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

　　霍都話還沒說出口，又一個嘴巴子，他摸瞭摸自己的臉，還真被黃蓉的氣勢嚇得有些心虛。

　　黃蓉道：“兩個選擇，一，放我走，這件事情當沒發生過，你也不許跟任何人說；二，把藥給我吃瞭，做你想做的事，然後死。”

　　霍都想瞭想，註意到第一種選擇的措辭，他突然不生氣瞭，笑道：“我選第一種。”

　　黃蓉立刻沖外面喊到：“停車。”說著就要穿上鞋襪下去，霍都忽然拿起她的白襪，道：“不過我也有個條件，這條襪子送給我。”

　　“你……”黃蓉臉蛋不易察覺的紅瞭一下，沒有說話，直接穿上瞭鞋子。

　　她跳下車，長籲口氣，往回走瞭幾步，卻見楊過騎著小紅馬追過來。她趕緊平復瞭下心情迎瞭上去。

　　“過兒，你怎麼來瞭？”

　　楊過不答反問：“郭伯母，你沒事吧！”

　　黃蓉道：“沒事。區區一個霍都，不敢把我怎樣。”她翻身上馬，也沒多想，沖楊過伸出手，把他拉上馬。

　　黃蓉一直把楊過當個孩子，楊過一扶她的腰，她才覺得不妥。可是再讓他下去更不妥。

　　楊過忽然發現黃蓉一隻腳上沒穿襪子，露著雪嫩的腳背，心中一震，卻不敢去問。再看她衣服其他地方，包括發鬢都沒有亂，方才松瞭一口氣。

　　不多時，黃蓉感到後面有個硬硬的東西頂在腰眼處，心中猛然一驚，身子顫瞭一下。

　　楊過嚇得連忙道：“郭伯母……我……我不是故意的。”

　　黃蓉道：“孩子而已，無需解釋。”

　　一句孩子，將所有尷尬化於無形，楊過松瞭口氣。

　　很快遇到魯有腳帶著人趕過來，楊過不見小龍女，忙問道：“我姑姑呢？”

　　“過兒，我在這裡。”小龍女忽然從林中轉出。

　　楊過下得馬來，沖黃蓉躬身施禮，道：“郭伯母，小侄就此別過，伯母和郭伯伯多多保重。”想到這番別後再不相見，心中難過。

　　黃蓉問道：“你到那裡去？”

　　楊過道：“我和姑姑去個不見人的所在隱居，從此永不出來，免得累瞭郭伯伯與你的名聲。”

　　黃蓉聽他這般說，頗有些小孩子跟大人撒氣的意味，忽而一笑：“你應該知道我父親號東邪，行事做派素來不拘一格，其實單我本人，根本不在意那些。”

　　楊過心頭一暖，忙道：“郭伯母，你真能理解我？”

　　黃蓉道：“要走也不忙在這一刻，今兒大夥兒累瞭，咱們找個客店休息一宵，明日分手動身不遲。”楊過見她情意懇摯，不便違拗，也就答應瞭。

　　找瞭傢客棧住下，當晚用過晚膳，黃蓉差開郭芙，叫她去和武氏兄弟說話，將小龍女叫進房來，說道：“妹子，我有一件物事送給你。”

　　小龍女道：“你給我什麼？”

　　黃蓉將她拉到身前，取出梳子給她梳頭，隻見她烏絲垂肩，輕軟光潤，極是可愛，於是將她柔絲細心卷起，從自己頭上取下一枚束發金環，說道：“妹妹，我給你這個戴。”

　　那金環打造得極是精致，通體是一枝玫瑰花枝，花枝回繞，相連處鑄成一朵將開未放的玫瑰。黃藥師收藏天下奇珍異寶，她偏揀中瞭這枚金環，匠藝之巧，可想而知。

　　小龍女從來不戴什麼首飾，束發之具就隻一枚荊釵而已，雖見金環精巧，也不在意，隨口謝瞭。黃蓉給她戴在頭上，隨即跟她閑談。

　　說瞭一陣子話，隻覺她天真無邪，世事一竅不通，燭光下但見她容色秀美，清麗絕俗，若非與楊過有師徒之份，兩人確是一對璧人，問道：“妹子，你心中很喜歡過兒，是不是？”

　　小龍女盈盈一笑，道：“是啊，你們為什麼不許他跟我好？”

　　黃蓉想起自己年幼之時，父親不肯許婚郭靖，江南七怪又罵自己為“小妖女”，直經過重重波折，才得與郭靖結成鴛侶，眼前楊過與小龍女真心相愛，她自己並不想橫加阻攔。

　　不過，他二人師徒名份既定，若有男女之私，大乖倫常，有何臉面以對天下英雄？當下嘆瞭口氣，說道：“妹子，世間有很多事情你是不懂的。要是你與過兒結成夫妻，別人要一輩子瞧你不起。”

　　小龍女微笑道：“別人瞧我不起，那打什麼緊？”

　　黃蓉暗暗佩服，人能活的如此灑脫，超然世外，確是一種逍遙，嘆口氣道：“縱然你不在意，過兒呢？”

　　小龍女道：“他和我一輩子住在誰也瞧不見的地方，快快活活，理會旁人作甚？”

　　黃蓉一呆，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卸任丐幫幫主？希望什麼樣的生活？”

　　小龍女也一呆，沒有說話。

　　黃蓉站在窗邊，望著外面夜空，道：“我想做一隻鳥兒，就如同我傢白雕，與靖哥哥自由自在的飛翔。跟你的想法其實差不多，隻是我不忍栓住靖哥哥手腳。”

　　小龍女若有所思，久久不言。

　　黃蓉道：“你我是女人，可以這樣想，可靖哥哥是男人，過兒也是男人。”她頓瞭一頓，意味深長道：“愛有很多種方式，我不說對錯。你應該想想過兒要什麼，你應該給他什麼。”

　　小龍女隻想到兩個人在一起很快樂，從來沒想過太多，聽黃蓉一說，呆瞭又呆。忽而起身，沖黃蓉道：“黃姊姊，多謝教誨。”

　　看著小龍女出去，黃蓉再次轉身看向夜空。心中嘆道：“看他們這般純真逍遙，我何苦這般逼她？隻是靖哥哥希望過兒能有個出息。”

　　小龍女回到房間，楊過笑著過來想親她一口，小龍女情緒卻不高，想瞭想道：“過兒，我問你，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輩子待在古墓，永遠不出來嗎？”

　　楊過想也沒想，直接道：“那是自然。”

　　小龍女又問：“你不曾想過，如你郭伯伯一樣，成為名動天下的大俠嗎？跟我在一起別人會瞧不起你，你真不在乎嗎？”

　　楊過一呆，是男人誰不想成為洪七公郭靖那般人物，他想起洪七公受整個武林愛戴，郭靖受眾人敬仰，片刻的遲疑卻讓小龍女臉色微變。

　　小龍女又道：“永遠待在古墓裡，你真的會習慣嗎？時間久瞭會覺得悶嗎？”

　　楊過忽而道：“姑姑，要不我帶你浪跡天涯，有很多地方你都沒去過，咱們逍遙天下其實也很好的。”

　　小龍女明白瞭，她取出繩子掛在房間，輕身而上，道：“過兒，今夜早點休息吧。”

　　楊過知道郭伯母就在隔壁，也不敢動那個心思，隻是覺得姑姑突然變得清冷，似乎跟他初入古墓時一般。也沒多想，隻道她不喜歡郭伯母。躺在床上跟小龍女說話。小龍女興致寥寥，不一會他就困瞭。

　　夜深後，小龍女心頭思緒百轉，心道：“黃蓉所言不無道理，過兒內心是不喜歡永遠待在古墓的，他是男人，也想成為一代大俠。跟我在一起隻會讓他聲名狼藉。何況我已非清白之身，他的妻子應該是一位幹幹凈凈的女子。”

　　她來到床頭，看楊過睡得正香，望著他俊美的臉，想起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小龍女實在舍不得，一滴淚悄然落下。

　　第二天清晨，楊過醒轉，隻覺肩頭濕瞭一片，微覺奇怪，見小龍女不在房中，坐起身來，卻見桌面上放著一紙信，他拿起來看完。

　　驟然腦中一團混亂，呆在當地，不知所措，見桌面上淚水點點，兀自未幹，自己肩頭所濕的一片自也是她淚水所沾瞭。他神智昏亂，推窗躍出，大叫：“姑姑，姑姑！”

　　黃蓉在隔壁聽到聲音，不忍出來看，她昨夜聽到小龍女離開的聲音，並且出來與她見瞭一面。小龍女拜托她好好照顧楊過，她其實很想留下小龍女，可是最終沒有。

　　楊過瘋瞭似的沖出客棧，向北竄瞭一步，又掉頭往南跑去。然而無論哪個方向都不可能找到姑姑瞭！他跑著跑著，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瞭出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過兒！”來的是黃蓉，她一直跟著直到他摔倒。

　　楊過從昏迷中幽幽轉醒，眼未睜開便又叫“姑姑”。

　　郭靖和黃蓉站在床前，心裡不是滋味。黃蓉心中有愧，坐下來摸瞭摸他的臉，輕聲喚道：“過兒！”

　　楊過睜開眼，看到郭靖黃蓉，感覺體內一陣熱量流淌，顯然是剛剛郭靖給他輸送過真氣。

　　黃蓉道：“過兒，龍姑娘走瞭，我知道你難過，可總有再見之時，你若由此傷瞭身子，她會心疼的。”

　　楊過似是自語：“為什麼？為什麼姑姑不當面說清楚？我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想做什麼大俠。”

　　郭靖黃蓉一呆，相互看瞭一眼，退瞭出來。走出房間，黃蓉心情沉重，邊走邊道：“靖哥哥，我真為他們感到惋惜。”

　　郭靖嘆息道：“想不到龍姑娘如此深明大義，若她不是過兒師父，我定然成全他們。”

　　郭芙突然過來，道：“爹，娘，他怎麼樣？”自那日被當眾拒婚，她心中不忿，可女兒傢心思難懂，這幾日似乎又不怎麼恨楊過瞭。

　　黃蓉心想：讓一個人忘卻另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接受另一個人，於是對女兒道：“過兒心情不好，這幾日你多陪陪他。”

　　郭芙小嘴一噘，道：“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們還要我嫁給他，真是無語。”說著，卻去瞭房間。

　　郭芙進來房間，卻是幸災樂禍道：“某人走瞭，某人傷心欲絕，真是讓人開心。”

　　楊過那裡有心情理會她，雙目空洞，死氣沉沉。

　　郭芙上去拍瞭他一下，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難過，我非常的開心。特地來看你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