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終究還是沒能把想說的話都說完,已經被自己的高潮打斷。隻等高潮一過,便又覺得渾身乏力,一心隻想就這樣癱在床上,永遠也不動彈。
黃守陵也是疲憊地將軟下來的肉棒從穆桂英的身體裡拔出,在她身邊一滾,四腳朝天地躺下,喘著粗氣道:「元帥……不,桂英,似乎方才你有話想說,卻不知是為瞭何事?」
穆桂英不滿地朝著黃守陵瞪瞭一眼,卻已是連生氣的力氣都沒瞭,有氣無力地道:「方才讓你慢一些,你為何不聽?此時惹得我如此無力。想必天已是快亮瞭,再行調撥,已是來不及瞭!」
黃守陵道:「不知桂英是何妙計,不妨說來一聽!」
穆桂英嘆道:「儂軍勢大,黃峒雖有地勢之險,卻終究抵擋不住累日攻打。我本想趁著夜深人靜,率隊摸下山去,埋伏於山外。隻等明日儂軍攻山,大軍一進山道,便從後殺出,使其首尾不能兼顧!」
黃守陵道:「不行!這一去甚是險惡。黃峒憑借地勢,尚能退敵。若是到瞭野地平原,萬萬不是敵手!再說……」黃守陵將臉轉向穆桂英,「我又如何忍心,讓你去沖鋒陷陣?」
穆桂英道:「你莫不是忘瞭,我可曾是大宋元帥……」
就在兩人說話間,忽然聽到屋外有一陣響動,似有無數峒丁,已到瞭黃守陵的臥房前聽候調遣。黃守陵心中生疑,急忙披衣起身,拉開房門一看,卻見石鑒已帶著兩千精兵,候在臥房門前的空地之上。見黃守陵出來,石鑒道:「峒主,在下已調撥好瞭人馬,隻等你一聲令下,便開赴山外!」
這時,穆桂英也已穿好衣服,出瞭房門,卻見石鑒已領回瞭她的心意,整軍待發,不由地朝著他感激地望瞭一眼。不料,石鑒竟也在直直地望著她。穆桂英看在眼裡,臉上一紅,垂下頭去,對黃守陵道:「峒主,既然石先生依然備好瞭人馬。不如趁著此時天色未明,下山埋伏,方是一線生機!」
黃守陵無奈,隻要摘下自己的腰牌,塞在穆桂英的手裡,囑咐道:「千萬小心!若是不敵,退不進山裡來,你可領兵直往永康大寨裡去。那處亦是黃峒的地界,守寨的將軍見到此腰牌,定然不會生疑,可保你平安!」
穆桂英握緊瞭腰牌道:「峒主請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解瞭羅陽山之圍的!」
石鑒在旁催促道:「元帥,趕緊動身。若是晚瞭,等天一亮,怕是又讓儂峒的人見到行蹤!」
穆桂英顧不得流連,與石鑒一道,率著兩千精銳峒丁順著山間的小路摸瞭下去。由於害怕駐紮在不遠處的儂峒巡哨發現瞭蹤跡,一路之上,人銜枚,馬裹蹄,甚至連火把也不打,隻憑著揮灑下來如薄霧般的月光,在山間行走起來。
狹窄的山道上,到處鋪滿瞭儂峒人的屍體,幾乎沒有落腳之地。但是穆桂英心裡明白,這些儂軍對於儂智高的整支大軍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他真正可怕的人馬,尚未動用。假如憑著她手裡的兩千人馬,想要徹底擊潰儂智高,那簡直難於登天。隻不過,她現在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就是儂智高歸仁鋪新敗,士氣不振,隻消挫其前鋒,後隊必亂。
「元帥,這一戰,你究竟有多少把握?」石鑒似乎有些不安地問道。
穆桂英道:「你看本帥用兵,何時敗過?更何況,這一次,我絕對不能失手……」一旦失手,搭上的是黃守陵和整個黃峒的性命。那些人,之所以拼死抗擊儂峒,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她。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為自己陪葬。
出瞭山口,穆桂英朝著遠方望去,隻見儂智高的聯營,連綿十餘裡,燈火璀璨,有如夜空裡的星辰一般。再看天色,不出一鼓工夫,定然東方發白。她不敢多作逗留,急忙令石鑒率一千人馬,伏於山口的右側,親率另外一千人馬,伏在左側,隻等天亮時分,儂軍來攻。
儂智高被黃守陵在山道上擊退之後,氣急敗壞,但他知道,黃峒的人馬有限,憑著地形才勝瞭一局,隻等明日一早,重整旗鼓,定然可以一舉破山。隻不過,他生氣還是有別的原因的,想自己曾經與黃守陵八拜之交,起兵之前,兩個人也說得好好的,他負責攻城略地,黃守陵負責穩定後方。隻不過,他這個後方穩定得實在太好瞭,連他這個當皇帝的都進不去瞭。
儂智高怨恨黃峒的忘恩負義,暗暗發誓,一旦攻破羅陽山口,便要屠盡黃峒之人,以懾三十六峒之首領。所以沒等到天亮,就已經鳴鼓聚兵,準備再攻山口。這一次,他讓自己的三弟儂智光當先鋒,親率大隊人馬殿後。
東方開始漸漸泛白,儂軍大營裡的號角聲和戰鼓聲已是此起彼伏。儂智高心中恨歸恨,可畢竟對黃守陵曾經還是拜過把子的,就算是兵戎相見,也要真刀真槍地在戰場上決個雌雄出來。所以他不打算偷偷摸摸地突然襲擊,他要讓整個僮地的人都知道,他雖然敗給瞭狄青,但仍是僮地的王。
號角和戰鼓一波接著一波,好像在告訴這羅陽山裡的人馬,他很快就要進攻瞭。儂智高雖然昨天攻山失利,可勝敗不過是兵傢常事,憑著他手上的這些人,斷無失敗的可能。殺進遷隆寨裡,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沒過多久,埋伏在道路兩側山崗後的穆桂英,很快就見到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朝著山口開瞭過來。羅陽山口處,原本設著兵寨,可是在昨日儂智高攻山的時候,已經被打得稀爛。所以當儂智光的先頭部隊開到山口時,也沒遇上什麼抵抗。
儂智光立在山口,手搭涼棚,朝著那終年不見陽光的狹窄山道裡望瞭進去。隻見沿途上,依然設滿瞭許多路障鹿角,躲在工事後的黃峒人馬,劍拔弩張,正為他們準備好瞭一份大禮。
儂智光忽然一陣歇斯底裡的怪笑,聲音像盤旋在腐肉上空的禿鷲一般,令人心底裡發毛。自從歸仁鋪戰敗以來,他已經變得越來越敏感易怒,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擔驚受怕好一陣子,過後又覺得是有人故意在嘲諷他,便大發雷霆。在來黃峒的路上,死在他手下的侍衛,已經有十幾個瞭。對待侍衛尚且如此,對待楊金花自是不必多提。這些日子,也算苦瞭金花小姐,一直在儂智光的手下,受盡瞭屈辱和虐待。
「不過是將死之人,還想要負隅頑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來人,傳我將令,立即攻山!」儂智光額頭上的青筋在不停地跳動,兩隻眼睛像金魚一般凸瞭出來。
號令一下,儂軍立時魚貫從山道裡殺瞭進去。不一會兒工夫,從峽壁間,冒出一股濃煙來,想必是黃峒的人馬故技重施,想要用大火再次把儂軍驅趕出去。這一招果然好用,沒多大工夫,就見許多敗退下來的儂軍士卒,掩著口鼻,不停地咳嗽,眼淚鼻涕流滿瞭整張臉。
儂智光大怒,從身旁的侍衛手中奪過一把長刀來,朝著那些敗退下來的士兵劈頭就砍瞭下去,喝道:「不得後退!膽敢怯陣,死罪論處!」
儂智光的長刀一陣揮舞,已砍翻瞭七八名僮軍,嚇得其他人不敢再向他靠近。這時,又有一隊人馬從後面沖瞭上來,趕著前頭的敗軍,亂紛紛地又殺進瞭山道裡去。
兩軍復又接仗,山壁深處,傳來乒乒乓乓的交戰聲和聲嘶力竭的慘叫聲。穆桂英雖然沒能親眼看到,但隻憑著聲音,也能想象得出山道裡戰況的慘烈。
「殺!都給我殺進去,不許後退半步!」儂智光不停地叫喊著,情到深處,竟手舞足蹈起來。得到將令的儂軍,更是不顧一切,熙熙攘攘地從山口沖殺進去。
穆桂英探出半個腦袋來,朝著山頂張望。隻見山谷裡的濃煙已經開始朝著遷隆寨的方向蔓延,儂軍憑著人數上的優勢,前赴後繼,已經一步一步地逼近到黃峒的寨子裡去瞭。
忽然,遠處一陣炮響。儂智高親率的大隊人馬,也趕來助陣。他見三弟與黃守陵僵持在山道裡,便也發一聲吼,下令三軍上下,一起朝著山谷猛攻。這兄弟二人一心關註著谷中的戰況,全然沒有留意來自左右兩翼的威脅。
穆桂英暗自道:「這一戰,但願能夠生擒儂王兄弟,救出女兒和排風,一雪前恥!」一邊念叨著,一邊竟朝天祈禱起來。
祈禱畢,再看山頂的濃煙,已經到瞭遷隆寨前。若是再耽擱上一會,恐怕儂軍真的要殺進寨裡,屆時便萬劫不復。時不我待,穆桂英突然大叫一聲:「殺出去!」
話音未落,身旁接連響起瞭一陣炮聲。對面的石鑒聽到炮響,也是振臂一呼,率軍越過山崗,自上而下,朝著儂軍的本陣沖殺過來。
儂智高兄弟二人見自己的麾下步步逼近,眼看著就快要殺進遷隆寨裡,生擒黃守陵那個忘恩負義的傢夥,心頭正在竊喜。不料,身旁兩側接連炮聲不斷,從山崗上好像兩道瀑佈,轉眼間便殺出許多人馬來,也不知伏兵究竟有幾何,頓時心慌意亂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儂智光在馬鞍上猛的震瞭一下,差點摔落下去。
還是儂智高能穩得住陣腳,急忙高喊:「諸將士莫慌,快朝兩邊列陣!」
儂軍也算是久經戰陣,臨危不亂,很快舉著藤牌,從本陣兩側繞到前方,齊齊地築起一道人墻來。隻是他們的銅墻鐵壁陣還沒陳列完畢,兩股黃峒的人馬已是如颶風般襲至。隻聽轟的一聲巨響,戰馬的鐵蹄已踏破瞭儂軍大陣,儂智高的兩翼上,立時人仰馬翻。
儂智高面色一凝,自己雖然人數占優,可一心對付著羅陽山裡的戰況,竟未註意到兩側早已有瞭埋伏。他抬起頭,看到一人多高的煙塵滾滾而來,正迅速地朝他靠近,急忙振聲疾呼:「快擋住!擋住他們!」
可是儂軍歸仁鋪新敗,人心惶惶,早已喪失瞭鬥志,見敵軍突破瞭兩翼,無心應戰,早已丟盔棄甲,亂哄哄地如同一鍋沸騰的粥,朝著大營裡跑去。
「不準跑!我看你們誰敢再倒退一步……」儂智光又接連砍翻瞭幾名士兵,可是這一次,士卒們已經不買他的賬瞭,諒他一桿長刀,又怎麼能將所有士兵都殺光?堅守本陣,毫無疑問是死路一條,唯有朝著大營裡跑去,才有一線生機。
儂智光見喝不住士兵,急忙帶馬來到儂智高的身邊說:「二哥,依我看……不如,不如撤軍吧!」
儂智高眼看著大勢已去,想要取勝,已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瞭,隻好點點頭道:「快傳朕的旨意,撤回大營裡去!」
話音未落,已見一人一馬,忽然躍到瞭跟前,那些護著南天子和三王殿下的侍衛,莫不能當,一下子全被撞得稀裡嘩啦,亂成瞭一團。隻見馬上那人,身穿皂色鐵甲,手持繡鸞刀,殺到二人面前,脫口就道:「儂智高、儂智光,看你們還往哪裡去?」
儂智高定睛一看,不由脫口叫瞭出來:「穆桂英?」
孤身殺入敵群之中的,不是別人,正是飽受這儂傢兄弟二人凌辱的宋軍元帥穆桂英。她怨恨儂傢兄弟的心狠手辣,要為八姑奶奶和自己報仇,所以不顧安危,劈開儂軍本陣裡的人山人海,殺瞭進來。她把刀一橫,攔在儂智高的面前,喝道:「儂智高,冤有頭,債有主,今日你留下狗頭,本帥方能放你離去!」
儂智光見穆桂英威風凜凜的模樣,一洗前幾日見到她時屈辱的模樣,心頭不由地顫瞭顫,躲在他二哥的身後,輕聲道:「怎麼辦?二哥,你快想想辦法!」
儂智高一見,穆桂英不過是孤身一人,她所率的人馬,依然被抵抗的儂軍暫時擋在本陣之外,不由的放寬瞭心,笑道:「三弟,有何懼哉?她不過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你看朕的本陣之上,雖然潰亂,可是戰她一人,定是不在話下!你我兄弟聯手,難道還怕打不過一個跪地求饒的奴隸麼?」
聽儂智高這麼一說,儂智光立時來瞭精神,道:「二哥,你說得沒錯!當日歸仁鋪大敗,讓著賤人趁亂逃瞭,卻不曾想,今日竟然自己送上門來。如此正好,容我們兄弟再將她擒下,帶回大營之中,好好地調教,讓她以後再也不敢起非分的念頭!」
穆桂英一聽,心中自是惱羞成怒,大叫一聲,舉起繡鸞刀來,迎著他們兄弟二人劈頭就砍瞭過去。
儂智高、儂智光兄弟急忙先後亮出兵器來,和穆桂英戰到一處。
穆桂英一心要為自己洗刷屈辱,更為瞭要替楊八姐報仇,那他們兄弟人頭血祭,已是使出瞭十二分的力氣,孤身一人應戰南天子兄弟,全然不落瞭下風。
儂智高本念著麾下的士兵能夠助自己一臂之力,不料交起手來,隻見穆桂英一把繡鸞刀使得滴水不漏,渾身上下似有一層白色的霧氣,將她團團包裹起來。那些想要上前相助的士卒,還沒到得近前,就已經被穆桂英的刀法所傷。不一會兒工夫,穆桂英隻憑著一己之力,殺得儂軍本陣之上,屍骨相藉,血流成河。
正在鏖戰之時,本陣的另一邊,忽然大亂起來。原來,石鑒也率著黃峒的人馬,殺瞭進來。儂軍自是不敵,哪裡還有什麼工夫來管穆桂英和儂智高,紛紛大叫起來:「大軍已敗,快逃命去罷!」
儂智高抬起頭,見自己的王旗不知何時,已被黃峒的人砍倒。沒瞭王旗的號令,儂軍益亂。那些已經殺進山道裡的士兵,一見後繼乏力,便知山口之處,定然出瞭意外,也是無心應戰,亂糟糟地撤瞭出來。
堅守著遷隆寨的黃氏兄弟,站在山頂之上,朝著山口一望,隻見那一大片黑壓壓的儂軍士兵,此時已經亂瞭陣腳,知道定然是穆桂英的埋伏起瞭作用,便大喝一聲:「眾將士聽令,快隨我披掛上馬,殺到山口去,拔瞭儂峒的大營!」
黃峒的士兵齊齊一聲吼,不要命似的舉起僮刀來,沿著山道掩殺出去。一時間,整條狹窄的山路上,屍積成山。
在儂軍本陣之上,由於石鑒的殺入,打破瞭原有的僵持,儂智高兄弟二人體力漸漸不支,後背心上冒出的汗水,牢牢地把衣裳貼在身上。
「不好!快撤!」儂智高眼見不敵,虛晃瞭一刀,撥馬就走。
儂智光見二哥敗走,哪裡還敢戀戰,跟在儂智高的身後,沒命似的的奔逃出去。
「賊酋,哪裡走!」穆桂英豈肯如此輕易地就放二人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策馬便追趕上來。
儂智高胯下的戰馬雖快,可是眼前的道路俱被敗兵攔住,怎麼也沖突不出。穆桂英緊跟在後頭,驅得近瞭,手起就是一刀,朝著儂智高的後背上劈砍過去。
儂智高聽得風聲,把眼一閉,心中嘆道:「想不到,我儂智高英雄一世,縱橫兩廣,竟要喪命於此……」
穆桂英眼看就要砍到儂智高的身上去,忽然繡鸞刀上當的一聲,虎口不由地一麻,差點把兵器甩在地上。
「什麼人?」她急忙扭頭朝著兩邊望去。
這時,儂軍本陣兩側的黃峒人馬已經掩殺過來,幾乎已占據瞭儂峒的整個陣地,卻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一隊人馬來,又將黃峒的人殺得陣腳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