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長燁終於回到瞭皇城。
他負者雙手在外站瞭個把時辰,終於老太監墊步下臺階,向他通報說,陛下召見。他朝老太監微笑,便踏步走進瞭那金碧輝煌、氣勢恢宏的朝心殿。
一步入殿中,抬頭便見到坐在殿中龍椅之上的玄嶽帝。
他看著玄嶽帝,玄嶽帝卻未曾看他。
那雖然年過半百,卻仍舊氣度不凡的老皇帝正盯著手中的奏折,怔怔出神,不知思索著些什麼。
他又翻過一本奏折,攬瞭幾眼,開口問道:“鷺州的稅銀還沒到?”
“鷺州知府徐善上表稱,近段時日魔禍猖獗,頻擾民居,擄掠少女,致使收成不佳,是以又拖瞭些時日。”從旁答話的是一名拄著手杖的中年人,那人身材精瘦,面相和善持重,一雙三角眼深邃平靜,似藏著無盡機算。
“傳口諭,叫張甫崖親自去催。”口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是。”
夏長燁整瞭整自己的衣冠,也不下跪行禮,隻上前恭聲道:“父皇,兒臣回來瞭。”
玄嶽帝仍舊沒有抬頭,粗聲問道:“你很好?”
夏長燁眼珠骨碌地轉瞭轉,笑道:“兒子很好。”
玄嶽帝點瞭點頭,道:“你派人快馬帶回的奏報朕看過瞭,辦得不錯。接下來與嬋宮接洽的事宜,你便無須過問瞭,交給國師便可。”
一旁的中年人微微欠身道:“臣遵旨。”
夏長燁這才向一旁的中年人微笑道:“辛苦國師瞭。”
“太子殿下說哪裡的話,都是粉墨君份所當為。”
夏長燁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道:“此次兒臣擅自作出決定,將長傑留在嬋宮……”
話未完,玄嶽帝抬手打斷瞭他:“此事朕心中有數,你若存疑,盡可找國師一解。”
夏長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向一旁的粉墨君使瞭個眼色,粉墨君隻眼帶笑意地朝他微微頷首。夏長燁會意,向玄嶽帝道:“如此,兒臣便無事瞭,不再攪擾父皇。”
“嗯。去吧。”
回到承獻宮,夏長燁並未更衣歇下,而是親自煮水泡茶。
不多時,侍從來報,國師粉墨君求見。
“請他進來。”夏長燁吩咐道。
雖是未隔多久再次見面,夏長燁倒是正式瞭許多,行瞭一個弟子的大禮,恭敬地稱道:“先生。”
粉墨君也未有拘禮,將手杖放在一旁,大喇喇地坐下,拿起一杯已然泡開的香茗細細品味,贊瞭一聲好。他放下杯子,看著夏長燁道:“此次出訪嬋宮,明暗兩處任務,太子殿下都完成得很好,比之以前,可說是大有進步瞭。”
夏長燁跪坐著為先生添水,一邊道:“老實說,在做決定將長傑留在瓊月島上的時候,我心裡還真有些忐忑。如若是我多心,會錯瞭父皇與先生的本意,那事情可是麻煩瞭。”
“殿下該有些自信。如若此舉在殿下盤算之中有利無害,則無需揣度聖上與臣的本意,盡為之可矣。”
夏長燁自嘲地笑瞭笑,道:“但終究,事情還是照著先生與父皇的計劃在走,不是嗎?”他頓瞭頓,問道:“所以,長傑跟著我出訪嬋宮,也是先生你教父皇安排的吧?故意在這個時間檔上跟他說些與嬋宮有關的傳奇故事,再假作無意間提一嘴月朦朧,就不怕他不主動提出隨行。然後,先生你又暗地裡授意我趁此次出訪的機會,用盡自己的手段去征服月朦朧,隻要長傑去尋她,就必能看見我倆之事,從而影響他的心性,對嗎?”
粉墨君點瞭點頭,贊道:“你能領悟到這個份上,著實不錯瞭。”
夏長燁疑惑道:“可是,按理說,此事由我親自執行,難道不是保險得多?”
粉墨君又品瞭一口香茗,聞言斜眼瞧他,緩緩道:“太子殿下難道沒有嘗試?”
“當然瞭,否則我夜夜征伐,徒耗龍精,難道隻為那點閨房淫樂不成?”
“那月朦朧反應如何?”
“她?她被我做得骨體酥軟,連聲告饒啊。”
“臣指的是,事後呢?”粉墨君進一步問道。
夏長燁被噎瞭一口,眼神閃爍著道:“她仍有些倔強,但我覺得我不是不能……”聲音逐漸降低。
“不能什麼?呵呵呵!”粉墨君笑道。
夏長燁有些沮喪,他瞥瞭一眼依舊笑而不語的老師,問道:“那依先生所見呢?”
粉墨君放下瞭手中茶杯,手指在膝蓋上點著,不知是和著什麼節奏,終於道:“民間有句俗語,叫‘一個蘿卜一個坑’。那月朦朧看似武功不高,性情溫和,實則外柔內剛。僅用殿下善使的強橫手段不可取也。”
夏長燁爭辯道:“先生此言差矣,焉知我未曾用過柔和手段?”
粉墨君終於忍不住大笑,連連用手指點他,道:“殿下性情本就要強,又身具龍氣,所言所行都會不自覺地透出帝王霸氣,莫說不用,便是使瞭那柔和的手段,怕是也不倫不類,難以攻心啊!”
夏長燁嘆氣道:“皆如先生所料。但是,先生怎麼就篤定,長傑可擔此任?”
粉墨君笑道:“三殿下是不世出的奇才。他用前十五年養瞭一顆赤誠之心,博得瞭嬋宮眾女,包括嫦君畫的無條件信任。是以隻有他,才有機會將月朦朧這顆極具關鍵性的棋子掌握在手中。陛下夢寐以求的帝鳳和合,才有可能實現。”
夏長燁仰起頭,閉上眼睛,口中喃喃道:“帝鳳和合啊……”
感嘆完後他又問道:“可是,先生怎麼知道嬋宮會留下長傑,萬一嫦君畫為瞭保險,找到長傑直接派人送他回來,又如之奈何?”
粉墨君搖瞭搖頭道:“殿下還是沒有將自己放在上位者的位置去考慮問題。”
“怎麼說?”
“臣隻問一句,若是有朝一日,殿下繼位,塞外三族派使者來訪,表達對新君的忠心,希望北暘在貿易交流上繼續不遺餘力地支持,並且送本國皇子來北暘,殿下會當成什麼?”
“那自然是為瞭表達誠意,所送來的質子啊。”話甫落,夏長燁恍然大悟。“嫦君畫作為與北暘有過宿怨的一方領袖,自然也會這麼看待長傑!”
粉墨君的眼神逐漸變得深不可測:“臣已為三殿下打開瞭局面,就看他如何施展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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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灩樓外,一對癡纏男女正依依惜別。
“真的不再留一段日子瞭?”清柳的眼中充滿柔情與不舍。此時的她已墮入情網不可自拔,隻想著與齊九嵋盡可能再多相守一段時日,其餘的都不想考慮。
齊九嵋看著清柳那含情脈脈的眸子,思緒翻騰,簡直想直接答應下來,可是他們二人眼前阻礙太多,容不得他再沉溺於這見不到未來的溫柔鄉。他強笑道:“男兒志在四方,再在青灩樓待下去,於你於我,都沒有絲毫益處。”
清柳很快就冷靜瞭下來,問道:“那接下來,你欲往何方,欲成何事?”
齊九嵋想瞭想,道:“距離省試還有兩年不到的時間,我想趁著這個空檔,出去歷練一番。”
清柳有些擔憂:“你要去行走江湖?”
齊九嵋點頭:“我在青灩樓這段日子,聽人閑聊也聽得分明。如今西域魔星重生,魔族潛入中原劫掠,中原武林紛紛起勢,屆時崇武之風必會再起,朝廷難以遏止。於武林中尋一條建功之路,或有可行。”
“聽你這麼說,已有第一個目標瞭?”
齊九嵋唇邊勾起一絲微笑,斬釘截鐵地道:“雲落劍池!聽說,雲落劍池的主母曾一人獨闖皇城,武功蓋世無雙。雲落劍池雖然在近年來略有頹勢,但依舊是一方武林巨擘。魔族猖狂,雲落劍池也絕不會坐視,緊隨其後,比大有可為。”
清柳看著他述說自己的規劃,眼中異彩連連,隻覺得眼前情郎已不再是初識之讀書人,那隱隱間散發出的瀟灑氣度,仿佛是已將天下納入懷中的領袖。
她牽起齊九嵋的手,在自己嫩滑的臉龐上摩挲,眼中情意繾綣,柔聲道:“我等你回來,回來娶我。”
齊九嵋順勢展開手撫摸她的俏臉,道:“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凡事和老板娘商量著做。現時不比往年,胥京也混進瞭不少有心人,若再被騙一次,我可救不及你瞭。”
清柳順從地點點頭,乖巧得像隻羊羔。
齊九嵋展開手臂摟住瞭她。
清柳將頭埋在他的懷裡,耳朵貼在胸膛上,含混不清地說:“你的心跳得好快。”
齊九嵋寵溺地道:“你的心也跳得很快吧?”
清柳抬起頭來,滿腔愛意早已溢出眼角,她看著那近在咫尺,卻即將遠赴天涯的俊朗面龐,終於踮起腳,將兩瓣香唇送瞭上去。
唇舌相交,無限柔情,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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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九嵋離開胥京後,往南行瞭半個多月,一路多有聽聞魔族肆虐的事件。一開始,魔人的目標隻在那十五六歲的少女之中,後來變得愈加猖狂無忌,年紀從十三四歲的少女到二十六七的少婦都難免遇難。而朝廷派出的鎮魔使終究有限,況且分散各地追緝魔人,更難以將那分群分批的魔人聚而殲之。
這一日行至鷺州,走得腹中饑渴,便就近在城外尋瞭間酒肆,隨意要瞭些酒菜。趁著小二上菜時,他拉住問道:“小二哥,聽聞這鷺州城,最近可是被那魔人擄掠婦女的重災之地?”
小二一聽,當即打開瞭話匣子:“可不是嘛!光這個月,又發瞭十幾起瞭,就連知府大人的親閨女都不知被擄到哪去瞭,鎮魔司來瞭一位副旗使,兩位少旗官,卻愣是沒能查到那魔人蹤跡。最終隻能順著點不像線索的線索追出城去,至今未歸,你說邪不邪門?”
“那,沒有一人獲救嗎?”
“有啊!前段日子,在我們這小店,就曾有人救下過一個被拐騙的少女。聽說那救人的女俠來頭可大,是江南雲落劍池的三小姐呢!”
齊九嵋驚詫道:“陸檀?”
“對對對!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
齊九嵋摸瞭摸放在桌上的劍,陷入瞭沉思。這劍是他在得到鐘圖子所贈的劍譜之後的第二天就去托人鑄造的。這段時間以來,除瞭與清柳相伴,他也開始試著研習書中所載的劍法,以求防身。然而不開始還不知道,一旦練起來,他發現自己對武學修煉和劍術奧義的悟性竟出奇的高。不消半月,他便盡得劍譜真傳,功力也在那內功心法中的秘訣幫助下,得到相當穩定的控制,並且突飛猛進。
“可以去做些事瞭。”他暗忖道。
鷺州本是整個中原,除瞭胥京以外,最為繁華之處,有詩道:“江南好景十分足,總蘊九分在鷺州。”可見鷺州的富庶榮華。然而,近幾月來魔族侵擾驟然加重,朝廷又未能尋得有效的遏制之法,使得整個城中人心惶惶,原本熱鬧非凡的集市也隻剩零星的人群。
忽地一陣驚呼聲從街對面傳來,隻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林立的民屋頂上跑得飛快,那高身長之人身高丈許,虎背熊腰,臉戴面具,那矮人身形佝僂,面貌醜陋,不堪入眼,卻偏偏猙獰著笑臉。那巨人身上還扛著一名人事不省的少女,身法卻極輕盈,與高大的身材極不相稱。
魔人!齊九嵋心中震動。他雖是有心理準備,但仍是不曾想到這魔人竟已如斯猖狂,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眾劫掠。
但當他看清那兩個魔人身後仍有一道身影緊隨其後時,卻頓時明白瞭真正的狀況。
那身著道袍、身姿裊娜的中年美婦一聲不吭地施展輕身功夫追趕魔人,手中長劍輕抖,不時揮出幾道凌厲劍氣斬向那兩道魔影,那巨人目標明顯,身中數劍,已是傷痕累累。若非顧及那少女安危,中年美婦怕是早就施展絕學,將二魔格殺。
“暗地裡做活,結果碰倒硬茬瞭?”齊九嵋笑著自語道。
“咯咯咯,老道姑,連追瞭我兄弟二人一個多個時辰瞭,就不擔心你那乖巧的大徒弟死瞭沒?”小鬼開口嘲諷道。
中年美婦沒有說話,但劍勢已愈加狠厲。
“咯咯咯,急瞭?還是說,你也想跟著我兄弟回去貢獻元陰?按說你的成色實在不錯,隻可惜年數稍大瞭些,有個三十五瞭吧?”
“三十七。”那巨人渾身劍傷,竟還有空打趣。
“喲!那麼自信?要不說,咳咳!到底還是你伏象閱女無數,眼光夠辣,咳咳!”那小鬼說著,竟咳起血來。
看來先前早有一番惡鬥,這二魔受的傷都不輕。
再看那中年美婦,仍是一語未發,臉上卻已冰冷如霜。
“再照這麼嘲弄下去,早晚是個身死魂消。”齊九嵋看著那屋頂的追逐,暗自道。
那倉皇逃竄的二魔,自然是伏象和鬼自在,而那緊追其後,便是下山渡世的靜雲子瞭。她遣純樺往京城通鐘圖子後,便帶著純榕下山查看情況,誰知甫到鷺州,未曾得歇,純榕在尋客棧時,撞上二魔行兇,便立即出劍制止。然而二魔修為不俗,戰至一半,純榕不慎被伏象巨掌雄力拍中,重傷不敵,還中瞭那二魔的奇毒。靜雲子給純榕略微料理瞭一下內傷,便挺劍追來,直至如今這般狀況。
三人身法都極快,不多時便已遠離街市,齊九嵋隻會劍法,沒有學過任何輕身功夫,隻好順著三人追趕離去的方向奔去。
追至一處人跡罕至的小巷,伏象和鬼自在很有默契地一起停下,看著前方挺劍怒目的靜雲子,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插進瞭自己的心臟所在,霎時鮮血噴濺而出。靜雲子縱然閱歷老練,卻也難見如此血腥景象,一時間有些愣神。
隻見二魔用力一拔,各自從心脈處挖出一顆核桃大小的丹丸,那丹丸一經拿出,整條巷子瞬間魔氣濃盈,二魔的氣息也隨之暴漲數倍。
靜雲子頓感有些不妙,忙提元功,將手中長劍頓時霞光萬丈,準備一抗魔威。
齊九嵋終於姍姍來遲,他看著巷子裡劍拔弩張的態勢,眼神也逐漸凝重瞭起來。
“玉石俱焚的手段嗎?”他喃喃道。
不等他多想,隻見二魔各自怒吼出聲,伏象的吼聲渾厚,鬼自在的吼聲則相當尖利,兩種不同的吼聲交織間,震人心魄。靜雲子怒哼一聲,元功釋放,與魔氣抗衡。然而正邪兩道氣機太過龐大,伏象肩上的少女顯然已被震得有些承受不住,眼中、口中都流出瞭鮮血。
“不好!再讓他們這麼對決下去,怕是還沒分出勝負來,那姑娘就已命喪九泉瞭。”齊九嵋心念一動,倏然拔劍向前,施展出劍招直取伏象。
“嗯?”伏象察覺到有人攪局,急忙將魔氣分出一部分來抵禦身後暗算之人,齊九嵋隻感到一股強大的勁力阻礙住瞭自己劍勢,急忙提起元功,聚於劍尖,一點突破。
“轟!”一聲轟響過後,齊九嵋頹然倒地,那魔人的魔罩被破,還被他狠刺瞭一劍,隻好將魔氣全數爆發出來,將他震倒。
待他勉力睜開眼睛時,已不見瞭兩個魔人,隻有那中年美婦將風韻猶存的俏臉湊在他的眼前,查看著他的傷勢。
“少年郎,你如何?”她問道。
“晚輩無事。”他強笑道,隨即想尋證那少女的生機幾何,卻不料一轉頭,卻實實在在地撞上瞭一團柔軟的美物,隔著道袍傳來溫熱的觸感,以及淡淡的清香。
“唔?!”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此時正躺在中年美婦的懷中。
“呃……”靜雲子半生寡欲,這清白身子從未受過男子染指,難得今日事急從權,竟就發生瞭這等尷尬事,不由得令她由來持重的臉上飛過幾朵紅暈,愈加動人。
“啊!”他慌亂地坐起身來,向靜雲子賠瞭一禮:“晚輩恍惚間,冒犯前輩,望海涵!”
靜雲子仍舊維持著雙腿橫陳的坐姿,臉上紅暈已褪去,端莊地向他搖瞭搖頭:“沒關系。”
齊九嵋看瞭看一旁暈死過去的少女,問道:“這姑娘……”
“沒有傷及到臟腑,我已用內力為她療傷,並無大礙。多虧你出手得早,否則我今日逞一時之快,將釀成大錯。”靜雲子緩緩道。
“那就好。”齊九嵋放下心來。
靜雲子美目看著齊九嵋,問道:“少年郎名姓?”
“晚輩,齊九嵋。”
“方才你阻斷那魔人的劍招,可是訣暝七式?”
齊九嵋有些驚詫,他沒想到第一次在人前顯露武功就被看出來瞭,隻得答道:“前輩神目如電,晚輩用的,確是訣暝七式。”
靜雲子眼波流轉,忽而想到瞭什麼,問道:“可是一位身帶酒葫蘆的道人傳你的?”
“不錯,前輩與鐘圖子道長有何淵源嗎?”
靜雲子露出微笑,道:“他是我的大師哥。”
齊九嵋肅然起敬,站起身來行瞭一禮:“弟子見過師叔”
話一出,頓時有些後悔,因為鐘圖子隻是傳瞭他劍譜,卻並未正式收他為徒,他這生師叔叫得委實有些唐突。但是話已出口,不好收回,隻好先將錯就錯。他在心裡打定主意,等再見到鐘圖子,定要行正式的拜師禮。
靜雲子不知這番周折,倒也不作多想,隻問道:“你來鷺州,也為瞭調查那魔人劫掠少女的案子麼?”
齊九嵋原本想著南下去投雲落劍池,然而當下巧遇師叔,便也不作那般想法。便道:“魔人猖獗,不容縱放,是以弟子便自京城追查到此。”
“是你師父派你來的麼?”
“非也,師父在傳我劍譜之後便雲遊四方,不見蹤影,是弟子自己起念。”
靜雲子贊許地點瞭點頭:“我輩習武,當秉承俠義,力行正舉,你做的不錯。”
“師叔謬贊瞭。”
靜雲子忽而色變,嘆道:“隻可惜,被那兩隻魔物脫逃瞭。”
“那兩隻魔物使那般玉石俱焚的招數,想來命數不長,再難作惡。也無甚要緊。”
靜雲子懊惱地搖瞭搖頭,將純榕之事告知齊九嵋,道:“我這般窮追不舍,也是想著,從那魔人身上尋個解方。如今,又不知從何下手瞭。”
齊九嵋聞言,忽地將手伸向靜雲子,展開一看,竟是一顆魔氣縈繞的內丹。
“這是?!”
齊九嵋道:“方才我聚凝劍氣破瞭那魔人的氣罩,被震開前,那魔物氣力已散,我便順手取瞭他手裡的內丹。或有可用。”
靜雲子驚喜道:“魔人多以自身魔力制毒,這內丹說不定大有可用,九嵋,你幫大忙瞭!”
二人這便將那少女送到府衙安置,便趕回客棧醫治純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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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京,錦王府。
夏昀正在書房裡,手執畫筆,描著一幅明珠美人圖,他的筆觸很輕,仿佛稍稍下重一筆,畫中美人便會痛得叫出聲來。
老仆夏縝緩步走進書房,通報道:“王爺,太子殿下駕到。”
夏昀的手中畫筆一停,一滴墨珠就要滴在畫卷上,他一伸手,將墨水接在手中,而後放下筆道:“請他進來吧。”
夏長燁手裡拿著一個錦盒,緩步走進書房。他看瞭看背對著自己的夏昀,又有意無意地掃瞭一眼書桌上被卷起,卻未及收回的畫卷,道:“七王叔,別來無恙啊。”
夏昀睜開眼睛,轉過身來,對他笑道:“太子甫一回京,就上門來訪,真是難得。”
“自然是有事。但也是真的想,跟飛熊和慘豹再交回手。上次被碾壓,可令我記恨至今啊!”
夏昀哈哈大笑道:“飛熊和慘豹的本事,乃是多年戰場殺伐,在刀風箭雨裡,用命拼出來的,非是那麼容易超越啊。”他頓瞭頓,又道:“可惜,他二人在上個月,已被我派給陛下,後來南境戰事吃緊,陛下便遣他二人領兵馳援去瞭。”
夏昀不無遺憾地搖瞭搖頭,道:“連跟隨多年的兩員最親密的戰將都送瞭出來,看來七王叔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把這個閑散王爺做到底瞭。”
夏昀淡淡道:“老瞭,早已沒瞭那心氣,飛熊和慘豹正值壯年,跟在我身邊虛度光陰太過可惜。不如交由陛下調遣,還可人盡其用。”
夏長燁瞇起瞭眼睛,語氣不善地道:“七王叔要說盡忠為國,我或許還信。但要說沒瞭心氣,我看不盡然吧?”
夏昀疑惑地看向他,道:“太子的情緒不太對,是做叔叔的哪裡不小心開罪到你瞭?”
“七王叔何必在侄兒面前裝蒜呢。”夏長燁將放在茶幾上的錦盒一把掀開,盒中嵌著一枚泛著青色熒光的玉玨,以及一方純金刻制的印信。
夏昀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起來。
“七王叔不妨自己猜猜,這玉玨和印信,是真還是假?”夏長燁冷笑道。
夏昀眼神幾度變換,終究長嘆一聲,坐到夏長燁的對面,他整理瞭一下自己的情緒,道:“還是瞞不過你。”
夏長燁哼瞭一聲,道:“七王叔何其糊塗啊,你但凡多掂量一下清柳在我這裡的重要性,都不會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滿足你的色欲。”
夏昀用手狠狠揉瞭揉自己的腦袋,道:“我偏偏就是知道清柳對對你東宮的重要性,所以才一時急色,想著用最小的代價去達成這件事。”
“看不出來,七王叔還是個生意人。”夏長燁嘲弄道。
“不必多言瞭,將此事揭過,你開價吧。”夏昀幹脆道。
“一,把飛熊和慘豹調回來,供我調遣。二,將手無兩的賣身契給我,從此他歸為我東宮之人。三,和你暗中往來的那些魔族之人斷絕聯系。”
夏昀聽到第三條,睜大瞭眼睛,他咬著牙冷笑道:“太子知道可真不少啊。”
夏長燁悠悠道:“偷取太子印信謀取私利,這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三個條件算便宜瞭。”
夏昀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前,沉默瞭半晌,忽而答道:“可以。”
“七王叔爽快人!”
夏昀霍然轉身,一字字道:“我還可以給你加一筆。”
夏長燁挑瞭挑眉:“那就是另一筆生意瞭。”
“就是要與你做另一筆生意。”
“願聞其詳。”
“我還有不少舊部尚未隨我退伍,你該知道。”
“當然,比如鎮魔司總旗使,夏侯瑤,就是七王叔你當年的副將。”
“她是明裡的,暗中還剩多少,除瞭我之外,誰都不知道。”
夏長燁抬眼盯著他,問道:“七王叔能為我尋來多少支持?”
夏昀終於露出瞭笑容:“這就要看賢侄願不願意下本瞭。”
“隻為一個清柳?”
“隻要一個清柳。”
夏昀看著夏長燁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又補瞭一句:“聽說上個月,二皇子所部在西境取得大捷,陛下應該快要召他回京受賞瞭。照此次軍功來評,怎麼著,也該授一等親王爵瞭。”
夏長燁聞言臉色終於一變,將身體往後一靠,長出一口氣,喃喃道:“真不知是我拿住瞭王叔的把柄,還是王叔捏住瞭我的七寸。”
“哈哈哈。”夏昀爽朗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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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丹雖然脫離瞭宿主,其中充盈的魔力卻未減分毫。靜雲子破費瞭一番功夫才將其中力量提純,並用自己獨門的內功心訣運功,灌註到純榕體內為其解毒。
齊九嵋在一旁觀摩靜雲子運轉元功,隻覺得其中門道高深莫測,配合著鐘圖子所贈內功心法中所述,竟忽然又有所悟。他順著心中所悟,不由自主地坐瞭下來,運轉元功。
靜雲子幫助純榕解完毒,轉身看向齊九嵋,隻覺得他身上氣機玄妙非常,與自己方才所用有許多相似之處,卻又有著根本上的區別。她看瞭一會,索性也在齊九嵋身前坐瞭下來,為他護法。
然而他縱然悟性奇高,研習內功的時間終究不長,缺乏經驗與與對自身強大功力的掌控力。很快,真氣脫出奇經八脈,遊離到瞭身體各處,卻始終收不回丹田。他的額頭上沁出瞭汗珠。
靜雲子見他情狀有異,倒也不意外,在分辨出他身體裡的癥結所在後,便立即出手,助他運功。可當她將內力導入齊九嵋身體裡的時候,卻還是露出瞭驚詫的神情。
“有如此強大的根基,怎麼運功還這麼容易出岔子?”
她不及多想,加大瞭內力輸送,同時口頌真訣:“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兩股內力在齊九嵋體內交織遊竄瞭一個時辰,終於逐漸穩定下來,他徐徐睜開眼睛,隻見眼前的靜雲子面帶疲倦,成熟嬌艷的粉臉和雪白的玉頸上香汗淋漓,無限誘人。她這一日下來,先與二魔拼鬥,再為純榕解毒,為齊九嵋維持功體,內力損耗大半,一時間竟有些脫力。
“弟子愚鈍,讓師叔費心瞭。”齊九嵋拱手道。
靜雲子虛弱地搖瞭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接著問道:“我看你似有所悟,現下感覺如何?”
齊九嵋舒瞭一口氣,答道:“感覺修為又精進不少。更有一番玄妙體悟,在腦中徐徐展開,一會有形,一會又變得虛無縹緲。”
靜雲子欣慰地道:“看來你的悟性極高,多體會一下我方才所吟真訣,對你一定還大有裨益。”
“多謝師叔。”
“時候不早,回去歇息吧,明日我與你細講本門心法要訣。”
“是。”
靜雲子欲站起身,竟一下子沒能使上力氣,軟綿綿地向前倒去。齊九嵋見勢下意識伸出雙手,往前探步,將靜雲子抱瞭個滿懷。二人均感到有些尷尬。齊九嵋感到佳人入懷,嬌軀香軟,竟一時間沒舍得放手,靜雲子感受到男子有力的臂膀雖有些僵硬,卻仍是收緊瞭一些,潛意識裡想沉溺進去,卻仍是顧及二人輩分有別,掙脫瞭開來。
氣氛仍有些旖旎。
“呃,弟子先回去休息瞭,師叔也早些歇下吧。”說罷逃也似地離開房間。
靜雲子呆呆地望著齊九嵋離去的方向,溫柔地一笑。
“倒是個不通人事的青澀少年郎。”
齊九嵋沒有失眠,但他做瞭個春色無邊的綺夢。
夢裡,他與一名風情萬種的女子抵死纏綿,當第一次將胯下陽物貫入女子陰穴時,女子竟並未發出破瓜的疼痛尖叫,而是舒爽地呻吟出聲,其聲婉轉悅耳,充滿著成熟的誘惑力。他下意識將對方當成瞭清柳,於是毫不留情地大力捅入,女子配合著他的節奏叫喊著:“九嵋,九嵋,師叔好舒服,好舒服!”
他聽見那女子話語後逐漸放慢瞭動作,疑惑地問道:“師叔?”
女子轉過臉來,赫然是披頭散發的靜雲子。隻見她雙眼迷離,向齊九嵋發出渴求的叫聲,還將粉舌伸出,舔舐著紅唇,誘人至極。
他萬分驚詫,但身下動作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不到一百下後,胯下似乎感到一陣強大的吸力,將他的陽精盡數吸出,他也同時達到瞭極端高潮。
那女子反應如何,他已看不見,也聽不清。
“啊!”他驚醒過來,發下襠下早已夢遺瞭一大片。
“呼!”他擦瞭擦額上的汗,仿佛歷經瞭一場生死大戰歸來。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奇怪的是,分明做瞭那麼亂倫的夢,他的心中卻沒有什麼愧疚感。
“莫非我竟對相識瞭才一天的師叔抱有想法?”他自嘲地笑瞭笑,這未免太荒唐瞭些。
其時醜時剛過,他起來清洗瞭身子,換瞭身幹凈衣服,習慣性地往窗外看去,卻意外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在遠隔幾條街的屋頂上飛奔。
“那兩個魔人受瞭這般重傷,竟還沒有離去,他們在鷺州逗留,究竟想做些什麼?”他念及此處,拿起佩劍就走出房門。
剛一踏出房門,就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響,靜雲子同樣整裝帶劍步出房門。
“師叔?你這是?”他忽然醒悟,問道:“師叔也看到瞭?”
靜雲子頷首道:“既然你也準備前往一探,就一起吧。”
“師叔。”他叫住瞭靜雲子,面帶憂色地道:“師叔今日損耗太過,還是弟子一人去吧。”
靜雲子聞言莞爾,屈指敲瞭他一個栗子,道:“我雖有損耗,卻也還輪不到你一個運功都運不明白的半吊子來擔心。”
齊九嵋聽著這溫柔的批評,心中卻莫名感覺有些愉悅,但還是堅持道:“可是……”
“安心吧,我沒那麼脆弱。”靜雲子拍瞭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齊九嵋拗不過她,隻好道:“弟子明白瞭。”
二人直接翻上客棧的屋頂,運起輕身功夫向著二魔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師叔,你和師姐下山以來,可有查出什麼蛛絲馬跡。比如這些魔人劫掠少女的目的。”齊九嵋一邊趕路,一邊問道。
靜雲子道:“線索倒沒有查出什麼,但是魔族如此針對年輕女子下手的行徑,倒是讓我產生瞭一個猜想,與純榕商談過後,我們認為可能性極大。”
“什麼猜想?”
“我年輕跟隨師父學藝時,曾聽他說,魔族有一種陣術,取年輕女子的處子元陰之血,於眾星蒙塵的月圓之日煉成。陣成之後,所有在陣中與貢獻處子之血的女子交合之人,皆可獲得巨幅的魔力提升。”
“年輕女子?處子元陰?!”齊九嵋有些震驚。
“很匪夷所思是麼?我初聽時也是如此,魔人陰毒淫邪,不可不除!”靜雲子語氣還是那般柔和,卻透著一股不可動搖的堅定。
“是。”齊九嵋附和道。隨即他又覺得有疑點,問道:“可是,眾星蒙塵之時,如何有月圓?”
“那是一種極少見的奇異天象,我也是根據師父留下的一本有關天象的典籍中看到,並且推算出,三月後的望日,便是眾星蒙塵之日。”
“原來如此。”
二人順著一路留下的蹤跡追到瞭城外的一處偏僻地帶,幾間草屋孤零零地立於此地,草屋看著沒有一絲破敗零落之感,顯然是剛搭建不久。
齊九嵋和靜雲子對視瞭一眼,兩人都讀懂瞭對方的心思。
這草屋,極有可能是魔人用來藏匿擄掠來的年輕女子的。
靜雲子剛要上前,卻被齊九嵋攔住,她疑惑地看過去。
齊九嵋道:“師叔,一會若有動手的需要,還請由弟子主陣,師叔氣力大損,隻從旁協助即可。”
靜雲子搖瞭搖頭,剛要否決,卻見齊九嵋臉上帶著不容商量的神情。終於還是妥協,無奈地笑笑:“好,師叔依你。”說著牽起他的手,輕輕地握住拍瞭拍,示意他放心。
齊九嵋望著向前走去的麗人背影,看瞭看自己剛才被牽起的手。
他大步流星地跟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