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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父(上)

  “前天晚上在蜈膠碼頭發現一點五公斤海洛因,還有少量其他粉末,經化學分析驗出是一種新型毒品,與市面當前已知的所有毒品分子式都不一樣,致幻作用極強,兩者量少,但足以證明港城毒品交易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明宴,你說呢?”

  部長敲瞭敲桌子,抬高些許音量,“江明宴?”

  江明宴關掉屏幕,手機倒扣放在桌上,輕咳瞭咳嗓子,他沉聲分析道,“新型毒品流入,意味著海關再次出現走私漏洞。蜈膠碼頭位於港東,陸運不便,水運發達,新型毒品大概率來自緬泰金三角,而且,他們卡在這個時候頂風作案,很有可能已經形成相當規模,發展瞭不少下線。”

  自從幾個月前江明宴一鏟子下去,港城毒梟被一網打盡之後,其他省城公安機關大受鼓舞,不約而同一呼百應,掀起瞭全國嚴打的熱潮,轟轟烈烈,幾乎每天都有這樣那樣的大案小案播上新聞,“xx市公安部門最新破獲一百公斤冰毒重案,毒窩三十餘人作案團夥已刑事拘留,從眾從嚴審判”,諸如此類的標題文案到處都是,各地方公安部門像是比賽似的battle瞭起來,為瞭沖業績,像八箱搖頭丸這屁大點事也要登報宣傳,機關內卷嚴重。

  毒品市場被攪得天翻地覆,一時間圈裡人人自危,上線下線都成瞭紅線,沾點毒的都縮得嚴嚴實實不敢冒頭。

  看上去勢頭挺好,法網無孔不入,從源頭到渠道都嚴防死守,丁點不打算給活路,直接奔著純凈新小康去的。但有需求就一定有市場,關鍵毒癮這東西還不是一般的需求,發作起來六親不認,有得吸沒得吸都要命,完全堵死瞭物極必反,癮君子們勢必會去尋找新的路子,並且願意花更多的錢復出更高的代價,冒死也要吸,不吸比死還難受。

  江明宴看得破卻說不破,總不能叫大傢都停下,緩一緩,別抓那麼死,拔完蘿卜給坑裡的蜈蚣們留點活路?那他豈不又成瞭罪人。

  新型毒品境外流入,事情性質相當嚴重,其實江明宴預料之中,毒圈觸底反彈總要瘋狂反撲,但他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猖獗,就像是早有預謀似的。

  老部長點點頭,“是這個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說來就來瞭。”

  他話鋒一轉,斜睨著江明宴的手機抬高瞭眉毛,“你也是,桃花說來就來啊,真讓人意想不到。”

  鄭洋抿起嘴角憋笑,江明宴面色略有尷尬,“不好意思。”把手機放進瞭衣袋裡。

  “別介,我也正好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冒出來個媳婦兒瞭?”

  鄭洋直接笑噴出來,部長瞪他一眼,“笑什麼,我說話很好笑嗎?怎麼,你有老婆瞭?”

  鄭洋:“……”他垂頭喪氣地翻瞭個白眼。

  江明宴應道,“剛認識不久,她是港大的學生,還沒有結婚。”

  “噢,還是個學生呢,她傢裡人同意你們在一起?”

  江明宴聽出幾分這番話裡的試探,便隻簡潔道,“她是孤兒,母親去世後就自己生活。我們碰巧成瞭鄰居,就這麼認識的。”

  部長一聽是個孤兒,臉上頓時浮現起惻隱之色,“那可真不容易,小姑娘一個人生活怪不安全的。”

  “她一直住校,上瞭大學才搬出來獨居,這個小區治安不錯,不過我也教過她一些防身術。”

  江明宴側面解釋瞭阮綿那天開槍的合法,她背景一如所料的幹凈,從小到大生活軌跡清清白白,確實讓人挑不出錯。

  部長點頭,“看出來那天她也嚇得不輕,你平時記得要多照顧照顧人傢,這麼多年也沒見你談過戀愛,好不容易遇上個喜歡的,這是緣分。”

  鄭洋噗嗤一聲又笑瞭,什麼孽緣這得是,“那可不,還沒見咱江探長這麼照顧過誰呢。”都給照顧到床上去瞭。

  部長花白的眉毛一皺,嘖瞭聲,“怎麼聽著你今兒說話陰陽怪氣的。”

  鄭洋手一攤,“陰陽失調瞭唄,緝毒組臟多累也就算瞭,全一幫大老爺們,哎喲,天天血雨腥風的我都喘不過氣兒瞭。說真的,部長大人,我那年假什麼時候能給批啊?”

  部長眼睛瞪瞭起來,“現在出瞭這檔子事情你還想休假?出息,讓你老子來跟我請假,我肯定批!”

  鄭洋不敢說話,眼神兒使勁往江明宴身上瞟。這傢夥都休好幾月瞭,怎麼著,打算開張吃三年?

  他開會還玩手機呢!

  部長一眼看穿鄭洋那點小九九,“你是真不懂假不懂?他要能回警局還用的著窩在那地方來回跑?”

  江明宴和部長交換瞭一個眼神。醫院三期手術做完,按照原本計劃他此時的確是準備回歸崗位瞭,誰料冒出來個新型毒品。

  新型毒品的出現無異於瘋子在鬧市區飆車,僅三克就夠讓全港城陷入恐慌,若是事態升級讓上頭怪罪,更不好交代,破毒的金獎章還熱乎著呢,這下處境十分尷尬。

  很難講這是不是個幌子,用來試探江明宴是否真的出瞭事,若是真的正合他們的意,假的就借機引蛇出洞,畢竟走私加毒品的案子,沒人能比江明宴更穩。

  越是不確定越要沉得住氣。部長不願意冒這個險,他的意思是讓江明宴當個軍師,在幕後不出面,最大程度保護他的安全。

  “現在哪個搞毒的不對你恨之入骨,群狼圍伺,你身居要職,要是不慎中瞭圈套,我們賭不起這個萬一。”

  部長敲瞭敲桌子,一錘定音,“學校安全,那邊待著也挺好,就這麼定瞭,有情況我通知你。”

  江明宴上班不到一小時,就在鄭洋哀怨的目光裡下班瞭,鄭洋趁機摸魚,去送他,“你怎麼把阮綿給說出來瞭,不怕老葛調查她?”

  江明宴戴上帽子,扣著帽簷壓低過眼睛,“我如果不說,他倒真有可能去查。”還不如主動提出來,有選擇地說實話,叫大傢都放心。

  當然,就算葛部長真去調查阮綿也查不出什麼來,離異單親傢庭,從小父母離婚,隨瞭媽媽姓阮,從南方小鎮考入港城最高學府的年輕女孩,身世抹得清清白白,還是個以清純可愛形象示人的網紅,任誰也無法將她與殺人這件事聯系在一起。

  江明宴也是在接觸一段時間後才想起來,多年前他協同參與審訊的一樁殺人案,殺人犯於中飛的眉眼神態與阮綿有三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