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當年往事的蕭明瑯道:“所謂蠻人,畏懼威嚴而不懼怕恩德,你不管對他再好,也是沒用的,也正是這樣的情況下,我父那般殺伐無情的將軍,才使得他們不敢輕易發起兵事,但小摩擦註定少不瞭,也正是處於這樣的情況之下,我這個第二任將軍對於弓弦,或者是刀劍之類精通,畢竟你要統兵打仗,僅僅隻會讀書也很難使人心服口服吧?”
夏芷月靠著長凳,一直並攏美腿笑道:“知道,蕭公子這番話其實就是與普通士卒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蕭明瑯看瞭眼她仙子模樣,點頭又道:“那年邊關大雪,我在烽煙關外路過一處小營寨,也就是這個時候,有城外百姓從外逃瞭回來,一說才知道是他們回城途中,城外有蠻族襲擊瞭他們,殺瞭五個百姓,奪去瞭二十多頭牛羊,如果是芷月小姐遇到這種情況,你會如何處理?”
夏芷月聽到這裡,神情認真的皺眉道:“我會奪回牲畜。”
蕭明瑯搖搖頭道:“可當時已經是天色將要垂暮,大雪封山,我所在的這處小營寨離回城的路最少也有三十裡,身邊可以帶的也隻有隨身跟隨的三百輕騎兵,而對方在牧民口中雜七雜八的說法裡,烏壓壓一片,最少也有千人之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冒然出關,一定是兇多吉少。”
夏芷月輕笑道:“可是最後,你還是選擇追擊瞭,是不是?”
蕭明瑯坐的端正道:“我明瑯在涼州雖是高居廟堂的天上人,可也知道百姓民生疾苦,這二十多頭牛羊,對我來說是不值一提,可對那些老百姓來說,卻是比他們命都要貴重的命根子,當你親眼看見,一個個衣食窘迫,被蠻族欺壓的可憐百姓天塌瞭一樣跪在你面前哭泣,你就知道即使身為貴族,也會為之悲傷瞭。”
夏芷月收回輕拂脖頸的玉手,仙女容顏上,為之肅然起敬道:“小女卻沒想到,原來蕭兄也會有這樣柔情似水的一面。”
蕭明瑯對此輕描淡寫道:“我就記得是一場大雪銀白的夜,我一邊記著對百姓奪回牛羊的承諾,一邊在馬上看著空曠荒野的積雪,冷風呼嘯的吹,弓弦之上就是一輪明亮的月,照著地上的一片雪白,也幸好是他們搶奪牛羊回去的慢,也想不到我們敢過去追,急奔瞭二十裡,就找到瞭蠻族駐紮的營寨。”
夏芷月來瞭興趣道:“哦,那場景如何?”
蕭明瑯笑道:“當然是他們載歌載舞瞭,生著火把,吃著烤肉,我們在上邊一看,月光積雪底下,全是一座一座小帳篷,可也正是這樣,當猛然發起沖鋒時候,你都能感受到生死相隨的一種暢快淋漓盡致。”
夏芷月輕掩紅唇笑道:“當年決定追擊,又到瞭這個時候,一定是什麼都不怕,連死都不在乎瞭,對吧?”
蕭明瑯痛快點頭道:“人若憤怒的時候,怕不怕死那就一邊站,我靠三百人沖擊千人營寨,長久追擊的憤怒一旦爆發,真是猶如魔神附體,一張弓弦一拉,隨後近身接戰,一把鋼刀在手見人就殺,如果世上有魔鬼,那個時候我們就是蠻人眼裡的魔鬼。”
夏芷月贊許道:“狀元爺不愧是將軍世傢,一身膽氣果然豪邁。”
蕭明瑯道:“也就是這一晚上,我們確實大獲全勝,不過就是後來才知道,那天他們帶隊的人,就是蠻族首領禿麻骨的親弟弟兀兒山,可惜瞭,兀兒山那晚就是被殺死在營寨裡邊,此後,蠻族與我們涼州算是徹底結仇瞭,自那件事後,蠻族也是一直隱忍至今。”
夏芷月看的明白道:“這是因為尊父的威名,還有北燕正處於巔峰的國威,才讓蠻族選擇瞭隱忍。”
蕭明瑯點頭笑道:“聽我說完瞭這些,芷月小姐對邊關的人,可有瞭一些大致的看法吧?”
夏芷月像個做沉思的小女孩一樣,指尖摸著自己紅唇,才女嬌俏道:“就是不知雁門,雲中如何?”
蕭明瑯早就料到她關心的重點就在這裡,於是就從自己身旁拿出來一張裝裱精美的小圖紙,隨手打開一看,則是畫的非常詳細的地圖,這張地圖被他上樓梯時候,一直背負雙手放在身後,坐下來時也並未起眼。
這個時候蕭明瑯把地圖展開遞給夏至月,夏芷月很快就從地圖上詳細的看到瞭雁門,雲中的地圖。
她指尖輕輕拂過雁門字跡,抬頭笑道:“狀元爺果然細致入微。”
蕭明瑯更善於猜測人的想法,坦然說道:“我看芷月小姐大駕前來拜訪我,為的一定就是傅傢姐弟的那件事瞭,或許芷月小姐對皇城的人和事物瞭解的一清二楚,可這邊關的風土人情,卻是芷月小姐所生淺的地方。”
夏芷月並攏美腿,看著手裡展開地圖,目光停留在雁門,雲中四個字身上道:“狀元爺是文武雙全的人,那其他邊鎮類似狀元爺的人,是否也是如你一樣?”
蕭明瑯笑道:“也像我當年那樣,為瞭二十幾頭牛羊,看不得可憐人哭哭啼啼,從而腦門一熱,就年輕不怕死的沖鋒陷陣嗎?”
說罷,他又搖瞭搖頭道:“但是把話說回來的話,如芷月小姐此時此刻心中所想,在武人的世界裡,是否是對生死看的很淡,或者是與普通世人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其實說實話,我們也都是正常人,隻不過有更多面臨生死考驗的機會。”
夏芷月道:“那蕭兄覺得,大凡將門子弟對忠義如何看法?”
蕭明瑯鄭重道:“人和人天生不一樣,不過邊關的人,即使出身富貴,也會從小更經歷磨難一些,就比如傅傢姐弟他們,而現在芷月小姐所擔憂的,其實就是太子擔憂的,太子並不瞭解傅傢姐弟究竟是何樣人,芷月小姐或許也有這層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