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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急癥

  “夫人”

  “進來吧”

  蓉姑邁著小步,繞過水汽蒸騰的屏風,見李知意正假寐,呼吸都不覺慢瞭下來。

  “今日奴婢魯莽,請夫人責罰。”

  李知意睜開眼,微挑的眼角被水汽熏得微紅。

  “無妨,此事根源也在我。”

  李知意心裡清楚,蓉姑不過想重新得到她的寵信,行事有些急切罷瞭。

  蓉姑松瞭口氣,繞到李知意身後,給她揉起瞭肩。

  “夫人怎麼說這話。”

  “蓉姑,我是不是不該那麼做。”

  原本一切應該維持現狀,按部就班,唯獨在唐文緒這裡出瞭變數。他向來肆意隨心,李知意自認是從未看透過他的,他突然的變化讓她莫名且慌亂。還沒有厘清自己的思緒前,她選擇瞭躲避。

  “夫人有沒有想過,或許侯爺在意的是夫人給他安排通房呢。”

  “或許吧。”李知意呢喃著應道,她拿手捧瞭一捧水,又看著透明的的水流從指縫淅淅瀝瀝落回去。

  就寢的時分,前院遣瞭小廝來,說侯爺有事要處理,宿在前院。

  大房的下人們嘴上沒有說,但多少有些奇怪,侯爺與夫人新婚燕爾,隻要侯爺在府裡,沒有哪一日不宿在後院,今日大過年的,又是哪裡來的事務要處理?

  大傢後宅就是如此,哪個院子鬧瞭一點動靜,不用一會兒便全府皆知,何況主角是侯府的男女主人。

  李知意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隻讓人送瞭羹湯去前院,自己便早早歇下。

  隻躺瞭一會兒,便覺得有些頭暈心悸,她的身體向來很健康,但今日稍一激動便有些心悸。

  是該請府醫瞭,李知意捂著心口想。

  折騰到半夜,她總算模模糊糊進入瞭夢鄉。

  身旁的位置一沉,半夢半醒間,身旁熟悉的氣味漸漸與帳中暖香融為一體。

  李知意醒來時,天還是漆黑一片,不知是什麼時辰。

  床帳內暖融融的,正合酣眠,但李知意已經沒瞭睡意。她按瞭按額角,抬手卻碰到一條溫熱堅實的臂膀。

  李知意眨瞭眨眼,適應瞭昏暗的光線,才看清身旁一個模糊的輪廓。

  原來昨晚不是夢。她緊繃的神經剛一放松,轉而想到:明明說瞭宿在前院,怎的半夜摸到她床上來瞭?而且這般動靜他竟沒有一點反應?

  可能是軍營的習慣使然,往常唐文緒總早她一些起來,有時她先醒過來,也能將他驚醒。而此刻卻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大約是太累瞭,昨日去棠院的路上,她就註意到瞭他眼下的淡青。

  昨晚小廝來傳話時,她猜到是真的有事,且大概是樓傢的事,不過心裡仍存瞭一分懷疑,許是惱瞭她吧,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時竟讓她覺得有些松快。然而眼下這人就安睡在身側,心裡又生出不忍來。

  李知意嗤笑自己輾轉的心思,不過終究怕驚醒瞭身側的人,放緩瞭呼吸。

  一個回籠覺反倒睡得安穩,李知意睜開惺忪睡眼時,唐文緒穿著雪白的寢衣站在床邊,外邊天色微亮,正是他平日起身的時辰。

  起先,丫鬟們見到唐文緒都吃瞭一驚,以為二人‘和好瞭’,這氛圍又著實不大像,所以每個人做事時都謹小慎微。

  李知意自然不會讓院子裡傳出他們不睦的閑話,她走到唐文緒身前,伺候穿衣的婢女見狀,自動讓到瞭一邊。

  二人穿著雪白的寢服,女人細細為男人整理衣著,如同尋常夫妻模樣。

  高大的男人展著雙臂,懶懶地耷著眸子,目光繞著身前矮自己一頭的女人。那張粉黛未施的臉離得很近,可以看到一些未經遮蓋的憔悴。

  他昨夜早早就處理好瞭事務,讓小廝那樣傳話,也隻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從下屬口中聽說她早早便去歇息時,他固然氣悶,然而聽到府裡的流言,還是動瞭惻隱,回瞭後院。出於男人別扭的自尊,他沒有驚動下人,而是像上回一樣,偷偷溜瞭回去。

  甫一進房,他便察覺到瞭床上的人兒並不平穩的呼吸,顯然沒有睡著,那時已經將近醜時。若是沒回來這一趟,他怕是又要以為她沒心沒肺瞭。

  就像祖母沒有說那番話,他也不會知道她還會擔憂他。在情緒上,她從來都掩蓋得很好。

  兩人在沉默中穿戴齊整,一齊往棠院去。

  因著是過年,阿蘭特意在一堆新裁的衣裳裡挑瞭一件水紅的,配上一件藕白的披風。雲鬢桃腮,唇紅齒白,好似走出畫像的仕女。唐文緒看著李知意這身打扮,恍惚間又像看到幾年前洛州城外那個圓臉小姑娘。現在回想,端著大人模樣,說些唬人的話,倒有些稚拙可愛。

  “我們曾見過。”

  走到冷香園外時,唐文緒冷不丁開瞭口。

  李知意側頭看向他,面帶疑問。

  “六年前,在洛州。”唐文緒補充瞭一句。

  洛州,那應該是她回去探望祖父祖母的時候。可李知意對唐文緒沒有一點印象。

  不,應該是有印象的,隻不過隻從別人口中聽說罷瞭。

  “不記得瞭?”

  “那一年妾身父親事忙,無暇看望祖父母,是以妾身經常往返於京城與洛州。”過去瞭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過什麼人,她已經沒有印象瞭。

  “不記得……”

  唐文緒瞇瞭瞇眼,意味深長說瞭一句:“可是本侯印象深刻。”

  對於他的意有所指,李知意卻思索無果:“可是妾身做瞭什麼。”

  六年前的李知意,將將豆蔻的年紀,正是開竅懂事的時候,而那時的她正在學管傢、學交際,還有兩個嚴格的嬤嬤盯著,在外更不敢出錯,能做些什麼惹瞭他。

  然而他嘴邊勾起瞭笑:“不記得便不記得,總之,是你先招瞭我的。”

  李知意心頭一跳,垂下眼眸,心悸的感覺又湧瞭上來,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口擊鼓一般,悶疼從心臟占滿整個胸口、襲上額角,就連呼吸都滯澀起來。

  “怎麼?”身側的人兒慢下步伐,唐文緒也停下腳步,然而低頭一看,李知意慘白的臉色便撞進瞭眼底。

  “許是昨夜睡的不好。”她解釋的話音未落,手就被唐文緒抓瞭去。

  火熱的大手攥著她的,像個剛燒好的手爐,熱意直傳到心底,甚至那股心悸都被壓瞭下去,她像看到暗夜裡尋到光源迷途者,下意識地靠近、抓緊。

  而唐文緒正專心感受著掌心的脈搏,並沒註意到,他眉心漸漸攏起,饒是他這樣隻知道皮毛的人也覺察出這脈象的不對勁來。

  “無事的,先去棠院吧。”李知意低聲說,但沒有掙開那隻大手。

  “身體都這樣瞭夫人還在想這個。”

  他的話音轉而低冷:“本侯該誇你一句”盡職盡責“嗎”

  “疼…”李知意已經聽不清唐文緒在說什麼,隻是下意識覺得自己的手被攥得有些痛。她面前的雪色暈成一片,光源漸漸縮成一點。

  唐文緒眼疾手快地撈住軟倒的人兒的細腰。

  真正將人攬在懷裡時,他才感受到瞭輕瞭許多的重量。

  含糊地罵瞭句粗口,將輕瞭一輪的女人攔腰抱起,邁開大步原路折返。

  “叫府醫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