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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風卷怒濤(二)

  水天教教主?羽玄魔君?

  從娘親的謹慎嚴肅來看,他應當與娘親一樣同為絕世高手,沒想到水天教教主竟有如此高手坐鎮,那為何當年會功虧一簣呢?

  他蒙臉而來,口稱重逢,但娘親卻說素未謀面,他當年很有可能是在暗中窺視,但與娘親打過照面,武者的五感最為靈敏,害怕身份暴露才出此下策。

  “哦,我那孽徒便是這般與你談論本座的麼?”羽玄魔君眉頭一挑。

  娘親細眉微蹙,並未正面回答,反而冷冰冰地問道:“閣下來此有何貴幹?”

  “當世間故人凋零,本座不過想與仙子敘敘舊罷瞭,何必如此針鋒相對呢?”語畢,羽玄魔君似乎頗為惋惜地嘆瞭一口氣。

  “哼,蒙首覆面,藏頭露尾,誰人與你是舊識?”娘親冷哼一聲,“若真想敘舊,便摘下你的面巾”青衣老者呵呵一笑道:“與仙子坦誠相待,本座固所願也,隻是仙子為擒風衛辦事,本座的身份還不可暴露。”

  “那便沒什麼好說的瞭。”娘親悍然拂袖,轉身便下瞭逐客令,“閣下請回吧。”

  “仙子不與本座敘舊無妨,但本座還可以與那孽徒的、呃……”羽玄魔君一語未畢,娘親霍然轉身,周身泛起一股徹骨嚴寒,浩瀚的冰雪元炁有若實質,翻騰著直奔青衣人而去!

  羽玄魔君不得不將剩下的半截話咽下,眉頭緊鎖,身前升起一道若有若無的清氣壁障,裊若風煙,卻能將娘親的元炁擋住!

  兩人正以元炁相持對峙,異象漸生,但我卻受到瞭極大的壓力,仿佛周遭的天地佈滿瞭鎖鏈與桎梏,徹骨嚴寒壓迫著我的身軀,令我動輒得咎。

  耳中忽然傳來娘親的密音:“霄兒,護住心脈,尋機退開!”雖然我與娘親在洛乘雲一事上生瞭隔閡,但此際娘親正在與外敵生死相爭,一切須以大局為重,我自然不會過於任性,拖娘親的後腿。

  我趕忙調集周身的元炁,牢牢護住心脈,恰在此時,那徹骨的嚴寒一頓,渾身忽得輕松。我心知這是娘親為我放開一瞬的元炁威壓,當機立斷,迅速退後瞭十餘步。

  對陣旗鼓相當的敵手,臨陣分神不說,還自斂元炁,實乃大忌,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我緊張地盯著二人,生怕娘親因此而落入下風,但羽玄魔君卻並未得寸進尺,那道清氣殊無異動,隻堪堪地擋住瞭薄霧似的冰雪元炁。

  這機會雖然轉瞬即逝,但以羽玄魔君同樣曠古難逢的武道修為,沒道理會失之交臂啊?

  我瞬間有些迷惑,但不管怎麼說,他沒有趁機發難,總歸是好的,否則娘親恐將陷入困境。

  身登武道極境之人,自古難逢,更何況是如今凋敝衰敗的武林。

  但此時此刻,邊陲縣城的一間陳舊苑子裡,堪稱曠古絕今的二人正以肉體凡胎難以想象的神乎其技生死相爭。

  武者以招式拳腳互相攻伐,即使力有不逮也有脫身的餘裕;以刀槍劍戟交鋒鏖戰,哪怕身披數創,隻需要害無礙,仍有茍全性命之能為;但元炁不同,此等由氣機采練而成的能量,與身俱在、與命相連,一旦兩人的氣機牽引、元炁爭極,不到一方油盡燈枯便幾乎無法停止,幾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除非兩方同時收去元炁方可安然無恙,當然這是對一般武者而言,元炁無法破體,一旦拼上瞭內力,便無可脫身,似娘親、羽玄魔君這等絕世高手,是否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手段、足以安然退卻,尚在未定之天。

  但我自然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不甚明瞭的事情上,隻能祈禱娘親可以力壓羽玄魔君,雙方皆以浩瀚磅礴的元炁針鋒相對,無論是誰力有不逮或者身敗氣竭,都不可能好受,甚至很難全身而退。

  二人在庭院中對峙爭鋒,已然顯現瞭莫名異象:娘親這一側嚴寒徹骨,空中凝出瞭片片雪花,翻飛亂舞,儼然如同寒冬臘月裡天降瑞雪,地面上冰霜的冰霜已然蔓延至我的腳下;而羽玄魔君那方,清氣蒸騰,元息氤氳,仿若淡淡氣旋圍繞著他。

  兩方磅礴的元炁碰撞、摩擦,在二人中央產生瞭一道若有若無的界限,劃分瞭大相徑庭的兩方世界。

  我一瞥,看見瞭還在夢鄉裡的洛乘雲,娘親無暇顧及,冰霜已然快蔓延至他腳上瞭,倘若我不施以援手,恐怕即將被徹骨嚴寒所傷甚至所殺。

  大敵當前,娘親為護我周全甘願露出致命的破綻,而對洛乘雲則生死難顧,這總算讓我心中好受一些。

  畢竟是娘親要救的人。

  我長嘆一聲,將洛乘雲扛起,快步退到西廂,將他放在走廊上依靠著墻壁和柱子,趕緊回身緊盯戰場。

  此時娘親與羽玄魔君的對拼已然到瞭關鍵時刻,飛雪飄舞間,娘親的青絲白袍均是獵獵作響,氤氳清氣裡羽玄魔君的青袍面巾也在上下翻滾,冰雪與清氣互不相讓,彼此推拒。

  “困於葛藟,動悔有悔。”忽而羽玄魔君長吟出聲,場中異變陡生。

  正在拉鋸的氤氳清氣與冰雪元炁轟然散開,霎時間漫天冰雪撲面而來,氤氳清氣化去形跡。

  我正欲抬手防護,那晶瑩的冰雪忽然消散於無形,如泥牛入海,再放眼望去,冰消雪融,大地霜除,仿佛方才的異象不過是南柯一夢。

  庭院中煙塵伏地而向四方散開,一襲白衣與青袍仍然巋然對立,二人神色皆是如常,仿佛並未受傷受損。

  羽玄魔君撫瞭撫面巾,喟然嘆道:“本座不說便是,仙子何至於此呢?”

  “我再問一遍,惡客臨門,所為何事?”見娘親面容冷峻,身形傲立,語氣無常,我總算放下心來,卻並未出言拖累。

  “呵呵,也罷,本座就開門見山,本座知道仙子為何來此,但請仙子將事情查明,還我水天教一個清白。”羽玄魔君語出驚人,竟然要求娘親還他水天教一個清白,如此說來,他不承認屠村之事是他們所為瞭?

  可為何水天教不自己去調查……

  思及此處,我不禁莞爾,暗罵自己太蠢,縱然水天教能查到真相,官府也好軍隊也罷,卻不可能采信——無他,隻因水天教已被打上魔教的烙印,百口莫辯。

  娘親自然沒我這麼涉世未深,蹙眉淡然道:“水天教手眼通天,你們連蛛絲馬跡也沒調查出來嗎?”

  “不瞞仙子,血案現場地處邊陲,本教也是鞭長莫及,栽贓陷害一事的內情,本座一無所知。”羽玄魔君緩緩搖頭,自承不知。

  娘親淡然拂袖,再次下瞭逐客令:“既如此,魔君請回吧,此事我自會查明,但無論是水天教還是其他人犯下滔天罪惡,我絕不會姑息。”

  “那是自然,果真是教眾擅自妄為,不勞仙子動手,本座親自斃瞭他們。”霎時間,那襲青袍消失不見,仿佛蒸發於天日下的鬼魅,隻餘一句告別:“龍行萬裡開天路,鶴去十州一點塵。”俳句頗有氣勢,我卻聽出言外之意,你們在明而我在暗中,勿需枉費心機。

  論規模,楚陽縣城比百歲城還要小上半成,但羽玄魔君既有不世輕功,我等又不知其面貌特征,若想揪他出來,無異於癡人說夢、大海撈針。

  我正為羽玄魔君離去而松瞭一口氣,但娘親忽然嬌軀一顫,抬手至面,似乎吐血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