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堂宣瞭旨意後,在一片頌聖隆恩中,李暄面無表情的讓賈薔領他去瞭清凈地。
到瞭東路院前廳,李暄就換瞭嘴臉,嘖嘖出聲羨慕道:“好小夥兒,好小夥兒,往後你可爽瞭!這麼大座國公府裡,就你一個當傢的,誰也管不到你,想做什麼做什麼!爺府上還有父皇派的王長史和母後派的教引嬤嬤,不敢放開瞭頑耍……怎麼樣,上回送你的奶嬤嬤,如今總敢收瞭罷?嘎嘎!”
賈薔比瞭根中指,隨後懶散的坐在椅子上,動作有些輕柔。
李暄見瞭差點沒笑死,幸災樂禍道:“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利落吧?瞧瞧爺,昨兒就好瞭!宮裡老供奉配的上好的棍傷藥,專治這個。怎麼樣,求求爺,爺賞你一些!”
賈薔懶得搭理,垂著眼簾挑著眉頭嘿的一笑,道:“我那傷早就好瞭,這是昨兒騎馬騎的。新得的那匹夜照玉獅子真是好馬啊!我騎瞭一天也沒騎夠,又快又穩!配得上我大燕趙子龍的名頭!這白馬銀鞍,這少年英雄!嘖嘖嘖!”
李暄聞言,臉都黑瞭,咬牙罵道:“好你個下流種子!占瞭爺的馬,還來炫耀!不當人子,不當人子!”不過罵完,他又嘿嘿笑道:“你以為,夜照玉獅子就是最好的馬?瞧你那眼力見兒!呸!去瞧瞧,爺現在騎的是甚麼馬?黃驃馬!!黃驃馬,比夜照玉獅子還好!爺跟你說……”
沒等他吹完,卻見李用進來秉道::“侯爺,尹傢二老爺和五爺來瞭。”
賈薔還未開口,李暄就忙笑道:“快請瞭來,快請瞭來!在前面做甚麼,一點也不好玩!”
又見賈薔點瞭點頭,李用便出門而去,未幾歸來,引著尹朝和尹浩進來。
賈薔忙上前見禮道:“二老爺和五哥到來,原該遠迎,隻是王爺一味不許,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心思……”
“好你個奸詐小賊!你何曾說過要去接舅舅和小四兒他們?無恥之徒,看打!”
說著,朝賈薔揮去拳頭。
宮中皇子皆有拳腳師傅,李暄的拳腳很不賴。隻可惜,他遇到的是一個吃飯就能長氣力的開掛男。
李暄一拳劈來,賈薔單手接住,反握住其拳,任李暄掙紮而掙不脫。
一旁尹朝見之心喜,也揮動老拳攻向賈薔,不料賈薔如法炮制,將尹朝的拳也握住,雖使勁氣力掙紮的面紅耳赤也掙不脫。
見火候差不多,賈薔放開瞭正朝尹浩怒吼,讓尹浩也出手的李暄和尹朝,賈薔微笑道:“得罪瞭。”
尹朝面色驚疑不定的看著賈薔,奇道:“你怎這樣好的身手?林如海還教你拳法?”
賈薔:“……”
李暄不伏:“要不是今兒來的急沒吃飯,賈薔豈是我的對手?”
一直沒出聲的尹浩笑道:“老太太就是擔心你今兒在這胡鬧,才讓老爺和我來看看,王爺若沒甚大事,就隨我們回去罷。”
李暄忙道:“怎沒大事?你忘瞭,那馬車行的事也該張羅起來瞭。”
尹浩聞言,看向賈薔,賈薔點點頭道:“這一次守孝一年,公務也沒多少,主要忙馬車行的事。不過倒不必今日就來商議吧?”
李暄嘎嘎笑道:“今兒是好日子,吉利!左右你也告瞭假,沒甚人打擾你,就今兒個!”
李暄話音剛落,卻見李用復來,稟道:“侯爺,鎮國公府、理國公府、修國公府等諸公侯府第的老爺來瞭,要見侯爺您!”
賈薔看瞭李暄一眼後,呵呵笑道:“請來。”
李用去後,尹浩再勸道:“王爺,今日薔哥兒必然繁忙,有事過兩日再來罷。”
李暄雖不死心,卻也不願同牛繼宗、柳芳等人來往交道,用胳膊勾住賈薔的脖子,惡狠狠道:“三日後我和小四兒再來,馬車行不能再等瞭。”
賈薔沒所謂的“嗯”瞭聲,就送三人出去。
正好見牛繼宗等十來人進來,看到李暄和賈薔勾肩搭背相互嘲諷損罵後,都大吃一驚。
李暄也不要他們見禮,等賈薔略略交代一句,讓李用先引著他們入前廳後,就勒著賈薔的脖頸,拉著往外走,還警告道:“你把爺的夜照玉獅子給摸瞭去,這匹黃驃馬是我從父皇那裡好賴磨過來的,你再敢打這匹馬的主意,爺再不饒你!”
尹朝也沒有和牛繼宗、柳芳等人說甚麼,也不顧及身份輩分,摻和進去道:“小五,薔哥兒,別看你們又是夜照玉獅子,又是黃驃馬,我卻覺著根本比不過我的棗紅馬!過兩日,咱們出城去賽一場怎樣?誰輸瞭誰請東道!”
看著賈薔與李暄、尹朝遠去的背影,柳芳嘖嘖嘆道:“誰說生的好沒用?若能生成寧侯這般,也能入瞭皇後娘娘的眼,嘿,幾十年的富貴就算穩妥瞭!”
謝鯨笑道:“有的人,豈不就是天生富貴?賈傢有氣運在,寧榮二公後,又出瞭位榮國公,這一代多半要出一位寧國公。隻要出來一個,便能延續幾十年的富貴。就是不知,咱們這幾傢,何時才能出個這樣的人物!真論起來,咱們祖上也都不差!”
其他人笑罵道:“非天時地利人和,難復賈傢之境況。罷瞭,開國一脈能有一個這樣的,就已經不容易瞭。”
一行人往前廳去等候,一盞茶功夫後,賈薔回來,眾人起身相迎。
算瞭算,打上回封侯宴後,眾人已有月餘未會見賈薔。
賈薔讓眾人落座後,牛繼宗最先慚愧道:“少瞭二人。”
原本約定和賈傢共同進退的十二傢,有兩傢終究被元平功臣一脈給拉攏瞭去。
賈薔卻不在意的擺手笑道:“這是好事,牛伯爺沒甚可自責的。今日前來,可是為瞭兵部之事?”
如今神京官場上,最著緊之事無過於京察。
不止一兩個評察中下、下下的官員被免,而是數以百計不稱職的官員,被清掃罷官,一片哀嚎。
文官如此,武將也不曾好到哪去。
新上任的兩位兵部侍郎,攜二十年戍邊之功,坐鎮兵部,開始查驗京畿之地各大營的軍備和操練情況。
兩人一為伯爺,一為武侯,常年在九邊戍邊,莫說人情世故,怕是早已連怎麼笑都忘瞭,真正的鐵面無私。
都中人是如何確認兩人性情的?便是從二人絲毫不給大皇子寶郡王李景面子起……
從二人和李景撕破臉皮後,兵部再無人敢與二人掣肘。
睢陽伯張漢清,吳陽侯孫萬千。
二人本是元平功臣,又有軍功在身。
在軍中,其他一切都是扯淡,唯有軍功才是最大的資歷!
再加上有趙國公薑鐸的鼎力支持,所以二人在兵部很快就打開瞭局面。
他們打開瞭局面,卻苦瞭豐臺大營。
牛繼宗他們連起碼的底盤還未打牢,更別說軍備和出操瞭。
近旬日來,幾次受到兵部行文訓斥,苦不堪言。
偏他們還沒法抱怨甚麼,因為不止豐臺大營,其他元平功臣掌控的十二團營,同樣沒被放過,隻是沒豐臺大營這麼慘罷瞭。
此刻聽聞賈薔笑言,牛繼宗等人無不苦笑連連。
賈薔卻道:“我有一想法,未必規正,諸位不妨先聽聽。”
牛繼宗等人自然希望借助賈薔在宮中的聖眷,替他們爭半年時間,不過這種話不好明說,既然賈薔有主意,他們自然願意先洗耳恭聽。
賈薔笑瞭笑,道:“以如今開國一脈的底蘊,想和元平一系爭鋒,絕無可能。而豐臺大營原是元平系最紮實的基本盤之一,趙國公世子薑保一手帶瞭十來年,雖然薑保去位,十二營主將也換瞭人,可再下面的各級將校仍是對方的人。針插不入,水潑不進。諸位想徹底掌控,別說一年半載,沒有二三年功夫慢慢的磨,根本不可能。”
賈薔之言,登時引起一片共鳴。
“元平那邊一個個都是土狗肏的,明面上離開瞭,背地裡一直暗中指使那群反叛肏的拖後腿。”
“那些人不是假壞,是真壞!又都是一群老兵油子,雖然使壞,卻全都避開瞭軍法,實在苦惱。”
“不少人背景還不淺,果真強拿下打死打殘瞭,打起官司來,都不好交代。”
“確實窩囊!”
賈薔耐心的聽著這一道道抱怨聲,笑瞭笑,道:“我並不懂的帶兵,也不通兵法。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我想著,何不用借刀殺人之計?”
牛繼宗、柳芳、謝鯨等人皆是半輩子在軍伍中打熬之輩,或許才能不如元平那邊頂尖人物驚艷,但也非庸輩,聽聞“借刀殺人”四個字,立刻反應過來,一個個登時眼睛明亮起來。
牛繼宗更是激動的站瞭起來,大喝一聲:“好!好!!”
柳芳也是放聲大笑,道:“蠢瞭,蠢瞭!他娘的,竟忘瞭此計,實在不該!”
借兵部之刀,殺豐臺大營裡不聽話的刺頭,豈非妙哉?!
不過,也有遲疑的:“那些將校都是根基力量,若是裁撤的少瞭,沒甚用處。可若殺的多瞭,豐臺大營豈不是愈發勢弱?”
賈薔淡淡笑道:“根基不穩,一切都是虛談。即便在這個架子上坐大,人傢一個反手,也不過為別人做嫁衣!”
牛繼宗大聲道:“就按此計辦,回頭就將各自手下的刺頭都摸清楚,這一回,咱們也學一學趙國公那個老骨頭,把刀往自己身上狠砍!往死裡砍!”
定下大方向策略後,氣氛就輕快許多瞭。
國喪之後,萬象樓重新開張,生意火爆到讓這幾傢驚喜!這會兒說起來,一個個歡喜不已。
又過瞭會兒,王子騰也來瞭。隻是王子騰這個上官,與牛繼宗等人相處起來,仍有些不大契合。很顯然,牛繼宗等人對王子騰堂堂一兵部尚書,結果卵用沒有,很瞧不上眼。
若非賈薔一直支持,王子騰某種意義上代表賈傢在臺面上的勢力,牛繼宗等人怎麼甘願屈居於其下?
王子騰自然看得明白這個形勢,因此也愈發看重和賈傢的關系。
一整天紛紛擾擾,一直到入夜後,除瞭前院的和尚道士在做法事外,後宅終於安靜瞭下來。
賈薔有些疲憊的往回走,還未到小院,正好看到對面鳳姐兒和平兒結伴走來,一似神仙妃子,一似山中茶花,看到她們,仿佛這夜色,都為之明亮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