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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興安掛帥

  楊排風到瞭興安,便停瞭下來。她現在有兩個想法,第一個,便是直取桂州,第二個,是向東取灌陽。當時楊文廣出擊桂州時,桂州守軍僅八千餘人,卻是下桂州的最好時機。現在三十六峒的人馬在城外拱衛桂州,又聽聞南王儂智高已遣十萬餘人,越過昆侖關,抵達賓州,不日北上,支持桂州防務。假如下瞭桂州,立足未穩之時,又將迎戰十餘萬的僮軍主力,勝負實未可知。向東取灌陽,倒是易如反掌,接著直下恭城、昭州,再由昭川北上,水陸兩路合圍桂州。不過問題是穆桂英還被俘在桂州,楊金花也在城裡失蹤,生死未卜,如不盡快破瞭桂州,救出穆元帥,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左將軍焦廷貴和右將軍孟定國,也為取桂州還是灌陽,爭得互不相讓。楊排風已經煩死瞭,所以就在興安暫時駐紮,令楊文廣出兵嚴關,掃清關內殘敵。這樣一來,便鞏固瞭嚴關以北的地界,隨時可作好準備,向兩城出擊。

  就在她愁眉不展的時候,忽有藍旗官來報,稱穆元帥已帶著男女四十餘人,在城外等候迎接。楊排風大喜,忙令城門大開,迎元帥入城。

  穆桂英在黑松寨又休息瞭一個晚上,待次日一早醒來時,已覺神清氣爽,下體已不再流血,更不似昨日那般疼痛。陳夫人又察看瞭一番傷情,喜道:「元帥,你的傷勢已無大礙瞭,不過仍需調理,方能恢復體力。」

  今日穆桂英被陳夫人察看下體,已不似昨日深感羞恥。見她說傷好,便起身去尋找陳曙、石鑒,要往興安而去。陳曙聽瞭,也是大喜,道:「卑職在賊地年餘,今日得信可回軍中,頓如歸傢之喜。」便拔寨而起,領士兵及傢眷四十餘人,糧草五十餘車,往興安而去。

  到瞭興安城下,楊排風早已擺開瞭迎接的陣勢,將穆桂英迎入城內。楊排風左右張望,疑道:「元帥,為何不見金花小姐同行?難道她沒有和你在一起麼?」

  穆桂英這幾天一直擔驚受怕,這時才想起愛女金花,黯然道:「她已然被儂智光那狗賊擒獲!」

  「什麼?」石鑒和楊排風同時驚道。

  石鑒道:「小人當日在桂州偶遇金花小姐,聞言要去救元帥,卻不讓小人同行,隻讓小人往餘將軍處報信。待領瞭餘將軍的五名武士重返桂州,卻已尋不見她的人影。不曾想,竟也落入瞭儂賊的手裡!」

  穆桂英神色不振,道:「本帥淪落敵營,金花趁夜來救,不料卻中瞭敵人的埋伏,也一道被擒瞭。後黃師宓攜邕州聖旨而來,要將本帥押赴邕州處置。儂智光便隻將我交給瞭黃師宓,想必金花尚在城中。」

  一行人進瞭城樓,穆桂英手按城墻,往下望去,隻見十萬將士兵甲齊整,刀槍林立,旌旗招展,不由感慨萬千。自己離開軍中才十多日,卻仿佛如隔世一般。

  想想自己堂堂的平南大元帥,卻被敵人如此凌辱,這樣的心理落差,實在難以接受。

  「元帥,這邊請!」楊排風把穆桂英等人引進帥堂,請她往虎皮椅上坐。穆桂英卻怎麼也不肯坐。

  楊排風又取來帥印,跪下道:「此印排風已保管多日,今仍歸於元帥!」

  穆桂英帥印也不肯接,道:「我已沒有面目,再接此印!」

  楊排風不知道在桂州城中和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一臉奇怪,側眼去看石鑒。

  不料石鑒因為和穆桂英有不倫之事在先,此時竟也低頭不語。楊排風道:「這是為何?」

  穆桂英沒有回答,隻是說:「排風,你的打仗本事,並不弱我,此平南之役,不如由你指揮!」

  楊排風急忙拜道:「奴婢不敢!」

  穆桂英道:「有何不敢?當年你也不是替我掛過一段時間的帥印麼?」

  楊排風道:「當時隻是不得已而為之,今日既然元帥在,自然有元帥掛印,奴婢願一直追隨左右!況平南之印,乃是萬歲親封,豈能說變就變?」

  穆桂英心中紛亂萬千,發生瞭這樣的事,她還怎麼接得下這個帥印?要是僮軍說,大宋的元帥是一個被他們玩弄和強暴的女人,軍威、國威均有所損,這仗還怎麼打得下去?

  見他猶豫,石鑒趕緊上前,道:「元帥,此時金花小姐尚在軍中。若你不掛帥,桂州便不能破,你還是接瞭這個印吧!」

  「桂州?桂州……」穆桂英現在一聽到這個城市的名字就怕。

  石鑒湊近穆桂英,低聲道:「元帥,恕小人鬥膽,請你想想在桂州的經歷,現在金花小姐也正遭受著這樣的凌辱,或許還不止如此……」

  穆桂英忽然一手按在帥印上,睚眥盡裂,道:「待我踏平瞭桂州,將儂智光那狗賊碎屍萬段!」

  楊排風大喜,急令三軍升帳。不一會兒,焦廷貴、孟定國、餘靖、孫沔、陳曙、石鑒以及大小將領數十人,除瞭楊文廣出擊嚴關以外不能到場,全部齊聚帥堂聽候調遣。

  餘靖見瞭石鑒道:「孺子果不負我所望!」

  石鑒深深躬身,道:「還是大人鼎力相助,要不然僅憑小人一己之力,實難成功!」

  楊排風將軍冊呈上,穆桂英粗略地翻看一遍,便以掌握瞭她離開的這十幾天軍中的事務,道:「本帥一路自昭州、恭城、灌陽而來,已深知此處兵力不如桂柳兩城。餘靖將軍可領兩萬人馬,先破灌陽,再下恭城,兵抵昭州。奪取昭州之後,由昭川北上,自水路擊桂州!」

  「末將領命!」餘靖領瞭將令,道,「前者末將見石鑒為人俠義,能言善辯,已許以官職。此番進軍,欲將其帶去,請元帥成全!」

  穆桂英道:「餘將軍,本帥尚有任務分派給石鑒,待事畢,必讓他來你帳下聽用!」

  「全憑元帥定奪!」既然元帥這麼說瞭,餘靖也不敢再有異議。

  穆桂英接著道:「廣南東路受儂賊肆虐益甚,今王師既至,豈可坐視?孫沔將軍領兩萬人馬,東出廣州,掃清殘匪!」

  「是!」孫沔也領瞭將令。

  穆桂英又道:「陳曙今起為平南後軍大將,領一萬人馬,由興安起,掃清荊湖南路之寇!」

  「元帥!」沒等陳曙接令,楊排風忽然出言道,「不可再分兵瞭!儂賊大軍十餘萬人,已經由賓州北上,不日可達桂州!」

  「哦?」穆桂英問道,「儂賊大軍何人統領?」

  「儂智高的左殿將軍儂建忠,右殿將軍儂志忠兩兄弟!」

  「先莫管他,隻要儂智高不來,便隻是些遊兵散勇!」穆桂英轉頭對陳曙道,「趕緊接令!」

  陳曙應瞭一身,接過將令。

  穆桂英又道:「傳令楊文廣,率本部兵馬,越嚴關而出,距城六十裡地安營紮寨,已牽制桂城之外三十六峒之兵,切勿再輕敵搦戰,不得有誤!」

  傳令兵應聲而去。穆桂英又給各位將軍分派任務:「焦廷貴為左軍大將,率兵一萬,從城東而出,孟定國為右軍大將,從城西而出,楊排風為中軍大將,由城南而出!三將皆歸本帥統領,即日拔營,進逼桂州!」眾將一聲應喝,各自下去準備。

  待眾人走後,石鑒道:「不知元帥還有何事分派?」

  穆桂英道:「本帥令你帶一千精兵,去尋到那五名武士的骸骨,好生收斂,運回東京汴梁安葬!」

  石鑒憶起那五名武士,神傷道:「難得元帥尚掛念那武士,在下豈敢不遵命行事!」

  待眾人離去之後,穆桂英也起身離開帥案。今日如同一朝夢醒,眼前的所有景物都是如此熟悉,終不過此身已非清白,留在心底之中的傷痛,卻始終揮之不去。想想自己不遠萬裡而來,深入不毛之地,竟是白白將自己的身體雙手奉於敵人,成其玩物,這讓她羞於面對三軍將士和亡夫的泉下之靈。

  她步出帥堂,從興安的城樓往下望,隻見大軍已經浩浩蕩蕩,從各城門湧出,如幾條大江分流,朝著各自的目的地進發。不一會兒,旌旗、槍林已是漫山遍野,遮天蔽日。興安終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即使往事再傷痛,她也不得不繼續前行,直到邕州擒殺儂智高,才算瞭結。

  這時,陳夫人帶著幾名侍女,走到身後,拜見道:「小妹見過元帥!」

  穆桂英猛地一驚,從萬千思緒中回神,轉過頭道:「妹妹無需多禮!」

  此番陳曙奉命掃清後路,鞏固荊湖南路,沒有將夫人一起帶走。陳曙已是四十有餘,在汴梁城內已有傢室,這位陳夫人卻才二十有餘,乃是陳曙在黑松寨結寨時迎娶的偏房。他見夫人與穆元帥相處甚歡,便將她留下,當瞭穆桂英的貼身侍女。

  陳夫人道:「現姊姊已重掛帥印,再不可穿著民女的衣服瞭。大軍馬上就要出城,小妹已替姊姊備下瞭征袍甲胄,請元帥更衣!」

  穆桂英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己一直穿著逃亡時那身衣服,不僅破爛,更是骯臟不堪,哪裡有當元帥的樣子?再見陳夫人如此細心,感動不已,道:「多謝!」

  兩人進瞭內室,屏退侍女,陳夫人親自伺候穆桂英更衣。穆桂英衣襟輕解,襴衫一下子從身上滑落,露出瞭一身雪白晶瑩的皮膚。隻是在這一片亮眼的白色之中,竟遍佈瞭不少淤青。

  陳夫人雖同為女人,見穆桂英年過四十,還有這麼好的一身肌膚,羨慕不已,道:「元帥真是天造尤物,不僅武藝高,打仗好,還生得那麼好的樣貌身材,實令小妹眼熱!」

  穆桂英聞言一聲嘆息,要是換在半個月前,她必定心中暗喜,但此時卻隻能道:「可惜此身竟遭禽獸踐踏,此生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陳夫人道:「元帥向來威武,今日出戰,定可斬獲賊首!」

  穆桂英趕緊接過陳夫人遞來的衣物穿好。但見她頭頂七星鳳翅盔,兩翅緊貼耳鬢,腦後垂兩束雉雞翎。身罩淺綠色戰袍,祥雲鑲邊,內襯白色中衣。戰袍之外,一身八寶玲瓏鎖子甲,金帶系腰。下穿櫻紅色松口褲,大腿兩側軟甲相護,足蹬牛皮戰靴,上繡鳳鸞吉祥。甲胄一上身,穆桂英頓時精神瞭百倍,一掃前日的萎靡和消沉。劍眉下目光如炬,雖不動聲色,舉手投足間,已是威嚴畢現,不怒自威。

  陳夫人見瞭,不由贊道:「元帥好生威武!」說著又拍瞭拍手,兩名侍女已抬著穆桂英的兵器繡鸞刀進來。

  穆桂英一把將刀握在手中,道:「出城!」

  城中三通鼓響,號角錚鳴,響徹天際。將士們早已候在城下,見穆桂英下樓,萬馬齊喑,震天動地。待鼓畢,大軍依然出瞭興安,往桂州而去。

  由興安到桂林,百餘裡地,兩側雖多山巒,但皆是大路官道。途中有一關,扼守獅子山與鳳凰山之間,名喚嚴關,築於秦漢。途經嚴關之時,穆桂英留下一千人守關,以備竄逃的僮軍士兵越關而過,荼毒荊湖南路。

  穆桂英擔心尚被僮軍羈押於桂州城內的女兒,令士兵晝夜急行。翌日剛過清晨,未及晌午之時,已抵達桂州城下。她傳令三軍,離城三十裡處安營紮寨。

  先鋒楊文廣聽聞母親率大軍而來,急忙趕來拜見:「母帥,上次孩兒不遵將令,擅自出戰,致使首戰失利,母帥被困賊地。今見母帥無恙,孩兒便寬心瞭!」

  穆桂英一見楊文廣,便氣不打一處來,想自己被敵人多番凌辱,隻為救這逆子,便罵道:「好你個楊文廣,前次違令,隻因本帥未在軍中,今日定要將你重責!」

  楊文廣一聽,急忙跪下道:「孩兒知罪,請母帥責罰!」

  一旁楊排風忙道:「元帥,文廣乃是無心之失,雖違軍令,但臨陣責將,恐有不妥。不如使其戴罪立功,激勵軍心!」

  穆桂英聽瞭楊排風的勸,怒氣這才消瞭一些。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不能拿他怎麼樣,隻能把委屈往肚子咽。她瞅瞭一眼楊文廣,道:「你來城下已有數日,可有你妹楊金花的消息?」

  楊文廣搖頭道:「孩兒在城下安營,隻見桂州四面城門緊閉,人是進不來,也出不去。城中賊將也並未出城挑戰。」

  「哦?」穆桂英道,「看來,儂智光是打算在桂州城裡固守待援瞭!」

  楊文廣點頭道:「依孩兒看來,也正是如此。原本紮駐於城外的數千峒兵,昨日也撤回城裡去瞭。」

  穆桂英召過探馬,問道:「儂賊的援軍,現在有何動靜?」

  探馬道:「已出賓州,兩三日可抵柳州,再兩三日可到桂州!」

  穆桂英道:「若是援軍一到,憑城而戰,到時想要拔桂州便是難事瞭。向各路將軍傳令,合圍桂州,三日之內,務必拔城!」

  待傳令官去後,穆桂英又下令道:「楊文廣聽令!本帥令你率本部人馬,到城下搦戰!楊排風率一萬兵馬,其後掠陣!」

  「末將領命!」二位將軍齊聲應道。

  穆桂英本想親自出陣挑戰,但她知道,城內出戰的定然是儂智光、儂智英兄妹,自己受此二人大辱,今日陣上相見,必被二人嘲諷,所以就隻讓楊排風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