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等她哭累睡著瞭,仇澤才起身,等他處理的事多著呢。

  抖瞭抖披肩,掛在身上,遮住衣服上她落下的眼淚鼻涕。

  出門益星火站在門口,他少有的抬著頭,對上仇澤的眼睛。

  仇澤想起他的自作主張,想起他天大的膽子獨自帶她來這裡,二話不說,把他按倒在地,狠狠砸瞭兩拳。

  星火嘴角溢出瞭血,仇澤抓著他的衣領:“讓她看到那一幕,現在你滿意瞭?”

  益星火眼裡動蕩,垂下瞭頭。

  他以為隻要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就是對她好。

  仇澤松手將他丟在地上,起身,長長的披肩帶起瞭些飛揚的塵土。

  ……

  仇澤去看瞭眼遺體。

  子彈是從後方直直穿過他的心臟。

  這會兒遺體已經要人整理好,換瞭身衣服,連血也不淌瞭。

  看著昔日神采奕奕的人,如今臉色灰白的躺在棺木裡,他一生都被人仰望著,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甚至死後可能名聲盡毀……

  仇澤低著頭,眼鏡在他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在棺木前站瞭有一個時辰,最後他嘆瞭口氣,走瞭。

  “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甚至沒人看見是誰開槍的。”羅文翔跟在快步走著的仇澤身後。

  仇澤停下腳步:“他身邊帶著的那麼多安保,都是吃屎的嗎?!”

  羅文翔低下頭。

  “最近和仇銘有過摩擦的黨派和人,從他們開始,一一排查。”

  “是。”

  “那黨長的……”羅文翔欲言又止。

  仇澤想瞭一下:“送回上無吧,他這輩子漂泊,死瞭還是埋回傢鄉吧。”

  司婁插著口袋走過來,“可惜uncle在世的時候,不知道你這麼孝順。”

  仇澤皺瞭皺眉:“司婁,不要跟我這樣陰陽怪氣。”

  他聳瞭聳肩:“OK.”

  仇澤轉身,對著羅文翔說:“把小夫人的東西收拾好,等她睡醒瞭就送到祝文路那邊。”

  司婁突然打斷他:“她得留在這裡。”

  仇澤看著他,讓一邊的羅文翔先下去,他走近司婁:

  “什麼意思,你要跟我搶人?”

  “你覺得她要是現在跟你回去瞭,你能保護好她嗎?”司婁說,“這裡不是上無。”

  “姨夫死瞭,不管是他的人還是其他的人,都動蕩的厲害,你在京浦,又有多少人能保她。”

  在上無,或許是他們仇傢一手遮天,在京浦就不好說瞭。

  仇澤說:“立場不一樣,你人再多,可能也不如我一個。”

  司婁笑瞭一下:“可是怎麼辦,她剛剛跟我說,不會跟你回去的。”

  仇澤攥著眉頭,想從他眼裡找出些撒謊的破綻。

  黎蔓確實說瞭不跟仇澤走。

  不過這裡頭多少摻瞭點司婁使的壞!

  下午仇澤走瞭沒多久,黎蔓就被司婁從被窩裡撈瞭出來。

  黎蔓還是傷心的,睡也睡得淺,他一將她抱起來,她就醒瞭。

  “你做什麼?”她蹬著小腿。

  司婁嘖一聲,不耐煩地說:“別亂動。”

  “你放我下來!”

  司婁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手一松,作勢要丟她下來,黎蔓驚叫一聲,環上他的脖子。

  “我要放你下來,是你不願撒手的。”他勾著嘴角得意揚揚。

  “你!”黎蔓碰到他總是語乏,不知道該如何說他。

  竟有比她還不講理的人!

  她這會兒也沒心思跟他鬧,心都要死瞭。

  司婁見她這副模樣,想她現在確實是可憐,也不打算再招惹她。

  “帶你換個更安全的地方。”他說,“要不要下來自己走?”

  “不要,走不動。”她虛虛的靠著他。

  真走不動。

  黎蔓問:“我們是去仇澤那裡嗎?”

  “不是。”

  “那去哪?”她皺著眉問。

  “你想去他那裡?”

  “當然。”他是傢人。

  司婁哼瞭一聲:“他現在分不出心思來照顧你,黨長死瞭,事最多的就是他這個當兒子的。”

  黎蔓低下頭:“那他也會分出時間給我的。”

  司婁停下腳步,沉著臉看她:“姨夫屍骨未寒,土都沒入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跟他黏在一塊瞭?”

  他居然說的出這種話。

  黎蔓哭著喊:“你說什麼呢!”

  她好不容易被仇澤安撫好的情緒,又被他激地崩潰。

  在他臂彎上的兩條白軟的小腿使勁掙紮起來,司婁一個脫手,她一下子掉在地上。

  為瞭不讓屁股遭殃,黎蔓下意識用手撐,手腕出穿來一陣刺痛。

  隻是這會兒再疼也比不上心疼瞭。

  司婁蹲下身子,深邃的眼睛更加深沉。他真搞不懂這個女人瞭,這樣折騰,倒最後吃苦的還是自己。

  抓起她的手想看傷的重不重,卻被她抽出來抬手甩瞭一個巴掌。

  因為疼痛,使不上力氣,軟綿綿的,不痛也不癢,可她是真的恨啊。

  扛著她上瞭車,出瞭大門就是一片湖,遠遠的,黎蔓好似看見仇銘就在那頭,溫暖的笑著和她招手,一樣的黑大衣,一樣的皮手套……

  被淚水朦朧瞭畫面,一眨眼,湖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黎蔓還是沒法接受,活生生一個人,怎麼能說沒就沒瞭。

  司婁低頭看懷裡人默默流淚的樣子,心口也跟堵著棉花似的。

  這裡是一個山莊,很大,七繞八繞瞭好幾圈才停下來。

  司機先下去瞭。

  “我隻是覺得,這個節骨眼,你和仇澤不能在一塊。不管是因為姨夫還是其他的……”司婁垂著頭說。

  剛才是他說的過分瞭,隻要一碰上她,他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司婁這樣傲的人都先低瞭頭,黎蔓也不是心眼小的人,她吸瞭吸鼻子:“你以後能不能不說那種話瞭。”

  她剛剛沒瞭丈夫,已經很可憐瞭。

  “那你安分一些,呆在這,不給仇澤和我填麻煩行不行?”

  “仇澤才不會嫌我麻煩!”黎蔓攥著眉頭。

  司婁咬著牙,真想拍死她:“那你能不能體諒體諒兒子,他已經很不容易瞭。姨夫死瞭,你知道他現在要面臨多少問題嗎!?”

  黎蔓愣瞭一會兒神:“好吧……”

  仇澤看著他笑瞭一下:

  “司婁,我更好奇的是,你怎麼會出現在京浦。”

  司婁看著他,不再一副嬉笑的模樣。眼色愈發深沉。

  ……

  夜裡司婁拿著藥進她的房間,她手受傷瞭。

  打開燈,她一個人側躺在床上看著窗外,走過去一看,枕頭上濕瞭一片。

  又在難過呢。

  司婁坐到她床邊,抬起她的手,敷上藥酒,輕輕揉。

  藥酒剛敷上有些涼,又隨著他的揉搓發熱,熱意浸到骨子裡。

  黎蔓看著他的動作,眼淚更是止不住。

  現在隻要有人對她好,她就能想到仇銘,好似這些事他以前都做過。

  司婁看著她,眼睛通紅,有些腫,臉色也不好,一碰就碎的模樣,這會兒眼淚又順著眼角落入發絲裡。

  “疼?”

  黎蔓哽瞭一下,搖搖頭,吸瞭下鼻子又說:“心疼。”

  她說這話時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惹地司婁有些想笑。

  “你別笑,我說真的。”她癟著嘴別扭的模樣,“像這些事他都給我做過,跟他的這幾年,是我最安心最幸福的幾年。他這樣一走,我……我都不知道…………”

  司婁將她提起來,給她順著氣。

  身上的衣服松垮下來,露出半邊香肩。一聳一聳,隨著她的哭泣顫抖。

  司婁心裡頭最軟的一塊地方就這麼被觸動瞭。

  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落到脖頸間。

  他低頭,清清涼涼的唇落到她的鎖骨上。

  黎蔓愣住。

  隻是輕輕一觸碰,沒有停留太久。

  司婁抬起頭,臉貼的很近,看著她兔子般帶著驚慌的眼睛。

  他難得正經的模樣,聲音有些沉:“會有人繼續對你好,繼續愛你。”

  好奇怪,他好奇怪。

  黎蔓看著他的眼睛,裡面包含瞭太多東西。明白的一瞬間,她不知所措。

  門口突然的敲門聲打斷瞭這一室奇怪的氣氛。

  “少爺,仇傢的先生來電話瞭。”下人隔著門說。

  黎蔓一聽,拖鞋也來不及穿就跑下瞭床。

  仇澤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