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红楼春>第四百九十八章 太狠 (第三更!)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太狠 (第三更!)

  “賈薔來瞭。”

  恪榮郡王李時見賈薔、李暄進來,也起身迎瞭迎。

  換做尋常人臣,看到這一幕,難免不心生感激。

  李時的身份,就目前來說,清貴非常。

  隻是賈薔一來沒那麼多敬畏心,二來,總覺得大熱人選很難堅挺到最後。

  再者,李時這次的差事,就是逼賈薔賤賣方子給瑞祥號,以換取田傅的幫助。

  到頭來得瞭好的是他,吃虧的是賈薔,賈薔不覺得站起來迎一迎,就算是禮賢下士瞭。

  他面色淡淡,按規矩見瞭一禮後,沒說甚麼。

  見他如此,李時微微瞇瞭瞇眼,心中轉動,自然不難猜出賈薔不高興的緣由,他正色看著賈薔,道:“賈薔,此事孤王明白你的難處,也記你一個人情。”

  話說到這個地步,賈薔也不好再說甚麼,道:“王爺言重瞭,其實和王爺不相幹,原就說好的事。”

  說罷,他目光落在一個沒見過的中年人身上,見他滿面含笑,微微躬身站在那裡,要多謙卑有多謙卑,便猜出瞭他的身份。

  倒是國舅田傅,眼下的氣勢比前幾日強瞭何止一倍,就差將跋扈兩個字刻在臉上瞭,他冷笑的看瞭賈薔一眼,道:“說的好,原本就是說好的事!賈薔,太上皇在時,每每垂恩於你,更欽賜你良臣表字,這是多大的恩德?若無太上皇,你現在怕還隻是一個被賈傢趕出傢門,差點逐出族譜的小嘍囉罷?焉有資格立於此地,與我等相談?如今太上皇大行,獨留皇太後垂哀,你這個太上皇良臣,不該盡些孝心?”

  賈薔淡淡道:“田國舅,今日本侯前來,不就是來敬孝心來瞭?再者,事前不是說好,賣方子的三十萬兩裡,你拿去十萬兩孝敬皇太後麼?本侯倒不知,朝野上下,還有哪個比我更有孝心。”

  聽聞此言,田傅面色登時落瞭下來,而李時、宋哲等人倒是“高看”他一頭。

  李暄跟個透明人一樣,在一旁樂顛顛兒的,若不是國喪期間,他真想大笑三聲。

  田傅黑著臉道:“這些都是次要的,但你若是再想坑騙趙傢那樣,給個假方子出來,那太後娘娘和恪榮郡王還有老夫,都絕不會饒瞭你!”

  相對於田傅的厲聲威脅,賈薔就顯得平靜的多,他淡然道:“東盛趙傢之所以拿到假方子,是因為他們勾結賈珍,想要不花一文錢巧取豪奪。同樣是賣方子,恒生王傢為何拿到的就是真方子?若非自己魑魅魍魎,心思下賤骯臟,手段卑鄙無恥,又怎會自取其辱呢?”

  然而這話,愈發讓田傅和宋哲下不來臺。

  李暄愈發高樂,站在李時跟前,擠眉弄眼小聲笑道:“嘎嘎,四哥,瞧見瞭罷?這小子一點虧都吃不得!我幾次求父皇,讓賈薔到內務府來幫我,父皇都不準,就是擔心這小子把內務府那破爛地兒給捅破天!不行,回頭我再問問父皇,還是把賈薔調到內務府來,我不看著他,他總要鬧出事來。”

  李時氣笑道:“你看著他?到底還是父皇英明,知道不能讓你們攪合到一塊亂來。隻是這賈薔……”

  他哪來的底氣,敢這樣事事針鋒相對?

  不過再一想,賈薔還真有些胡鬧的本錢。

  賈傢就不去說瞭,雖然一門雙公,但寧府沒落多年,榮府雖又出瞭個賈代善,在軍中留下不少舊部,但賈代善故去這十多年,也讓元平功臣一系拔出的差不多瞭。

  但是,賈薔背後還有一個林如海。

  像林如海這樣簡在帝心,且於國朝社稷有大功的清貴人物,將來又註定入軍機為相,便是他這個皇子,在未登基前,都要以禮相待。

  因為林如海的緣故,皇上明顯將賈薔未視作尋常外臣。

  再加上也不知怎麼就入瞭皇後的眼,將尹傢唯一嫡女許以為兼祧妻。

  尹傢太夫人十分喜愛之……

  所以,賈薔的確有些強硬的本錢。

  但,無論如何,眼下頭等大事仍是太後之事。

  念及此,李時對賈薔道:“賈薔,方子,一定要保證是真的,出不得任何差錯。這一樁買賣裡,孤王也算是中人。”

  賈薔淡淡一笑,道:“王爺,此地是九華宮,我再怎樣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會拿一個假方子,在九華宮中糊弄人。”

  說罷,將手中那厚厚一卷卷宗放在一旁幾案上,對宋哲道:“方子就在這,你也不必在此驗,因為你根本看不懂。你是佈行老人,自然明白染織原色,隻有青、赤、黃、白、黑五色,其餘皆為間色。而我這方子,除卻青、黃、赤、黑、白五種原色外,還有綠、赭、紫、蔥四色,統共九種原色。這九種原色,配出的間色,再以間色來配間色,算上深淺來論,足足有七百四十五種顏色。有的顏色,是用三種,甚至七八種間色,才能兌出一種明色來。你們瑞祥號如果真能將這些方子掌握瞭,天下第一佈號,非你們莫屬。”

  七百四十五種顏色?!

  宋哲聞言,簡直激動的要跳起來,他從懷兜裡拿出厚厚一疊銀票,上前放在幾案上,道:“三十萬兩銀票在此,寧侯可以清點一番。”

  賈薔搖頭道:“不必瞭,本侯在此處尚不敢弄鬼,更何況你一個商賈?立契書罷,果真出瞭問題,契書也算是一個見證。”

  宋哲聞言,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心裡愈發放心。

  李時也高興,派人取來文房四寶,看著二人立下買賣文書,又一起簽字畫押。

  一式三份,賈薔、李時各一份,另一份田國舅拿在手上。

  賈薔又當面點出瞭十萬兩銀子的銀票,交給瞭田國舅後,就與李時告辭。

  李時哪裡肯答應,道:“今日無論如何都等到中午,一起吃一頓素齋才是。孤王還有許多話要同你說,你素來和小五兒親近,怎麼本王就不是子瑜的表兄?”

  李暄在一旁嘎嘎偷樂道:“四哥,你以為這小子怎麼會老老實實的就范?先前父皇和母後敲打過一回瞭!這會兒完事瞭,他還得和我去養心殿交差呢。不過四哥我跟你說,賈薔說他弄出瞭一種素面醬,可以烤蘑菇吃,很好吃!晚會兒我們來叫你,一起去……”

  李時聽不下去瞭,左右看瞭看後,板著臉低聲教訓道:“這是甚麼時候?這是你們琢磨吃的滿足口腹之欲的地方?讓人知道瞭,非彈劾你們一個大不敬的罪過!胡鬧!”

  李暄被訓後,皺眉耷眼的不吭聲,也不高興。

  李時見之,抽瞭抽嘴角,知道這五弟因年幼,頗受父皇母後寵愛,養成瞭這憊賴性子,隻能無奈搖頭道:“我就不去瞭,你們兩個仔細著些,別讓人看瞭去。不然,父皇饒不瞭你。”

  李暄聞言,又高興起來,小聲道:“四哥,果真不一起去?我們還要叫上外祖母傢的小四,賈薔有個極好的說書先生,嘿,我跟你說,那說書先生說的書,是賈薔自己寫的,好頑之極……”

  李時緩緩吐出口氣,實在耐不住這聒噪,轉身走向田國舅耳語瞭數句後,田國舅收好銀票,負起手,一搖三晃的邁著四方步往壽萱殿去見太後瞭。

  宋哲則抱著秘方卷宗,由內侍引著出瞭宮。

  賈薔和李暄對視一眼後,李暄差點沒樂出聲來,一道前往瞭養心殿。

  ……

  “方子是假的?!”

  養心殿內,隆安帝見李暄大笑告狀,連說賈薔“太壞”後,沉下臉來問道。

  李暄不給賈薔開口的機會,笑的有些打嗝,強壓下後,在隆安帝嫌棄惱火的目光下,忙道:“父皇,方子是真方子,瑞祥號按著方子來配,也能染出雲錦來,可他們果真按那個方子來染,非得賠死不可!”

  “五兒閉嘴!”

  見李暄自己說著,把他自己又樂得不行,笑的話都說不清楚。

  尹皇後看出隆安帝快要動真火瞭,忙呵斥一句後,對賈薔道:“賈薔,你說,是怎麼回事?方子既然是真的,瑞祥號為何染不出來?”

  賈薔面上也難忍一分自得色,道:“染倒是能染出來,而且還能染的一模一樣!隻是按照秘方上記得工序來染,隻本錢都要比雲錦還要貴一倍瞭,而且許多原料,隻有江南才有,江南也不多。需要費的人工,也比尋常織染的耗費十倍不止。

  臣打個比方,蠶繭繅絲出來的絲,叫生絲。可生絲上面還有一層絲膠,有這層膠在,就不好著色,膠內有雜物,絲便不明亮,所以生絲一定要脫膠成為熟絲。

  正常脫膠,是通過經絲過糊和搗練來脫膠的,這樣能夠去除蠶絲中的膠質,松散其纖維,如此得到的蠶絲就是熟絲。

  但大多數絲綢脫膠,最多脫到五成,大部分甚至隻用脫去三成即可。然而雲錦,必須要脫去七成才行。

  隻此一項,宋傢就要花費至少三倍人工,才能做到這一步。

  再加上其他原料的難求,根本別想大規模織染!

  不過,宋傢和田國舅不是說,想給太後織染幾匹雲錦做衣裳麼?這一點臣保證,隻要他們用心,絕對做得到!!”

  德林號用的脫膠方法,是將豬肝臟、胰臟攪碎後,再用一些粗糙的提煉手法,提煉出的生物酶來脫膠。

  這種法子,瑞祥號就算用再多的老師傅都不可能想到,隻能用粗苯的法子來脫膠。

  “哈哈哈!”

  李暄笑點有些低的過分,聽到賈薔正經解釋,比聽篾片相公說相聲還可樂,最後得意忘形的與賈薔勾肩搭背起來,豎起大拇指道:“賈薔,你也太雞賊瞭,不過幹的真漂亮!”

  “放肆!還有沒有點規矩?”

  尹後呵斥瞭聲,讓李暄規矩站好後,轉頭看向隆安帝,就見隆安帝面色古怪的盯著賈薔,道:“所以,你就用瞭這樣一個方子,從宋傢得瞭三十萬兩銀子?”

  三十萬兩,對於隆安帝來說,都絕不是一個小數字。

  哪怕目前,他內庫裡都沒這麼多銀子。

  賈薔總覺得這眼神有些像大灰狼,忙道:“皇上,這三十萬兩銀子,除去給田國舅的十萬兩外,剩下的都要投入馬車廠裡。”

  隆安帝不言語,尹皇後鳳眸微瞇,看著賈薔笑道:“這二十萬兩,你和五兒一人十萬?”

  賈薔點瞭點頭,李暄也嗅到不太妙的氣息,忙道:“母後,這十萬兩投進馬車廠,等賺到大銀子,兒臣給您和父皇修園子,就在湯山那塊,有溫湯啊……”

  尹皇後笑瞇瞇道:“你們能有這份孝心就好,隻是你父皇和母後,眼下哪有這份功夫,去洗甚麼溫湯?再者,也不必急這一二年。眼下太上皇大行,國庫、內庫都著緊空虛,你們拿這麼些銀子去胡鬧,實在不該。拿出十五萬兩來,替父皇、母後分憂如何?”

  李暄眼淚都快掉下來瞭,不過難過著難過著,又嘎嘎的笑出聲來,撞客瞭似的,他看著尹後古怪道:“母後,十五萬兩?”

  賈薔也是一頭黑人問號,身體微微前傾,一臉“不好意思打擾一下”的神情眼神看著尹後。

  尹後心裡好笑,卻蹙起眉頭問道:“賈薔不該也盡些孝心麼?此事早晚要鬧將開來,到頭來還不是皇上護著你,怎麼,舍不得?”

  賈薔倒吸瞭口涼氣,肩頭上還靠著一個笑的顫抖的站不穩的二哈,他連連點頭,道:“娘娘不愧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賢德皇後,您開口教誨,臣沒孝心也生出孝心來瞭。”

  “噗嗤!本宮看你也是討打,皇上和本宮面前,也敢油嘴滑舌!”

  尹皇後心中大為滿意,橫瞭賈薔一眼後,轉頭看向隆安帝。

  隆安帝心裡何等熨帖,大感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不過面上卻不顯,隻淡淡“嗯”瞭聲後,擺手道:“你們兩個跪安罷!朕警告你們,國喪期間不準混來!再惹出是非來,仔細你們的好皮!”

  ……

  幹清宮東門。

  賈薔、李暄坐在石階上,一起望著遠方怔怔出神。

  李暄樂完之後,出瞭養心殿就開始心疼起來。

  十五萬兩銀子啊!!

  “賈薔,咱們那馬車作坊,還開麼?”

  “開個屁!”

  “別介!!”

  “沒本錢怎麼開?”

  “要不,先弄個小的?”

  “弄甚麼小的?這頑意兒必須一次到位,弄小的反而不劃算,花的更多。王爺,你開府幾年瞭,總有點傢底罷?”

  “咦?你想幹甚麼?”

  “嘖,你的十萬兩都被皇上、皇後要走瞭,你再補上十萬兩,我再抽出五萬兩,重新來過罷!”

  “你少來!!那十五萬,咱倆一人七萬五!”

  “你開甚麼頑笑?”

  “本王是正經人,從不開頑笑!不信,咱們回去尋母後問明白,是不是一人七萬五!”

  “要不要這麼狠?”

  “嘎嘎!本王也是狠人!怕瞭吧?”

  “算瞭,七萬五就七萬五吧,一人七萬五,不然馬車作坊今年就不幹瞭。”

  “賈薔,我老本兒總共就那麼點,你可別虧瞭,果真虧瞭,我就帶著王妃、側妃一道去你傢過日子去。”

  “呵呵。”

  “你甚麼意思?”

  “呵呵。”

  “好膽!敢呵呵本王,看打!”

  ……

  養心殿,隆安帝得聞戴權傳報後,沉吟稍許後,擺擺手道:“隨他們去罷!不必理會。”

  隻要不參與到奪嫡中,隆安帝也不介意,李暄和賈薔走的過近。

  能安安分分的當好一位王爺,平安康泰,富貴一生,就是隆安帝對李暄最大的期望。

  一個閑王,得一頑得來的好友又算甚麼?

  至於賈薔……

  林如海身子骨並不好,也不知能撐幾年。

  賈薔和李暄要好一點,將來也有個指靠。

  也不枉他和林如海君臣一場罷……

  ……

  PS:今天沒斷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