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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躍馬柳州

  宋軍突破攔馬關後,在關內休整三日,便留下一千人守關,分水陸兩路,水路由餘靖統領,陸路由穆桂英親自統領,直朝柳州城下進發。

  柳州城,因城內多柳而得名,亦因唐時柳宗元謫居此處而稱柳州。柳江繞城而過,三面環水,更有苗江、榕江,水道縱橫,將柳州地界織成瞭一個巨大的蛛網,而柳州城正是位於這蛛網的正中心。幾條江形成瞭柳州的天然防禦工事,因此水上要塞多得不可勝數。

  攻打柳州自然不能和桂州一樣圍城,四面合攻,幾處重要水道將宋軍隔在數十裡之外。穆桂英下令各營將士於柳江北岸紮營,又令楊文廣、餘靖等諸將,逐一占領北岸的各個水寨,將柳江之北的僮兵全部驅趕到南面去。

  宋軍停兵在岸尾嶺下,從嶺上直到嶺下江邊數十裡,都密密麻麻地駐滿瞭軍營。穆桂英和儂智英並轡站立在江岸的石道上,放眼望去,滿目大霧攔江。在迷霧深處,隻聽見湍急的水流聲,一直往西流去。柳江蛇曲,從這裡折而往西,不到十餘裡,又折向南而去,直到柳州城下,在城南又蛇曲往北,將柳州東、南、西三面圍繞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口袋,將整座城做盛瞭起來。

  儂智英道:「元帥,鎮守柳州的乃是末將的五兄儂智信,他雖然武力不及儂智光和儂智尚,但在末將的兄弟姐妹之中,唯有他文武雙全,智勇兼備,極擅用兵。加之六兄儂智會已經抵達城內,他在軍中極有威望,士卒人人皆甘為其死。宋軍唯有沿江西行,在雀山南折入城。末將五兄已將城內的精銳人馬,全部調出城外,在雀山佈置防線,阻擋宋軍南進。」

  穆桂英道:「柳城果是兵傢勝地,易守難攻,若非大勇之人,是萬不能破瞭此城。」

  話音未落,忽然一騎快馬飛馳而來,在距離二將數步之遠,騎士翻身下馬,疾步走近穆桂英和儂智英,拜道:「見過穆元帥和儂將軍,小人已經探明,儂智光已經於兩日前抵達城內,現正與儂智信、儂智會佈置雀山防務。」

  穆桂英面色凝重,點點頭,讓探子退下,對儂智英道:「如此看來,小女金花必與你三哥在一處。若是能攻破柳州,定能救小女於萬全。」

  儂智英聞言,低頭不語。良久方道:「都怪末將當時胡塗,才讓元帥和小姐遭瞭如此厄運。柳城一戰,若是能救出金花小姐,末將也算是安心瞭。」

  穆桂英道:「明日一早,你隨本帥出陣,本帥自有辦法,能破瞭柳州!」

  儂智英點頭道:「謹遵元帥將令!」

  翌日一早,三軍剛剛用罷戰飯,便聽得一陣鼓響。隻見穆桂英頂盔帶甲,下跨桃花馬,威風凜凜,身後跟隨著楊文廣、餘靖等大將數十員,大軍傾巢而出,沿江西行,直逼僮軍設在雀山的陣地。

  行不到數裡,隻見僮軍沿著雀山東西兩側,一字兒擺下連營。連營以藤甲蔽道,上面覆以濕泥,以防宋軍火攻。兩面皆連接東西江岸,中間雀山之上,乃是大南國三名王爺的大帳。六王儂智會率軍統領東路連營,三王儂智光統領西路連營,五王儂智信自領雀山中軍。東西連綿二十餘裡,前後十餘裡,一眼望去,隻見僮軍層層迭迭,不可勝數。

  穆桂英坐在馬上,往前眺望,雖然僮軍桂州、桂水、攔馬關接連失利,但依然軍容齊整,士氣振奮,不由贊道:「那儂智信果真是將才,若他依據桂水而戰,怕是我三軍此時仍到不瞭此處!」

  楊文廣道:「母帥,待孩兒上前搦戰,殺他一陣!」

  穆桂英點頭道:「儂智信率部初來,穩坐雀山,儂智會所率柳州本隊人馬,皆士氣高漲。唯有三王儂智光在桂州被擊敗,惶然如喪傢之犬,此刻必定怯戰。汝可與西路敵軍交戰,許勝不許敗!」

  楊文廣得令而去。穆桂英又召過餘靖,道:「本帥令你率本部人馬,在東路與儂智會對峙,沒有本帥的號令,不許出陣交戰,以作牽制。待本帥與楊文廣一道破瞭西路,以三聲炮響為號,再攻敵營。」

  「末將領命!」餘靖應道。

  兩軍陣上,大霧彌漫,塵土飛揚。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驅散迷霧,此時一眼望去,竟像是置身於一片混沌世界之中。楊文廣率軍逼近敵營,穆桂英、儂智英緊隨其後,直到前頭部隊距敵不到三百步,才停下來列好陣勢。隻見敵營高聳的藤牌,像是一座城墻一般,將進出柳州的道路,嚴嚴實實地堵瞭起來。

  楊文廣來到營前,喝道:「逆賊儂智光聽著,今日我大軍南下,還不速速棄寨投降!若有半個不字,小爺我一聲令下,定將你連營踏平!」

  儂智光聽聞有人挑戰,急忙披掛整齊,點瞭兵將,出寨迎戰。在桂州被穆桂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已讓他心中憤懣不已,一路上像喪傢犬一般落荒,總覺得臉上無光。此時終於在柳州勉強站穩瞭腳跟,自然要一雪前恥。他出瞭寨門,隻見對面陣上,站的竟是楊文廣,不由怒道:「你個手下敗將,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敢在本王陣前叫囂,莫不是忘瞭桂州城下之敗?今日你既自己送上門來,就休怪我手下無情!」

  楊文廣一聲冷笑:「好大口氣,桂州讓你逃瞭出去,今日你可沒那麼好的運氣瞭!」

  兩人新仇舊恨一齊計較,誰也不讓瞭誰,也不再多廢話,便催動戰馬,交戰到一處。兩人的武藝本就是旗鼓相當,一人想著要報仇雪恥,一人想著要建功立業,更是殺得難解難分。

  穆桂英立於本陣之中,見兩人戰瞭五十餘合,依然未分勝負,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便下令鳴金,召回楊文廣。

  楊文廣殺得正起興,不料被一通金鑼喚回,心中不悅,跑到穆桂英面前,問道:「母帥,孩兒正要將那儂智光斬於馬下,不知為何將我召回?」

  穆桂英道:「戰鼓已過三通,再也衰,三而竭,若是久戰不下,本帥怕動搖軍心,因此才下令召回。」

  楊文廣更是不滿,道:「孩兒願立軍令狀,將反賊斬殺。還請母帥再給孩兒一炷香的時間,若是殺不死儂智光,孩兒甘願領罪!」

  穆桂英怒道:「豎子休得逞能!本帥令你,領五千精騎,到西面江邊列陣。待本帥親自上陣,贏瞭儂智光,到時以三聲炮響為號,你便領兵沖擊敵營。切記,待沖破敵營後,你便將敵兵由西往東追殺,莫要急著殺進柳州。明白瞭麼?」

  楊文廣不解,道:「這又是為何?小妹尚在城中,生死未卜,難道母帥不急著救小妹麼?」

  穆桂英道:「南國一半能戰之力,幾乎已盡集柳州。若是不將其在此處盡數全殲,此後尚有賓州、昆侖、邕州等城,是為大患!莫要以一己之私,壞瞭傢國大業!」

  楊文廣點頭,領瞭五千人馬往西邊而去。

  穆桂英待文廣走後,對儂智英道:「當日你三哥辱本帥至甚,今日待本帥出馬,殺他方以解恨!」

  儂智英低頭道:「元帥,今日末將雖投身宋營,但與儂傢卻仍是血脈至親,若是元帥勝瞭此陣,還請元帥手下留情。」

  穆桂英沉吟片刻,道:「既如此,若本帥能擒得此人,定不下手殺他,待押回東京,聽候天子發落!」

  兩人對話間,隻聽儂智光在陣上叫囂:「難道宋軍陣中沒能人瞭麼?還不快快出戰,本王的寶刀,已是許多未飲人血瞭!」

  穆桂英聞言,雙腿一夾戰馬,從萬千軍中飛馳而出,奔到陣前,將手中的繡鸞刀擺開,喝道:「儂智光,死到臨頭,還在這裡大放厥詞。還不快快將本帥的女兒放出來,下馬受死!」

  儂智光一見是穆桂英,笑道:「本王道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穆元帥啊!見慣瞭你不穿衣服的模樣,現在見你頂盔帶甲的,倒是有些不習慣瞭。怎的,前些日子被本王在桂州玩得不夠過癮,今日又主動投懷送抱瞭嗎?」

  穆桂英大怒,道:「儂智光,休要得意。當日乃是本帥大意,方能被你擒住,今日本帥既統領三軍,便要報仇雪恨,不將你拿住,誓不為人!」說罷,便舉繡鸞刀,朝儂智光砍去。

  儂智光在桂州城下已和穆桂英交過手,深知她的厲害,不敢大意,急忙用鐵槍招架。不料,穆桂英砍過去的並不是一刀,而是三刀。一眨眼的工夫,刷刷三道刀花,直取儂智光頸、胸、腹三處。

  儂智光左右格擋招架,才堪堪將三刀全部擋瞭下來,心中不由暗驚:「好凌厲的刀法!」既然戰不過穆桂英,他便隻能智取。隻見他大叫一聲:「好厲害!」便撥馬往回跑去。

  「逆賊,哪裡走!」穆桂英催馬追趕上去。隻因她一心想到當日的受辱之恨,救回女兒楊金花,哪裡肯讓他這麼輕易離去。

  儂智光回頭,看到穆桂英緊追上來,心中竊喜,暗道:「穆桂英啊穆桂英,今日你又要落入本王手中瞭。這一次,本王定不會輕饒你,要將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將兵器掛在得勝鉤上,一手挽住馬韁,一手伸進懷裡,摸出一個包裹。他覷穆桂英追趕近瞭,忽然將包裹往後一撒。包裹在半空中散瞭開來,化作一張巨大的鐵絲網,往穆桂英的頭上直罩下去。

  「不好!」穆桂英心中暗驚,急忙拉住馬韁。若是換瞭其它人,此番定然又要被儂智光擒去,但穆桂英是何等人物?隻見她雙腳用力一蹬,身子早已如飛燕一般,朝前躍出,撲在地面上,就地一滾。那鐵絲網落下來的時候,穆桂英早已不在馬上,隻罩住瞭那匹戰馬。

  「狗賊,竟敢暗算本帥!」穆桂英心中益發憤怒,開口罵道。

  儂智光見暗器落空,穆桂英又失瞭馬匹,又調轉馬頭,向著她直沖過來。儂智光的烏騅馬迅疾如風,像是一團黑影一般,席卷而來。若是被撞個正著,穆桂英不死也丟瞭半條命去。

  穆桂英果真是身手不凡,隻見她忽然將身一矮,手中的繡鸞刀早已揮出,「咔嚓」一聲,已將烏騅馬的兩條馬腿齊齊砍斷。

  儂智光的身子從馬背上飛滾下來,落在地上滾瞭好幾圈,才停瞭下來。

  穆桂英飛步上前,本可以一刀將他砍死,但忽然想起,出陣前曾答應過儂智英,留她三哥一條性命,便想伸手去擒他。

  那儂智光正覷瞭這個空子,就地一滾,一個烏龍攪海站立起來,轉身便跑。

  「哪裡走!」穆桂英大吼一聲,提著繡鸞刀,將桃花馬上的鐵網扯去,翻身上馬,追趕上去。戰場之上,兩人一前一後追逐起來。但儂智光的兩條腿,又怎麼跑得過桃花馬的四條腿。眼看越趕越近,就要把儂智光擒到馬上。忽然,數千僮軍掩殺過來,像潮水一般,瞬間將穆桂英淹沒瞭。

  原來,僮軍見儂智光落馬,怕他有失,便一齊殺出營來接應。穆桂英身陷千軍萬馬之中,左右砍殺,好不威風。不一會兒,已砍翻瞭數十人。

  一旁宋軍見元帥被敵兵包圍,也不含糊,各營將士齊出,踴躍爭先,殺入敵陣。兩下一片混戰,直殺得日月無光,風雲淒慘。

  儂智光在眾人的接應下,才逃回瞭寨中,還沒來得及關閉寨門,隻聽身後一陣嬌喝:「狗賊,休走!」穆桂英早已一馬當先,殺到瞭敵寨跟前,見儂智光要關寨門,忙一夾馬背,連人帶馬如一陣旋風一般,殺進瞭寨裡。

  「不好!宋軍破寨瞭!」僮兵見穆桂英殺進來,深知其神勇,不敢以命相搏,皆抱頭鼠竄而走。

  在穆桂英身後,宋軍也如潮水一般,湧進寨中。穆桂英下令道:「鳴炮!」

  隻聽三聲震天介炮響,早已陳兵在東線的餘靖和柳江岸邊的楊文廣同時發難,一齊攻進僮軍營中。兩名將軍奉瞭穆桂英的命令,從敵軍防線兩側,向著中間擠壓過來。

  楊文廣殺瞭一陣,正與穆桂英相遇,道:「母帥,待孩兒去將這些嘍囉全部殺盡,再也獻功。」

  「且慢!」穆桂英叫住兒子,「你隻需將敵兵往中間雀山趕去,休要嗜殺!」

  楊文廣領命,帶著騎兵從西往東,將敵兵往雀山趕去。那些僮兵見連營已經被破,都沒瞭命似的埋頭奔跑,一時間之間,自相踐踏而死者不可勝數。

  連營的各個營寨,還沒見到宋軍的影子,就被一大群中戰場上潰退下來的同袍沖散瞭陣形,便也加入瞭潰敗的浪潮之中。不多時,失敗的頹喪像是會傳染一般,傳遍瞭整個連營。逃命的僮兵像是八月十八錢塘江的潮水一般,被宋軍像趕鴨子似的往雀山上逃去。這股浪潮正好被宋軍利用,不費一兵一卒,就接連拔瞭僮兵數十座大營。

  在雀山之上指揮中軍的儂智信,見兩邊忽起騷亂,心知東西兩處連營定是被宋軍破瞭,急忙下令道:「傳本王將令,東西兩邊各分兩千士兵前去增援!」

  兩名偏將領命而去,剛剛點瞭人馬,才走到半山腰,就又被潰敗下來的僮兵趕回瞭山上。儂智信見狀,知道大勢已去,急忙牽瞭戰馬,要往柳州逃去。不料剛出瞭大帳,隻見漫山都是敗兵,將山路擠得水泄不通,哪裡能沖得出去?

  這時,穆桂英已經帶著人馬,殺上山來,見瞭儂智信,揮刀便砍。那號稱南國第一的儂智光尚不是穆桂英的對手,這儂智信又豈能敵得過她?他心慌意亂地招架瞭兩下,已是無心戀戰,又要往山上跑去。

  穆桂英手起刀落,將儂智信砍到馬下,舉刀要將他剁成兩斷。

  「元帥,手下留情!」一旁的儂智英見狀,急忙喝住穆桂英。

  穆桂英在原地兜馬一圈,道:「綁起來!」

  雀山之上,近萬名僮軍全部成瞭宋軍俘虜。但是一路追趕上來的穆桂英,卻由於分心對付瞭一番儂智信,讓儂智光跑得無影無蹤。

  穆桂英令餘靖和儂智英看押俘虜,自己親自領兵和楊文廣一道,追著敗軍往柳州殺去。

  儂智光和儂智會一前一後,逃到瞭柳州城下。城頭的僮兵一見,是三王和六王殿下,急忙放下吊橋,放他們進城。他們前腳剛剛踏上吊橋,穆桂英後腳已經殺到瞭城下。

  那守城的僮兵見瞭,急忙要拉起吊橋。穆桂英見瞭,心知如讓僮軍閉瞭城門,到時又免不得一番攻城,徒增傷亡。此刻吊橋已經被拉起一人多高,穆桂英後退瞭兩步,忽然大喝一聲,戰馬又重新飛奔起來。馳到城下,隻聽穆桂英叫聲「起!」

  那馬兒竟飛躍起來,跳上吊橋。

  穆桂英殺到城門處,砍死瞭吊橋的守衛,一刀砍斷瞭橋纜。吊橋重新轟然落地。在城外列陣的楊文廣,見吊橋落下,更不敢耽擱,急忙揮動大軍,殺進城裡。

  那儂智光和儂智會尚未在城中坐穩,忽聞殺聲又至。儂智光急忙進瞭內室,將楊金花扔上馬車,隨著六王儂智會從南門出城,沒跑多遠,便到瞭柳江之邊。

  穆桂英破瞭柳州,進城大喊:「降者不殺!」

  那些沒來得及跑掉的數千僮兵也皆成瞭宋軍的俘虜,雖儂智光和儂智會出城的,僅有三四千人。他們落荒逃到江邊,不料宋軍又隨後殺至。

  柳江繞著柳州城而過,成瞭柳州的天然屏障,但是柳州一旦城破,柳江也截斷瞭敗兵的去路。在宋軍還沒抵達柳州時,儂智信早已堅壁清野,將柳江之上的漁船全部收瞭起來,此時江上更無可用的船隻,隻能等著宋軍的屠刀從天而降。

  儂智光和儂智會好不容易尋到瞭一張竹筏,把楊金花從馬車內提出,三個人上瞭竹筏,不讓任何士兵上船,往柳江對岸劃去。

  當穆桂英和楊文廣追到江邊,將那些潰兵一網打盡。但此時儂氏兩兄弟早已駕著竹筏,漂到瞭江心。

  楊金花在竹筏上,見到瞭站在岸邊的穆桂英,急忙大叫:「母帥,快來救我!」

  穆桂英的大軍仍留在雀山附近,破柳州隻帶瞭數千精兵簡裝而行,哪裡尋得到船隻去追儂智光,隻能站在江邊幹著急,跺腳罵道:「可恨又讓儂智光這狗賊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