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中自創的“滄海一粟”,堪稱神乎其技,甚至可以瞞住娘親這等絕世高手的感應,卻不等同於擁有他們的神異靈覺。
或許反其道而行之,可以收到奇效。
為瞭掌控洛乘雲的行蹤,我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我收攝心神,自丹田調動元炁,嘗試延伸至外界,以感他人氣機。
甫一嘗試,我便察覺軀體與外域存在一層極限、界限,涇渭分明,河井難犯。
我盡力收束元炁,集中於一點,想以極力突破,但這壁障卻仿佛不存在一般無法觸動、觸及;我又將元炁散佈至身體各處,充盈體魄以求突破,但卻發現力有不逮,元炁並未浩瀚到足以支撐此舉。
唉,我心中嘆氣,明白過來,方才所嘗試的,乃是元炁破體幻形這等異能,按沈師叔所說,此乃絕世高手才能領會的能為。
真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瞭。
沒辦法,這段時間隻能辛苦一點,將洛乘雲看緊瞭。
接下來我便不再做無用功,直接采集氣機,凝練元炁。
很快就到瞭晚食時間,我習慣地坐在娘親身邊,就著清香用餐。
考慮洛乘雲的身體尚且氣虛血弱,不便走動,依舊讓媛媛送去些許粥飯和湯食,隻是她送飯回來後總感覺有點慌亂,到處亂瞄。
晚食過後,娘親不再去書房查閱資料,而是吩咐四女,交代一些離開百歲城的事宜。
我則回到瞭房間,恰好火房的筋肉老伯來我房裡送水,我便等他將大浴桶倒滿熱水。
這老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雖然來此一共也沒幾天——他住在苑外後方的耳房,專門負責四女幹不瞭的體力活,如晚食後送水、早食倒水,無事時便看門或者守夜。
但他從不言語,我兩次搭話也不曾吐露過一個字,還是媛媛告訴我,他和嬤嬤一樣是信佛的,在修什麼閉口禪。
這筋肉老伯和誠心禮佛的嬤嬤,也算是兩個怪人瞭,一個閉口修禪,一個身為拂香苑當傢,卻從不露面。
以娘親的不世靈覺,應該是知道二人存在的,但她從未過問,心中應當有所計較。
再將書房裡累滿書架的佛經、誠心禮佛的嬤嬤、修閉口禪的筋肉老伯聯系,這拂香苑明顯與佛門有莫大幹系……
朝廷的擒風衛將我們母子二人送來此處落腳,府上久居的四人卻又對楊姓老者一無所知……
娘親也是對此地瞭如指掌,不需人帶領便能找到書房、東廂居室……
錯綜復雜、若有如無的聯系,簡直讓人頭大如鬥,一時難以厘清。
或許這也是娘親不願意向我透漏的秘密之一,我猜到瞭也於事無補——正如娘親所說,知道和承認是兩碼事。我恐怕得等到娘親願意對我敞開心懷、和盤托出的那天才能一掃疑慮瞭。
算瞭,橫豎明日就要離去,這煩心事就拋諸腦後吧。
我脫去衣裳,在溫熱水中舒服地躺下,感覺疲憊盡去、筋骨頓松。
泡到水溫漸涼,我才從中起來,擦拭身體,穿上寬松的內衫綢褲,在床上躺瞭一會兒,便正起身來開始練功。
采練元炁對時間流逝沒甚麼感覺,也不知過瞭多久,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以及媛媛的呼喚:“公子,開門呀。”
“媛媛姑娘,什麼事?”我睜開眼睛一看,此時早已入夜,便不再行功練氣,一邊發問,一邊走去開門。
“吱呀——”一聲,我打開瞭房門,朝外看瞭一眼,又忙不迭“砰”地把門關緊,背靠雕門心跳不止。
“公子,你開門——”媛媛一邊拍門一邊呼喊。
“媛媛姑娘,你這是做什麼?”非是我不願意與媛媛見面,而是她此時的裝束過於香艷:方才驚鴻一瞥,她立在門口,一副才沐浴過的樣子,隻穿瞭貼身的白色衣褲,面帶紅暈,濕發垂肩,衣領大開,小半個嫩乳暴露在燈籠的光芒中,白裡透紅,好似潑上瞭一層胭脂。
“公子,媛媛的心思你還看不出來麼?”外頭的聲音帶著哀怨,仿佛我是什麼薄情寡性的負心郎。
“這……我明日就要走瞭,何必如此?”我又不是沈傢大哥那樣不開竅的木頭,人傢隻差赤身裸體、衷腸直訴瞭,我豈能不知這是何意?
近在遲尺的一個深呼吸之後,媛媛仿佛鼓起瞭勇氣,嬌聲告白:“正是因為公子要走瞭,媛媛才要……不留遺憾。”
沒想到看起來文靜嫻淑的媛媛竟然如此熱情大膽,那番心意恐怕鐵人也要化瞭,隻是我卻做不到她這般灑脫,好言相勸道:“媛媛姑娘,你將來還要嫁人,我不能毀你清白。”
“……”媛媛沉默瞭一會兒,傷心欲絕道,“公子,你討厭媛媛瞭是不是?”
我不禁愕然問道:“媛媛姑娘,何出此言?”
“……以前你都叫我媛媛姐姐的。”這一句她說得既輕巧又柔緩,但卻仿佛打碎瞭什麼精致的瓷器,哀怨難言。
我聽見瞭一聲慘笑,不禁為之所感、心有戚戚焉,卻無法開口安慰。
沒想到媛媛的心思如此敏感,僅僅從一個稱呼就能摸清我的心境變化,如此細微的更改連我自己都未曾註意到。
屋外屋內齊齊沉默。
“……公子,媛媛心裡隻有你……”媛媛解釋道,“雖然下午媛媛對洛公子……但媛媛並沒有……”
她翻來覆去解釋瞭半天,卻什麼也沒說清,我隻能斟酌著開口道:“媛媛……姑娘,我並不是因為他的事情才……這般稱呼你,他長得這麼俊美,哪怕我是女子,我也會忍不住的,這是人之常情……”
“那公子為何……”
“實在是因為我明日便要離去,也不知會否回來,我不能做一個壞瞭你清白又逃之夭夭的負心漢,隻能出此下策……”我自是不能將那番變化的緣由如實道出,隻能避重就輕。
她希冀地問道:“那公子……是否喜歡過媛媛?”
“媛媛姑娘文靜淑嫻,長得又好看,我肯定是……喜歡過的。”我遲疑瞭一瞬,還是順著她的話說瞭——此言倒也不算騙人,隻是並非男女之間的喜歡。
“那就好……”媛媛似是心滿意足,又略帶淒然地道,“有公子這番話,便是騙人的,媛媛也認瞭……”
“怎麼會呢?我從不騙人。”事已到此,我也不能前功盡棄,哄道,“回去睡覺吧,媛媛……姐姐。”
“嗯。”媛媛輕輕應瞭一聲,步履一頓一頓,仿佛在不停地回頭。
我自是明白她在期冀著什麼,隻能狠心一動不動,凝神靜聽瞭半晌,確認她離開瞭門前,才總算松瞭一口氣。
我不禁嘆瞭一口氣,一個撞破瞭我不堪之事的人自薦枕席,我該說世事無常還是造化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