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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重見蟊匪

  “別……別傷我當傢的。”忽然一個人向前幾步,扔掉瞭手中短鋤頭,顫抖哀求。

  我定睛一看,來人是個女子,膀大腰圓、面目粗糲,她混在一群大漢中,竟一時沒辨認出來。

  我收起短暫的驚愕,問道:“你們為何要取我們的性命?”

  “公子爺,我們活不下去,沒辦法隻能上山當土匪瞭,當傢的和黑雲寨說好瞭,有瞭投名狀就能要我們。”農婦聞聲跪地,雙手作揖。“饒瞭我們吧!”其餘諸人也紛紛效仿,跪地作揖、磕頭,求饒不止:“饒瞭小人吧!”

  “我們是一時糊塗啊!”

  “是啊,我們是無辜的,都怪胡大壯!”

  “早知道餓死算瞭!”

  “起來!”眾人跪地求饒、哄鬧推諉,讓我心下煩悶,但大聲喝止也無人聽從,我靈機一動,拔劍指向腳邊蜷曲的胡大壯:“不起來我就殺瞭他!”

  “別別別,我起來!”那農婦高舉雙手,立刻起身,其餘人也先後起來,不再求饒、推諉。

  場中哄鬧漸止,我才松瞭口氣,出聲道:“我問你,黑雲寨說的投名狀是任何人都可以還是指定瞭我們母子二人?”農婦不假思索:“他們說就要旁邊院裡騎馬回來的兩個人,其他的不行。”果然如此,我們居住在內城,治安或許比不上洛川、百歲,但終究是官城——事關朝廷臉面,除非是特意指定,否則誰人吃瞭熊心豹子膽敢來此地拿“投名狀”?。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聯想到我們抓瞭吳老六,因此而結下梁子也不足為奇。

  不過那雲四爺回去沒把遭遇的奇事告訴寨裡諸人嗎?怎麼還敢派人來尋仇?還是說隻是拿這群民夫當炮灰使?

  倒還真有可能,一群烏合之眾、流民亡夫,成功固然可喜,失敗也無損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此中細節,他們肯定一無所知,我也無意於此多費口舌。

  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看這些人模樣可憐,我也生瞭些惻隱之心,遲疑地問道:“你們……為什麼要落草為寇?”

  “公子爺,實在是活不下去瞭啊,兩個兒子去京城服徭役死在瞭那邊,女兒被城裡的公子搶走,當傢的連門都進不去,還被打瞭一頓,地租子又長瞭一成,還教人怎麼活啊?!”農婦說著不禁淚流滿面、涕泗橫流。

  其餘諸人也被勾動瞭傷心事,聲淚俱下:“傢裡鍋都砸瞭,還是交不起租子哇!”

  “可憐我的大兒,早知道還不如打斷他一條腿,否則不至於死在北邊啊!”

  “俺的女兒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捶胸頓足,有的痛心疾首。

  慘事一樁樁入耳,我心情煩悶,不由大喝一聲:“夠瞭,別再說瞭!”諸人生生止住哭泣,但仍有幾人抽噎不止。

  此時胡大壯終於緩過起來,抬頭惡狠狠地瞪著我道:“媳婦,不要求他,他們都是一個屌樣!”我收劍入鞘,長嘆一口氣:“你們走吧,今日之事,我不會報官,就當沒發生過。”

  “哼,假惺惺!”胡大壯罵瞭一句,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瞭那個農婦,而其餘諸人卻已趁著這個空隙四散而逃。

  農婦走上前來攙扶,低聲向我道瞭句謝,而後便被胡大壯大罵幾句,二人依偎著走到瞭其他巷子裡。

  我正欲嘆息,忽然府邸大門探出一個腦袋左右張望,提著裙子飛快小跑,速度之快,恍若脫兔,霎時間不見瞭蹤影。

  正是方才受驚的婢女。

  此情此景,略微沖淡瞭方才的揪心,但一口氣息還是長嘆而出。

  “霄兒勿需自責,此非你之過。”知子莫若母,娘親天籟之音及時開解。

  “娘親,孩兒知道,就是心裡……不好受。”我低眉轉身,娘親的超凡仙姿與凝眉心疼,讓我的精神稍稍提振。

  “霄兒心地善良,暫時不煩心瞭,別忘記就好。”娘親伸出玉手,將我左右眉頭撫平。

  “嗯。”那一抹冰涼雪膩的觸感自眉間散開,我暫時將不平之事放下,提議道:“娘親,趁此有空,孩兒去赤鳶樓將晚食取來吧。”娘親清亮的眸光打量著我,而我則左右張望不敢對視。

  “好。”仙音降世,讓我松瞭一口氣,娘親接著說道:“帶上信物,早去早回。”

  “是,孩兒知道。”我接過娘親遞來的雕佛吊墜,告別道,“那孩兒先去瞭。”

  “去吧。”娘親微微頷首,原地站定,那溫柔的眸光,仿佛在目送遠遊的愛兒。

  我不忍多看,轉頭向著西直街走去。

  我緩步而行,心中思緒蔓延,那些民夫悲慘遭遇確實於己無關——娘親武功蓋世,我自己造詣也不低,憑此一項便不可能有此遭遇;娘親曾為朝廷消去一場內耗大劫,因此也不會缺少銀錢花銷,至少迄今為止未曾見過娘親為此發愁——但每當見到這些衣不蔽體、面容愁苦的平民百姓,我心中卻總是想起葳蕤谷中為我烹飪煮食的樸實農婦。

  她雖然大字不識、談吐鄉土,但有一顆善良的心,再嫁之身沒有舍棄前夫之子,艱難困苦地孕育子女也不曾抱怨,總是眼角長滿皺紋卻不妨礙她的和藹笑容;她總是端上葷素滿滿的食皿,慈祥地看著我狼吞虎咽;她有時也會責備我把衣服弄臟,而後輕輕為我撣拭;她經常和我講起她傢幾個孩子的趣事,如何頑皮如何責罰……

  毫不誇張地說,在谷中十六年,我所感受到的母愛幾乎都是由她給予。

  她是貧苦黎民,天下大多數人也是貧苦黎民。

  她從未教過我由己及人的大道理,但我卻不由自主地將對她的感情蔓延至所有境遇悲慘的貧苦黎民。

  唉,我拂去心中思緒,略微觀察之下,發覺自己身處大街——快近晚膳時分,饒是人口不那麼密集的內城,西直街上也是車馬人流往來不斷,不過遠遠比不上外城的鬧市就是瞭。

  我往前一看,赤鳶樓的招旗正在飄揚,距此不過數十步瞭。

  赤鳶樓作為內城的宴樓,規格自然不低,不說雕梁畫棟也是雅致經典,但還未到紅袖添香園那般獨占豪華大院的地步,隻能說得上是氣派的門樓客棧。

  數十步頃刻而至,我才上瞭級臺階,門檻邊笑容可掬的小二已經迎瞭上來:“公子是有宴還是獨酌啊?”

  “都不是,我是來取拂香苑的晚餐。”我亮出瞭那枚吊墜,往裡走去。

  “小的明白瞭,勞煩您小坐一會兒,小的這就去通知後廚。”小二說著將我引到門口的無人木桌,用肩上佈巾撣瞭撣長凳灰塵,又倒瞭杯茶水才告退。

  赤鳶樓分上下二層,二樓應是雅間或包廂,一樓則是客堂,頗為寬敞,足可輕松擺下十數張八仙桌;櫃臺則在門口,有一賬房先生低頭算賬,背後精致木架上整齊放著酒壇,櫃臺上垂吊著刻字木牌,應是他傢的拿手菜式。

  此時堂中也有幾桌正在用食的人,酒香肉味縈繞堂中,說話聲絮絮叨叨的未嘗停歇。

  我正聽閉目靜坐,以待晚食,卻忽然聽見一個尖細猥瑣的聲音:“老弟,你找的雞太次,老子昨天去月樓找的那個什麼晶晶姑娘,奶子那叫一個白,床上那叫一個浪,騷穴夾得那叫一個緊,要不是老子金槍不倒,差點就交代瞭……”其餘幾人紛紛好奇而淫蕩地捧場恭維。

  這淫聲穢語讓我心中一驚,雙目猛睜,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吳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