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平落荒而逃,卻怎麼也不敢相信,與南天子親如手足的黃峒竟會襲擊他們。
果然是墻倒眾人推,歸仁鋪大戰一敗,想必各峒早已得知瞭這個消息,明則保身,誰也不願給分崩離析的大南國作為陪葬。在左右兩江的夾縫裡,唯有儂峒和黃峒勢力最大。自古以來,唇齒相依。如今儂峒失勢,黃峒首領黃守陵難道已背棄瞭與儂智高的誓言?
儂平不敢停留,急忙朝著邕州撤退。他必須馬上面見南天子,將這個消息告訴整個南國。這對於南國來說,恐怕比穆桂英逃脫的消息更為致命。
一隊穿著紅衣的峒丁沖進村裡,一邊檢查著地上的屍首,一邊已將穆桂英團團圍瞭起來。此時,穆桂英腳上的索鏈為解,雙臂又被綁在身後,整個人直挺挺地如同一段木頭般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彈。就在她抬眼看清的時候,已有十餘桿長槍一齊朝她指瞭過來。
「二峒主,這女人好是詭異,不如一槍將她戳死,免留後患!」峒丁見穆桂英雖然一絲不掛,滿身屈辱,可是兩道如利劍般的眉目上,隱約透露著一股尊貴英武的氣息,想來必定不是無名之輩。
這個被稱為二峒主的人,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面目白凈,倒也生得清秀,若非他手中抓握著一把虎頭槍,恐怕很多人都會認為這是個儒生無疑。此人並非別人,正是黃峒酋長黃守陵的弟弟,黃守欽。
黃守欽騎馬走到穆桂英的身邊,居高臨下地打量瞭她一番,隻覺得這個女人雖然英氣逼人,卻已沒瞭一絲威脅。再加上,就在他們進村之前,他親眼所見,正在遭受儂峒的南軍凌辱,想必是他們從哪個大戶人傢裡擄來當傢夫人,抑或是被俘的宋軍女將,便道:「且將她帶回寨裡,聽候峒主發落!」
左右兩江,呈夾角之勢,在邕州城西不遠處合流。沿著左江的思明、羅白、羅陽、永康等地,俱是黃峒的領地。治所名喚遷隆寨,設於羅陽山頂。從邕州到遷隆寨,唯有一條小徑可行,兩側峰巒迭起,峭壁如削,隻留中間的羊腸小道,可拾階到達寨裡。此處易守難攻,雖不過百餘人守寨,亦可抵擋千軍萬馬。
黃守欽令人將穆桂英抬起,丟到馬背之上,便出瞭山莊,行十餘裡地,上瞭羅陽山,到達遷隆寨。
穆桂英抬頭望著遷隆寨,果然是一派氣象。圍著遷隆寨,整個羅陽山坡上,俱是大大小小的民寨,犁地種稻,鑿井取水,悠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樣,與外頭哀鴻遍野,血肉橫飛的戰場,仿佛是兩個天地。
「若能隱居於此,瞭卻殘生,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一時之間,穆桂英看得有些呆瞭。想起自己已是殘破的身軀,不由地萌生瞭退意。
「呀!你們看,二峒主押瞭個光溜溜的女人回來,這是怎麼回事?」一見黃守欽率隊回山,許多僮民便圍瞭過來,朝著穆桂英指指點點。
穆桂英一見自己的身子又遭許多陌生人戲謔,不由地又是羞從中來,閉緊瞭眼,不敢抬頭。
「二弟,你終於回來瞭!不知消息打探得如何?」遷隆寨前,已有一名三十歲上下,穿著玄色的酋長服的男人大踏步地走瞭出來。隻見他雖然身高七尺,卻生得清瘦,看上去比黃守欽還要更斯文一些。此人正是黃峒的首領黃守陵。
黃守欽道:「大哥,小弟一路朝著邕州打探,卻見滿路俱是潰逃模樣的僮兵,想必儂王與宋軍在歸仁鋪大戰中,已是敗瞭!隻不過,前頭狼煙洶湧,小弟人馬有限,唯恐遇上宋軍,不明就裡,又是一番廝殺。早先聽聞,石先生已經率隊過瞭邕州,想必不日便能帶回兩軍勝負的消息,因此便在半途折返回來,向大哥稟報消息!」
黃守陵聽瞭,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果然不出石先生所料,儂王萬萬不是狄元帥的對手……」
兩人一邊說,一邊已進瞭寨子裡頭。隻見這寨子,前中後三廳通透,俱是用胳膊般粗細的竹竿搭建而成,外頭覆以濕泥,已防備來犯敵軍火攻。一進到前廳,黃守陵便朝著酋長的寶座上一坐,黃守欽也跟著在次席落座。
兩人剛坐定,又聽黃守欽道:「大哥,小弟在返程的途中,遇到一對儂峒的僮軍,在一個村子裡凌辱一名婦女。小弟隻道僮軍新敗,士卒皆失瞭管控,肆意胡來,竟敢欺凌我黃峒的鄉民。小弟一怒之下,便擊退瞭那幾名儂峒的僮軍,救下那婦女來。隻不過……小弟發現,那女子長相不凡,身份更是詭異莫測,因此帶瞭回來,請大哥定奪!」
黃守陵一驚,問道:「你與儂峒的人交手瞭?」
黃守欽點點道:「沒錯!混亂之中,小弟未能看清那領兵將軍的面目,隻是依稀覺得,那將軍竟生得好似特磨道酋長的兒子儂平!」
「啊?」黃守陵更加吃驚,「儂夏卿的兩個兒子竟也在儂峒麾下效力,想必儂峒與特磨道聯手,已成事實!」他嘆息瞭一陣,似乎腦中很是矛盾。良久,又似乎響起瞭黃守欽剛才和他說的話,道:「聽聞你捉瞭個女人回來,快帶上來讓我瞧瞧!」
黃守欽一聲令下,便把五花大綁,赤身裸體的穆桂英推進瞭寨子。兩名峒丁將她退到黃守陵面前,大喝一聲:「見瞭峒主,還不趕緊下跪?」
穆桂英終於見到瞭黃峒的峒主。此前在軍營之中,已是幾次三番,聽人說起黃守陵來,不料今日竟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當她抬起眼,隻道黃守陵又是一個窮兇極惡之徒,不料竟生得文質彬彬,好一個後生的酋長,心裡不免有些吃驚。
隻是吃驚歸吃驚,念及此時自己的身份,不敢得罪瞭這個大峒主,便順瞭身後那兩個峒丁的意思,要跪下去行禮。
「慢著!」黃守陵忽然喊道,「不必跪瞭!」
「呀?」穆桂英吃瞭一驚,剛剛要彎曲下去的膝蓋,又停在瞭半空之中。
黃守陵從酋長的寶座上起身,走到穆桂英的身前,繞著她走瞭一圈,前前後後地又是一番打量。穆桂英一絲不掛地讓這個陌生男人打量,隻覺得渾身不自在,扭動著身子,時時躲避著他朝自己身上射來的目光。
「好一個高大的女人,」黃守陵道,「想必定然是北方的女子無疑瞭?」站在穆桂英面前,他竟矮上瞭幾寸,需微微仰視,方能瞧得清她的面目。當黃守陵的目光掃到穆桂英的臉上時,卻發現她的眸子深處,竟藏有一道精光,無上尊貴,卻又無可褻瀆,不由地身上微微泛起瞭一陣寒意。
穆桂英見瞞不住黃守陵,隻好點頭。
「你究竟是什麼人?」黃守陵又問。
穆桂英猶豫瞭一下,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來。她早已聽說過,黃峒酋長黃守陵與儂智高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兩人互為攻守同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敵不是友。既然敵人還沒識破她的身份,若是輕易告訴他,自己正是大宋元帥穆桂英,想必又要惹來一場不必要的麻煩。因此開口道:「小女乃是……乃是宋軍校尉,前者金城驛大戰,讓僮軍所擄,才落得如此境地!」
聽瞭這話,旁邊的峒將和峒丁一起俱是笑瞭起來,紛紛道:「想必這宋軍已是無人可用,不僅讓一個女人當元帥,想不到底下裡,還是那麼多女人當軍官的!」
黃守陵沒有理睬族人的議論,又問道:「那你又為何會在山下的那個小村莊裡出現?」
穆桂英繼續撒謊道:「宋軍與僮兵戰於歸仁鋪,邕州城內大亂,小女趁亂逃脫,不料在村裡被敵人將軍追上……多虧瞭二峒主相救,要不然……要不然讓他們捉回去,又不知該如何凌虐於我!」
「你撒謊!」黃守欽忽然站起身,指著穆桂英道,「若你不過是區區校尉,為何會是儂平親自追趕於你?想來,你定是有個不凡的身份!大哥,休要聽她胡言亂語,不如一刀將她殺瞭,以絕後患!」
穆桂英一聽黃守欽要殺自己,急忙跪倒在地,哀求道:「二位峒主,求你們饒過小女一命……」面對著兩個比自己還小十幾歲的男人,四十來歲的穆桂英,一直小女小女的自稱,連她自己都已覺得叫不下口,頓時語塞起來。
「胡鬧!」黃守陵忽然提高瞭嗓音,對黃守欽道,「若是讓石先生知道,我們殺瞭宋軍的人,想必他又要痛心疾首瞭!」黃守陵似乎對自己口中的石先生很是尊敬。
黃守欽這才道:「這婆娘自稱是宋軍的人,想必石先生定是認得。不如等他回寨,再作打算?」
黃守陵點點頭,吩咐峒丁將穆桂英身上的繩索去瞭,先是讓她下去沐浴凈身,又讓她換上瞭一身僮人的服飾。
穆桂英這才松瞭口氣,終於保住瞭一條性命,身份又沒能讓敵人識破。如此一來,她便能在這世外桃源般的黃峒裡,安心靜養幾日瞭。到瞭今天這種時候,她已經沒想過要逃。一則,已是身心俱疲,沒瞭那個心力;二則,即便是逃出去,更不知該何去何從。不如身在虎穴之中,暫時立命,再見機行事。
穆桂英洗漱畢,又來見黃守陵。此時,她滿臉的塵垢已是洗凈,一身僮服也將她滿身的傷痕和羞恥私處都遮掩瞭起來,更是出落得威武健壯,亭亭玉立,女中豪傑的本色,盡顯無疑。舉手投足之間,成熟女人的韻味,遠播十裡。黃守陵一見,穆桂英雖已是四十多的年紀,卻依然貌美如花,不由地目光直愣愣地瞧著不放。直到穆桂英盈盈下拜,這才回過神來,吩咐左右,備下酒席,款待宋軍女將。
黃昏時分,整個遷隆寨的僮人,已是濟濟一堂,連前頭演武場上,都擺滿瞭酒席,附近寨裡的鄉民,隻要有工夫,都能來飲上一杯。
如此盛大熱鬧的場景,穆桂英似乎已是前生之事。恍恍惚惚間,她感覺自己自從落入敵人手中以來,幾乎沒有好好的進過一頓食。每日俱是精液灌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直到今日還沒有被餓死。雖然被精液灌得咽喉發膩,可是當甜美的米酒再次滑入喉嚨裡時,很快就沖淡瞭那膩味,讓她盡興。
既然是峒主的貴客,那些峒丁和峒將們自然不敢怠慢,頻頻朝著穆桂英勸酒。
穆桂英更是來者不拒,一一舉杯豪飲。這一夜,她已是心花怒放,感覺自己柳暗花明,苦盡甘來,終於逃脫瞭儂智高的魔掌。
廣南的米酒,入口香甜,這酒性卻絲毫不亞於烈酒。穆桂英縱使酒量不錯,連續幾杯酒下肚,已是頭重腳輕。再加上這幾日已讓敵人折磨得身虛體弱,更是讓酒性有瞭可趁之機。不一會兒,已是兩頰緋紅,醉意闌珊。
黃守陵一見穆桂英面如桃花,更是滿心歡喜,借著酒性,問道:「不知這位大嫂,如何稱呼?」
穆桂英讓儂智高等人調教之後,少瞭幾分銳氣,卻多瞭幾分性感嫵媚,此時見黃守陵問起,不由一楞:「峒主可喚我桂……桂花即可!」
黃守陵聽瞭,不由地吟道:「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果然是個高傲又冷艷的女子啊!」
聽到黃守陵的誇贊,穆桂英臉上更紅。自幼及長,從來都不乏稱贊穆桂英美貌的人。隻不過在當時,她全都不以為然,身懷絕技,自然比美色更令她自豪。
此時,她的絕技已無從施展,一聽有人誇贊,更是嬌羞。
黃守陵又道:「聽聞你們的大元帥,也與你名字相仿。好像是叫……叫穆桂英?」
穆桂英一聽,急忙說:「我哪敢與元帥相提並論啊?」
黃守陵道:「實不相瞞,黃峒欲棄暗投明,不知桂花大嫂覺得如何?」
「啊?」穆桂英大吃一驚,但疑心這是黃守陵的有意試探,隻是道,「此事全憑大峒主做主,桂花豈能在旁指手畫腳,壞瞭禮節?」
黃守陵聽瞭,點點頭道:「沒錯……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問你也是無濟於事……」
此時,黃守欽又率著幾名峒將,來向黃守陵和穆桂英敬酒。這兩人也不含糊,一一回敬。隻是這一輪酒下肚,穆桂英已是不支。隻見她的身子搖晃瞭幾下,差點栽倒在地。幸得黃守陵一把攙住,才免瞭一場洋相。
穆桂英隻覺得腦袋裡好像墜瞭千斤巨石,怎麼也抬不起來,便以手托腮,對黃守陵道:「大峒主,桂花不勝酒力,還請峒主恕罪……」
黃守陵一見,急忙將穆桂英扶瞭起來,道:「我已令人在後寨為你備下瞭客房。你既不支,我便扶你回房去罷!」
穆桂英本能地將手一推,道:「峒主,桂花自行回房便是……」話未說完,又是一個趔趄,差點仆地。
黃守陵見瞭,不由分說,將穆桂英攙瞭,留下一群尚未盡興的峒丁和鄉民,兩人一齊朝著後廳走瞭過去。
後寨裡的客房,也是用竹子搭建起來的。隻不過在屋子裡頭,茶幾、竹床一應俱全,比起那些青磚黑瓦的房子來,毫不遜色。黃守陵將穆桂英扶到瞭床邊,讓她在床上坐下。
不料穆桂英的身子已是軟軟的,屁股還沒沾到床沿,整個人已是斜瞭下去,雙目緊闔,英氣頓失,換上瞭一副溫婉寧靜的女子模樣。黃守陵見瞭,更加心動,再加上酒意作祟,便也跟著爬到瞭床上,將穆桂英壓在自己身下。
穆桂英昏昏沉沉的,幾乎已快入睡,卻感覺身子上有個重物壓瞭上來,驚得急忙睜開眼睛。在她眼前,但見黃守陵噴吐著滿口酒氣,在她的臉上胡亂地輕吻著。
「呀!大峒主,不可以……」穆桂英驚訝之餘,急忙用手去推黃守陵。隻不過,她的雙臂也好似在酒壇裡浸泡瞭幾天幾夜一般,根本使不出半點力氣來。推在黃守陵的身上,有如磐石,一動不動。
黃守陵將穆桂英的兩個手腕捉住,用力地朝著兩旁一按,微微地直起身來,開始撕扯起她的衣襟。
「峒主,不能!」穆桂英下意識地反抗著,急忙又用雙手護在瞭自己的胸前。
隻是不知為何,她的反抗,已不是拼盡瞭全力,更像是一個過場一般。
「桂花……」黃守陵繼續侵犯著她的身體,雙臂猛地朝兩側一分,已將穆桂英的衣襟拉扯開來,藏在衣襟的那對碩乳,已是搖晃跳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停地勾引著他,讓他幾乎眼前發花。如此一來,黃守陵的獸語更甚,道,「留在峒裡,莫要回大宋去瞭!」
「唔唔……」穆桂英好像沒聽清黃守陵說的話,羞恥得把眼一閉。衣服就好像是她的唯一一道防線,既然這道防線崩潰瞭,接下來也就沒什麼可以抵抗的瞭。
隻是,在她的腦海深處,依然存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在幾十年的倫理教誨裡,早已根深蒂固。她不由地抓緊瞭自己的裙子,牢牢地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黃守陵一見,隻道穆桂英還想反抗。既然軟的不行,那就隻好用上硬的手段,恐嚇道:「你的這條命,是本峒主救下來的,你若是不從,現在就殺瞭你!不管你是儂峒的人,還是宋朝的人,死在這裡,定然無人知曉!」
穆桂英聽聞,以為黃守陵動瞭殺機,心中更是驚慌,吶吶道:「峒主,我,我不敢……」
經歷瞭那麼多,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死去,實在是太不值得瞭。尤其是當穆桂英目睹瞭楊八姐之死後,已對死亡充滿瞭深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