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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玄武城

  天剛拂曉,日月無光,天空灰蒙蒙的好似被烏雲籠罩,前路晦暗不明,一片迷茫。不久,地平線上緩緩升起一道橫絕天地的屏障。

  「那便是玄武城的城郭嗎?」隨著城墻矗立愈高,百裡初晴驚訝地眺望遠方。馬兒在胯下飛馳,越是靠近,那漆黑如墨的城墻拔得越高,如龐然巨物般矗立身前,或許隻有捍衛帝都的天門關能與之媲美。

  「銅墻鐵壁,天塹之城果然名不虛傳!」戚艷嘴角微揚,帶著不削的笑:「可惜,這樣一座堅城卻不戰而降。」

  一路鬱鬱寡歡,陷入沉默的卓均也來瞭興致:「自是師尊他老人傢神功蓋世,斬瞭劫教教主,嚇得劫教六道聞風喪膽,臨陣倒戈。晉末帝陸柄才被迫開城投降。」

  「師尊的厲害還用多說。聽說劫教現在的教主夜闌日日沉迷酒色,約束部下龜縮在晉州,倒是很識時務,哈哈!」戚艷更加眉飛色舞。

  聽他們吹噓劍宗過往的赫赫戰功,百裡初晴的心不禁被刺痛,卻還要強擠出一抹笑容,禮貌地附和道:「恩,劍聖前輩位居天榜第二,可見陛下聖明。」

  「此行又要與劫教交鋒,我們別毀瞭師尊的英明。」卓均鄭重點頭,決心要替昨日的事將功抵過,臉龐的輪廓在光暗交錯下顯得格外俊朗。

  百裡初晴別過頭,心底五味陳雜。他們是功臣,而你卻是罪臣,終是因為血緣的牽連嗎?

  靠近玄武城,三人便不再多話,策馬至城下時辰尚早。待寅時一到,巨大的鐵門在衛兵的拉動下隆隆作響,緩緩敞開,清冷空曠的十字主街出現在眼前。

  「南劍派弟子到青山鎮剿匪,可惜白跑瞭一趟。」等守衛說出,卓均上前和之交涉。

  「剿匪?哦,幸虧你們去晚瞭,進去吧!」守衛剛起不久,睡眼惺忪地打量三人一眼,打瞭個哈欠便放行瞭。

  整條主街都是由石路鋪地,兩邊是鱗次櫛比的屋宇,茶樓,酒館,教坊,當鋪,都打著黑木紅字的醒目招牌,簷下還有數不清支起的各色篷佈。不難想象,時候一到主街會是怎樣一番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

  百裡初晴便與卓均,戚艷巡視瞭一州主城的闊景,在岔路口分道揚鑣。這城中少不瞭劫教的眼線,他們分開行動,各自打探才能最好的隱蔽行蹤。

  佈衣打扮的百裡初晴到市井間尋問,卓均和戚艷便作為門派弟子,在戲院,教坊等上流場所中查探消息,日落前在約定地碰頭。

  眼下,玄武城中的大街小巷裡多是一片清靜,隻有巡兵和打更人在遊蕩。若是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街上,必惹人懷疑。卓均、戚艷自是先找客棧落腳,百裡初晴便到屋社密集的街坊間暫歇。

  她找瞭處初日照射不到的陰暗小巷,這裡飄蕩著人畜混雜的臭氣,清晨還好些,過瞭正午怕是更加濃鬱。百裡初晴用手捂住鼻子,不禁懷念起天山冰冷清新的空氣,隨即搖瞭搖頭。此行若找不到母親,她真的再也不想回寒月宮瞭。

  時間緩緩流逝,百裡初晴也習慣瞭市井的氣息。此時民居內升起裊裊炊煙,雞鳴狗吠之聲從院子裡傳出。巷子斜對面的木門吱呀吱呀地打開,一個婦人將渾濁的水隨意潑到街上,沒精打采地看瞭眼外面,便關門回去瞭。人群活動的嘈雜聲愈加清晰,時而還能看見人從巷口路過,但這條昏暗的小巷還無人踏足。

  百裡初晴註視著街上的動靜,盤算自己該如何展開行動,忽然嘴巴被一隻手無聲無息地掩住,觸感溫暖,下手卻狠厲,捏得臉頰乃至牙床為之抽痛。令她不敢反抗的是同時出現在脖頸上的白刃。

  「嗚嗚?」百裡初晴身體僵硬,嗚咽聲表達著質疑和懇求。

  「噓,不想死就別出聲!」輕快細微的女聲從背後傳來,聽起來還頗為稚嫩。

  百裡初晴乖巧地點頭,用力捏掐的手才從眼前扯開,隨後是匕首慢慢從脖頸滑到肩膀,後背,威脅依舊存在。

  「咦!」身後的女人發出一聲不滿,百裡初晴隨即感到她的手在自己的後背上蹭瞭蹭。是她的手蹭到自己臉上的土灰 ,現在全抹在自己衣服上。

  百裡初晴握緊瞭拳頭,悄悄在後背皮膚上凝氣一面冰層,慶幸對方沒有察覺,數息後便可回身反擊。

  偏巧,巷外的街道突然騷動起來,男女老少驚恐的叫喊。比之更叫人心驚的是一陣鐵靴踏地聲,約有四、五人,整齊,快速,有力。

  「啊啊!」隨著一聲女子的慘叫,身著粉色綢衣的身影撲倒在地上。瞧她赤著腳,多半是不慎踩在門前的水上滑倒的。

  這女人雖披頭散發的,但看衣著和露在外面的白皙肌膚,絕非是下賤出身,不知為何會有此處境。

  接著,四個身著六扇門黑衣捕快服的男子圍瞭上來,領頭那人冷笑一聲,等那女子抬起頭,便一腳將鐵靴尖塞進對方嘴裡。「搜!」他下令。

  哪裡是搜身那麼簡單,百裡初晴垂下頭,不忍去看,餘光卻能瞥見很多之人圍瞭過來,擋住瞭巷口,對著趴在地上的女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沒有!」

  「該死,定是定是被這賤人藏起來瞭,快說侯爺的桃花玉佩被你藏哪瞭?」領頭人罵罵咧咧道。

  「不是,不,不是我」女人幹嘔幾下,已泣不成聲,淒慘地哭訴。領頭人對此嗤之以鼻:「拖回去好好審訊,不信她不招!」他對身邊的百姓大聲叫喝:「看什麼?都滾開!」

  人群立馬散開,百裡初晴也得以看到被當街扒光,酮體上還多瞭許多傷痕和淤青的女子,也窺見她右臀上的刺青,便清楚瞭對方的身份,呢喃道:「真可憐,亡國的富傢千金淪為奴婢,生死榮辱還不是任人宰割。」

  百裡初晴向女犯投去憐憫的目光,恰巧和女犯側過的臉對視。那對絕望的眼睛看向自己,忽然閃亮出驚異的色彩。顫抖的手指向巷子裡,滿是鮮血的嘴巴張大,仿佛是想指認兇手,但喉嚨裡發出的卻是不似人聲的尖叫。

  「叫喚什麼?」一隻鐵靴踢在女犯臉上,隨即沒瞭聲音,隻留下一張血淋淋的臉,被拖離視線。

  百裡初晴為此震驚而不解,忽然她意識到,兀地旋身,果然看到一個矮她一頭的少女。

  少女身穿鵝黃衣裙,搭配純白夏佈裹腿,肌膚微黑,腦袋像小老鼠般俏小,有著淡茶褐色的明亮大眼,嘴唇很是嬌嫩,紅紅的,很健康,很可愛。

  「是你幹的!」百裡初晴驚詫道。不是指對方用刀威脅自己,而是發現她手中提著一個足有她掌心大的粉色玉佩,打造成美致的夾桃竹圖案,看起來價值連城。聯想起捕快說的桃花玉佩,和女犯瘋狂地舉動,百裡初晴很快將二者結合一起。

  黃衣少女看看手裡的玉佩,捂著嘴竊笑不止,對百裡初晴的質問不削一顧。「咯咯,這女人真是個倒黴鬼,怕是要被六扇門活活打死,屍體被扔進長江也洗不清呢!」

  百裡初晴看到這小女賊還滿不在乎地笑,大感氣惱,直想給她一巴掌。

  「呦呦,看來你是知道瞭。」黃衣少女斜瞭眼百裡初晴,語氣驟然冰冷,袖口裡兀地伸出一把匕首,沒做絲毫停留便朝百裡初晴的小腹刺去。

  百裡初晴早有防備,怎會再被輕易得手?她向後退瞭半步,騰出反擊的空間,揮出一記手刀打在黃衣少女的手腕上。

  「啊!」黃衣少女痛呼一聲,丟瞭匕首。百裡初晴趁機向前,飛快抓住對方纖細的手腕,寒意自掌心裡湧出,黃衣少女整條手臂都為之一顫,粉玉也從她手心裡墜落,被百裡初晴前探的腳接住。

  這麼好的玉,則能輕易摔碎。百裡初晴看她武藝平平,內力修為也不過凝脈境,心中便有瞭底氣。

  「冷呀!」黃衣少女面對驟然襲來的寒冷,剛反應過來,就被百裡初晴單手捏住小嘴,將顆小腦袋按在墻上。恐懼外加侵襲入體的寒意讓小女賊瑟瑟發抖。

  百裡初晴瞥瞭眼巷口,街上不是沒人註意這裡,但對上百裡初晴不善的目光,忙灰溜溜地走瞭。早聞玄武城治安混亂,的確不是空穴來風。平民間偷搶私鬥,隻要不鬧出人命,六扇門一般不會插手。

  「沒人救得瞭你!」百裡初晴放出狠話,感覺臉頰還在隱隱作痛,指間又加大幾分力道,掌心傳來她嘴角流出口水的濕熱。

  看那對朦朧,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百裡初晴的心一軟,松瞭手。「這次就放你一馬,別讓」她話未說完,就見小女賊踩著土墻,幾個翻身就到瞭房頂,速度之快讓人猝不及防。

  「算你厲害,女強盜,扮豬吃老虎!」小女賊朝下探頭,單手捂著臉,嘴角疼得一抽一撇,卻還在向百裡初晴炫耀她手指提著的戰利品。

  那是一個白底繡著梅花圖案的錦囊,鼓鼓的,正是錢袋。「一換一,但是我虧大瞭!玉佩我遲早會拿回來的!」小女賊扔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百裡初晴驚得瞪大瞭眼睛,慌忙也追上屋頂,可對方已杳無蹤跡。「別走,我跟你換!」她忍不出要喊出這句話,無助地探視四周,一無所獲。

  袋子裡的銀錢無足輕重,可其中懸鏡司下達給密令卻極為重要,那上面有離武女帝的印文,是她的護身符。若失,百裡初晴真不知會生出多少麻煩。

  母親你在哪裡?百裡初晴迷茫地看向東邊玄武城宮樓林立的巍峨皇宮,厚實的外郭有著極為醒目的缺口,印證瞭母親曾向她講述的故事。

  清風徐來,百裡初晴方察覺到眼角已然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