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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墜落

  到京浦已經是後半夜瞭。

  迷迷糊糊間,聽見門口的敲門聲。

  司婁按的太舒服,黎蔓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瞭,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看著枕頭邊堆著的橘子皮,咬瞭咬唇,也不知道他是真怕她暈船,還是把她這當垃圾桶瞭。

  星火提著行李站在門口,跟她說到瞭。

  她一下子精神起來,起身理瞭理身上的衣服。

  碼頭邊上杵著幾盞亮晃晃的大燈,除瞭上下船的乘客,碼頭這一塊幾乎沒有人。

  這會兒開始飄起瞭小雨,朦朦朧朧的。

  黎蔓一出門就看見瞭仇銘。

  他穿著黑色大衣,戴著皮手套,笑著向她招瞭招手。

  不過才幾天沒見,就想他想的厲害,他看上去依舊那麼和煦。

  這次一見,以後就再也不用分開這麼久瞭。

  想到以後,黎蔓連腳步都輕快瞭許多,不顧空氣裡飄著毛雨,小跑著過去,離他越來越近。

  仇銘也自己撐起傘,笑著向她走來。

  ……

  隻一聲槍響,在兩條時間線重合在一起。

  到這裡的時候,一陣窒息感,黎蔓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墜入瞭一陣深淵,無限下墜著,眼前是漆黑一片。

  她什麼都感覺不到,隻隱約能聽到身邊有人在喊她。

  “小伍!小伍!!!”是仇澤的聲音。

  他聽起來歇斯底裡,帶著崩潰地哭腔喊醫生。

  仇澤怎麼會這樣呢……

  她感受到胸口莫名地一陣疼痛,這讓她有瞭些實感,強撐起眼皮,眼前模糊一片,是白天。

  怎麼這麼疼。

  朦朧間她看到仇澤滿手的血,哭著看著她:

  “小伍不要,小伍……”

  他怎麼會哭成這樣……

  又是一陣失重的墜落感,回到瞭蒙雨的黑夜。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黎蔓叁天內聽到的第二聲槍響。

  她看著離她不過五步遠的仇銘,瞬間頓下瞭腳步,黑色的大衣瞬間被血水浸濕,他看著她,最後一個眼神是不舍。

  仇銘高挑的身影晃瞭兩下,倒地。

  周圍響起尖叫聲,人們瘋狂逃竄。

  “仇銘……”黎蔓下唇輕顫,發不出聲音。

  原本沾滿潮濕塵土味和海水腥咸味的碼頭瞬間就充斥著血水的味道。

  黎蔓看著倒下的仇銘,呆在原地,他倒下的地方洇出一大片暗紅的血液,好像一路蔓延過來,就要溢到她腳下。

  益星火扔下兩手的行李擋在她身前,一直在身後看著的司婁也跑瞭上來,按著她的頭埋在自己胸口,不讓她看。

  黎蔓完全被嚇住瞭,寖著眼淚大口呼吸著,喘不過來氣,神志一丟,癱倒在他懷裡。

  ……

  “黨長怎麼樣瞭?”司婁鎖著眉頭問眼前的人。

  那人垂著腦袋,搖瞭搖頭。

  嘆瞭一口氣,問:“人抓到瞭嗎?”

  “還沒有。”

  一邊的益星火急著步子走過來,手搭上門把想要推門進去,被司婁拽住瞭。

  “你幹什麼?”

  益星火沒說話,手上用力,卻被司婁一下子揪著衣領按在墻上:

  “你怎麼敢?”他咬牙切齒的問。

  益星火一把把他推開,拳頭剛揚起就被身後兩個司婁的人擒住。

  司婁走到他面前看著他:

  “仇澤這個算盤打錯瞭,栓你這條狗在她身邊,怕是之後再不認主,連他也咬。”

  “讓我進去!”益星火眼睛通紅。

  司婁擺瞭擺手,讓人看緊瞭他。

  打開緊閉的房門,屋裡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醒瞭,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哭也不鬧。

  司婁走過去,在她床邊坐下。

  “仇銘呢?”她淡淡的問。

  司婁躊躇開口:“那一槍,正中他的心臟。”

  “哦。”她輕輕應瞭一聲。

  死瞭唄就是。

  她重新躺下,背對著他:“我想再睡一會兒。”

  她不該是這副反應。

  司婁不敢走,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一直守在她床邊。

  期間有人送飯進來,要她吃飯她就吃,要她喝她就喝,聽話的像個木偶。

  仇澤車馬不停趕到的京浦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瞭。

  他披著黑色的大袍披掛,風塵仆仆,沉著一張臉色。

  黎蔓被司婁帶走瞭。

  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司婁插著手站在門口等他,臉色也有些僵,兩人對視上的一秒,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些不一樣的東西。

  “我以為你會先去看看你爹的屍體。”司婁說。

  “她人呢?”

  “她養在我這挺好的。”

  仇澤皺瞭皺眉,又走近他一步,看著他說:

  “她是我們傢的人。”

  氣勢相對。

  ……

  仇澤到她房間的時候,窗簾遮掩著不透光,室內昏暗的厲害。

  她整個人埋在被子裡,隆起一小團。

  仇澤走到床邊,解開身上的披風,鉆進她的被窩,把她抱在懷裡。

  感受到他的氣息,黎蔓又往他身體裡鉆瞭鉆。

  “仇澤……”她嗚咽著。終於潰不成軍。

  仇澤那個心喲,隨著她這副樣子揪緊瞭,針紮似的疼。

  手指揩掉她的眼淚,還不夠,嘴唇貼著她的唇角,輕聲地哄。

  她親眼看著仇銘倒在她面前,這種打擊,誰能受得住。

  黎蔓歇斯底裡哭瞭好久,眼淚都要流幹瞭,仇澤胸前的襯衣被她哭濕瞭一片。

  仇澤掀開被子,讓她好好緩緩氣。抬手給她擦臉,看著她紅腫的眼睛說:

  “都是鼻涕!”

  黎蔓嘴一癟:“你還嫌棄我!”

  “哪裡敢……”仇澤不願她再沉浸悲傷裡,語氣故作輕松,“你可是祖宗,我哪裡敢嫌棄你。”

  她矯作的哼瞭一聲,又往他身上蹭。

  好不容易緩瞭些下來,黎蔓環著仇澤的脖子趴在他身上:

  “是誰……是誰殺瞭……”這一問起來,又是忍不住瞭。

  “叫他給跑瞭。”仇澤說,“我會查清楚的。”

  黎蔓夾著鼻音嗯瞭一聲。

  就那麼一槍,要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太容易瞭。難過之餘,又稍上些不安,叁天聽瞭兩聲槍響,兩條人命在她身邊消逝,這世道果真不太平。

  從前是仇銘將她保護的好……

  閉上眼睛就是仇銘中槍倒地的樣子,他死之前眼裡的不舍,叫黎蔓心痛的要斷氣。

  仇澤手上用力,將她提起來一些,看她眼睛紅腫,還不斷冒水珠出來。

  也不勸她瞭,這會兒能哭出來,比什麼都好。

  “仇澤,以後我就你一個親人瞭……”

  “嗯……”仇澤沉吟一聲,埋到她頸間輕輕舔,“我也就你一個親人瞭……”

  司婁覺得自己有的時候就是賤。

  曉得他在裡面,他為什麼還要來。

  放下準備敲門的手,隔著門,傳來裡頭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在外人面前一滴眼淚都沒流,這會兒哭地怎麼這麼傷心。

  “仇澤,仇澤…………”她哭著喊他。

  “再哭眼睛該哭壞瞭。”仇澤安慰的聲音。

  她嗚咽一聲,實在難過。

  仇澤的吻落到她頸間,輕輕吮她頸子裡的皮膚。

  “嗯……”

  黎蔓哼一聲,更貼著他……

  司婁閉上眼,心裡頭一早種下的孽根在這一刻瘋狂地肆意生長。

  他知道自己就要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