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楚國王都。
薑氏一族主院。
大管傢薑福肥胖的體軀,半橫臥在一張寬大的藤床上,半閉著眼睛吞雲吐霧。
一名體態嬌好的年輕婢女站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給他按捏著肩膀,盡心為他服侍。
這時,一個仆從走瞭進來,向他匯報道。
“稟大管傢,仆從康黎求見。”
薑福仍舊閉著眼睛,享受著身後婢女溫柔的服侍,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漫不經心地說道。
“讓他進來。”
“是。”
片刻後,一身遠行裝的康黎,帶著些許的局促,邁入踏入大管傢所在的廳堂。
“老仆康黎,特來向大管傢辭行。”
“唔……”
薑福隨意地掃瞭他一眼,繼續吞吐著煙管。
半晌,他才淡淡地道:“你入我薑氏也有十二年,這十二年裡,你一直勤勤懇懇,這些我都看在眼裡,也知道你的為人。”
薑福先是勉勵瞭他一番,跟著話鋒一轉,語調變得凌厲起來。
“但是,自我薑福升任薑氏一族大管傢以來,還從來沒有事情,是夫人越過我本人,直接將任務交待給下面的奴仆去做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人敢再自作主張,明白瞭嗎?”
薑福以半帶警告的語氣,說完瞭這些話,便見康黎撲通的一聲,直接跪倒在地,重重朝薑福磕瞭一個頭。
“小人知道,大管傢素來心胸寬大,方敢作此主張。”
“小人向大管傢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
薑福淡淡道:“行瞭,我要提醒你,夫人這次交待給你任務,是相信你曾在長留山一脈熟悉那裡的環境,方讓你一試,切莫讓夫人失望。”
康黎再次重重磕瞭一個頭。
“小人明白,這是全賴大管傢的信任,夫人才肯同意小人一試。”
“夫人與大管傢,對小人以及一眾康傢村人恩重如山,小人的這條賤命都是夫人與大管傢給的,小人絕不會辜負夫人與大管傢的信任。”
薑福眉頭稍為一挑,略有些意外地看瞭他一眼。
頓瞭頓,他才微一頜首,點頭道:“行瞭,本人話已至此,別的就不需再多說,盡早出發吧。”
“是,大管傢。”
康黎正欲退下,臨走前薑福想起一事,不由隨口一問。
“是瞭,有多少康傢村人願意跟你隨行?”
康黎當即恭敬答道:“回大管傢,除瞭幾個女眷及犬子留下外,康傢村剩餘的二十四口人皆會隨我前往長留山脈,搜尋三姑爺與三小公子的下落。”
薑福愣瞭一下,終於首次拿正眼打量眼前這個飽經滄桑的老仆。
他心中一陣詫異。
薑福雖然知道,康黎曾是康傢村的村長,但康傢村人多年前餓死的餓死,被流寇殺的殺,剩下的這二十幾口人,康傢村早不復存在。
康黎雖自告奮勇,欲親自搜尋他們姑爺與三公子下落以報恩情。
但此事個中內情極之復雜,連夫人也明言,除瞭必要的物資支持外,此行薑氏無法撥給他一兵一卒,因此能跟隨康黎一同前往長留山脈的,唯有僅存的這些康傢村人。
可這些康傢村人,這麼多年早已融入到瞭薑氏,雖身居底層,但比起流連失所卻是要好上不知多少。
人都是安於現狀的,不會多少人願意放棄安穩的日子,去面對兇險和未知。
因而薑福此前估計,康傢村人能有三四人願意跟隨康黎前往,便已算是多的。
可薑福怎都沒有料到,幾乎全部康傢村人竟願意冒此大險,追隨曾經的村長康黎前往那連綿的長留山脈,自願去完成這危險的搜尋任務。
薑福擱下手上的煙管,第一次凝神註視著眼前這個跪伏在地的飽經滄桑的老仆役。
眼中精芒一現。
如不是他清楚,眼前這老仆最為著緊,視作命根子的小兒子康季被他留在薑氏,他差點都要懷疑康傢村人是否別有目的,想舉族脫離薑氏。
但既然康黎的兒子及幾個康傢村女眷留下來,想必他們不會打這樣的主意。
當然,在薑福眼中,縱然這二十幾個康傢村人想脫離薑氏也沒有什麼大不瞭。
外界有的是人削尖瞭腦袋,想要進入薑氏而不得。
如不是他們夫人與姑爺心善,這些淪為賤民的康傢村人怎有資格當薑氏的奴仆。
想到這裡,薑福這才一頜首,道:“行瞭,退下吧。”
康黎恭敬磕頭。
“不打擾大管傢歇息瞭,小人告退。”
※※※
康黎返回居住的下屋。
那裡二十餘人的康傢村人,都已經整裝待發,準備好遠行。
“村長。”
“村長。”
見康黎出現,這群早已融入薑氏的康傢村人,紛紛圍攏瞭過來。
康黎擺瞭擺手,目光在一眾族人面上掠過,對眾人道:“我已經跟你們說過瞭,康傢村早就沒瞭,不要再叫我村長。”
“叫我黎叔,我現在的身份與你們一樣,都是薑氏一族的仆從。”
“村長……”有人剛欲開口。
“嗯?”
康黎面帶不悅地望向他,道:“沒聽到我說什麼嗎?”
那名康傢村的漢子立即低下瞭頭,“是,黎叔。”
與方才面對大管傢薑福時的卑躬屈膝不同,此時的康黎,那張佈滿滄桑塹痕的老臉上透著一股威嚴。
從一眾康傢村人的反應,可見康黎仍舊在眾人面前所擁有的威信。
他沉著聲道:“都準備好瞭吧?”
“準備好瞭,黎叔。”
“大傢隨時都可以出發。”
康黎點瞭點頭,“多餘的話我也不說瞭,此行重返長留山脈,一路危機重重,更有可能一去不回,但我要說的是……”
“夫人和姑爺對我們康傢村族人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如今姑爺與三小公子下落不明,隻有我們熟悉長留山脈一帶的地勢環境,此次任務,絕不允許有任何一個人退卻,明白嗎?”
康黎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明白,黎叔!”
康黎緊瞭緊衣襟,隨後對眾人下令出發。
一眾康傢村人,趁著夜色,當即離開瞭薑氏府邸。
※※※
書房裡。
聽畢貼身婢女匯報,薑卿月有些詫異。
“你是說,幾乎所有的康傢族人,都出發前往瞭長留山脈?”
婢女恭敬答道:“是的,夫人,除老奴康黎的兒子以及幾個不宜遠行的女眷外,康傢村的男人全都出發瞭。”
“婢子還聽說,臨行前康黎對眾人下瞭死命令,一日沒有發現姑爺與三公子的線索,一日不許任何一個人回來。”
薑卿月聽得有些意外。
這個老仆竟是出乎她意外的魄力與威信。
頓瞭頓,隻見她檀口輕張,道:“他們出行的人數多瞭這麼多,大管傢撥給他多少馬匹?”
“回夫人,大管傢隻讓人從馬廄裡撥給瞭他六七匹馬,且品相都很一般。”薑卿月不假思索地道。
“趁他們才剛走,吩咐下去,從馬廄裡挑選一批品相優良的馬給他們。”
“是,夫人。”
貼身婢子離開後,薑卿月凝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悠悠一嘆。
※※※
十日之後。
燕陵伏在茂密的叢林內。
身子一動不動,宛若一隻靜待著獵物出現的豹子。
距離他離別珊瑚與阿公,已過去十日。
這十日裡,他幾乎無時不刻不在奔竄逃命。
與出發時相比,此刻的他身上衣衫襤褸,裸露衣外的皮膚也佈滿瞭肉眼可見的各種傷痕。
這些全都是沙狼氏族的人所留下的。
此處位於殷境東南面,一座茂密而又潮濕的叢林,山麓裡佈滿瞭各種令人厭煩的蟲蟻。
燕陵埋伏於此,一動不動,已有將近一整個時辰。
他的身體掩埋在枯黃的枝葉下,蟻蟲在他的身體上爬過,他也沒有任何動作。
他的眼裡閃爍著難以言述的光芒,像有火焰在跳動。
如阿公所說,那天在市集裡被沙狼氏族的人認出他楚人的身份後,沙狼族的人果然一直在等待著他自投羅網。
燕陵離開村子的當晚,對方就一路追瞭上來。
燕陵幾乎是一路打一路逃,僅僅第一晚,被他殺傷的敵人便超過瞭兩手之數。
整整十餘日下來,燕陵都不知自己到底與多少個敵人交過手。
他自幼養尊處優,第一次手裡沾滿敵人的血,燕陵發覺自己竟是出乎意料的冷靜。
而現在,他面對窮追不舍的敵人,竟放棄此前如喪傢犬般的逃竄,轉而埋伏於此地,準備反擊,身體內的血液竟隱隱有些亢奮。
前方傳來沙沙的聲響。
燕陵仍舊埋伏原地,一動不動。
僅從沙狼氏族的人對他窮追不舍,務要置他於死地,便知沙狼族與楚人之間的仇恨,深刻得難以洗清。
這些天來,他被追擊得無比窩囊,他心裡憋著一股火氣,一直在尋思著反擊。
他已經嚴重偏離瞭方向,再給沙狼氏族的人這麼永無止境的窮追下去,他如何才能抵達殷下行宮,覲見劍聖?
現在終於被他找到瞭出手的機會,燕陵怎肯就此放過!
沙沙的聲響越來越近。
燕陵屏息以待。
透過枯葉留出的一絲縫隙,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燕陵眼前。
燕陵心中狂喜。
是那幾個沙狼氏族大漢中的領頭之人!
經過這十來日的逃命,燕陵發現此人最擅長追蹤,正因此人存在,他才一直無法甩開敵人。
隻要能幹掉此人,燕陵的逃生壓力勢將大減。
三丈!
兩丈!
一丈!
越來越近瞭。
燕陵屏息凝神,他用盡所能地收斂起身上所有的氣息,盡量地埋茂在枯葉裡,與這片泥濘的林地融為一體,避免引起對方的警覺。
那沙狼族大漢的後方,也傳來錯落不一的聲響,顯然後面的人正在跟上來。
對燕陵而言,機會稍縱即逝!
當那沙狼族大漢,終於毫無所覺地踏進燕陵的攻擊范圍之時。
“刷”的一聲。
在毫無征兆的一剎那,燕陵驀地暴起。
若說一夜之間流落殷境,令燕陵的心性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轉變,讓其從一個養尊處優的貴胄公子,一夜之間成長起來。
那麼,這十餘日的逃亡之旅,則對他由身到心進行瞭更進一步的磨礪。
令他完成瞭一次徹底的洗禮,潛藏在燕陵身體內的劍手的血,也被徹底地激活過來。
那沙狼氏族大漢一腳剛剛落下。
下一刻,渾身便寒毛倒豎。
他雖心中一寒,但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刻,仍是展現出瞭沙狼氏族悍勇不凡的敏捷瓜。
那沙狼族大漢腰身一扭,毫不猶豫地就地一滾,險而又險地避開瞭燕陵迎面而來的致命一劍。
但雖是如此,燕陵這一劍仍是成功地在他的頸肩之間劃開瞭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飛濺。
大漢慘哼的叫聲,徹響整片山林。
後方立即傳來幾聲大喝。
那沙狼族大漢也是瞭得,被燕陵劃開一道大口子,仍能強忍劇痛,飛快地強撐起身,同時嘴裡大叫起來。
燕陵雖聽不懂沙狼氏族的語言,卻也知道大漢是在呼喚同伴。
他心中暗叫可惜,沒能幹掉對方。
不過燕陵也明白,若光明正大的對決,他未必能輕易勝過眼前這沙狼族大漢,這一次純粹是對方放松瞭警惕,中瞭他的埋伏,方這般不濟。
這一劍,也算是燕陵為這十餘日狼狽的逃竄狠狠出瞭一口惡氣。
一擊得手,絕不宜再停留。
早在此前的觀察中,他知道發號施令追殺他的,就是這為首的沙狼族大漢。
現時後者被重傷,對方必然陣腳大亂,短時間內無力進行部署。沒有這大漢的追蹤,現在就是他逃離的大好時機瞭。
想到這裡,燕陵迅速的撲往叢林深處,頭也不回。
※※※
燕離艱難地醒轉過來。
蘇醒的同時,他感覺到心口傳來瞭劇烈難忍的巨痛。
他強撐著睜開雙目,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寬敞而又陌生的宮殿。
此時的他平躺在宮殿內的一張沉厚的木床上,渾身上下傳來近乎撕扯般的劇痛。
無數記憶像海水般倒灌入腦中。
最後的記憶畫面,是他在瀑佈的懸崖邊上縱身一路,飛身去撲擋開三大劍手之一年仲所投擲而來的佩劍。
他隻記得他成功地推開瞭愛兒,但肩口也被年仲的長劍貫穿,意識潰散。
當他從高高的懸崖上重重砸落水潭之時,巨大的水力沖擊而來的瞬間,便徹底失去瞭意識。
他仍沒有死嗎?
這兒又是在哪裡?
燕離猛然睜大雙目。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可隨後右肩傳來的強烈劇痛,幾乎像要生生撕裂他的身體。
燕離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吃痛之下,他隻能重新躺回床上。
燕離心中暗叫不好。
他方才強撐著起身,卻發覺自己的右肩幾乎提不起一絲力氣,聯想到年仲貫穿他身體的那一劍,那一劍很可能已斷去他右肩的經脈。
不僅如此,他的身上還纏著一圈厚厚的紗佈,濃烈的藥草味飄散開來,他認出這藥味,那是傷口腐爛才需要用到的。
年仲的劍必然還抹瞭毒藥!
燕離不由臉色劇變。
他的右手,很有可能此生都再也無法拿劍瞭!
對於一位頂尖的劍手而言,無法拿劍,簡直比殺瞭他更加令人難受。
一時之間,連燕離也感到有些頹然。
思潮起伏。
很快,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浮現腦海,燕離幾乎是下意識的重新想要掙紮著起身。
“如果我是你,現在就應該乖乖的躺回去,而非想著強撐下床。”
一把磁性而又動聽,語調卻顯得冷冰冰的聲音送入耳中。
燕離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隨後看見一道秀麗的美麗身影從殿外緩緩邁步進來。
那是一個容貌非常秀雅的年輕女人,她看上去約二十歲上下,一身甲胄緊裹在她那高挑修長的曼妙身軀上,非常動人。
她烏黑的秀發颯爽地紮起,狹長的雙目有精芒閃動,整個人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美麗母豹。
秀麗女人手裡還端著什麼東西,待她走近過來後,燕離才發現她端的是一碗黑色的濃稠湯汁。
刺鼻古怪的氣味從碗中飄散開來,彌漫整個宮殿。
燕離艱難地問道:“敢問,是否姑娘你救瞭我?”
秀麗女人並沒有直接答他,而是目無表情地說道。
“躺好。”
燕離微一錯愕,強忍著劇痛,調整瞭一個稍高點的姿勢。
秀麗女人端著碗坐到瞭床沿邊,接著用木勺舀出碗中那些難聞的濃稠汁液,送至燕離的嘴邊。
“喝瞭它。”
面對秀麗女人那近乎命令式的冰冷語調,燕離深深看瞭對方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不顧那黑色湯汁散發的刺鼻氣味,一口將其飲下。
秀麗女人見他這般配合,緊繃的面色稍霽,隨後一勺一勺地將碗中的藥湯盡數喂服進燕離腹中。
做完瞭這一切,秀麗女人徑直起身,端起空碗,邁動著長靴準備離開。
“多謝姑娘相救。”
燕離對著秀麗女人離去的優美身影,感激地說道。
“你要謝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主上,你該感激主上的仁慈。”
秀麗女人扔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瞭。
留下躺臥在床的燕離,無數疑問從他的腦海中冒出。
秀麗女人離開之後,久久沒有回來。
燕離臥床不起,無法行動,隻能將註意力放在此刻所處的環境中。
這是一座極為寬敞的宮殿,燕離出身燕國皇族,他能確定自己所在的位置該隻是這片宮殿群中一個的偏殿。
宮殿的造型與他曾身處過的燕國皇宮,乃至楚國皇宮都很不相同。
不僅僅是因為這處宮殿的建築風格,大大迥異於燕離所見過的中原各國的宮殿,更因為其有一種難以言述的異域風調。
他原以為自己流落到瞭與楚國接壤的大周或大秦,可現在他卻確認這絕不是中原各國所有的建築。
它讓燕離聯想到瞭巫廟。
但燕離又十分的肯定,這裡絕非巫廟。
並不是因為伏擊他的人中有巫廟的祭司,而是曾身為燕國皇族的燕離,曾親自去過巫廟。
巫廟是建造在高山之頂的,而這裡並非高山上。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而且,燕離越發覺越是不對。
四周太安靜瞭,安靜得有些過份,至乎異於尋常。
要知不論是什麼樣的宮殿,至少也一定會有侍衛仆從之類的下人在活動。
可除瞭剛剛來過的那個秀麗女人之外,燕離沒有聽到第二個人的聲息。
他耳力過人,可以明確所處的范圍百丈內空無一人。
饒是以燕離的見多識廣,也一時之間弄不清楚身處何方。
他心中隱隱有一種猜測,心中有些震驚,可又不敢確定。
沒有人可以解答他的疑問。
秀麗女人離開之後,將近兩個時辰都沒有再回來過,到瞭傍晚時分,太陽即將下山之際,熟悉的腳步聲才終於再次響起。
那秀麗的女人給燕離端來瞭兩碗非常清淡的白粥,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都喝瞭。”
她的語調仍舊顯得那麼冷淡。
燕離並沒有多言,而是照她的話,乖乖喝完瞭她一勺一勺喂下的粥水。
做完這一切,天色漸漸昏沉,秀麗女人也準備端著空碗離去。
此時,燕離終忍不住心中的疑問,向她問道:“請問姑娘,此地是否殷境?”
秀麗女人瞥瞭他一眼,淡淡地道:“聽說前燕太子曾周遊中原各國,這兒是哪,難道你心中沒有猜測嗎?”
燕離先是一愣。
隨後,他那素來榮辱不驚的堅毅臉龐上,終於現出瞭難以掩飾的震駭。
他的猜測竟然成真瞭!
他果然流落到瞭殷境!
更讓燕離作夢都無法想到的是,他現時所處的地方,竟是被無數殷人奉為天神的,劍聖閔於的殷下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