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南與呂穆同為楚國三大公子,不論體形相貌皆是萬中無一,而他們作為楚國頂尖劍手的超卓氣度,更令他們成為世間無數女子夢中的情人。
但相比於此,殿內的一眾公卿大臣更想知道,同為楚國最負盛名的三大公子之間究竟誰人的劍術更為超絕,值此今夜盛會,與會的眾人便即將親眼一睹兩大公子間的同場較技,並分出勝負,想想都教人萬般期待。
萬眾矚目之下,兩名俏麗的宮女分別將二人的隨身佩劍恭敬地遞瞭上來。
臨安公子的嘴角帶逐一絲似笑非笑的笑容,淡淡的道:「請。」
看著他勝券在握的模樣,靖川公子的目光瞥向高臺之上,與那有若月下神女一般的齊湘君目光交接,接著才回敬給他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
「請。」
長劍出鞘。
兩人所用的佩劍盡皆都由當世名師打造,不但鋒利無比,且質地重量皆非尋常寶劍可比。
即便席位隔得遠遠,在場的諸多賓客依舊能從出鞘的利劍中感受到那股深寒的殺氣。
龍體似乎已完全恢復健康的楚王,看上去心情極佳,他興致勃勃移動覆蓋逐一身華麗龍袍的臃腫龍體至銅鐘處,看著下方兩名對視而立的超卓劍手高聲道。
「兩位卿傢既已準備完畢,寡人便在此宣佈,比試正式開始!」
「當!」
楚王剛敲響銅鐘,原本靜立不動的兩人立刻便有瞭動作。
率先發難的是臨安公子。
打從一開始,他話語中看似並不將眼前這個與他齊名的對手放在眼裡,實際上作為一名超卓的劍手,臨安公子又怎會在與強敵對敵之時犯下輕敵的大忌。
因此,當到他真的與靖川公子交手比武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的如臨大敵。
雖然在申遙君的授意下,這次比試的最終目的是要賣給薑氏一個大大的人情,他需要盡可能的消耗靖川公子的體力,以讓後者無法在接下來的比試中達到巔峰狀態。
但禦前比武畢竟非同一般場合,不僅事關他的生死榮辱,更涉及到參戰雙方背後勢力的博弈。
所以打從一開始,他與申遙君的計劃便是即使落敗,也必須在讓在場所有賓客們看得出他是在於靖川公子幾乎不相伯仲的情況下落敗的。
所以不出手則已,甫一出手,臨安公子幾乎便是全力施為,沒有半分保留。
隻見他手中的長劍在手中化作兩點寒芒,閃電般的刺向瞭靖川公子的咽喉。
這是他過去十多年的劍法凝合而成的一套獨門絕學,這套劍術的特點就是一出手,接下來便是一劍快過一劍,且氣勢會越來越凌厲,直至攀上巔峰。
不過實際上,他這套劍法最厲害的地方更在於攻守均可隨心所欲,不拘於法度,大部分的對手在面對他這樣近乎千變萬化的劍招時,可說一點都攻不進去,最終隻能深陷於被動挨打,直至落敗身亡的局面。
在臨安公子的全力出手下,數丈的距離瞬間即至。
一點寒芒在靖川公子的喉嚨之間倏地炸開。
「叮」的一聲。
原本巍然不動於原地的靖川公子,竟是不知何時突然出手瞭。
他的動作快的難以想象!
臨安公子的劍尖已有如兩點一線的流星刺至他的咽喉前,眼看著他即將血濺當場的時候,他手中的長劍竟精準無比的挑中瞭臨安公子全力出手的劍鋒。
兩劍交接之間,火星四濺。
兩大公子終於全無花假的拼交在一起。
可當臨安公子的劍尖被靖川公子挑開的剎那,前者卻心中一震,內心深處掠過一絲詭異的不安。
太不對勁!
兩劍相擊的瞬間,他感覺到一股可怕的力量透過劍鋒,輕而易舉的將他全力施為的一招給輕松蕩開。
靖川公子的膂力怎會強勁至這種地步,實太不合常理瞭!
但此刻,臨安公子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
「喝!」
隻見他大喝一聲,手腕一抖,手中長劍化作一片劍影,猶若劃破夜空的流星般,一件接一件地向靖川公子攻去。
靖川公子健壯挺拔的身軀蔚然不動,手中長劍揮舞而出。
「叮叮叮叮……」
接連十數聲清脆的金鳴之音,在空曠的大殿內徹響,火星四濺,
臨安公子手中劍影重重,接連直攻靖川公子的面門弱點處,招招出手狠厲,動輒分出身死。
在場的諸多賓客皆看得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臨安公子的劍招之凌厲,非一般人可擋,在場大部分人都多少學過劍術,可所有人設身處地將自己換到場上去,面對他如此可怕的劍招,隻怕第一劍便已接不住,咽喉被刺個透涼。
即便接得住,也會被臨安公子接下來如此可怕的攻勢駭破膽。
可場中與他對攻的靖川公子卻不僅一一將他的攻勢化解,且反擊的有若閑庭信步般的輕巧,叫人難以相信。
頃刻眨眼之間,場內的兩人便接連激鬥瞭三十餘個回合。
臨安公子重重劍影已直將靖川公子籠罩在攻勢范圍內,看似占盡上風,但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對面的靖川公子應付的輕松自如,顯是根本留有餘力。
而臨安公子看似攻勢兇狠,但隻要習過劍術者皆清楚,似他這樣的打法最為耗費體力,根本難以持久。
此時,別說是殿內一些精通劍術的人覺察到雙方的差距,遠比想像中的大,就連那些不諳劍術的賓客也都看出瞭不對。
激鬥至今,靖川公子腳下仿似生瞭根一般,連稍大點的步伐都沒有,反觀臨安公子呂穆,劍招大開大闔,看起來已漸漸沉不住氣!
薑卿月與祁青等一眾薑氏諸人,個個看得面色無比凝重。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臨安公子的落敗,恐怕已是時間的問題!
全程凝視關註著場內,六識敏銳的燕陵更是隱隱覺得不妥。
場內雙方力拼至此,不過四十幾個回合,而臨安公子氣息已隱有凌亂的征兆,這是極不合理的。
照理來說,臨安公子這類常習武事之人,體力之充沛,精血之旺盛皆非常人可比,即便甫出手便與人全力對攻,撐個一兩百回合亦絕不會有大問題,何況場內還是臨安公子作主攻,關南一直是隻守不攻。
才幾十合,臨安公子的氣息便已給燕陵聽出開始凌亂不穩的跡象,絕非尋常,恐怕他的身體在上場前便已出現某種不可小視的問題,可臨安公子仍毫不自知。
燕陵已無暇多想那究竟是臨安公子自己的問題,抑或是中瞭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陷阱。
場內激烈交戰中的二人,形勢突然發生巨大逆轉。
一直作守勢而不主攻的靖川公子,劍勢陡然一變,隻見他抓住臨安公子舊力用盡,新力未生的關鍵節點,劍鋒直取他的大開的左肋。
臨安公子臉色一變,但反應亦不可謂不快,隻見他右臂一翻,劍刃斜斜直挑關南的去勢。
「叮」的一聲脆響,臨安公子的劍刃成功抵住關南的劍鋒,護住大開的左肋。
然而下一刻,他面上卻是難以掩飾的大吃一驚。
蓋因關南劍上的力道大得驚人,饒是以他全力出手格擋,仍舊無法迫開他的劍勢。
「喝!」
額頭冷汗狂流的臨安公子,大吼一聲,手腕用盡全力的封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臨安公子看見面前的靖川公子,面上泛起一絲詭異的冷笑,心叫不妙之際,一股更加可怕的巨力已沿著雙方交擊的劍鋒直湧向他的手腕。
隻聽「砰」的一聲悶響,臨安公子連人帶劍地被關南劈得倒飛而回。
目睹此景的燕陵等人,立時在心中叫糟。
靖川公子立即借機,趁虛而入。
森冷的銀光一閃。
「啊……」
場內的臨安公子驀地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
鮮血飛濺。
隨後就是兵刃落地時發出的叮當脆響。
臨安公子臉色蒼白,身體像失去支撐力量似的頹廢倒坐在地上。
原本握住兵刃的手掌,齊齊地從他的手腕口處被切落,掉落在地面上的手掌仍然緊緊握著劍柄,可它的主人此生之後已註定無法再握劍。
刺目的鮮血,滴答滴答的不停從臨安公子斷去的腕口處流下,臨安公子咬著牙齒忍著噬骨的劇痛,蒼白的臉色已是一片扭曲。
靖川公子淡然地收劍而立。
全場一片寂靜。
片刻後,方有人反應過來,殿內立時一片嘩然。
一直緊張目睹場中激鬥的公孫晴畫,更是被眼前這血腥的場面嚇得別過螓首,不敢看下去。
臨安公子呂穆,竟在這場比試中落敗,且成瞭廢人!
想象中,本該是勢均力敵的一場精彩決鬥,竟出現瞭這般令人料想不到的結果,眾人皆感難以相信。
看著被一眾宮醫慌忙抬出大殿救治的臨安公子,席位上的申遙君臉上一片蒼白,盡是不可置信。
這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結果……
事實上不僅是他,殿內的其他所有人,包括對關南的實力有更深一層認識的燕陵,在事先之前也絕不會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隻可惜,事情偏偏就這般發生瞭,在眾目睽睽之下,靖川公子一劍斬掉瞭臨安公子的手掌,讓他徹底變成廢人。
唯有車少君一方眾人,似早已料到會此這般,面上不見太大反應。
一眾宮人立即忙碌起來,很快,大殿中央流下的血便被清理得幹幹凈凈,仿佛從未存在過。
高臺上的楚王,顯然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結果,他站起身來,先是平靜地向下方的三子申遙君道,「比武競技,自然免不瞭流血,臨安公子手雖斷,但宮中名醫眾多,必不會讓他傷及性命,王兒無需多慮。」
「今夜第一場比試,兩位不負我國三大公子之名,令我們見識到瞭精彩絕倫的對決,同時,更讓寡人欣賞到瞭靖川公子驚世的劍術,這場比試,寡人賜優勝的靖川公子與惜敗的臨安公子各千金。」
「謝大王。」
靖川公子伏跪在地,高聲稱謝。
臉色蒼白的申遙君,表面上也起身稱謝,但內心對靖川公子的忿恨,傾五湖四海之水亦難以沖刷。
與申遙君暫且算得上同一目標的薑氏諸人,皆能夠理解他打碎牙齒往肚吞的不甘與憤恨。
蓋因臨安公子若是如同計劃中那般,以輕微劣勢落敗,雖然多少會給他的聲譽造成打擊,但問題絕不大。
隻要薑氏能在接下來的對決中,廢去甚至殺掉關南,那臨安公子的落敗反倒變成沒什麼影響。
可現在問題便大瞭。
臨安公子在眾目睽睽下被廢,不僅顯示他技不如人,令到支持臨安公子身後的勢力也臉面無光。
更重要的是,這連帶著原本支持申遙君的公卿貴族,這一刻開始立場也將出現巨大的動搖。
因為三大公子除本身具有超卓實力外,他們的絕強影響力是由身後的本族勢力支持下形成的,可以說三大公子皆是由身後盤綜錯節的貴族勢力共同推至幕前的話語人,這個過程是雙向的。
三大公子借身後的貴族力量支持,在公卿貴族中廣交權貴,得以擠入楚國權力的中心。其身後的貴族勢力亦借三大公子的影響力,獲取源源不絕的財富力量,不斷壯大。
可現如今,隨著臨安公子被廢,他自身與其身後的貴族勢力聲望將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伺機而伏的敵人,絕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落井下石機會。
接下來臨安公子身後的勢力,將隨著他的落敗而陷入到巨大的危機中,如何自保已成瞭他們當下最擔心的事。
而這一切,作為臨安公子賣命之人的申遙君,須付大半責任。
在場的明眼人都看出,申遙君在與平陵君的儲君爭奪暗戰中,已落入到絕對的下風。
今夜過後,很多原本暗中支持申遙君的公卿大臣,必然會改變立場,將他無情拋棄,轉投平陵君一方。
魔女日前的擔憂,在今夜成為瞭冷酷的現實。
薑卿月等薑氏諸人相互交換眼色,皆看見對方無比難看的臉色。
他們已猜到關南變得很強,卻仍料不到他強至這種地步,連臨安公子本意想要消耗掉他體力的算盤,竟亦幾乎打不響。
從臨安公子方才所表現出的實力來看,雖比之現時的薑卿月仍要稍遜小半籌,但差距總歸不會很大。
可關南在與他交手之時表現得太過於遊刃有餘,甚至連燕陵都感到瞭前所未有的壓力,同時亦更添誓殺他的決心。
「哈哈……」
這時,一聲長笑響起,右相司馬道緩緩起身,道:「勝敗乃兵傢常事,臨安公子雖然惜敗,但卻與靖川公子共同為在場諸多賓客呈現一場精彩紛呈的對決。」
「當然,觀靖川公子遊刃有餘的樣子,想必上一場比試仍未能令公子盡興。不過公子畢竟與臨安公子激鬥數十合,體力損耗極大,接連下場怎都不公平,而臣身旁的年大人方才已是看得摩拳擦掌。」
「臣鬥膽向大王奏請,這第二場不如便由年大人下場接受挑戰,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司馬道的話合情合理,但燕陵等人卻知,他本身與車少君一方一個鼻孔出氣,他此提議不外乎知曉薑氏定然不會對年仲的下場無動於衷,不愁薑氏不動手。
因而哪怕知道眾人知道他是想讓關南多休息一場,以保持最巔峰的體力,燕陵等人亦無計可施。
楚王聞言,大笑道,「寡人病重期間,聽說年愛卿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門練劍,想必劍術定大有增進,寡人雖也想一睹靖川公子全力以赴的精彩場面,但右相所說亦言之有理。」
「作為寡人的禦前劍手之一,既然年愛卿已迫不及待想要下場,寡人又怎會拒絕。」
「準請。」
「謝大王。」
面留瘡疤的年仲長身而起,嘴泛冷笑地瞥瞭薑氏一眼,隨即步向殿中。
端坐高臺之上的楚王揚聲道,「不知臺下何人願站出來挑戰?」
燕陵隨即感受到有數道隱晦的視線,投射至自己身上。
一直等待這一刻的秀璃,平靜地開口道。
「我來吧。」
燕陵沒有多言,隻是小聲提醒道:「秀璃姐,小心點。」
秀璃點瞭點頭。
與她坐在一起的公孫晴畫亦緊緊握瞭握她的手,表達對她的關切。
坐於秀璃另一側的薑卿月,亦在桌下悄悄拍瞭她的玉手,示意她盡力而為即可。
最後才是易容著的燕離,對她柔聲道:「小心點,不要勉強。」
一身婉麗青色繡裙的秀璃輕應一聲,跟著盈盈站瞭起來。
「妾身秀璃,願領教年大人高明。」
在場數百賓客,大部分皆露出錯愕之色。
就連車少君一方,除為首的車少君與眼力最強的關南之外,餘者亦不例外。
從薑氏席位上起身的這位美人十分的陌生,她的身姿罕有的異常修長,裸露於繡裙外的香肌玉膚呈透出一種健康的色澤,秀發高高束紮起,眉目清艷脫俗,更帶有一種似天生的冷艷美感。
這婀娜多姿的冷艷美人,其妍麗似花的容貌,在場除巫神女與薑氏月姬外,餘者一眾貴族閨秀竟盡被她徹底蓋過。
霎時間,殿內無數賓客皆被對方的美色所懾,一時竟忘記眼前這外形清琬而又俏媚的冷艷美人之所以起身,是欲挑戰有楚國三大劍手之稱的年仲。
坐在車少君的身旁,那來自北國的少藺君,目光更是怔忡地直勾勾地盯著秀璃那張俏媚脫俗的冷艷玉臉,與她青色繡裙下若隱若現的修長玉腿,完全看呆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