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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四王儂智尚

  石鑒焦急地候在門外,已經等瞭一個時辰。但是他不敢進去,因為穆元帥讓他等在外面等著。既然現在已是官府中人,就應該嚴格遵照最高官員的指令。他無所事事地朝街上望去,鎖匠鋪門前的這條街看上去很是繁華。

  東邊的街口處,一個算命先生打扮的人坐在那裡,身邊圍著幾個年輕人,像是在找他算命卜卦。奇怪的是,這個算命先生看上去年紀並不大。

  西邊的街口是一個擺餛飩攤的年輕人,鋪子很大,生意也不錯,很多人都在他的鋪子上吃東西。

  南邊的街角,有個身強體壯的漢子正在賣藝,不少人都在圍觀,紛紛地吶喊叫好。

  石鑒忽然想起武士曾對他說,這座鎮子上居民不過百餘戶,光是這條街上,竟聚集瞭不下百人。而且,這些人竟都是清一色的輕年男子,竟無老者和婦女。

  他記得在他剛來的時候,算命先生、餛飩攤、耍雜的都不在,這些人都是在他到瞭鎖匠鋪之後才出現的。

  「不好!」石鑒意識到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再看四面街角,都已被敵人包圍。他急忙轉身,沖進鎖匠鋪,卻發現內室的門竟被鎖瞭起來。

  石鑒已經顧不得那麼多,抬起腳,猛地將門踹開,躍進裡面,卻被眼前的情形嚇瞭一跳。隻見穆桂英一絲不掛,正四仰八叉地被綁在床上,那名矮小的鎖匠正騎在她的身上,盡行奸淫之事。他不敢相信,穆桂英竟會為瞭開鎖,出賣自己的身體。

  那名鎖匠更是嚇得不輕,一個翻身從穆桂英身上下來,驚叫道:「你要幹什麼?」

  「唔唔!唔唔!」穆桂英看見石鑒,拼命地掙紮大叫起來。

  「好你個侏儒,竟敢對元帥不敬,看我不一刀砍瞭你!」說罷,石鑒拔出兵器,一刀向鎖匠砍去。

  他見鎖匠已死,便回到床邊,替穆桂英割開腳上的繩子,取下嘴裡的抹佈。

  穆桂英急道:「鎖匠已把我們的行蹤通報給官府瞭,大南國官兵隨時會到。快,鑰匙在他身上,替我打開這枷鎖!」

  石鑒在鎖匠的屍體上找到鑰匙,給穆桂英打開。穆桂英揉瞭揉自己發痛的手腕,急忙穿好衣服,翻身下床。石鑒道:「元帥,官兵已經包圍瞭這個鋪子,當速速突圍而出!」

  兩人疾步走到鎖匠鋪的門口蹲下,向外張望。石鑒道:「那邊的算命先生、餛飩鋪老板、耍雜的漢子都是官兵假扮的,我們已被困死在這裡。」

  穆桂英沉吟道:「既然他們想埋伏我們,我們就殺一個措手不及!等下我倆一起沖出去,上馬往那個耍雜的漢子方向沖出去!」

  石鑒問道:「耍雜那邊圍觀的人最多瞭,為何要往那邊沖?」

  穆桂英道:「既然人多,必然雜亂。我們策馬沖過去,他們怕傷到自己人,定不敢隨意出刀。」

  石鑒心中暗暗佩服。忽然穆桂英喊道:「走!」

  兩人幾乎在同時躍出鎖匠鋪,幾步跨到栓在門前的馬匹前。兩人一個翻身,騎上戰馬,冷不防地朝著那正在雜耍的人群中沖瞭過去。

  「不好!穆桂英要跑!」雜耍圍觀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在喊。但是他的喊聲未落,兩人依然沖進瞭人群,撞倒瞭七八個人。那些圍觀的人,果然是僮兵假扮,忙不迭地去取兵器。隻因人群被兩人的戰馬沖撞,已是七零八落,他們拔出瞭兵刃,卻隻見自己人,不見穆桂英和石鑒。

  倒是那個雜耍的漢子,在穆桂英沖出來之前,正在耍梨花槍。這時見他們沖來,一躍而起,將手中的梨花槍朝兩人猛地刺來。

  石鑒看在眼裡,護住穆桂英,把頭一偏,身手抓住瞭槍柄。他接槍在手,奮力往回一拉,那雜耍的漢子人在空中,被他輕而易舉地拉瞭過去。石鑒在馬上抬起一腳,正踢中那漢子的胸口。

  那漢子在地上翻瞭幾個跟鬥,一頭撞在街邊民居墻上,不省人事。

  石鑒將梨花槍拿在手裡,左刺右挑,又殺翻七八個人,方殺出一條血路。穆桂英緊隨其後,兩人一齊逃出瞭花貴鎮。

  由於怕鎮上官兵緊隨其後,兩人不敢停歇,向著恭城方向飛馳而去。奔出數十裡地,天色已漸漸暗瞭下來。兩人兩天一夜未合眼,幾番出生入死,此時也是疲倦不已,上下眼皮打起架來。

  石鑒指著遠處一座土地廟,道:「元帥,天色不早瞭,不如今日在那廟裡休息一晚如何?」

  穆桂英已是支撐不住身體,便點頭同意。

  兩人一齊奔到土地廟的山門之前,隻見山門破敗,前院的籬笆也早已腐朽不堪。石鑒道:「此廟怕是已斷瞭香火很久!」

  兩人進瞭廟中,隻見正中的神像早已蒙上瞭一層層厚厚的灰塵,看不出本來面目。神案上亦是積塵寸厚,香爐內灰燼冰冷。

  早已體力透支到極限的穆桂英,哪顧得瞭那麼多,往墻角一坐,合眼要睡。

  石鑒這時才覺得腹中饑餓,悔不在花貴鎮上找些吃的充饑,對穆桂英道:「元帥,你暫且在此休息。在下去附近找些野果果腹,打些泉水止渴。」

  穆桂英早已無力點頭,便默認瞭。

  石鑒見她睡去,便將從雜耍的漢子手中奪來的梨花槍放在她的身邊,自己帶瞭樸刀,推開山門而去。

  他剛剛走到土地廟的前院,忽聽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倒是什麼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在黃丞相手中劫救穆桂英。想不到原來是你!」

  聽到這個聲音,石鑒不由停住腳步,握住瞭樸刀的刀把,回過頭來,道:「四王儂智尚!」

  「哈哈!正是本王!」在黃昏的黑暗中,走出瞭二十多騎人馬。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光頭耳墜,背一柄環首大刀。他們踏著草皮而來,疲憊的石鑒竟沒有聽到馬蹄聲。儂智尚將一個黑乎乎的沉重物什向石鑒拋瞭出來。

  石鑒退瞭一步,那東西正好落在他的腳邊。他細細一看,竟是那名設計去引開他的武士首級。

  儂智尚冷笑道:「雕蟲小技,你以為能瞞得過本王麼?」

  石鑒見瞭武士首級,悲憤交加,道:「狗賊,今日你有多瞭一筆血債!」

  儂智尚道:「多一筆又如何?少一筆又如何?還是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來要!」

  石鑒恨道:「當年南王占據邕州,你殺我妻兒,屠我兄弟,此仇今日當報!」

  儂智尚哈哈笑道:「那隻怪你兄弟技不如人。當年本想連同你一並殺瞭,不想你小子命大,竟然掉進邕江都不死!既然今日讓本王又遇上瞭,恰好取你狗命,隻當本王慈悲,讓你多活瞭這些時日!」

  石鑒將刀擺開,道:「正好!我也有帳要找你算!」

  儂智尚「哼」瞭一聲,身體竟從馬背上憑空飛起。人在空中,環首刀已到瞭手裡,他大喝一聲,一招泰山壓頂,朝著石鑒看來。

  儂智尚的出刀很有氣勢,虎虎生威,讓石鑒竟不敢接招。但是他心下又明白,如果不接這一刀,將必死無疑。他急忙將樸刀橫在頭頂格擋。

  「乒」的一聲,火花如白日的晝光閃現。石鑒隻覺得虎口發麻,身子不由自主地「騰騰騰」往後退瞭好幾步,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形。儂智尚號稱南國勇力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儂智尚雙腳剛落地,又是猛然一踮,身子又向著石鑒直射過去,手上的環首刀再次高高舉起,又是一招泰山壓頂,朝著石鑒砸瞭過去。

  這一次,石鑒不得不用雙手擎刀格擋。「乒」的又是一聲,石鑒虎口迸裂,又是倒退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他趕緊刀尖向下,拄到地面才穩住瞭身形。

  儂智尚道:「當年,你接不過我三招,想不到今日還是這般武藝,活該你死於此地!」他說著,又是一個踮步,同樣的招式,同樣的力道,向著石鑒砍瞭過來。

  這一次,石鑒卻沒有格擋,他就地一滾,閃到瞭一邊。「轟」的一聲,環首刀砍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幾乎要把大地劈開。

  儂智尚見他躲閃,手中大刀已然變招,一記橫掃千軍,對著石鑒攔腰砍瞭過去。忽然,一道銀光朝著他的面目直射而來,直取他的額頭。儂智尚不愧於南國名將,竟猛然收刀,將刀擋在面前。「叮」的一聲,一枚飛鏢應聲落地。

  「什麼人?竟敢暗算本王!」儂智尚大怒。

  來人已到瞭石鑒身邊,將他扶起,道:「大人,小人來遲,請恕罪!」

  石鑒抬頭一看,竟是那名為他們領路,後來守在峽口的武士,不由大喜:「你沒死?」

  武士點頭道:「我是沒死,可是兄弟卻遭瞭他們屠戮。我推下巨石,截住瞭僮軍的去路,便去找那在峽尾的兄弟,不料卻見僮兵殺上山來,將他砍死。在下不敢和他們硬拼,便藏進樹洞,這才躲過瞭他們的搜山,逃過一劫!」

  儂智尚大聲道:「要敘舊,到地府去敘也不遲!」

  石鑒道:「你來得正好,助我一起殺瞭這狗賊!」

  武士道:「正好為兄弟報仇!」

  兩人一左一右,向儂智尚夾攻過去。儂智尚不慌不亂,道:「這便又多瞭一個送死的!」他飛身躍起,一刀向石鑒橫掃過去。

  石鑒知道他的厲害,不敢硬拼,隻是將身一低躲瞭過去。

  不料儂智尚的刀勢不減,一個轉身,反手朝武士又劈瞭過去。

  武士也是好手,沒有躲避,反而迎著他的刀鋒直沖過去,手中亮出瞭判官筆,直戳儂智尚的咽喉。

  儂智尚這才明白過來,這武士不是來打鬥的,而是來拼命的。如果自己的環首刀將他砍中,那麼他手中的判官筆,也勢必點中他的喉嚨。儂智尚急忙收刀,身形直往後退。

  武士一招落空,正在調整步子。身邊石鑒就已經飛躍出去,刷刷刷就是三刀,朝著儂智尚的脖子、腰部和小腿砍去。

  儂智尚罵聲「不自量力」,刀在手中翻轉,刀鋒朝上,往上一挑,把石鑒的三朵刀花全部砍殘。

  石鑒見勢不妙,急退幾步,調整刀法。

  另一邊,武士已調好瞭步子,又是向前一個飛撲,判官筆直點儂智高的面門。

  儂智尚知道一寸短,一寸險的道理,自己手中的環首刀應對如此精小的判官筆,實是不適。他竟將刀往地上一插,空出雙手,左手向空中一抓,竟將那武士的手腕捏住。

  武士大驚,急忙用力縮手。不料儂智尚的手勁甚大,武士往回奪瞭幾次,也不能將手抽回。

  儂智尚右手掄起鐵錘般的拳頭,「嘭」的一拳,砸在武士的面門上。武士頓時鼻骨斷裂,血流如註。他沒有停手,接二連三地向武士砸拳頭,不一會兒,武士就被打得面目全非。

  石鑒見狀,揮刀上前來救。不料儂智尚一個轉步,把武士擋在自己和石鑒中間。石鑒刀在空中,不敢砍下,怕傷瞭武士。

  儂智尚打瞭幾拳,武士已是沒有還手之力。儂智尚奪下武士手中的判官筆,調過筆頭,對著他的咽喉一記戳瞭下去。

  武士的喉嚨血如泉湧,倒在地上,抽搐瞭幾下,便一命嗚呼。

  石鑒見武士一死,又悲又憤,舞著樸刀,沖上來要和儂智尚拼命。

  儂智尚冷笑一聲,道:「手下敗將,死不足惜!」他又從地上拔起環首刀,朝著石鑒對砍過去。石鑒本就不是儂智尚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又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儂智尚覷瞭一個破綻,飛起一腳,將石鑒踢翻在地。石鑒心知自己絕鬥不過他,已是一心求死,索性把眼一閉,隻等儂智尚一刀下來。

  儂智尚早已起瞭殺心,大吼一聲,將環首刀舉過頭頂,對著石鑒的脖子砍瞭下去。但是他的刀並沒有砍刀石鑒,隻聽「乒」的一聲,一柄梨花槍忽然出現,架住瞭他的刀鋒。

  儂智尚大驚,急忙收刀,轉頭看去,見架住他刀鋒的,竟是一名神色憔悴的中年美婦。

  石鑒聞得響聲,睜開眼,原來救他一命的,竟是已被敵人輪番折磨致心力疲憊的穆桂英。他大喜道:「元帥!小心!這狗賊武藝甚高!」

  穆桂英道:「無妨!你且先退下!」

  石鑒聞言,從地上起來,退到一旁觀戰。

  儂智尚上下打量瞭一番穆桂英,道:「原來你就是穆桂英!」

  穆桂英點頭道:「沒錯!」

  儂智尚忽大笑道:「聽說你被我三哥和小妹擒獲,在我三哥的床前侍寢!現在本王要是也將你擒瞭,必然也讓你嘗嘗本王的大肉棒!」

  穆桂英神色一變,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擒我!」

  兩人話不投機,儂智尚握刀在手,將環首刀掄起一個大圈,秋風掃落葉一般,朝著穆桂英猛砍過去。

  穆桂英不慌不忙,隻將梨花槍輕輕地朝前點去,槍尖直刺儂智尚的手腕。儂智尚大驚,急忙回刀格開來槍,又一招猛虎下山,向穆桂英猛攻。

  穆桂英還是將槍往前一點。梨花槍輕盈,不似環首刀那般沉重,因此出槍速度極快,何況她槍法精妙,看似平常普通的一刺,卻是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朝儂智尚的身體刺入,令他防不勝防。

  儂智尚不得不再次回刀,架開穆桂英的梨花槍。他發現自己被穆桂英引入瞭一個死局,他雖然力大刀沉,但是卻比梨花槍短瞭一截。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他每次出刀,招式還沒展開,就被穆桂英占瞭先機,使他不得不收刀防守。

  穆桂英可不等他想出法子對付自己,手中的梨花槍,接二連三地朝著儂智尚刺去,像一條靈蛇一般,時刻纏繞在儂智尚身邊,竟令他沒有還手之力。

  儂智尚自恃武藝高強,每次臨陣,都是一味猛攻,因此所練的刀法,也是拙於防守。幾個回合下來,竟被穆桂英一槍刺中瞭胳膊,環首刀差點脫手。不過幸好被刺得不深,僅傷瞭皮肉。

  事實上,此時穆桂英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氣,要不然這一槍早已將他手臂貫穿。

  儂智尚一生罕逢敵手,如今竟被一個女人刺傷,不由勃然大怒,奮然起身,如猛虎一般,朝穆桂英撲去。即使死,他也不願輸給一個女人,所以他使的招式,竟和武士一般,是兩敗俱傷的殺招。

  穆桂英早已看準瞭他的破綻。一個人若是憤怒已極,必然招法不能萬全。穆桂英將槍往上一撩,「啪」的一聲,槍尖打中瞭儂智尚的手腕。

  儂智尚手腕吃痛,索性甩手丟瞭環首刀,空手朝穆桂英撲去。隻能能夠近身,他即便是拳打手掐,他自信定能將這個女人輕易弄死。

  穆桂英的槍在空中,還來不及使出第二招,儂智尚就已經撲到瞭面前。她往後退瞭半步,手上一松,手掌握成空心拳,槍桿子順著她的手迅速滑動,直到槍頭換到瞭穆桂英的手中時,她才忽然反手握緊。此時她手中的梨花槍,已然調瞭一個頭,槍柄朝前。她拿槍柄,朝著儂智尚的面門猛然戳去。

  梨花槍的尾部,是雕刻著龍頭的金屬裝飾,用以平衡與槍頭之間的重量。雖然並不鋒利,但是戳到人的面門上,自然也不會好受。

  儂智尚「哎喲」一聲,身子被戳得往後跌瞭出去。再看他的臉上,已是血流滿面,五官模糊。

  那二十多名騎士,見主人受傷,紛紛上前營救。原本他們相信,憑儂智尚的武藝,在南國幾無敵手,所以才遲遲沒有動手。想不到竟在幾招之內,他迅速地敗下陣來,這才想起搭以援手。

  石鑒大喊:「元帥,我來取這狗賊的性命,你對付騎兵!」他一步上前,踩住儂智尚,手起刀落,梟瞭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