乎的巨影。

  「我的祖神啊,宋人安敢如此?」楊梅既恐懼,又痛恨地道。

  原來,在原野上立著的長桿,都是宋人所用的丈八矛。狄青殺入邕州之後,把在歸仁鋪砍下的首級,以及城裡的俘虜,一並殺瞭個精光,告慰楊八姐的亡魂和戰死的將士。他令人砍光瞭城外原野上的樹木,把屍體插在那裡,任其腐爛。

  一來,以防僮人借助林子掩護靠近城池,二來,築起京觀,威嚇僮人。

  從楊梅所在的地方,幾裡之地,一直延伸到城下,俱是密密麻麻的京觀。由於過日甚久,那些被插在槍桿上的屍體已經腐爛,有些甚至還露出森森白骨來,一到晚上,便禿鷲成群,俯沖下來叼食人肉。

  楊梅忽然有些窒息,悲痛之情從心底升瞭上來。對待別人可以很殘忍,但別人對待自己殘忍,這卻是任何人都忍受不瞭的。

  「小姐,你看,望仙坡上,好像有些動靜!」直到有人在旁邊輕輕推瞭一下她,楊梅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望仙坡是邕州北城的門戶,無論是誰占據瞭城池,一定會在那裡按上重兵。

  楊梅急忙躲到一個土坡後面,探頭張望,隻見邕州的城門大開,一隊打著火把的人馬,從城裡開瞭出來。

  楊文廣得到瞭蕭註的調令,整點人馬,本想等到第二天天明再出兵,但回到營裡,一想到穆桂英和楊金花仍在敵人營裡飽受蹂躪,便一刻也坐不下去瞭,當即傳令,把廂軍從望仙坡開瞭出來,直撲特磨。

  「奇怪,難道宋人果真要出兵瞭麼?」楊梅不得不暗暗佩服阿儂的深謀遠慮。

  「小姐,看他們的勢態,好像要朝特磨道而去!」副將道。

  「沒錯!」楊梅點頭道。

  「看起來,宋軍不在少數啊!」

  「怕什麼?」楊梅道,「我估摸著,也就七八千人。若是能殺他個措手不及,必能全勝!」她跟著阿儂日子久瞭,也深諳用兵之道,面對那八千餘人的宋軍,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所有人,跟我返回村莊,排兵佈陣!」楊梅下令道。

  回到荒村的時候,儂平、儂亮等人正要生火做飯,卻被楊梅一聲號令,都拉到瞭村外的大河邊去瞭,在淺水灘的西岸設伏,分左右兩道。

  儂平不解地問:「小姐,你這是要作甚?」

  楊梅道:「方才打探,見繡著楊文廣旗號的人馬從望仙坡而出,要奔特磨而去。此時大南國元氣未復,不能再經血戰。你我既已至此,不如先殺他一陣!一來,為死去的兄弟姊妹們報仇;二來,也該挫挫宋人的銳氣瞭!」

  儂亮道:「那少令公楊文廣帶瞭多少人馬?」

  楊梅道:「不過四五千!」

  儂平大吃一驚,急忙道:「小姐,若是末將沒有記錯,咱們這次出來,不過隻有三千人馬,如何與宋人四五千精銳交戰?」

  楊梅道:「你怕甚麼?咱們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諒他人再多,也無可奈何!」

  「可是……」

  「噓!」儂平、儂亮兄弟還欲再言,楊梅卻已經做瞭個噤聲的手勢。原來,從望仙坡上開下來的宋軍,已經到瞭大河東岸。

  楊文廣騎在馬上,往前眺瞭眺,未見對岸有什麼動靜,便大旗一揮,讓軍隊過河。

  楊梅吩咐道:「等下咱們擊其半渡,所有人聽我號令,萬箭齊射,待其大亂,再一舉沖鋒,定可獲全勝!」

  開弓沒有回頭箭,儂平、儂亮隻能依言辦事。

  楊文廣志得意滿,隻道宋軍已經取瞭邕州,方圓百裡之內,定無賊患,一心隻想取瞭特磨,救出親人。不料,大軍剛渡到一半,隻聽兩邊吶喊聲齊作,一眨眼的工夫,飛矢竟如雨點般落瞭下來。

  「不好!有埋伏,快撤!」楊文廣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的將士已是成片成片地倒瞭下去,急忙下令退兵。隻是此時,他的先頭部隊已經開過大河對岸去,後面跟上來的人馬,又蹚在水裡,行動不便。一時之間,丟盔棄甲,亂成一團。

  「對岸來的,可是姐夫楊文廣麼?」楊梅站在西岸的一塊巖石上,手挽著神臂弓道。

  姐夫?楊文廣不由地愣瞭一下。原來,早些時候,儂智英與楊梅一起服侍婭王阿儂,阿儂便將楊梅收作自己的義女,論年紀,儂智英要長兩年,二人俱是姐妹相稱。後儂智英愛上瞭敵將楊文廣,幫著宋軍打仗,這在大南國之內,早已不是秘密,因此楊梅成楊文廣作姐夫,倒也沒什麼差錯。

  「混賬!何人是你姐夫?」楊文廣怒不可遏。敵人越是論輩分,他便越覺得是對自己的侮辱。要想,自己的母帥被那麼多人玩弄,如果真要論起輩分來,那遍地俱是他的父親瞭。

  楊梅笑道:「姐夫,你這次帶瞭那麼多人,想去作甚?不如本小姐送你一箭,為你助行!」說罷,挽起神臂弓,嗖的一聲,朝著楊文廣射瞭出去。

  楊文廣本可以躲得過這一箭,畢竟大河兩岸,距離何止百步,但他心裡憤怒,即使打不到楊梅的身子,也想打落她射來的一箭,以出怨氣。誰料,那雕翎箭離弦,竟越來越快,風馳電掣一般,竟噗的一聲,正中瞭楊文廣的肩頭。

  楊文廣慘叫一聲,從馬上跌落下來。身旁的將士一看,哪裡還顧得上打仗,急忙來救。

  楊梅見狀,手中令旗一揮。儂平、儂亮的兩支人馬,從西灘上殺出,把宋軍已經渡過河來的先鋒,又趕回到河裡去瞭。

  頓時,宋軍大亂,陳列在大河兩岸的人馬,首尾不能兼顧,死傷無數,隻能重新撤回城裡。

  蕭註一聽楊文廣戰敗,捶胸頓足,後悔不迭,道:「這南國之內,果然人才無數,就連區區一介女子,竟也能贏瞭堂堂楊傢之後!快,傳我將領,各營上下,死守城門,沒有本府的號令,誰也不能擅自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