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嘈雜的呼喊聲把利奇驚醒過來,他透過車窗就看到外面火光亂晃。
他連忙跳下床,穿上戰鬥服,跑瞭出來。
外面到處是亂竄的人影,到處是火把,到處是哭喊的人群,到處是蔓燒的大火。難道聯盟已野到瞭這裡?
利奇的心一下子慌瞭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群舉著火把的人朝著這邊跑來。他們跑到圍墻邊就想翻進來。這一次利奇總算是看明白瞭。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聯盟的士兵,全都是逃到這裡的難民。為首的兩個人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其它人雖然好一些,卻也是渾身散發著狠惡之氣。
「幹什麼的?不準翻墻。」
馬努埃姆派給艾米麗的三個騎士,每天晚上都有一個人負責站崗,此刻自然過來阻止。
利奇皺著眉頭看著遠處,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瞭搶聲。
突然他看到翻墻的那幾個人,有一個將手裡的火把扔瞭過來。
火把在半空中翻瞭幾圈,最後落在瞭第二排房子的屋頂上。
幸虧搭房子的時候按照卡門所說,在屋頂上鋪瞭一層土,火把自顧自在那裡燒著,卻沒有把屋頂點燃。
利奇連忙抓起一把土朝著火把揚瞭過去,土中夾雜著強勁的鬥氣,打在火把上,一下子就把火打滅瞭,連火把一起打飛出去好遠。
打滅火把後,利奇縱身躍起,每一躍都有十幾米遠,眨眼間就到瞭圍墻邊。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清爬墻的人裡面,有一個從身後拔出瞭一樣東西指著他。
倉促間,利奇來不及分辨那到底是槍還是刀。他也沒興趣分辨,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法官,需要靠證據給別人定罪。
他是「午夜劊子手」,幹的是殺人勾當。
如同一陣風似的掠到團墻的外面,在他的身後傳來瞭一連串的爆音。
他沒有回頭,中瞭「破魂」的人絕對不可能活著,他也不想回頭,被「破魂」所殺的人全都死得很難看。
圍墻外面已然是一片人間地獄般的景象。
對這一切,利奇並不陌生,當初格拉斯洛伐爾同樣也亂過,越是混亂的時候,越是會有趁火打劫的人跑出來。
當然這也不完全是人性的邪惡和貪婪造成,也有不少人是因為活不下去才鋌而走險。
從第四天開始,大量的難民就湧瞭進來。
難民潮遠比當初預計要嚴重得多。
這個邊陲小鎮現在人滿為患,原本這裡沓有一點空地,現在連空地都沒有瞭,所有的地方都搭瞭帳篷。帳篷和帳篷之間,甚至沒落腳的地方。
住的地方都這麼少,就更別說是食物瞭,現在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吃的東西。
鎮上倒是有專門的食物分發點,不過每人每天隻能領到四個馬鈴薯,小孩還減半,這是一整天的份額。
看著那晃動的火光以及晃動的人影,一時半刻,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瞭。
暴徒的臉上可不會有標記,誰知道哪些人在放火搶劫?哪些人正遭到洗劫?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不遠處傳來呼救的聲音。
「救命,救命。」一群女人倒在地上哭喊著。在她們身邊,幾個大漢手裡拎著東西,還對她們推推搡搡,有一個人更是抓住一個女人的衣服用力往下剝。
「我是員警,都給我住手,全都趴在地上別動。」利奇大喝瞭一聲,那聲音是含著鬥氣噴發而出,就像是一道驚雷一般。
正在哭喊的那幾個女人當場就震住瞭,馬上往地上一趴。那幾個大漢則呆愣愣地東張西望,就算在這樣混亂的時候,員警的身份還是有震懾力的。
利奇的手裡早已經扣住幾枚石子,現在他要殺人已經用不著鋼釘,小小的石子灌註瞭鬥氣之後,同樣也能追魂奪命。
手一揚,又是幾條人命到手。利奇沒管那幾個女人,他要阻止更多的慘劇,這也意味著他會殺更多的人。
一次又一次的大喝「我是員警,全都趴在地上別動」,一次又一次地打出手中的石子,利奇有些茫然地穿行在紛亂的難民營中,他還要分一部分註意力在自傢人身上。
那個站崗放哨的騎士讓他感覺有些呆板,居然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翻越圍墻,也不知道動手。
對這種腦子僵化的傢夥,他實在有些不放心。
突然,他聽到另外一邊也有人在大喊「我是員警,全都趴在地上別動」,那是女人的聲音,聲音之中還帶著一絲強勁的穿透力。
肯定是薇利亞手下的那些女騎士,學著他的辦法在做。
果然,又是一聲大喝,這一次利奇感覺有些熟悉,應該是和他做過愛的某個女騎。
同樣的聲音此起彼伏,薇利亞手下的女騎士有兩千多人,絕對可以組建一支兵團,像撒網一樣一下子鋪展開來,混亂的局面立刻就控制住瞭。
沒人再敢搶劫,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滅火。
這一夜註定不會平靜,夜色中到處能夠聽到淒厲的哭喊聲,有女人哭丈夫的,也有小孩哭父母的。
幸好這時候已經臨近黎明時分,一個小時之後天色漸漸泛白。
在晨霧襯托之下,難民營此刻的景象越發顯得淒慘,那些燒掉的帳蓬根本來不及收拾,破碎的佈片、衣服、還有其它一些東西,散亂得到處都是,這些都是搶奪中留下的痕跡。
整個難民營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大垃圾堆。
在難民營的一角,成群的傷患或坐或躺,全都等待著治療,可是醫生卻隻有幾個,藥更是不多,連繃帶都缺乏。
死瞭的人緊挨著醫護所放著,有一百多個,很多人在那裡哭哭啼啼地辨認屍體。
「這樣下去可不行。」薇利亞喃喃自語著。
「你們之前沒有考慮過怎麼安排這些難民嗎?」利奇問道,此刻他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好像有點悲傷,又有點失落,不過更多的是失望。
薇利亞感到自己有點受傷,這事不歸她管。不過話說回來,她是這裡級別最高的軍事長官,施泰因是個小鎮,原本隻有七個老得不行的邊防哨兵,他們更不可能管得瞭這裡的事。
「你說應該怎麼辦?」薇利亞決定聽聽利奇的意思,昨天晚上就是利奇第一個冒充員警,這才把局勢控制瞭下來。
「實行軍管吧。」利奇嘆道。從殺掉第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在為這件事傷腦筋瞭。軍管是可以想到的唯一辦法:「把十五歲到四十五歲的人全都征召起來,組建一支巡邏隊,女人、老人和孩子集中管理。」
「如果有人不同意呢?」薇麗亞拋出一個難題。
利奇嘿嘿一聲冷笑:「不同意?苦役、監獄、絞索,辦法多得是。」
薇利亞一愣,緊接著露出為難之色:「有必要這麼絕嗎?不服從命令,趕出去不就得瞭?」
「那是自找麻煩。」利奇冷冷地說:「除非能夠把這裡弄圈圍墻,要不然,前腳把那些人趕出去,後腳他們就偷偷溜進來,要不然就是堵住大門鬧事。」他用手指瞭指四周:「現在這麼亂,需要的可不是寬容,而是秩序,就算稍微做過頭也沒什麼,總比再亂起來好得多吧!」利奇朝著那些屍體努瞭努嘴: 「昨天晚上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
薇利亞陷入瞭沉思,她當然明白利奇的話一點沒錯。問題是這番話的背後,隱藏著一些令她擔心的東西。
一直以來共和國對騎士力量、甚至對軍隊都有著一種特別的警戒,文官控制軍隊,普通軍人控制騎士,這是立國之初就確立的原則,但是此刻利奇所說的話完全推翻瞭道個原則。
「這確實是眼前最好的辦法,不過我肯定要為此負全責,你打算把我架在火上烤?」薇利亞苦笑起來,她有心想要解釋這樣做的麻煩,話剛要出口又停住瞭。因為她發現,不這麼做的話,還會死更多的人。
「放心,你幫瞭我這麼多的忙,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恩將仇報。」利奇一點都不在意。
「我才是這裡最高長官,就算把這事推到你的頭上,我仍舊脫不瞭幹系。再說,我是這樣的人嗎?」薇利亞斜眼瞪瞭瞪利奇。
「不和你開玩笑。」利奇雖然不打箅把馬龍他們的計進和盤托出,不過露一些口風出來卻不是什麼問題:「你不覺得奇怪嗎?當初我為什麼準備瞭那麼多車輛?那些成堆的物資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大部分的車和物資都沒有跟著你們一起走?」
薇利亞原本隻是和利奇隨便聊聊,沒有想到居然扯到瞭這個話題上。
她這一路上就感覺奇怪,隻是不太方便問,再加上她以為這些東西是莉娜幫忙準備的,所以沒有往深處想。此刻利奇一提,再加上剛剛說的那些話,她突然間戚覺到身邊的這個大男孩是如此的陌生。
「赫肖派出的代表團名義上帶去的是停戰協議,實際上卻是一份投降書,上面總共有十七條條款,最主要的幾條條款是割讓南方六省,承認瓦雷丁為宗主國,四十五億金元的賠款……除此之外就是改共和國為公國。」利奇淡淡地說道:「蒙斯托克沒完,但是共和國完瞭。」
「嘶。」薇利亞倒吸瞭一口冷氣,她驚懼的並不是赫肖的投降和那無恥的條款,而是利奇能夠知道這樣的機密。
「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薇利亞沒有問利奇怎麼知道這些,而是問什麼時候知道這些。
利奇當然明白道個女人的窗思,他笑瞭笑:「兩個月以前。」
薇利亞驚詫的神情讓他感到非常滿意,他繼續說道:「我這個人一向恩怨分明,有人想要對付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恰好那個時候,又有一幫內務部的人和我在一起,兩個月的時間足夠讓我們打探到很多東西,也足夠讓我們考慮很多問題。」
「你打算從政?」薇利亞仍舊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我,我躲在幕後,在未來的政體之中,騎士扮演的也是幕後的角色,不會像那些帝國一樣由騎士領導國傢,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處於被壓制的地位。軍隊則作為兩者之間的緩沖。」利奇把他和馬龍商量的結果說瞭出來。
薇利亞仍舊很震驚,不過除瞭震驚之外,還有那麼一絲期待。在首都工作,她經常會接觸到高層的官員,自然比在外地的騎士更多瞭幾分被踩在腳下的感覺。
「這不可能,沒有人會接受。」她搖瞭搖頭。
「誰不會接受?高層的那些人?他們沒機會重掌權柄瞭。」利奇笑得很陰冷:「難道你擔心這些人?」他指瞭指四周:「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能夠活下去。我們會給他們活下去的希望』那些人做不到。」
「博斯羅瓦呢?他可是共和國創立者的忠實信徒。」薇利亞問道。
這一次利奇沒有回答,他根本不擔心博斯羅瓦會作梗。因為在出發之前,他給博斯羅瓦寫瞭一封信,信上提到博斯羅瓦當初的承諾。
所以他知道,赫肖宣佈共和國向聯盟投降的那一天,就是博斯羅瓦死的時候。
這件事很對不起莉娜,所以他絕對不會向任何一個人提起,他要讓這件事成為永遠的秘密。
安置難民的那片山谷口豎起瞭一排絞刑架。
整個上午就絞死瞭五十幾個人,這些被絞死的人全都證據確鑿,不但參與瞭搶劫,還犯下瞭殺人、強奸等罪行的罪犯。
這些人將會被一直吊在那裡,哪怕腐爛發臭瞭也不會被放下來,他們是對後來者的最好告誡。
下午審判仍舊進行,接下來需要審判的這批人隻知道他們參與瞭搶劫,有沒有犯下其它罪行就很難說瞭。
負責審判的法官就是薇利亞手下的那個金發女騎士,中午的時候,她過來找利奇。
「你認為應該怎麼判?」她把這個難題扔給瞭利奇。
「很簡單。」利奇想都沒想:「帶著搶的人,絞死,帶著刀、刀上有血痕的人,同樣絞死,其它人全都監禁。這又不是正式的法庭,不需要走那麼長的審判程序,此刻最需要的是恢復秩序。」
「有不少人說是自衛。」金發女騎士說道:「聲稱自衛的人大部分不可信,因為從他們的身上搜出瞭搶來的東西,不過也有一部分人確實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這些人很難判定。不過最難的是另外一部分人,他們有老婆孩子,被抓到的時候也從他們的身上搜出瞭搶來的東西,應該是先被別人搶瞭,然後又去搶別人,這些人又應該怎麼判?」
這一次利奇猶豫瞭。
當初在格拉斯洛伐爾,他雖然沒搶過別人,卻撬開過那些沒人住的房子,從裡面拆走能夠換錢的東西,還跟在運送軍用物資的車輛後面偷偷搬走瞭一麻袋豆子,當然那時他還沒有覺醒,隻是1個普通人。
說到底,他也不是好人,如果遇上昨天那樣的情況,說不定他也會順手牽羊,從別人那裡拿走一些東西。
「問他們的傢人,如果他們的傢人願意承擔一部分罪責,出一個成年人去服苦役,那個犯人就降一等處罰:絞死的,判監禁,該監禁的,判苦役。」利奇並不在乎苦主會鬧事,他本來就沒想過伸張正義:「至於那些沒搜出贓物的傢夥,全都服苦役去。既然有精力鬧事,就去幫大傢做點好事。」
審判的標準就在隨口幾句話間被確立瞭下來。
那個金發女騎士並沒有就此離開,她突然低聲說道:「還有一件事也需要你拿個主意。」她轉頭朝著一旁掃瞭一眼,那是利奇他們住的地方:「有人拒絕加入治安巡邏隊。」
利奇順著金發女騎士的目光看去,他立刻就明白瞭。
他帶來的人裡面大部分都是女人,不過也有幾個男人,這其中符合年齡要求的人不多。他的父親算一個,利奇當然知道父親早就報名瞭,其它人應該也沒什麼問題,隻有一個人有可能出問題,那個人就是馬龍的小舅子。
「照章辦事。拒絕加入治安巡邏隊,就去服苦役。」利奇淡淡地說道。
金發女騎士微微一笑,這一次她終於離開瞭。
出瞭這樣的事,利奇就不急著回去瞭,他在營地裡面閑逛著。
那些女騎士一旦行動起來,效率挺高。那邊還在審判,這邊已經在對難民營進行重新規劃瞭。
昨天晚上的那場混亂之中,損失最大的就是最早搭建起來的那些木質房子。暴徒們一開始就是沖著這些房子去,這些房子也最先被點著,火燒起來之後也比帳篷著火還難撲滅。
看著那一堆堆焦黑冒著煙的殘骸,利奇的心裡並沒有太多同情。
這些房屋的主人招人恨並不是奄無道理。
和四周的帳篷比起來,這些房子實在太大瞭,大得連他都有些眼紅。
從殘骸中可以看出,這些房子居然還劃分出瞭客廳和臥室,在此刻這個連搭帳篷的地方都沒的時候,這樣做隻能用奢侈形容。
他同樣也暗自慶幸,還好這——次帶瞭那麼多人出來。
因為要讓那麼多人快點安頓下來,也因為建築材料的數量不夠,所以他隻能讓卡門盡可能地節約材料,所以每一間房間的空間都很小,隻比住帳篷要寬敞一些,但是和這些奢侈的木屋卻不能比,別人也就嫉妒不到哪裡去。
當初他和馬龍他們制訂的計劃,就是要在那些政客的腐敗墮落上做文章,要讓大傢看到,民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時候,那些曾經的高官們卻仍舊在享樂。
就算那些政客嘴裡說得天花亂墜,這種不公平的待遇註定他們不會被人民接受。
看到眼前的一切,利奇突然間對原來的計劃又有瞭新的認識。看來今後做每一件事都必須格外小心,連老媽和玲姨都要減少應酬。
對這一點,利奇倒是絲毫都不擔心。老媽過慣苦日子,她雖然有的時候會頭腦發昏,做一些死要面子的事,不過在取舍上卻很精明,為瞭未來,她肯定什麼苦都能吃。
轉瞭半天,估計那邊已經差不多瞭,利奇轉身朝著自傢的營地走去。
剛一回來,利奇看到老爸和另外幾個人朝他走瞭過來,裡面倒是沒有他最討厭的那個老太婆。
「兒子,你回來啦!有一件事找你商量一下。」開口的是利奇的老爸。他其實很不願意說這話,當初還在裴內斯的時候,大傢就已經決定他們絕對不能有特權,要和周圍的人「同甘共苦」。
「老爸,你用不著說瞭,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利奇很輕松地笑瞭笑,他瞟瞭一眼,看到馬龍的小舅子站得遠遠的,正往這邊瞧。
馬龍的小舅子和他覺醒的時候差不多大,剛過十五歲,雖然是男人,卻有些靦腆,不喜歡說話。說實話,他這個人並不討厭。
肯定不是這個小子自己不願意加入治安巡邏隊,而是那個老太婆在背後搞鬼。
老來得子,自然特別寶貝一些,利奇並不是不能理解,可惜事關大局,就由不得他理解別人瞭。
「有一件事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們,原本我們都不打算說的。」利奇的聲音很低,但是他暗中用上瞭鬥氣,所以傳得挺遠,至少馬龍的那個小舅子肯定能夠聽見:「當初我們最先商量的時候有過一個協議,我們這個團體裡面絕對不能出現不和諧的聲音,如果有這樣的聲音出現,屬於誰的那一塊,就由誰來解決。」
說完這些,利奇扔下這些人,自顧自地找艾米麗去瞭。
所有的人包括利奇的老爸,全都愣在那裡。
剛才利奇的話在說到「解決」這兩個字的時候,特別加重瞭語氣。
這讓聽到的每一個人都心驚肉跳。
誰都知道馬龍他們以前是幹什麼的,就算不知道的人,在地道裡面躲藏的那兩個月裡也已經一清二楚瞭。
內務部總是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間諜」、「特工」這類字眼,而「解決」這個詞同樣也容易讓人產生聯想。在那個圈子裡,這可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詞,它往往和「暗殺」、「幹掉」、「屍體」、「滅跡」之類的字眼有關。
一股寒氣從利奇老爸的腳底一直踱到腦門,他感覺到渾身冰涼。轉頭看瞭看旁邊的人,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
而遠處,那個十五歲的少年更是臉色煞白。
他其實挺冤枉,因為他很想加入治安巡邏隊,那比待在母親身邊要有趣得多。不讓他去是母親的意思,他和母親為此還發生瞭爭執,他也感受到周圍的人多多少少對他有些不滿。
之前他確實沒有把這件事想得有多麼嚴重,頂多就是認為母親心裡有些別扭,所以在借題發揮。但現在他突然意識到這跟以前在傢裡不同,他們這幫人現在正進行一項大計劃,計劃的策劃者是五個內務部的人,一個心狠手辣、彈指間就可殺人的騎士。
如果因為母親鬧別扭而壞瞭大事的話,他想象不出會發生什麼事。
他甚至不懷疑利奇是不是在嚇唬他,在地道裡的時候,他多多少少聽到瞭一些計劃,計劃的第一步是逃出來,現在已經做到瞭,第二步就是要除掉前總統亞爾諾,以及清除名單上的很多大人物。
原本的計劃裡面甚至還打算煽動難民,借機制造一場暴亂,把那些不適合直接下手的人也一起鏟除,隻是因為顧慮到亂起來容易,重新建立秩序卻很困難,而且名聲方面會留下污點,所以最終棄瞭這個方案。
這個少年甚至有點懷疑,昨天晚上的暴亂會不會根本就是姐夫他們策劃的,為的是讓這裡施行軍事管制。至少從目前的狀況看來,這個可能性很高。
一想到這些,他匆匆地跑回瞭自己的房間。
玫瑰社的女孩們住的地方在一個角落裡面,這是一個獨立王國中的獨立王國,雖然沒有另外一道墻隔著,不過那橫在中間的裝備車,以及車頂上總是站著一個騎士,讓其它人都不願意往這邊靠。
房間雖然擁擠,不過比裝備車上那點空間總是要寬敞得多瞭,所以那些儀器都被搬瞭來。
利奇進去的時候,女孩們正圍繞著一條手臂忙碌著。
這裡並不是隻有艾米麗她們幾個,在旁邊的房間裡面,馬努埃姆派來的幾個助手和一些整備士同樣也在忙碌著。
雖然對利奇沒抱什麼信心,老頭還是派瞭這些人過來幫忙,反正他的手底下有的是人。
自從同盟知道自己已經遠遠落在聯盟的後面,就開始不惜一切代價地施行人海戰術,同一個專案至少有兩位大師負資,大師身邊除瞭原有的助手,還配給好幾個輔助的助手,以及一大堆負責幫忙的整備士。
這些人名義上是馬努埃姆借過來幫忙的,實際上是同盟配給利奇的助手,隻不過掛在老頭的名下,現在又轉給瞭艾米麗。
幾名整備士擠在同一個角落裡面,他們正忙著把一根根魔動筋腱裁開,再重新焊上控制觸點。從老頭那裡借過來的助手同樣也在幫忙,被截斷又重新弄好的魔動筋腱,全都要一根根重新檢測過,這又是費時而又枯燥的活。
做這種事,這些人肯定會有怨言,不過他們的怨言全都被馬努埃姆堵瞭回去。
「簡單卻又繁瑣,這就是那個小子的設計風格。」老頭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那些助手們對這個評語並不陌生,之前,它被用來評價新型制式戰甲「龍」。
龍戰甲總共由兩萬五千個零件組成,單單論零件數量的話,在制式戰甲裡面肯定排名第一,就算專用戰甲裡面也很少有這麼復雜的。
但是這麼多零件大部分卻是相同的,如果隻算形狀、樣式不同的零件,總共隻有一千一百二十七種,絕對是精簡到瞭極點。
有瞭這個前例,當然沒人再敢亂說什麼,就算有怨言,也隻敢在心底抱怨。
有馬努埃姆這樣的大師在後面支持,一切當然進行得很順利。那個控制系統本來一訧不難弄,艾米麗花瞭一晚上的時間便做出來瞭,給老頭看過以後,老頭又稍微改動瞭一下。
用單獨一根改過的魔動筋腱測試瞭一下,控制系統被證明沒有問題,那根魔動筋腱也如同預料中的那樣動瞭起來。
雖然不至於像之前那樣難看,但是動作的僵硬是明擺著的。想要讓動作變得更漂亮、更柔和一些,除非把每一段魔動筋腱裁得更短,那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全都會成倍增加。
雖然測試的結果不算理想,艾米麗仍舊按照利奇的意思改裝出一條試驗用的手臂。
試驗用的裝置看上去總是顯得有些醜陋,眼前這條手臂也是一樣。它的比例差不多是一比一,所以很是粗短難看,手隻有三拫手指,同樣也是又粗又短,整條手臂上面佈滿瞭無數探針,那是為瞭收集資料用的。探針連著許多金屬線,這些金屬線又連接著記錄儀。
看到利奇進來,金妮猛地一蹦就掛在他的身上,嘴裡撒著嬌:「怎麼樣?我們做得夠快吧!你打算怎麼獎勵我們?」
利奇在小妖精的臉頰上親瞭一下:「獎勵過瞭,你對這個獎勵還算滿意嗎?」
金妮這個小妖精當然是咯咯咯地直笑,撒嬌歸撒嬌,房間裡面有那麼多外人,她並不敢太過放肆。
像是邀功似的,她把利奇拉到瞭那條試驗用的手臂面前。
「做這東西真是麻煩,不過總算是成功瞭,你得好好謝我們才行。」金妮把艾米麗和索菲也拉瞭過來。
「成不成功還不知道。」
利奇當然不會隨意搭理這個傢夥,這個小丫頭要的獎勵肯定是陪著她,最好哪裡都別去。
自從他把阿麗亞娜介紹給女孩們之後,他就感覺到兩群女人彼此間有爭寵的苗頭。
這些女孩也知道他和105小隊的成員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卻從來沒在意,因為她們清楚騎士和普通人屬於兩個世界。利奇的身份比較特殊,同時和兩個世界都有關系,而她們和那些女騎士之間卻不存在真正的爭奪。
但是這一次不同瞭,阿麗亞娜和她們一樣也是普通人,這讓她們感覺到瞭威脅。
「放心,我能感覺到,你的想法肯定會成功。」金妮理直氣壯地說道。
「感覺?」利奇笑起來,不過他並不敢小看金妮的感覺,那是念者的異能,而且是一種很稀奇的異能。
和騎士所擁有的直接力量比起來,念者的力量顯得有些虛無縹緲、不可捉摸。因為念者的力量來源於精神,而精神卻很容易出問題。
就拿金妮這個小妖精來說,她看某個人或者某樣東西常常就隻是憑一種感覺,這種感覺有時候來自於異能,不過有的時候卻是錯覺。她本人都分不清,旁邊的人更分不清。
想要提高異能的成功機率,就隻有靠外部裝置的增幅,可惜所有的增幅裝置全都來自於對史前遺跡的發掘,能夠增幅的隻有念者的「精神傳導」、「精神屏障」和「煉化」。
「我能試瞭嗎?」利奇問艾米麗。在這裡,艾米麗才是領導者,接下來就是艾米麗的母親英格瑞。至於另外兩個成員索菲和金妮,一個很少說話,等閑不發表意見,一個話太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廢話,全都可以無視。
「我不敢保證能成功,你要試的話,最好戴上棉套。」艾米麗很少那麼猶豫。
棉套就是一個厚厚的棉佈筒子,從胳膊一直套到手腕,中間是厚厚的一層棉花。隔著這個東西,感覺和控制都會變得很遲鈍,不過要安全得多。
戴上棉套,把手插入那條手臂之中,利奇先屈伸瞭一下手指。
隨著「吱吱」的輕響,三根鋼質的手指動瞭起來,那動作絕對很快,有點像是繃緊弓弦之後猛地放開的感覺。
手指之後就輪到手腕瞭,利奇勾瞭一下手腕。
隻聽到「喀」的一聲輕響,他的額頭立刻滲出瞭一排細汗。
利奇的臉頰抽搐著,剛才那一下,他的手腕扭傷瞭。
如果說,動手指就像是突然放開緊繃的弓弦,那麼現在就是絞緊的投石機被突然間放開,而他偏偏不小心,把手放在投石機的拋擲臂上。
這反應速度也寊在太快瞭吧。在利奇的感覺,他的鬥氣剛剛發動,手腕就折成瞭九十度,就算不穿戰甲做這個動作,速度也絕對沒有這麼快。
「吱」的一聲輕響,重新將手腕挺直,利奇將手抽瞭出來,他看瞭一眼手腕的部位。
這個地方明顯紅腫瞭起來,果然剛才那一下子已經扭傷瞭。
「這就是成功?」利奇撫摸著受傷的手腕,瞪瞭小妖精一眼。
金妮吐瞭吐舌頭,縮到瞭母親的身後。
「魔動筋腱被裁成瞭原來的十分之一,收緊所需要的時間自然就變短瞭,雖然不至於比原來快十倍,但是五、六倍總是有的。」艾米麗連忙解釋道,她也是剛剛想起這件事。
五錢倍?利奇陷入瞭遐想。
那天看到的試驗戰甲,速度已經隻能用「瘋狂」形容,如果比那再快五、六倍的利奇已經沒辦法想象瞭。那……
他也清楚,魔動筋腱收縮的速度不代表戰甲能夠達到的速度,一匹馬光著身子可以比其它馬跑得快很多,但是拉上一輛大車之後,就很難說瞭。對於一部戰甲來說,骨架和裝甲占據大部分重量,有它們拖累,想要將速度提高五、六倍根本不可能。
能夠把速度提升一倍,他就已經很興奮瞭。
揉瞭揉紅腫的手腕,利奇還是把手伸進瞭那條試驗手臂裡面。
又是一股巨力傳來,利奇的手臂彎瞭起來,這一次他已經有所準備,事先運起瞭金剛力,卻仍舊被這強勘的力量嚇瞭一跳。
金剛力很強,可以將肉體的力量提升好幾倍,不過肉體的力量再強悍,也比不上機械的力量。
重新伸直手臂,這本來是很簡單的動作,現在卻變成瞭一拳。
房間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砰」的一聲輕響,那是空氣被極度的擠壓引起的震爆。
引起震爆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黛娜修煉的「雷霆戰技」,出手的那一瞬間同樣也會引起震爆。「雷霆戰技」練到高深之處』據說一出手就如同雷霆滾滾、霹靂交加,每一擊都能夠引起震爆。
不過像現在這樣隻是舉手投足之間都能夠引起震爆,這就有點不尋常瞭。
女人全都膽小,震爆聲把她們嚇瞭一跳。
就在這個時候,「吱吱」的一連串輕響,那條手臂動瞭起來。
仍舊有一點不自然,感覺還是很僵硬,不過比起那部試驗戰甲已經好得多瞭。
因為速度太快,驟動驟停,震動變得非常厲害,不但插在試驗臂上的探針抖個不停,連鋼質骨架也發出瞭「嘎吱」的呻吟。
把測試動作完整地做瞭一遍,利奇將手拔瞭出來。他的臉色有些發青,手臂上的棉套已經變成兩截,手肘的部位被撕扯成一堆棉絮,手腕和肩膀這兩個地方同樣也是磨損嚴重。
被撕扯開的不隻是棉套,身上這套戰鬥服也徹底報廢,那麼柔韌而又結實的皮革,也被扯成瞭碎佈條。
利奇看瞭一眼破損的部位,露出發紅的皮膚。戰鬥服的裡面沓有一層絲綢內襯,就是為瞭減少摩擦,居然沒起到作用。
皮膚不隻是發紅,還可以看到絲絲血痕,全都是輕度的擦傷。
利奇倒是不在乎這點小傷,不過他剛才已經用上瞭金剛,居然還會被傷到,沒那麼做的話,整條手臂恐怕已經和手腕一樣又紅又腫瞭。
利奇想起瞭從前,那時候的他操縱一部像熊一樣又蠢又笨的戰甲,什麼武器都不帶,一手拎著一面巨盾,雖然實力淺薄,不過別人想殺他並不容易,同樣他想攻搫別人也很難做到,翻來覆去隻有一招盾擊可用。
最後一次拿起巨盾好像還是在格拉斯洛伐爾的時候,之後他就改走輕裝的路子。一開始是和玫琳學,打算成為一個輕裝防禦者。沒有想到後來越走越偏,現在用的那部「夜叉」已經連超輕型都算不上瞭。
突然間,利奇意識到自己已經遠離真正的戰場很久瞭。
就算在前線的那段日子,他做的也大多是偵察工作,偶爾出一次手,也是在背後被別人攻擊,根本沒有進行過一場面對面的戰鬥。
就連偵察騎士也沒有他這麼清閑,至少在105小隊,諾拉每一次都跟著大傢一起上陣,好幾次險死還生。根本不像他,飛在一、兩千米的高空,就算被別人發現,也傷不到一根寒毛。
這種突然間出現在腦子裡面的新型戰甲,是不是預示著他應該回歸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