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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中毒

  大年初一。

  維系瞭數十年安穩的大燕,外無戰內無亂,每逢年節,傢傢戶戶都熱熱鬧鬧。整個京城都沉浸在過年的氛圍中,有片瓦遮身的都在傢中享受天倫,無傢可歸的人在官府安排下亦有地方可去,京城熱鬧的街道冷清瞭許多,開闊的街道上隻有一層新雪。

  街道上的店鋪絕大多數閉瞭門,剩下多半是賣些必需用品的。

  今日春輝堂也按時開瞭門,坐堂的隻有蘇大夫一個人,他孑然一身,以醫館為傢,即使年節也會雷打不動地坐堂看病。

  蘇大夫往那一坐,便翻開桌上的醫書開始看。看完一本書,也是時候閉門休息瞭。大過年的大傢都圖吉利,除瞭一些急癥重創的,沒有人會上醫館來。然而他凳子還沒坐熱,就被門口的吵鬧聲擾瞭清靜。

  他將書合上,起身探看,幾個小廝一陣風似的刮到面前,大冷的天,幾個人額上卻都是汗。

  打頭的小廝三言兩語說瞭原委,蘇大夫還沒捋清楚,就被連人帶藥箱塞進瞭轎子。

  蘇大夫外出問診的經歷沒有幾百也有上千,也坐過達官顯貴派的轎子,可還從沒坐過這麼快的。他依稀記得春輝堂與宣武侯府隔的挺遠,然而從起轎到落轎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蘇大夫下瞭轎子一看,轎夫都是孔武有力的侍衛,還都是練傢子,能不快嗎。

  蘇大夫心裡咋舌,方才聽那小廝所言,府上主子身體不適,也不知道是什麼急癥,才要如此匆忙。

  從偏門進瞭侯府,到瞭侯府東苑,蘇大夫才得知是侯夫人突然暈倒瞭,恰逢府上的府醫又放瞭年假。

  “其實陳大夫還有兩個學徒,不過侯爺覺得他們技藝不精,這不,把您請來瞭。”小廝在前邊引著路,一面解釋道。

  蘇大夫聽罷,心中更多瞭幾分慎重。

  大房的後院原本一片寂靜,見得個提著藥箱的人,院子裡的丫鬟嬤嬤霎時活絡起來,其中一個身量頗高的侍女三步並兩步迎瞭上來。

  領路的小廝沖她道:“阿蘭姐,這位是春輝堂的蘇大夫。”

  阿蘭略一頷首:“蘇大夫請隨我來。”

  走進裡間,入眼是窗邊一個高大的側影,順著那人的目光看去,隻見窗臺上一枝插在花瓶裡的梅花,因為料理得當,還沒有凋謝。聽到丫鬟稟報,窗邊的人轉過身來,一雙攝魂奪魄的鳳眼含著迫人的審視將他打量瞭一眼。

  蘇大夫不卑不亢地長揖道:“草民蘇績,見過侯爺。”

  “先把脈吧”

  蘇大夫將藥箱放在一邊,搭瞭一會兒脈,眉頭漸漸擰瞭起來。

  內間的氣氛一時凝滯。

  “中毒?”

  唐文緒背對著窗,周身被幽冷的晨曦包裹著,仿佛連帶著聲線也冷而平,不像疑問,倒似陳述。

  內間除瞭昏迷不醒的李知意,便隻有唐文緒、蘇大夫,以及阿蘭。各院派來的嬤嬤早被唐文緒攆到瞭院子裡。是以,隻有阿蘭看到瞭唐文緒臉上一閃而過的怔忪。

  “是的,看脈象雖然像氣血虧空,但夫人應當是中瞭某些慢性毒,才有氣血虧空的癥狀,索性中毒並不算深,但現在的問題是,還無法確定所中之毒為何,蘇某隻能開一些溫和方子延緩,解毒方法卻還要研究。”

  目光兜轉著落到那隻皓白的手腕上,唐文緒沉聲:“請蘇大夫暫住侯府為夫人調理身體,庫房藥材盡管取用。”

  蘇大夫對高門大戶的醃臢事亦有些瞭解,既不多說也不多問,躬身道:“蘇某自當盡力。”

  唐文緒略一頷首,沖阿蘭說瞭一句:“照看好夫人。”

  阿蘭紅著眼,咬瞭咬唇,應道:“是,侯爺。”

  唐文緒往出走的腳步頓瞭一下,唇動瞭動,嘴邊的話卻成瞭:“若她醒來,先通知本侯。”

  玄色的衣袂掀起一陣冷風,珠簾噼裡啪啦地晃動著,抬眼人已經消失在門外。

  侯爺屏退瞭所有下人,關在房中半個時辰,終於出瞭門。

  大年初一的,侯夫人忽然病倒,原本就不太吉利,侯爺還大費周折去請春輝堂的大夫,鬧得闔府皆知。還是老夫人率先表態,派瞭心腹鄭嬤嬤來,才使得議論平息。

  “回去告訴祖母,隻是氣血不足,已經留下蘇大夫為夫人調理,讓她老人傢放心。”唐文緒同鄭嬤嬤這般道,聲音在安靜的院子裡足以傳到在場的人耳中。

  鄭嬤嬤臉上憂色稍褪:“侯爺若是得瞭空,去棠院同老夫人好好說說,老夫人聽到夫人忽然暈倒,很是擔心。”

  唐文緒道:“此次是本侯小題大做瞭,累得祖母擔心,一會兒定去請罪”

  鄭嬤嬤寬瞭心,回棠院報告老夫人去瞭。

  唐文緒往前院走去,眼裡的輕松也漸漸凝成瞭冰。剛邁進書房,便有一黑裳侍衛前來稟報道:“侯爺,人已經帶到。”

  “帶過來。”

  侍衛閃身消失。

  唐文緒站在書房中,冷硬的書房一塵不染,卻毫無人氣,隻除瞭案上一枝梅花,還有些生動的意趣。

  唐文緒站在原地看瞭一會兒,侍衛們的效率很高,沒過一會兒,兩個侍衛便一左一右,架著一個素色衣裳的女子到瞭書房門口。

  那女子抬瞭臉,涼薄的眼神配上那並不豐滿的面頰,顯出幾分狠絕,赫然是粟娉。

  唐文緒回首看瞭一眼案上的梅花:“去院中。”

  院子裡又紛紛揚揚下瞭雪,唐文緒在廊下擺好的太師椅上坐下,冷眼看著跪在雪地裡的女人披瞭滿身雪白。

  “是你做的?”

  聞言,粟娉慢慢抬起瞭頭,有些得意:“侯爺即便嚴刑拷打,將刑室的刑具都用上,也無法從我嘴裡撬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你在侯府蟄伏這麼久,就是為瞭在此刻當一顆皇後的棄子麼?”

  粟娉幽幽地笑瞭:“都到這時候瞭,侯爺說這種話還有什麼用呢?”

  “早該在發現時就殺瞭我的,你算計來算計去,結果反倒讓李知意遭瞭殃。”

  許是凍的,粟娉連連打著冷戰,說話都像是咬著牙槽。風將她散亂的發髻吹散,幾縷枯發在臉上飄蕩著,好似風燭殘年的耄耋老人。

  唐文緒眼裡的厭惡不加掩飾,見此,粟娉反而笑得更開,沙啞的笑聲在院子裡回蕩。

  “按住她!”

  兩個侍衛利落地制住粟娉,將她下巴卸瞭,才免得她咬舌自盡。

  “關起來吧。”

  粟娉嗚嗚咽咽地被拖瞭下去,雪地上留下一團凌亂的痕跡。唐文緒坐在廊下,看著雪花欶欶地落,慢慢將那團痕跡掩蓋。

  “侯爺,粟娉最近接觸的人裡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一旁的黑衣侍衛道。

  “繼續查,從伺候夫人的人裡查,誰都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