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夢椿

  周一晚上,被工作苦哈哈地壓榨瞭一整天後,蘇恬終於打卡下班。

  周一通常是社畜的每周抑鬱時間,入職一個月,蘇恬也逐漸適應瞭這樣的工作節奏。她的好友都在倫敦,而昔日同學又已經許久不聯絡,於是她就一直獨來獨往,重復著公司與公寓兩點一線的生活。

  蘇恬拎著打包晚飯的紙袋從公司樓下茶餐廳出來。十月的秋風卷落葉,空氣裡都帶著點兒寒意,她隻穿瞭針織短開衫,半身裙下裸著腿,被冷風一撲,忍不住打顫,摩挲著手臂才找回一點暖意。

  從公司到公寓,開車由於交通堵塞要花二十分鐘,步行也是二十分鐘。漸漸的,蘇恬就習慣瞭走路上下班。這條路她本走慣瞭,沿路的商鋪與紅綠燈都已經記得一清二楚。然而,路過一傢新開的花店時,蘇恬突然心下微動。

  昨天季楚宴說要給她帶禮物,那麼她出於禮貌,大概也要回個禮

  那花店也許是近幾天才開始營業的,門口的“開業酬賓”海報都還十分嶄新。蘇恬猶豫片刻,還是拎著她的晚飯走進去。

  花店是純白色系的裝潢風格,門可羅雀,冷清得一點兒不像新開的店。蘇恬的目光流連過一束束精致的名貴花卉,最後停留在角落的植物盆栽上。

  鮮花雖然芳香吐露,可也枯萎得極快。蘇恬想讓自己送出的禮物被季楚宴保留久一些。

  蘇恬抬頭掃視一圈,錯落的花架遮住她的視線,試圖尋找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接待她的店員。

  半天看不到一個人影,蘇恬自己又並不瞭解這些花花草草,正盤算著是否要換傢店買——突然就聽到一個男聲在她背後響起,語氣不冷不淡。

  “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嗎”

  蘇恬循聲回頭——來者是一個模樣斯文的年輕男人,鼻梁上架著一副復古的金屬框鏡,眉目間都寫著疏遠。

  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替仇人看店一樣——蘇恬想,她大概明白這花店生意慘淡的原因瞭。

  但蘇恬並未計較,隻是指瞭指那片綠色的角落,開門見山道:“有沒有體積小點兒,且好養活的盆栽”

  “夢椿。”男人幾乎不作猶豫就給出瞭答案。他徑直走近架子,端起一盆小巧的多肉盆栽遞給她,“冬型種,生命力強。”

  蘇恬接過那盆多肉,細細端詳。

  肥嫩的葉片呈現出紅綠相間的一簇簇,葉片上被覆著細小的絨毛,顏色神秘艷麗。

  很低調的一種美,最重要的是好養活。

  蘇恬對季楚宴的養草技術並沒有什麼信心,為瞭讓禮物在他那兒活得更久一些,挑一株好養活的品種送去,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它會開花嗎”

  蘇恬突然提出這麼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男人看瞭她一眼,淡淡道:“會,會開小黃花。”

  “那就它瞭,”蘇恬很滿意,“不用包裝瞭,我直接端走。”

  買下這盆小小的夢椿,蘇恬心滿意足地往公寓走。

  不知道季楚宴收到禮物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

  沉浸在思緒裡,她根本沒註意到前方的情況——

  約莫十來歲的小男孩竟把自行車騎到瞭人行道上來,他連打幾次鈴,蘇恬都沒聽到。直到自行車離她越來越近,蘇恬才反應過來,連忙閃避——

  可是根本來不及,蘇恬踉蹌一步,端著盆栽的手拼命穩住,而另一隻手裡提著的裝著晚飯的紙袋卻被自行車的前輪撲翻,湯汁濺在她的裙子上,最後“啪”地一聲落地。

  那小男孩原本剎瞭車,扭頭看瞭蘇恬一眼,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闖禍瞭,臉紅心虛,什麼都沒說又蹬上自行車飛快地逃竄而去。

  被甩在後頭的蘇恬依舊站在原地,她不禁愣瞭愣——她是造瞭什麼孽,被違反交通規則的熊孩子撞瞭,而且對方居然連聲道歉都不說。

  再一低頭,便看到裙擺上已經沾瞭一大片油膩的污漬。蘇恬皺著眉,從單肩包裡抽出紙巾來擦拭,然而污漬已經牢牢地沁入佈料裡,再怎麼擦也隻是徒勞。

  三兩路人偶爾瞟她一眼,蘇恬孤立無援,隻能連忙把打翻的紙袋和紙巾一起扔進垃圾桶裡,匆忙攔下一輛出租車回傢。

  然而,花苑居嚴格管理外來車輛,蘇恬隻能在小區門口下車。

  她一手捧著盆栽,一邊努力用單肩包擋著那片裙擺上的臟污,向小區裡走去,舉手投足之間都寫著窘迫。

  蘇恬是很害怕尷尬的,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滑稽至極,並且無比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個透明人,最好不要被任何人註意到。

  屋漏偏逢連夜雨,蘇恬還是見到瞭此刻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蘇恬”

  熟悉而清逸,是季楚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