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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剪徑山匪

  自洛川城往楚陽而去,剛出城一兩日,官道上倒還車馬絡繹不絕,自第二日下午起,同行與相遇的車馬便日趨稀少。

  隻因楚陽地處青州邊陲,與揚州交界,故此除瞭官府文書、軍旅糧草、行腳商人,少有往來。

  民驛之間相隔距離也是越來越遠,每日行程愈發緊迫,但官驛仍舊是每隔五十裡一驛,並未稍加——雖說娘親並未以擒風衛所贈的金牌為令箭讓我等宿留官驛,我也並無怨言。

  行至至第四日辰時,白義卻忽然停住車駕,低聲告誡道:“兩位貴人,前面有來車掛瞭白幡,當是送靈扶柩;貴人身份尊榮,還請不要開窗掀簾,恐惹上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正所謂死者為大,此等事情多為民間忌諱,倒也不必冒犯,因此我正襟危坐,不為所動,娘親就更不必說瞭,從始至終挺拔端坐。

  後頭的赤驥也是罵罵咧咧地停車瞭,提醒洛乘雲不要亂看白事。

  沒過多久,隻聽見沉悶的馬蹄聲以及嘎吱作響的車輪由遠及近,仿佛抬著千鈞器物,一道嘶啞粗獷的聲音呼喚道:“魂歸來兮,嗟爾饗食;魂歸來兮,靈返故裡;魂歸來兮,莫留他鄉;魂歸來兮,托夢妻子……”隨著馬蹄車輪漸行漸遠,招魂聲也再不可聞,赤驥這才罵罵咧咧地道:“差點撞上老子的車,晦氣!白義,趕緊甩鞭子!”白義並不出聲回應,沉默地馭馬行車,重新啟程。

  而後便是平常地度過瞭第四日。

  十七日,卯辰之交自民驛啟程,行車約一個時辰後,忽生變故!

  “籲——”一聲烈馬長嘶,前方傳來一個尖細猥瑣的聲音:“前路不通,來車止步!”因今日路程不多,白義赤驥並未拉開距離,故此一前一後急急停駐,差點撞上,赤驥卻一反常態地緘口不言。

  正在采練的我被驚醒,見娘親神色如常,隻聽外頭的白義低聲道:“貴人,遇到劫道的瞭,暫不要露面,讓小人交涉交涉。”聽聲音,來者僅有一人,何來如此大膽,敢劫兩輛馬車。

  我正疑惑間,兩旁忽地傳來哄亂的馬蹄及步伐聲,我自左右小窗看去,約有二十人,持刀帶斧,面帶煞氣,站在緩坡上方。

  此段官道兩邊夾著不急不緩的山坡,叢林掩映,倒真是劫道剪徑的絕佳關隘。

  為首的騎馬者勒馬停驅,身披大氅,衣袍環帶,不怒自威,大聲喊道:“吳老六,你小子跑得到挺快啊!”阻道喝停我們的人諂媚的開口:“雲四爺,老六這不是怕這票子跑瞭嘛?”騎著高頭大馬的雲四爺嗤之以鼻:“得瞭吧,我看你是憋瞭十多天,饑不擇食,看到帶把的都忍不住瞭吧?”此言一出,兩旁的嘍囉哄然大笑,吳老六似是不敢還口,隻能訕笑。

  待四下笑聲停息,白義適時開口:“敢問各位鉗爺是哪條道上的?”

  “喲呵,就怕你不問,四爺的萬兒說出來嚇死你。”吳老六狐假虎威、嘚瑟不已,“陽山一片雲,六龍聚義廳。我傢四爺,黑雲騰龍寨,坐第三把交椅的便是!”

  “原來是陽山黑雲寨的義士,我等是八駿車行跑途掙辛苦錢的,車裡幾位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傢,還望各位高抬貴手,小的獻上十兩銀子給各位兄弟打打牙祭。”白義一番話將場面包圓,但吳老六卻是不為所動,嘴臉兇惡地道:“呸,別拿你那幾匹破馬的名頭嚇唬老子,你們倆不就是什麼‘赤雞’、‘白蟻’嗎?老子當年還給你們做過馬倌呢!告訴你,今兒逮的就是你,正好寨子裡折瞭幾匹馬,你們這是送枕頭來瞭!”

  白義聽瞭,低聲對我們道:“兩位貴人,今日恐無法善瞭。”

  面對如此情境,我當然無有擔憂,即使拋開武功絕世的娘親,我的武功也是不容小覷,這幫山賊土匪隻有二十來人,我自可遊刃有餘,隻是平時話癆的赤驥此時一言不發,倒叫人頗為意外。

  娘親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淡淡吩咐道:“霄兒,你去看看狀況。”

  “是,娘親。”我應瞭一聲,下瞭車,走到開闊處,環顧四周。

  那吳老六面相與聲音同樣猥瑣,賊眉鼠眼,兩撇八字胡,眼中射出貪婪的光芒:“誒喲我操你娘的,這小子身上這把劍就值不少錢,你這螞蟻還想騙老子?!”我冷笑一聲,這蟊賊眼力不錯,竟是看上瞭含章劍。

  雲四爺牽著韁繩,居高臨下地打量瞭我一會兒,頤指氣使:“吳老六,把那寶劍給我拿下,我屋裡的那個新來的女人就賞你瞭;若是你拿不下這個毛頭小子,你就等著被二哥寵幸吧。”

  此言一出,那些嘍囉又是一陣哄笑,但那吳老六絲毫不以為意,舔瞭舔嘴唇,下馬抽出腰間一把快刀,大聲叫道:“四爺您就瞧好吧!”說完揚刀過首,目露兇光,徑直向我沖過來,。

  我快速打量瞭一下吳老六的姿勢,此人氣勢有幾分,但腳步虛浮,體內氣血虧空,持刀姿勢也是一塌糊塗,簡直不堪一擊。

  吳老六沖到面前,離我不過數步,手中快刀狠狠向下砍,口中大叫:“受死吧!”我雙腳發力,朝左側移瞭兩步,吳老六用足力氣的一刀驟然落空,去勢已盡。

  瞅準時機,我一記鞭腿踢在他脛骨上,瘦弱蟊賊吃痛,身體站立不穩,向地上倒去,我反抄起手中含章劍,劍鐔狠狠戳在他後頸處,瘦弱的身體轟然倒地,塵土飛揚。

  隻這一擊,便教吳老六聲氣不出,已然不省人事。

  這一下兔起鶻落,猝然生變,官道上首的山賊屏住瞭聲息,眾匪的震驚之色與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我將含章劍甩瞭一圈,握在身側,昂首註視領頭人物,怡然不懼。

  雲四爺跨馬橫刀,斂去眼中震驚之色,陰惻惻道:“原來是個練傢子,兄弟們抄傢夥!”兩邊的嘍囉轟然應好,便要拔出武器應對。

  見此情形,我不禁皺眉,二十多個人賊人我和娘親還不放在眼裡,群起而攻之也不能傷我們分毫,但卻無法分神保全赤驥、白義及洛乘雲,我隻得低低喚瞭一聲“娘親”. “嗯。”娘親的聲音傳入耳中,但很快就被嘍囉們驚詫、不可置信的叫喊掩蓋:“臥槽,老子的刀拔不出來?!”

  “老子的也是!”

  “見鬼,老子手被凍住啦!”放眼望去,拿刀的嘍囉們手中刀鞘長出冰須,其餘手持斧、槍等武器的人則是雙手凍僵,冰霜蔓延。

  那雲四爺一副見瞭鬼的樣子,但是反應敏捷,當機立斷:“點子紮手,撤!”話音未落,雲四爺已然帶頭馭馬逃離,其餘諸人也慌忙奪路而逃,亂作一團地跑進瞭林子,哄亂聲、叫罵聲漸漸遠去。

  “他媽的,別踩老子的鞋!”

  “你大爺的戚小辮子,別摸我屁股,別以為你被二爺上過就瞭不起!”

  “日你娘,那根棒子好好收著啊!”隻留下暈倒在官道上的吳老六人事不知。

  今日雖非夏日炎炎,但也是太陽高掛,那群土匪手中兵器卻凍出冰須,他們一副活見鬼的模樣,我深知此乃娘親太陰遺世功體的冰雪元炁之神異,卻已然超越瞭肉體凡胎所能理解的范疇,仍舊令初見此招的我驚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