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兒回來吧。”娘親的仙音落地,同時給瞭我和洛乘雲臺階下,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我聽話地退回娘親身邊,而洛乘雲也松瞭口氣,趁此機會將碗勺放在床邊凳子上。
“洛乘雲,你的身世,當已知曉,日後有何打算?”娘親淡淡開口問道。
“我、我……我不知道。”洛乘雲抬起頭,眼中盡是迷茫,“我不知洛傢在何處,也不知父母是否還記得我……”
“你的火毒,我已重新為你壓制,但如此並非長久之計。”
“多謝仙子救命之恩。”洛乘雲眸光暗淡,低垂著頭,生無可戀,“不敢耽誤仙子時間,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聽瞭此語,我心中稍稍喜悅,而娘親則風輕雲淡道:“你既無打算,那麼不妨聽我一言,如何?”
“仙子請說。”洛乘雲抬頭看著娘親,將眸中的癡迷深深壓下。
我心中暗哼,值此受恩之際,倒還懂得收斂,也算識得禮數瞭。
洛乘雲與我們同行已成定局,此際娘親提出來我自不會反對,隻是日後多加註意便可,而且娘親已答應由我來“照看”他,諒這小白臉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我與霄兒,近日欲往楚陽等地,途徑洛川城,你若願意,可與我等同行,送你至洛傢,再設法尋奇人為你解毒。”
“我……已無處可去,蒙仙子搭救才能茍延殘喘,我自是願意的,但拿不出報酬,隻能謝謝仙子與、與……”他結巴瞭半天,也沒說出我的名字來,許是不知許是不願。
我冷冷擺手道:“不用謝我,你老實一點就好。”當日血痕歷歷在目,我自不會輕信他會真心實意地道謝。
“嗯。”他低頭應聲,看不清神情。
我們生冷的一番交談並未讓娘親多言,反而是徑直問道:“我等打算明日便即趕路,卻不知你的身體是否受得住舟車勞頓。”
“多謝仙子關心,我撐得住的。”洛乘雲勉強扯出微笑,雖是進食瞭溫粥,但仍舊虛弱得可憐,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教他說出這番話。
“好。”娘親也不再多言,“那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便出發。”
娘親說完便轉身出門,我則稍稍落後,走在瞭能夠擋住洛乘雲視線的位置,時刻註意著身後的動靜。
出門後,我將房門關上,卻見娘親正在門外等候,吩咐道:“霄兒,時間既已定好,你便趕緊收拾行李,娘讓人去雇好馬車。”
娘親吩咐完畢便欲離去,我趕忙叫住:“娘親。”
“霄兒何事?”
“娘親,能不能……雇兩輛馬車啊?”我猶豫瞭一下,還是開口瞭,又借口補充道,“他……的身體,恐怕不適合久坐……”我實在不願意三人共乘,不願意洛乘雲在如此逼仄的馬車上與娘親共處一室,哪怕我在場也無法接受。
“嗯,也好,霄兒考慮得周到。”娘親美目一瞇,點頭接受瞭我的提議,又道,“對瞭,待會兒你遇見媛媛姑娘,讓他給洛傢幼子買幾身衣裳。”
“嗯嗯。”我連連點頭,目送娘親離去的背影,傲如松卻又柔如柳,流露出無法言喻的風情。
待娘親遠去瞭,我才省起,媛媛羞怯之下不知跑哪裡去瞭,一時之間也無從尋找,因此隻能先回房間,收拾細軟。
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就幾套常服,一本《孫子兵法》。
當我把東西都收拾好後,突然又想起一茬,心臟不禁碰碰直跳。
《禦女寶典》。
這一指厚的冊頁涉及男女禁忌、床闈秘事,讀之令我面紅耳赤,渾身發熱,雖然經歷瞭與娘親的冰冷爭執,已然不太有影響瞭,但此時一人獨處,還是禁不住血液湧動。
我記得是將它藏在瞭床腳與墻壁的夾縫中,那書原也不厚不寬,放在那裡剛好,置於其他地方恐怕會被打掃房間的媛媛發現。
來到床頭,雙手運炁,手扶下緣,抬起木床向外挪動,我探頭望去,卻發現墻邊空無一物!
怎麼回事?!
我心頭直跳,再三確認瞭並不在此處也不在床底,趕緊將床榻恢復原狀。
這……當時我確實《禦女寶典》放在瞭此處,不會有誤,所以隻能是……被人發現瞭。
四女雖是共同負責苑裡諸事,若有吩咐任誰都可勝任,但實際上是有分工的,住在西廂的媛媛正是負責我這間客房的凈掃,那麼思來想去,應該是被她發現瞭。
想到此處,我心中止不住的羞恥,此等秘密被人發現,真是讓人無比難堪,讓我直欲尋個地縫鉆進去。
雖然我對那書並不看重,其中內容也是記得不多,但卻無法與人解釋清楚,更何況解釋瞭別人也未必相信,隻會越描越黑,當真是百口莫辯。
“啊……”我撫額長嘆,心中糾結無比,想找她要回來吧,有口難開,想要就此揭過吧,又恐她與人披露。
但想到她這幾日都沒有戳破我,其餘幾人似也未有異狀,應該是主動幫我瞞下瞭吧?
反正明天就要離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就不再亂想瞭。
我將包袱捆紮好出門,正在屋簷下平復心情,卻聽到旁邊吱呀一聲,媛媛正從洛乘雲的房裡出來,手中端著粥碗。
西廂的數間房屋,我住在正中心的一間,媛媛居於左鄰側,而洛乘雲所在的房屋則在右側,與我隔瞭一間。
我心裡有鬼,差點直接轉頭進房裡去,但想起娘親的吩咐,還是硬著頭皮叫瞭一聲:“媛媛姑娘。”
“公子有何吩咐?”媛媛聞言走近幾步,矮身萬福。
我左看右看,不敢直視她,支支吾吾地道:“這個……娘親說、麻煩你給洛乘雲置辦兩身衣裳。”
“哦,好的。”媛媛頷首應承下來,“待奴婢先去將這粥碗清洗瞭。”
見她離去,我才松瞭一口氣,對於這種掌握瞭自己秘密的人,屬實難以面對,竟比在娘親面前還不自在。
娘親的吩咐完成瞭,又出瞭這檔子事,我便不願在庭院裡練功瞭,唯恐與媛媛碰面,屆時我必會尷尬不已。午後所剩的時間說長不長,便在房裡采練元炁吧。
這麼想著,我又退回瞭房裡。
我正打算盤腿練功,腦海中突然閃回瞭今日洛乘雲驚人的俊美,光是這相貌就過於危險,男子雖然嗤之以鼻、敵意驟生,但女子卻是難以自持。
雖然不喜與人對比身形樣貌,但我自認為長相不差,畢竟有驚世仙顏的娘親,怎麼說也是中人之姿,隻是若論其他那過分俊美的容貌,我亦自愧不如。
如果能掌控此人的行蹤就好瞭,但我所知的、能選擇的方法,卻幾近於無。
若以耳力監控,如此距離倒不算難事,但卻難以持久,至少入眠後我便難以為繼;若憑借氣機感應鎖定,則我並無娘親那般的異能。
倘若距離夠近,我全神貫註之下,自可辨認、識記他的氣機,但此刻相距不過七十步,我已連若有若無地感應都做不到,即使隻是註意毗鄰的媛媛也極耗心神、難以為繼,更別提如娘親那般,教數十丈內的有生之靈皆無所遁形,而且還能察覺近畔之人的氣機變化——這是獨屬於絕世高手的神異之處。
沈師叔應當也如我一般,否則當日不致忽略瞭玉龍探花的動向,不過想來淫賊的專長便是隱匿和輕功,一時不察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