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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 薛蟠的親事又泡湯瞭……

  翌日清晨。

  寧國府,平兒院。

  臥房東南角的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懸著的天青織金帳似為晨風吹拂,輕輕鼓蕩著……

  榻邊的銅刻梅花三乳足香爐吐出一口又一口乳白雲霧……

  珊瑚木座屏式燈架內的牛油大蠟,也隻剩幾滴殘淚……

  忽地,房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天青織金帳一頓,響起賈薔明顯不大高興的聲音:“甚麼事?”

  門外寶珠忙道:“國公爺,寶姑娘從園子裡出來,往這邊來瞭!再有一會兒功夫就到瞭……”

  “哎喲!”

  平兒的聲音較平日裡有些沙啞,她焦急道:“壞瞭,昨兒和寶姑娘約好瞭,今兒來和我們一道對賬查賬來著……”

  平兒聲音剛落,可卿聲音又起:“今日是起遲瞭……”

  說罷,天青織金帳打開,一道窈窕身影下來,隻看那一雙修長筆直的雙腿,就讓雙臂枕於頭下的賈薔大感賞心悅目。

  平兒推瞭他一把,催促道:“我的好祖宗!快起來罷,你這甚麼也不穿,寶姑娘一步踏進來,你讓別人還活不活瞭?”

  可卿已經穿好衣裙,反手將脖頸處的頭發往外一散,似一副畫一般,賈薔欣賞的心情舒暢,笑道:“你這話說反瞭罷?我讓她看瞭去,合該是我不能活瞭……”

  話沒說完,讓平兒、可卿一道拉瞭起來,服侍著穿好瞭衣裳。

  剛穿罷,就聽到寶釵笑聲傳來:“說好瞭早些來對賬,你們倒好,竟還未起來……”

  說話間進門來,繞過半面折起來的玉刻湖光山色屏風,一雙清澈無暇的星眸,正和賈薔無辜的目光對上。

  寶釵:“……”

  再見可卿、平兒兩張滋潤的白裡透紅水靈靈的俏臉,寶釵飛紅瞭臉,轉身就走。

  她性子端方,哪裡受得住這靡靡氛圍?

  尤其是,可卿竟也堂而皇之的在此……

  “誒,好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昨兒爺回來的太遲瞭,就忘瞭往園子裡說一聲……”

  平兒心中極是歉疚,昨兒原不知賈薔何時回來,也未想到會來此。

  可半夜回來後,就一直折騰到今晨,也忘瞭打發人去園子裡言語一聲。

  寶釵被拉著不言語,卻不肯再在屏風後多留,繞過屏風,被平兒服侍著在金絲檀木小圓桌邊坐下。

  金釧兒送來茶水,平兒拿起一枚蓮瓣紋雞心小碗,與寶釵斟瞭茶,又連連賠不是。

  寶釵氣笑道:“平兒你少來這套!你這般賠不是,豈非是我成瞭輕狂的?”

  平兒唬瞭一跳,忙道:“我斷無此心!”

  對於實誠善良如斯的平兒,寶釵心裡的羞惱著實積不起來,不過見可卿也笑著過來,原本寬諒的話,就沒說出口……

  賈薔打瞭個哈欠出來,目光卻是先落在三人身後墻壁上,那一幅仇英的《吹簫引鳳》圖……

  “寶妹妹,桂花夏傢沒來人尋姨太太?”

  收回目光後,賈薔方看向寶釵,隨口問道。

  寶釵今日穿一身琵琶襟上衣,下面則是粉霞錦綬藕絲緞裙,俏臉清麗,仿若晨間梨花含露。

  她本不欲理賈薔,可聽聞此言後,微微側目,問道:“夏傢?她傢來甚麼?打哥哥臥病在床後,倒是常打發人來看。”

  不過有些事她並未同賈薔說,那就是每當賈傢出瞭事,朝野內外喊打喊殺時,夏傢的身影就絕跡瞭。

  而每回賈薔化險為夷,非但未倒反而愈發興旺後,夏傢又會送來好多名貴藥材禮物……

  寶釵雖不恥,卻也明白這是人之常情。

  世事練達既文章,她對己嚴格,對旁人,卻會多一分容忍。

  賈薔聞言“呵”的一笑,道:“讓姨太太準備給薛大哥另尋人傢罷,桂華夏傢憑一個老太婆卻壟斷瞭整個京畿之地的桂花局,又豈是省油的燈?每年都買不少采花女,采摘桂花。那些姑娘進瞭夏傢後,能活過一年的十個裡連五個都不到。活過三年的,更是不到三成。我原道那夏金桂怎那樣大的刻薄名聲,原來夏傢本是靠這個起傢的。昨兒追殺逆賊,繡衣衛便將夏傢在城外的一處賊窩子給一並端瞭。昨兒夏傢竟然沒來人?那今兒就算想派人來也遲瞭,那老虔婆這會兒怕是已經在繡衣衛詔獄內待著瞭。”

  眾人聞言唬瞭一跳,平兒驚道:“好生生的,眼看連六禮都走瞭大半,怎又出這等變故?”

  話音剛落,就見薛姨媽身邊的貼身丫頭同喜急急尋來,連鶯兒也一並來瞭,看到寶釵就急道:“姑娘快傢去罷,夏傢姑娘來瞭,說夏傢出瞭大變故,求咱們傢看在姻親的份上拉扯一把,正在傢裡給太太磕頭呢。”

  平兒、可卿等看向寶釵,卻見寶釵俏臉微微泛白,卻緩緩搖頭道:“去告訴太太,就說夏傢的事是喪天良的惡事,若早知道,這門親事萬萬結不得。”

  同喜聞言一怔,還想說甚麼,卻被鶯兒拉著出去瞭,往後街薛傢趕去。

  隻是沒一盞茶功夫,同喜、鶯兒又來瞭,同喜道:“姑娘,太太說,那夏傢姑娘說瞭,隻要能救出她祖婆,夏傢百萬傢財都給薛傢。太太說,這份傢業薛傢不要,都可讓給國公爺……到底已經有瞭姻親之名,若此刻悔婚,也沒法做人瞭。那夏傢姑娘還請瞭不少老親來……”

  寶釵聞言,緩緩抬起眼簾看向賈薔,卻見賈薔一直低著眼吃茶,便明白瞭他的心意,與同喜道:“告訴太太,黑著心肝賺下的人血銀子,薛傢不敢收,賈傢不屑收。夏傢若覺得是薛傢忘恩負義,那也隨他們去罷。”

  賈薔淡淡道:“鶯兒去前面叫上一隊親兵,送夏傢女回傢,等候朝廷發落罷。”

  同喜無法,隻能和鶯兒再次離去,這一回,就沒再回來。

  平兒和可卿對視一眼後,感嘆道:“阿彌陀佛,難怪都贊姑娘大氣穩重,竟連這樣的事都能處置的這樣穩妥,果然是林姑娘一流的人兒。”

  賈薔在一旁呵呵笑道:“回頭告訴姨太太不要愁,薛傢毀瞭這門親事絕對是幸事。至於薛大哥的親事,她若沒主意,就交給我罷。看在你的面子上,回頭保準給他尋一個傢世門第都上好的人傢結親。”

  寶釵聞言,心裡沉悶的心情登時好瞭許多,因為她知道,賈薔的諾言,從未失信過。

  不過沉吟稍許,她又輕聲道:“也不必門第傢世太好的,你出面,旁人看在你的面上應下瞭,心裡卻未必瞧得上我傢。依我看,隻要品性好,知孝敬,會持傢度日,便是小門小戶傢的,又有何妨?”

  平兒忽然笑道:“若果真如此,我倒有個好人選……”

  “哪個?”

  賈薔笑道。

  平兒道:“園子裡的邢姑娘如何?雖傢世差瞭些,但人卻是第一流的品格!”

  賈薔未開口,寶釵就擺手笑道:“雖是我親哥哥的事,可我還是要說句公道話,他不配。”

  “哈哈哈!”

  屋內眾人都大笑起來,正此時,聽到門口傳來聲音:“喲!說甚麼呢,這一大早就這樣熱鬧……”

  話音落,就見大紅氈簾挑起,黛玉含笑入內。

  今日她穿一身蝶戲水仙裙衫,下面則是翡翠煙羅綺雲裙,愈發顯得靈秀動人,恍若月宮仙子謫落凡塵。

  寶釵的美,為人間極品。

  而黛玉的靈秀,則似涴涴仙泉。

  “說甚麼?賠不是唄。昨兒一時沖動,把薛大哥的嶽傢給抄瞭。薛大哥的婚事,又泡湯瞭。”

  賈薔壞笑道。

  黛玉唬瞭一跳,看瞭看面沉如水的寶釵,又看瞭看平兒、可卿等人,最後星眸盯著賈薔,啐笑道:“你少弄鬼!剛才笑成那樣,是在賠不是?”

  平兒在一旁笑道:“姑娘這回還真錯怪爺瞭,正經便是如此。”

  黛玉聞言,眼睛又看瞭看寶釵,見她果然神情不大好,輕聲同賈薔道:“可是甚麼要緊的罪過?若不是,看在寶姐姐的面上,也該網開一面。我嘗聞,法理之外,不過人情。人又不是孫行者,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總有些親戚罷?再者親親相隱,原也是正經道理,合乎天理人倫。更何況,你和寶姐姐的哥哥還很要好哩。”

  賈薔苦笑道:“桂花夏傢手裡人命無數,雖然多是些’不值錢‘的奴婢,好些都是死契,論理,生死是由主傢說的算。可是,夏傢和勝和牙行合作,而盛和牙行的人,來路多不清不楚。夏傢既是買盛和的人,也算是另一種賄賂,以求靠山。若非那邊胃口越來越大,夏傢也不會主動找上薛傢。桂花夏傢最極品的桂花,都是用女兒傢的心頭血澆灌出來的。”

  幾個女孩子臉都唬白瞭,黛玉倒吸瞭口涼氣後,回頭看寶釵道:“這樣的人傢,你也惋惜難過?!”

  寶釵氣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惱道:“方才他又沒說這些?再說,我何嘗惋惜難過瞭?”

  見兩人鬥起嘴來,賈薔幹笑瞭聲,道:“你們繼續聊,我先走瞭。今兒趙國公府來送妝,我得去露個面。”

  黛玉、寶釵沒好氣白瞭他一眼,平兒、可卿淺笑,香菱、晴雯捧著漆盒送瞭早飯前來,小角兒、小吉祥則端著銅盆熱水和青鹽、帕子,來服侍洗漱。

  正當賈薔享受著這美好而腐朽的貴族生活,在各種香氣中,看著黛玉、寶釵拌嘴打機鋒,香菱、小角兒、小吉祥笑的嘻嘻哈哈時,卻見李婧滿面含笑的進來,但面色有些蒼白,右臂也被束帶縛在身前。

  顯然,她是受傷瞭……

  ……

  PS:第二更可能要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