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新停,減瞭不少冬月的幹老枯寂之氣,攜著山下隱隱傳來的潮浪拍岸聲,將沉沉死氣一掃而空。
嬋宮後院廂房內,一對男女的激情淫戲卻也應著那空氣中的清新盎然的生機,勃勃開展。
「殿下,請放手,饒過朦朧吧。」月朦朧被夏長燁從身後用一隻手緊緊環抱住,細嫩腰肢似是被上瞭鐵箍一般不得絲毫動彈,另一隻手則恣意地辱玩著她的傲人雙峰,一對白乳從被撕出的口子中擠將出來,本就形狀怪異,又被胸前放肆的魔手揉捏成更加不可想象的尖形、餅形,那任由褻玩的雙乳仿似就是她現在的處境,無可抗拒,無可掙脫。
「唔!啊……」感覺到胸前肆意玩弄的魔手用兩根手指夾著挺翹的乳頭用力夾弄,同時剩下的三根手指按揉著一手難以盈握得巨乳。巨大的快感使月朦朧的意志力迅速地消減,呼吸更加急促。之前奮力抗拒的雙手也從夏長燁的手上漸漸消退瞭氣力,因為那急速增長的快感令她不得不全身力氣調用過來,排解傾瀉心中的欲念。
雙腿逐漸軟瞭下去,月朦朧不得不用雙手撐著桌面,才得以強行站立。胸前仍遭肆虐,而股後頂著一根巨碩無比的神器,又使得她瞻前顧不得後,全身酸軟,更添吃力。
「求我放手,你倒不如求我快些將龍根肏進你那已經濕透的穴裡,來得實際些。」夏長燁笑道。說著,將抱著腰的手往下遊移,輕而易舉地掀起瞭月朦朧的紗裙,隔著青色的薄綢褻褲,用三根指頭時而刺戳,時而用力按壓,用指尖輕輕刮蹭,三式並用,撩得月朦朧心神搖蕩,嬌呼連連。
「啊……殿下,停……手啊」
見懷中美人分明情動,卻猶自抗拒,夏長燁雙眼輕瞇,隨即用力開始用力撕扯美艷醫官的紗裙。
「呲——」不多時,翡翠色的紗裙便被撕碎殆盡,隻見仙艷誘人的嬌軀,上身罩白色束胸衣,用一根細如根須的系帶系在鵝頸上,但此時已是形同虛設。夏長燁手一揚,便順手褪去瞭美人最後的遮羞佈,將光潔的胴體呈現在眼前。
「不要……不要看啊……」月朦朧嘴上喊著不要看,卻是偏過頭去,用手遮住瞭自己的雙眼。可閉上眼後一片黑暗間,卻更是加倍瞭下身的快感。尤其是那隻貪得無厭的手將兩根手指狠狠插進花穴時,令她全身都打瞭一個戰栗,連續出瞭兩口大氣後,蜜水噴濺,竟是小小地泄瞭一回。
夏長燁感受到手中傳來的溫熱,知道美艷醫官的身體和精神俱已達到臨界點,於是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俯身下去,不由分說地將嘴蓋在瞭月朦朧正在呻吟喘氣的雙唇上。
「嗚嗚!」月朦朧感受著他霸道地侵入,柔弱的她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抗拒,連堅硬的牙關都變得不堪一擊,任由他的舌頭輕而易舉就奪得瞭自己身上又一座領地,一大一小兩條舌頭,在口中忘情交纏,四片唇瓣間不斷發出滋滋的聲響。
「啊哈,啊哈。」月朦朧被吻得情動,兩隻手也不作推搡狀,而是環住眼前人的腰,最後更是漸漸上移,乖巧地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環住男人的脖子。兩人的身體越貼越緊,像極瞭一對真正你儂我儂的情侶。
男人的舌頭似乎包含瞭無窮無盡的欲望,貪婪地奪取著月朦朧的紅唇,並且探進她的口中勾弄著無處逃避的小香舌。「咕嚕。」兩人吻到深處,開始默契地交換津液,月朦朧柳眉微皺,卻仍是任由那混雜著自己口味的津液被吞下肚去。
「噗哈!」良久唇分,月朦朧眨著一雙迷離的美目怔怔地看著眼前男子,眼中透出一股復雜的感情。未等她開口,夏長燁便利索地將她橫抱而起,走到床前輕輕放下,不由分說地欺身壓瞭上去。
「不要啊殿下,該到此為止瞭。」月朦朧條件反射地想翻身起來,卻遭一具健碩的身軀穩穩地欺壓住,夏長燁熟練地騎到她的腿上,伸出兩條充滿力量的臂膀按住她柔弱的雙肩。月朦朧方才高潮過,全身綿軟無力,仍是不得一絲反抗。慌亂中,已能感受到胯下有一怪力巨棒悄然探來。
月朦朧臉上慌亂之色更濃,連聲求饒,然而連她自己都感覺到,這求饒之聲中氣實在不足,她很清楚,即使自己明白不該再與身上男子有任何糾葛,但內心深處何曾沒有懷念當年銷魂一夜,又何曾沒有幻想過今日重聚一幕?
肉棒逐漸貼近瞭那被蜜水潤透瞭的桃源洞口,觸碰到的那一刻,月朦朧已知曉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屏足瞭一口氣,雙目緊閉,準備著那巨根肉樁破關而入。
夏長燁見她抗拒之意漸消,反倒停下動作,俯身下去,在月朦朧耳邊柔聲道:「朧兒,這六年來,你可讓我思念的好苦啊。自那一夜後,我回到皇城,便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念我們兩個靈肉交融的春宵。」
月朦朧被他突然的告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掙開雙眼,怔忪地望著他俊逸的臉龐,四目相對,夏長燁神色中流露的真情看得她俏臉頓時一紅,下意識撇過頭去,羞道:「可我已與陸揚哥情定一生,,即將嫁做陸傢婦瞭。」
夏長燁忽然神色一變,嘴角勾起一絲邪笑,道:「正要如此。」話甫落,便雙手箍住月朦朧身體,縱腰往前狠狠一頂!
「啊!」月朦朧被這猛然一擊捅得頓時氣息停滯,面色瞬間由粉轉紅。直到夏長燁將巨龍緩緩退出之時,方才斷斷續續地呼出一口氣來,此時的她意識已漸趨模糊,腦中唯一有感的,便是那巨根抽出時,蜜道由充血緩緩收縮回常態的失落感。但很快,她的失落感便又蕩然無存,夏長燁顯然不會滿足於施展一擊之威,於是趁陽具還未完全退出,就又是力道不遜於前一擊的一記重插!
夏長燁此時仿佛又變回瞭六年前那個意氣風發,輕松攻破少女處子之身和寂寞心房的霸道儲君,如木偶般一下下地頂肏著即將嫁為人婦卻甘為墮臠的仙子醫官。
「啊……太……太脹瞭……」攜著絲絲柔情媚意的嬌吟出口,月朦朧腦中再無羞拒之意,下身瘋狂擴張的蜜道和奔湧而出的淫糜愛液就是此刻最為令人信服的鐵證!
「可舒服嗎?」夏長燁一面不減挺腰橫插的速度,一面俯下身去握住月朦朧那隨著歡愛而上下如水般波動的雙乳,放進嘴裡細細舔舐,輕輕啃咬。
月朦朧隻覺得兩處敏感被襲,引動全身欲念,腦中清明早已不存,隻顧著伸展雙臂抱住胸前肆意玷污自己傲峰的男人,口中不斷給出嬌媚的呻吟以為回應:「舒服,好生舒服!」
「可曾懷念?」
「神槍……搗皇龍,牡丹滴露紅,可……可教奴想念呢!」
夏長燁大笑兩聲,將月朦朧整個人抱將起來,雙腿岔開坐在自己懷中,略一對準,又將稍稍粗大瞭一圈的巨龍塞入陰穴之中,月朦朧的陰道已被汩汩流出的淫水淋得濕潤無比,因此巨龍暢通無阻,一插到底!
「唔哈!」月朦朧發出一聲愉悅的歡叫,順從地用雙臂環住龍精虎猛的太子殿下,身子開始自己上下挺動,套弄著那青筋暴起的龍根,並主動獻上誘人朱唇,兩人唇舌二次交融直吻得滋滋作響,津液自口中淌下,掛在下頜之上。
套瞭百十餘下,月朦朧的快感節節攀升,口中模糊不清地喊道:「殿下,奴的氣力不濟瞭,奴,奴要……要……」
夏長燁縱然平日禦女有術,但仍是被這絕品醫仙刺激得大喘粗氣,已是強弩之末他強笑著揉玩瞭一番仙子的乳峰,隨即一把將其撲倒,抬起月朦朧的一條玉腿,將蓄勢待發的巨根狠狠肏入早已蜜液泛濫的花穴,以側入式發起猛攻!
「啊啊啊啊啊!」月朦朧被這加速的進攻殺得丟盔卸甲,隻能配合這節奏發出母獸般的尖叫聲。
一陣天旋地轉,隻教人爽得神魂顛倒!
夏長燁將滾燙龍精一滴不少地射入待嫁醫仙的含羞蜜穴中,也不立即拔出,便以這插入的狀態,躺回瞭床上。月朦朧時隔六年再得舒爽歡愛,如久旱逢雨一般,潤透瞭整個身心。兩人俱是汗如雨下,端的是情欲雙得!
夏長燁喘息瞭一會,忽聽得一旁側臥、背對著自己的月朦朧發出一聲聲哽咽,他俊目一瞥,暗中思索一番,便翻身抱住瞭月朦朧,雙手自然地攀上瞭嬌軟的雙乳。
「殿下,我是定要嫁去陸傢的,我不可負瞭陸揚哥。」
「我並未攔著你去。」
「待我完婚,殿下便如何都逼不得我,縱是就死,我也不會再從。」
夏長燁眼中露出一絲嘲弄之意,嘴角輕勾,道:「隨你喜歡吧。但今晚,本殿下要玩個夠!」
「啊!殿下,緣何恢復得這般快?」
「如何,喜歡嗎?」
「啊啊啊,殿下真個是龍精虎猛,教奴心折!啊!」
「叫你再嘗嘗這一式!」
「唔啊!殿下!燁郎!奴的燁郎……」
一夜東風吹盡,且教寒月綻牡丹。良宵帳暖,涓濕露滴身酥軟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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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一刻。打更聲逐漸遠去,剩冷寂黑夜。
齊九嵋躺在床上,閉著眼,卻無絲毫睡意。
距離他莫名出手救下清柳的事分明已過數天,可幾日來,那一幕幕總在他的腦中不斷縈繞,揮之不去。自己無端想起的那句「無辜者,不該遭飛來橫禍」是誰所說?為何以前毫無印象?自己和清柳為何會對互相有熟悉感?還有那女子所使的劍招,他將一招一式看在眼裡,竟能透析她的出招思路。
其實最早該從被人追殺開始,他就能察覺到自己的腦中似乎總會時不時出現一些從未有過的意識和畫面,模模糊糊,朦朦朧朧,若隱若現。有時像是個場景,發生著一些他所無法理解的故事,有時是幾名看不清面容的陌生人,再有時,便是如那一日般,響起一道莫名的聲音。
但奇怪的是,他卻從未害怕過這些東西。
他這般胡思亂想著,然而精力總有窮盡,最終滿腦子繚亂的想法逐漸去蕪存菁,合雜為一,定格在瞭那女子說的一個名字上。
霽霞劍譜。
霽霞劍法。
他喃喃地念著這四個字,似乎有無盡意味以供品咂。突然間腦識再度陷入混亂,他急皺眉,卻仍是不敢掙開眼睛。灰霧繚繞中,一絲耀眼金光,奪目照來,令他頓時精神一振。過瞭許久,那灰霧終於不再,緩緩消散。
那是一柄劍。劍身窄長,通體金黃,劍柄與劍格鑲嵌著七顆色彩各異的寶石,熠熠生輝。
他在意識之境中仰望著那柄劍,感受到劍身四周迸發出的強大威壓,但卻沒有絲毫令他不適,反倒是有些許興奮。
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暢快感。
忽然,一切復歸黑暗。齊九嵋慌亂地環顧四周,卻是空無一物,再難見絲毫光明。
幽遠的黑暗古井無波。不一會,又遙遙傳來一聲聲似有還無的嘶吼。
「你要做什麼?你仍要離我而去嗎?」
「為什麼你非救她不可?!」
「你非要去,就先一劍斬瞭我。反正我也習慣瞭。不差這一次。」
最後是滿帶悲傷與淒涼的一聲哀嘆。
「你啊你,拼命決死一戰,卻終是為他人做瞭生生世世的嫁衣,若再世覺醒,且後悔去吧。」
「罷瞭,與我而言,不過是再尋你一次而已。」
他猛然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急促地喘息,發現自己全身都已被汗浸透。窗外街上遙遙傳來打更聲:「三更哩!」
他甩瞭甩頭,下床取瞭衣物穿上,走到桌前拿起一隻杯子,並順手摸瞭摸白瓷茶壺。
茶壺當然是涼的。
他呆呆地站立瞭一會兒,隨後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茶壺,直接對著壺嘴,將冰涼的茶水倒入口中。飲盡後,他隨手一抹嘴,將茶壺放回桌上。打開房門下瞭樓。
青灩樓的後花園經過幾次的翻修,占地廣大,庭院深深,奇花異草遍種,正中一大片湖,湖上一座九曲回廊橋,雕梁畫棟,舞角飛簷,橋上立著相等大小的三座亭子。
齊九嵋剛走到後花園門口,便聽到一陣琴聲自裡傳來,其聲恬淡、悠揚,委婉連綿,抓人耳聽。齊九嵋最後一絲困意被這令人心曠神怡的琴聲驅散,驅步走進瞭後花園。
幾番迷路,終於順著那綿延不絕的琴聲,找到瞭端坐亭中撫琴的清柳。
「夜冷風寒,齊公子不休息,怎有興致來此?」清柳率先開口問道。
齊九嵋看瞭看清柳,道:「清柳姑娘不也一樣,可否先讓齊某一聽你之緣由?」
「莫名心煩,故而撫琴自遣,如此而已。」清柳看向他:「齊公子呢?也是一樣麼?」
齊九嵋盯著她那在黑夜中猶然燦若星辰的雙眸,鬼使神差地問瞭一句:「清柳姑娘希望是一樣嗎?」
清柳未曾想到他有此一問,顯得有些局促。她也不知為何,平日裡分明閱盡無數人,早已練得一顆心波瀾不驚,在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戶書生面前,竟總是無法做到與其他人同樣對待。
「清柳不明公子之意。」她隻好如此回道。
齊九嵋在問出那一句話後,便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實在有些唐突,尷尬地笑瞭笑,道:「雖同是心煩,然而,我之緣由,起源於今晚一夢,同時也有感於近日遭遇。」於是,便將自己從被追殺起的事詳細講與清柳聽,卻略去瞭自己腦中意識翻騰之事。
「齊公子之遭遇,著實可憐。說起來,公子被人追殺,離傢數日未回,何不報信與傢中雙親知曉平安?」清柳復啟撫琴。
齊九嵋神情黯淡瞭幾分,他找瞭旁邊的一個石凳落座,良久,才回答道:「傢父在我六歲那年,被血洗村子的魔人殺害。傢母帶我出逃到惠安村,好求歹求,才求來半畝荒地耕種維生,沒幾年後,母親積勞成疾,也故去瞭。後來我便孑然一身,半耕半讀,欲搏一個功名,告慰父母。」
「魔人……」清柳喃喃地念瞭一句,仿佛被勾起瞭什麼極痛苦的回憶,緊緊地皺起秀眉,淚水幾要奪眶而出。
齊九嵋見她神色有異,起身走到她身邊,俯下身看著她,問道:「清柳姑娘,怎麼瞭?」
清柳看向齊九嵋,臉上已是梨花帶雨。她輕輕搖瞭搖頭,取出手絹拭去眼淚,平復瞭一下情緒道:「五歲時,我傢住的桑原鎮全鎮被魔人所戮,獨留我一人幸存。後來我在逃亡路中被人販拐騙,賣進瞭這青灩樓。」
齊九嵋面對著清柳那絕色的面龐上帶著含淚的眼波,心中似有一根弦被觸動。聽她講起身世,更是與自己頗有同病相憐之意,嘆道:「人生莫測,年歲無常。姑娘節哀。」
清柳點點頭:「好在老板娘待我不錯,養我長大,傳我技藝,卻從未逼我出身接客。這也算是老天為我留的後路瞭。」
「說起來,我自醒來之日起,便沒有見過老板娘,她去何處瞭?」
「老板娘受太子委派,出訪民間,為陛下選美去瞭。」
「什麼!」齊九嵋聽得驚奇,脫口道:「當今陛下選美,竟是由青樓老鴇著手承辦的?」
清柳神色一沉,老板娘自小撫養她長大,將她一路帶至如今的地位,可說是再造恩人,突然聽得對她如此不敬的話語,讓她非常不愉,對眼前人先前的幾分親和感也蕩然無存。齊九嵋隻聽得她聲音冰冷地道:「齊公子,還請放尊重些。」
齊九嵋心頭一驚,知道自己說錯瞭話,趕忙大揖一禮,道:「齊某失言,還請清柳姑娘見諒。齊某一介佈衣,豈敢對老板娘有絲毫不敬之意。」
「一介佈衣是真,以聖賢之名鄙夷娼婦,也未必是假。」
「非也……」齊九嵋欲解釋。
「夜涼如水,清柳女子弱體難支,便先回去休息瞭。」
清柳打斷瞭他。顧自離去,走到一半,忽停下腳步,冷聲道:「青樓醃臢之地,住不下潔身自好的讀書人。齊公子若傷勢轉好,便早些離去吧。」
「清柳姑娘……」齊九嵋喚瞭一聲,見對方沒有反應,不由得苦笑一聲,不重不輕地打瞭自己一個耳光。
「分明一事無成,說話倒是越加不見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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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小年夜。
這一日雨霖巷較往常熱鬧數倍,整條巷搭上許多大小彩棚,棚中賣各色冬果雜料,酒糟輕食,佈匹綢緞,桃符門神等物。市集中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青灩樓門外早早備好瞭祭祀用的佛像盆器,待到正午靈罕寺的僧人親至,便做起瞭祈福道場,以佑將來之年心事順遂,平安喜樂。
北暘尊佛,靈罕寺更乃北暘國寺。平日裡皇傢祭典,都往往要請靈罕寺住持親往,因而青灩樓能在小年這天請得靈罕寺僧眾,其地位可見一斑。而雨霖巷的人傢也自問因此沾得福氣,對青灩樓感恩戴德。是以這一天整個雨霖巷幾乎都擠來青灩樓周邊,大小攤販尤其多。
齊九嵋在青灩樓養瞭半個月的傷,終至康復。那日失言後,清柳雖待他態度冷淡,其它用度方面倒也不曾削減於他,顯然不是真心要念他離開。
當然,若清柳真要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說不得就是瞭。
是以他一直想尋個機會,一釋當日誤會。奈何清柳原本就代老板娘之位,事務繁忙,更何況又有心避著他,便再難緩和二人關系。
而今傷勢痊愈,他也無再待下去的理由瞭。今日齊九嵋便打定瞭主意,若能見到人,說明誤會,那他便尋個借口,在青灩樓覓個差事,常住下來。若清柳仍選擇回避,他便留下辭書,悄然離去。
他將辭書留在桌上,快步走出房門。
齊九嵋看著眼前清柳的房門,竟產生瞭一絲猶豫,但也隻有一瞬間,他振瞭振精神,正欲伸手敲門,卻聽得房內傳來瞭交談聲。
「幹娘此次出訪遊歷,倒是回來得早,想來是尋美之事進展順利瞭?」
「算是吧,在居平、鳳梁、鷺州都尋到瞭幾株不錯的苗子,都是傢境貧寒的苦命女,隻為口吃的,什麼都願意做。也省瞭我費口舌。」
「既如此,幹娘為何還愁眉不展?」
「唉,我此次一路行去,找尋中原美女,倒沒幾個,可沿路的餓殍,卻見瞭瞭有小幾萬。可憐喲!」
「幹娘心懷天下,清柳一向知道的。」
「說什麼心懷天下,不過求個安生日子罷瞭。不說我瞭,聽說前段日子,你險些受傷瞭?」
「不礙事,有幸受齊公子所救,並無大礙。」
「這齊公子又是哪傢權貴少爺,竟能出手在雲落劍池大小姐的劍下救你,想來是很有膽色的。」
「不是,他乃是個被小梨兒救回來的農戶。」說著,清柳便將來龍去脈詳說與幹娘聽,包括那日齊九嵋失言之事。
「哼!」那幹娘聽完冷哼一聲,道:「這些讀書人,一個個都自命清高慣瞭。得空瞭將他趕出去吧,青灩樓雖大,卻容不起這些將來的舉子大人們。」
「女兒明白,等過完年節,贈他些銀兩送他走就是。」
齊九嵋在門外聽得面色發苦,心中不禁黯然,敲門的手停瞭半晌,終究緩緩放瞭下去,轉身朝大門走去。
青灩樓門外的臺子上仍做著祈福道場,齊九嵋隨手上瞭三炷香,雙手合十拜瞭三拜,便自離去。
然而走得瀟灑,卻不知前路何在,那帶劍的黑衣人不知何時會在殺上門來,使他有傢也不敢回,可他前二十年都在傢中務農讀書為過,突然出門這麼長時間,竟有些茫然無措。
很快到瞭晌午,行到一條從未走過的煙柳巷,雖比不上雨霖巷熱火朝天,卻也人來人往,別有一番風景。他走得腹中饑渴,便尋瞭一座粥棚,要瞭一碗稀粥果腹。
「齊大哥?」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齊九嵋轉頭一看,果然見到瞭一身大紅花襖的小梨兒。
「真的是你?」小梨兒拍著小手驚喜道。
齊九嵋隻好尷尬地點點頭。
小梨兒,順手向粥鋪裡招瞭一招:「小二哥,勞煩給我也上一碗粥,加個松花蛋。」尋瞭條長凳坐他身邊,問道:「齊大哥為何會來這嵐雨巷?」
齊九嵋張瞭張口,最終卻長嘆一口氣,道:「小梨兒,我今日便離開青灩樓瞭。」
「啊!」小梨兒吃驚地張大瞭嘴,道:「我本還以為你這樣救瞭清柳姐姐一命,她左右也得將你留下呢。」
「是我自作孽。怨不得清柳姑娘。」齊九嵋苦笑道。他看瞭看小梨兒通身喜慶的出門妝扮,問道:「今日小年,青灩樓做道場,饗先人祈來年。你為何會在此?」
小梨兒點點頭道:「正因為今日是小年,所以青灩樓做完道場之後,按往年慣例,都是要擺晚宴,請整個巷子的老少鄉親吃席的。所以老板娘派我來請春意十三嘗的酉客大叔去掌勺。可是我在此等瞭有一個半時辰瞭,卻還未見到人。」
齊九嵋正欲回答,卻見小梨兒背後一個九尺身長的身影巍峨站立,那大漢生的四方臉三角眼,端的是虎背熊腰,一身健肌硬如鋼鐵。隻見他伸出一隻手將小梨兒輕輕提起,卻好似提一隻剛出生的雞雛。小梨兒初時驚瞭一驚,但隨即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色,一雙穿著粉色繡花鞋的小腳在半空中撲騰——更像一隻小雞雛瞭。
「哈哈哈,小梨兒,你這丫頭還是這般輕。真想做些好的給你補補!」
「酉客大叔!我十四瞭!」
酉客忍著笑意,歪頭看她:「那又如何?」
「意思便是,你不能這樣耍弄我瞭!」小梨兒氣鼓鼓地道。
酉客爽朗大笑,將她輕輕放下,拿起桌上的茶壺一飲而盡,拍拍小梨兒的肩膀:「青灩樓一向的慣例我沒忘,等我這裡再走一道大菜,就跟你回去。」
酉客走後,小梨兒朝著齊九嵋笑道:「酉客大叔可是這整個京城最負盛名的大廚,連皇宮中的國宴都經常請他掌勺。也虧得老板娘和太子殿下關系好,否則啊,青灩樓哪能請得到他呢。」
齊九嵋點點頭,但他此時實在食欲不振,正欲向小梨兒辭行,卻看見她眼露驚奇,看著齊九嵋的背後。
齊九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也是極為震驚。
隻見本該待在青灩樓主持晚宴的清柳,竟出現在這裡,而她竟然還不是一個人,身邊跟著一個令齊九嵋和小梨兒既熟悉又無法想象的人。
嚴武伯府二公子,方階。
二人相伴而行,看著言談甚歡,方階時出妙語,逗得清柳不時淺笑。
齊九嵋和小梨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瞭疑惑。
小梨兒咬著手指,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清柳姐姐分明跟我說,她可討厭這個方二少瞭,怎麼會,怎麼會與他同遊?還這麼開心?」
齊九嵋沉默不語,但他的心中如倒翻瞭五味瓶一般復雜,甚至有一絲隱隱抽痛。
他之前就覺得,自己應是喜歡上清柳瞭,但他不敢想,更不敢說。
但如今,看見清柳與其他男子相伴而遊,言笑晏晏,他終於有些無法忍受。他現在非常想上前表明心跡,即便會遭受周遭人,包括那方二少的冷眼。
但就在他鼓足勇氣,準備起身的時候,小梨兒已經跑瞭過去,將自己隔在兩人中間。雖然隔瞭十幾丈遠,令他聽不清幾人的談話,但他顯然看出瞭清柳對小梨兒的突然出現攪局有些不滿,二人說著說著,甚至還爭吵瞭起來。
而更令他訝異的一幕出現瞭,清柳在情急之下,竟揮起手,摑瞭小梨兒一個耳光,小梨兒眼中充滿不可思議,她顯然從未被眼前視如親姐的人如此對待過。愣瞭半晌,她嗚咽瞭一聲,淚水奪眶而出,捂著臉跑開。
見此情形,齊九嵋剛剛才振奮的心情又黯淡瞭下去。
這方階對她使瞭何種迷魂藥,竟使她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舍得下手傷害?
相比之下,自己算得瞭什麼?一個莫名其妙被救回來的窮小子,隻不過出手相救瞭一次,就妄想對中原第一名妓求愛?
他默默轉過瞭身子,不想清柳認出自己。
但沒過一會,他便控制不住自己,又轉身看去,剛好看見清柳與方階消失在人群裡。那身披銀色狐裘的倩影依舊那般誘人。
他咬瞭咬牙,往桌上拋瞭一錠碎銀,便起身跟瞭上去。
他一路跟隨二人來到一座高門大院之外,那院子門前破敗,顯然荒廢許久,方階眼中含笑,邀清柳入內。清柳看瞭看荒蕪的庭院外圍,眼中露出一絲疑惑,猶豫瞭一番後,最終還是踏足入內。
「吱呀。」院門被方階關上,並從內上瞭鎖。
齊九嵋走上前去,用力地推瞭推門,發現這庭院雖然廢棄,但大門卻並未銹敗,若無強硬手段,斷無法破門而入。
他盯著那兩人高的院墻,苦笑著搖瞭搖頭。
這時,忽感背後有人拍瞭拍自己的肩膀。其時四周靜謐,這一下著實嚇瞭他一跳,他僵硬地轉頭看去。
小梨兒那張帶著梨渦的可愛笑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怎會跟來此,你不是……」齊九嵋問道。
「不是什麼?你以為我真的跑到何處角落痛苦去瞭?」小梨兒笑道。
齊九嵋立時明白瞭過來,道:「你是裝的?」
小梨兒嘟瞭嘟嘴,道:「倒也不完全是,清柳姐姐那一個耳刮子結結實實摑我臉上,著實讓我有些傷心。等今日事過後,我要好好在老板娘面前告她一狀,說她不知身邊人真心,反受小人蒙騙!」
齊九嵋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問道:「你說她是被騙?」
小梨兒聽瞭急忙點頭以示肯定:「那方二少一看就不是好人,清柳姐姐肯定是受瞭蒙騙!」
齊九嵋心中的火焰又被熄滅,他嘆道:「原來你隻是無端猜測。」
「怎麼就是無端猜測瞭?眼看著我被打,還在旁邊說風涼話,這種人能好到哪去?你說,如果你看到我無故被清柳姐姐打瞭,你會毫不吭聲嗎?」
「當然不會!」齊九嵋脫口答道。這是真話,畢竟小梨兒是他名副其實的救命恩人。
兩人看瞭看那高大的院墻,一時陷入沉默。
小梨兒靈動的大眼睛裡忽然閃出狡黠的光芒,她招手讓齊九嵋站到墻根下,然後雙手抓住他的肩膀踩瞭上去,爬上墻頭一躍而下。齊九嵋隻感覺肩膀一松,隨即聽到墻那邊「哎喲」一聲。
「怎麼瞭?」齊九嵋輕聲問道。
「沒事沒事。我尋根繩子,你待在那裡不要走開。」
不一會兒,一根繩子自墻對面丟瞭出來,齊九嵋順著繩子爬過墻,轉身一看,就看見小梨兒那滿是泥巴的小臉。
「你這是?」齊九嵋看著可是好笑,但卻硬忍著問道。
小梨兒用衣袖粗粗抹瞭一把,抿嘴笑道:「跳下來時摔瞭一下,不妨事的,嘿嘿!」
齊九嵋嘆道:「走吧,輕聲些,莫教人發現瞭。」
小梨兒點點頭。
這庭院比二人想象中大得多,一座座大小房院互聯串通,光東西廂房就有二十餘座,兩人繞來繞去,卻始終未見一個人影。
正尋找間,突然在一座小院落墻邊聽到兩個人走近,齊九嵋連忙拉過好奇探頭的小梨兒,閃躲到一邊,他也不知道這麼利索的動作,是在那逃亡三天時練出來的,還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辦妥瞭?」一個年輕的聲音問道。二人一聽就立馬認出這聲音的主人便是他們此行的目標人物,方二少爺方階。
「一切順利。吃瞭我為她精心準備的這道大菜,保準睡上個三天三夜,醒來被做瞭什麼都不知道。要恭喜方二少,摘得這明瑕璧仙元陰初夜瞭。」
「做得很好,你的功勞,本少記下瞭。」
「那我就先謝過方二少瞭。」
二人漸行漸遠,但齊九嵋這裡卻快要和小梨兒打起來瞭,因為自小梨兒聽見那另一人的聲音後,手腳就變得異常瘋狂,整個人幾乎失去瞭理智。
「為什麼?為什麼酉客大叔會做這種事!清柳姐姐何曾對不起他?!」小梨兒低聲嘶吼著,奮力想跑出去質問,卻被齊九嵋鉗制住四肢,動彈不得。
「你冷靜些!現在非是問責之時,那紈絝還未得手,我們需得想辦法將清柳姑娘救出來!」
小梨兒的動靜漸漸小瞭下來,神色也逐漸平緩。齊九嵋又說道:「我們能救出她來的,好嗎?」
小梨兒眼中含著熱淚,重重點瞭點頭。
二人跟隨著方階遠去的腳步,慢慢接近整座院落的深處。
「啊!」
就在兩人緩步前進時,忽然聽得遙遙傳來一聲慘呼。
二人震驚地看向對方,臉上都帶著濃濃的擔憂之色。齊九嵋牽起小梨兒的手,飛快地向那聲音源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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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遠西域,那是魔界的發源地。在死滅鬼域的深處,坐落著一座暗紅黑耀的皇殿,皇殿正中,一人邪氣盈身,端坐皇位之上。隻見他面容白凈,極是俊秀,一身玄色長袍映襯著隱然側漏的王者之氣。
殿門外急步走進一名傳命官,走到殿中,單膝下跪,恭敬道:「稟報少尊,冥雀使傳回消息,北暘西南邊境與我魔界交界處的無天之地,近日來神氣大現,極有可能是天之殃重現人間。」
男子身上邪氣頓時收縮,繼而迸發出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機,傳命官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隻好雙膝跪地,求道:「少尊威能,屬下承受不住。」
男子聞言,將身上氣機漸漸收回,淡淡道:「退下。」
「是。少尊魔功大成,必能佑我魔族千秋萬代。」
男子沉吟半晌,開口喚道:「劍影。」
惜劍影不知從何處現出身影。
「你可聽見瞭?」
「聽見瞭。天之殃,當年初代俠罡用以鎮壓我魔族氣運的佩劍。沒想到還有它重現天日的一天。」
「俠罡可暫時不死,但天之殃必須折斷!」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啟程前往協助雀翎,以成折劍之事。」
「把幡破命帶上。他另有事,順便和你們一起辦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