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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左右為難

  項少龍返抵聽松院時,費淳迎上來道:「報告項爺,張泉、昆山兩人走瞭。」

  項少龍早忘記瞭兩人,聞言愕然道:「有沒有攜帶行裡?」

  費淳垂手恭敬答道:「裝滿瞭兩輛騾車。大小姐都知道這件事。」

  項少龍暗忖這倒落得乾乾凈凈,正要先回房去,費淳有點尷尬的道:「項爺,歌舞團解散後,一眾兄弟可否追隨項爺呢?」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道:「歌舞團不會解散,你們該盡心盡力扶持二小姐,周遊列國,好過悶在一個地方。」說罷舉步登上主堂的臺階。費淳追究在他身後道:「大小姐、二小姐都請項爺去見他,還有幸月小姐,噢:差點忘瞭,言先生來瞭,在東廂等候項爺,說有十萬火急的事。」

  項少龍見自己變得這麼受歡迎,頭都大瞭起來,當然是先往見肖月潭。肖月潭立在窗前,負手呆看窗外的園景,到項少龍來到他身後,才平靜地道:「少龍:我有個很壞的消息。」

  項少龍嚇瞭一跳,問道:「甚麼壞消息?」

  肖月潭道:「今天我易容改裝跟蹤韓闖,這忘恩負義之徒竟偷偷去見郭開,商量瞭整個時辰才離開。」

  項少龍中心湧起淒酸的感覺,我不負人,人卻負我,還有甚麼話好說的。這傢夥愈來愈高明,連龍陽君都給他騙瞭。無奈道:「甚麼都沒有所謂哩:我今晚就走,龍陽君已安排好一切。」

  肖月潭轉過身來,采手抓著他兩邊肩頭,肅容道:「怎麼走?水路兩路交通完全被大雪癱瘓下來。龍陽君和韓闖是一丘之貉,都是想要你的命。」又道:「我之所以心中動疑,皆因龍陽君來見韓闖,兩人談瞭片刻,韓闖便去找郭開,你說這是甚麼一回事。」

  項少龍色變道:「甚麼?」肖月潭嘆道:「少龍你太信任朋友瞭。可是當利益涉及國傢和整個傢族的生死榮辱,甚麼交情都會給撇在一旁。對三晉的人來說,你項少龍三字已成瞭他們的催命符,隻有把你除去,他們方可安心。」

  項少龍頭皮發麻,若不能走,他豈非要面對曹秋道的神劍和其他種種煩事?決然道:「那我自己走好瞭。」肖月潭道:「你的臂傷仍未痊好,這麼走太危險哩。」頓瞭頓續道:「聽說曹秋道已向你下瞭戰書,你難道不戰而逃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還有甚麼辦法呢?老兄的消息真靈通。」肖月潭道:「不是我消息靂通,而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播,弄得舉城皆知。使你難以避戰。唉!你有沒有想過這麼的溜瞭,對你會造成很大的損害,呂不韋必會大肆宣揚,以影響你在秦軍心中的神聖地位。」

  項少龍愕然道:「明知是送死,還要打嗎?」肖月潭道:「若憑你現在這種心態,必輸無疑。但隻要看他親自約戰,可知他認定你是能匹配他的對手。」

  項少龍苦笑道:「也可能是韓竭奉呂不韋之命,請他來對付我。」肖月潭道:「這隻是你不瞭解曹秋道,根本沒有人能影響他。此人畢生好劍,弱冠之年,便周遊各地,找人切磋劍藝,聽說二十五歲後,從未嘗過敗北的滋味,博得劍聖美名。」。

  項少龍一聽,這簡直就是武俠小說裡的獨孤求敗,失聲道:「那你還要我接受他的挑戰?」肖月潭正容道:「這隻是以事論事,秦人最重武風和劍手的榮譽,你輸瞭沒話好說:但若不戰而逃。對你威望的打擊卻是難以估計。或者你可用利用他上次親口說出的承諾,逼他十招之內無法擊敗你就任你離開,那說不定可圓滿收場,大傢和氣下臺。」

  項少龍大為心動,點頭道:「不若我正式向齊王提出,表面當然大說風光話,甚麼不希望見有人受傷諸如此類。」肖月潭沉吟片晌,道:「不若直接修書給曹秋道,這老傢夥心高氣傲,對上趟十招內未留下你,必然不甘,故必肯應承。假若無人知道此事的話,而你又能撐得過這十招,那人人都會當作你們兩人平手,對彼此的聲名當是有益無害。」

  項少龍暗忖曹秋道可能已摸清他百戰刀法的路子,非若上趟般猝不及防,頹然道:「這十劍可不易捱。無論速度、力道和招式,我都遜於他。」肖月潭抓著他肩頭的手猛力一搖,聲色俱厲道:「項少龍:你看著我,現在是你的生死關頭。假若你仍認定必輸無疑,就永遠都回不瞭咸陽跟塞外去見你的妻兒。隻要三天後你有命從稷下官的觀星臺走下來,那晚你立即離開臨淄,回秦後全力對付呂不韋。否則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完瞭。」

  項少龍渾身冒出冷汗,驚醒過來。虎目神光閃閃,回望肖月潭沉聲道:「我明白瞭,項某絕不會有負肖兄的期望,我項少龍一定要活著回到咸陽的。」肖月潭放開抓著他的手,道:「我現在到你房中寫信,畫押後就親自給你送到曹秋道手上,然後就看他有沒有這豪情瞭。」

  項少龍步入後院的大花園,鳳菲等正在鏟去瞭積雪的露天處排演舞樂,由董淑貞試唱壓軸主曲。他現在已頗為識貨。發覺蕫淑貞比之鳳菲又是再一種截然不同的味道。不像鳳菲的放任慵懶,而是帶著如詩如畫的清麗情味,但在怨懟中卻搖曳某種難以形容的頑皮與熱情,非常動人。

  眾女均全神投進曲樂去,所以項少龍踏入園褢時,並沒有引起註意,隻鳳菲來到他旁,低聲道:「當淑貞唱罷此曲後,就由上將軍宣佈鳳菲退隱嫁入項傢,淑貞則成為鳳菲的繼承者,稷下宮那一臺則由淑貞擔任。」

  項少龍柔聲道:「你願意嗎?」

  鳳菲「噗哧」笑道:「甚麼願不願意的?你化身沈良不就是存心要勾引人傢嗎?」

  項少龍心頭一暖,岔開話題道:「韓竭來找過你嗎?」

  鳳菲白瞭他一眼,幽幽嘆道:「人傢正為此事找你,他說去見仲孫玄華,是想探聽仲孫龍對我的事,還指天誓日的說絕不會辜負鳳菲。說得人傢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項少龍苦笑道:「看來你還不是真心想嫁我這上將軍。這種事外人很難幫忙的。不過仲孫龍已保證不會對你再有不軌之念,還打包票會保護大小姐到咸陽去找我。」

  鳳菲嬌軀一軟,倒在他懷裡道:「聽你的語氣,好像龍陽君和韓闖全都靠不住似的,又似暗示韓竭另有圖謀,這是甚麼一回事呢!」

  此時歌聲樂聲攀上最高潮,充盈著歡娛喜慶的氣氛,炫麗燦爛,活力充沛,再在一記編鐘的清響裡,一切倏然而止,但餘韻卻繚繞不去。董淑貞領著眾姬,來到項少龍和鳳菲身前,盈盈拜倒,嬌聲問好。

  項少龍深切感受到整個歌舞團的氣氛都改變瞭,人人鬥志激昂。充滿對前途的憧憬和生機。想起今晚若不告而去,對她們的士氣定會造成嚴重的打擊,不由雄心奮起,像她們般鬥志昂揚。把對曹秋道的懼意全丟諸腦後。董淑貞站起來時,已是熱淚盈眶,秀眸射出說不盡的感激之意。

  此時下人來報,燕國大將徐夷則求見。項少龍心中暗嘆,知道又要應付再一種煩惱瞭。徐夷則便服來拜候他,更沒有從人,論派勢遠及不上龍陽君等人。不見多年,他臉上加添瞭不少風霜,似是生活並不好過。

  客氣話後,兩人分賓主坐下,這燕國大將喟然道:「今日我們把盞談心,明天可能便要對陣沙場,教人欷歔不已。」

  項少龍也頗有感觸,問起太子丹的近況。徐夷則嘆道:「與虎狼為鄰,誰能活得安逸,齊人對我們的土地野心,上將軍不會不知道。今次我們本不想派人來,但郭開卻慫恿丹太子,說若能扶起田健,壓抑田單,說不定形勢有變。所以末將才來瞭。也認識到無論誰人當權,都不會息止野心。」

  項少龍心中暗嘆。趙人和燕人還不是恩怨交纏,當年他乘時空機器初抵貴境時,燕人侵趙的大軍剛被廉頗打敗,直攻到燕人的薊都去。那時魏、韓、齊、楚等聈手向趙人施壓,逼趙人退兵,曾幾何時,又輪到齊人對燕用兵,今次卻輪到楚人去扯齊人後腿,皆因三晉在強秦的威脅下,無力應付齊人。

  整個戰國史都是大國兼並小國的歷史。誰不奉行擴張政策,藉蠶食別國土地來壯大國勢、加強實力,誰就要給別人吞滅。假設燕人比齊人強大,那現在苦著臉的就是齊人瞭。自被趙人大敗後,燕人就在亡國的邊緣上掙紮,若非日後太子丹派出荊軻去刺殺小盤,恐怕沒有多少後人會對燕國留有印象。

  徐夷則續道:「丹太子現在駐馬武陽,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較接近南方,以應付齊人的威脅,上將軍若有空,丹太子會非常歡喜見到老朋友。」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對能否活著回到咸陽都欠缺信心,那還談得上其他事。」

  徐夷則正容道:「上將軍是否指曹秋道約戰一事?此事必是田單、呂不韋在後推波助瀾,上將軍必要小心應付。我們曾派出幾個一流劍手挑戰曹秋道,好挫齊人威風,豈知連仲孫玄華那一關都過不瞭,想起也教人氣餒。」

  項少龍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韓闖陷害他而惹出來的,不想再談,岔開話題道:「徐兄何時回燕?」

  徐夷則答道:「本打算壽宴翌晨立即離開,現在當然要等看到上將軍挫敗曹秋道才走。」

  項少龍搖頭道:「徐兄對我期望太高瞭。」

  徐夷則微感愕然,通:「尚未交手,為何上將軍卻像沒有甚麼信心似的。」

  項少龍當然不能告訴他已領教過曹秋道的厲害,隻好含糊其詞,改談其他事。徐夷則閑聊兩句後,轉入項少龍最害怕的正題道:「今次夷則來拜候,實還有一事相求。」

  項少龍隻好道:「徐兄請言無礙。」徐夷則正容道:「我們之所以會參加合從軍攻打貴國,實非所願,皆因為勢所迫,否則在齊人威脅下,將變得孤立無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國絕不會參與合從之舉。」

  項少龍皺眉道:「事關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嗎?」徐夷則嘆道:「這並非是否可以作主的問題,而是做主的願望。現在田單和呂不韋遙相勾結。貴國軍隊壓得三晉無力北顧,給與田單能有機會北犯我境。隻要上將軍向齊人暗示不會坐看他們擴張領土,那齊人縱有天大膽子,都不敢像現在般放恣。隻是一句說話,上將軍就可為貴國羸得敝國的友誼。」

  項少龍尚是首次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下,他雖能影響小盤,皆因他一直都沒存私心,事事為他著想。要知秦國自商鞅以來,便訂下瞭遠交近攻的國策,聯齊楚而淩三晉。至於燕人,自燕昭王築黃金臺聘來樂毅等破齊名將,曾威風過一陣子後,秦人從不把僻處東北的弱燕放在眼內,故怎會為燕人開罪齊人。再一方面,他郤要為善柔打算,助解子元將田健爭取回來,在某一程度上他勢要許諾田健呂不韋答應他的事,那自然包括瞭燕國這塊肥肉在內。

  他深切感受到自己並非搞政治的人,當然他可輕易騙得徐夷則的心,佯作答應。然後陽奉陰違,隻恨他卻非是這種人。項少龍苦笑道:「我要答應此事,隻是一句話那麼容易,郤恐怕不易辦得到。」徐夷則臉色微變道:「那或者是小將誤會瞭,還以為上將軍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項少龍言道:「徐兄言重瞭。朋友就是朋友,絕不會改變。但問題現在我非是正式出使來齊,又有呂不韋在旁牽制,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不敢輕率答應,可否待我想想再說。」再嘆一口氣道:「假若我給曹秋道一劍殺掉,那就說甚麼都沒用。」

  徐夷則容色稍緩,有點不好意思道:「是小將太急躁瞭,一切自該留待上將軍由稷下官凱旋歸來才說。」徐夷則言罷起立告辯,剛把他送到府門,李園來瞭。

  往日項少龍清閑得可抽空睡午覺,現在卻是應接不暇,忙得差點沒命。項少龍請李園到大廳等他,先趕去為肖月潭寫好的信畫押,再匆匆朝大廳走去,給小屏兒截著道:「大小姐有十萬火急的事,叫你立即去見她。」這小妮子眼角含春,嬌俏異常,看得他都興奮起來瞭,卻又苦於諸事纏身,還未有空閑享受那晚兩人獨處時的香艷風情。

  項少龍苦惱道:「但李園正在大廳等我呢!」小屏兒道:「那亦要先去見小姐,因為清秀夫人偷偷到瞭她處。」

  項少龍這才知道清秀夫人原來和鳳菲亦有交情,權衡輕重後,趕瞭去見這美人兒。

  清秀夫人仍是臉垂重紗,不肯以玉容相示,鳳菲識趣避開後,清秀夫人開門見山道:「上將軍可知你的處境非常險惡?」

  項少龍點頭沉聲道:「夫人有甚麼新的消息?」

  清秀夫人道:「李相當然不會將他的事告訴我,不過我已命人留心他,這兩天韓闖不時來找他密談,上將軍觀人於微,當知韓闖非是善類,李相一向不大歡喜韓闖,忽然變得如此親密,自是令人起疑。」

  項少龍嘆道:「我明白瞭。多謝大人,項某非常感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隻是為琴清跟嫣嫣做的,否則她們定會怪我。我們這些婦人女子,隻知上將軍有大恩於李相,而李相若以怨報德,就是大錯特錯,其他的事都不想理。也不敢再耽阻上將軍的正事,上將軍請自便吧。」

  項少龍也已習慣瞭她表面的冷漠,施禮告退,往見李園。途中想起這些老朋友們,當初見面時都是爾虞我詐的對手,而後因緣際會成為朋友,如今為瞭自己的國傢又要重回當初的爾虞我詐,不禁唏噓感概。不過想起自己身邊的美女們,俱是蕙質蘭心,千嬌百媚,對自己更是始終如一,不離不棄,頹喪之心立即煙消雲散。

  李園獨坐廳內,默默喝茶,神情落寞,不知是否因要出賣項少龍而心境不安。項少龍在他旁坐下,忽然玩心一起,道:「麻煩李兄通知有關人等,今晚小弟決定不走瞭。」李園劇震道:「項兄今晚要走嗎?」

  項少龍細察他神情,怎看都不似作偽,奇道:「韓闖那忘恩負義的傢夥沒告訴你嗎?」李園不迭叫屈道:「我真不知此事,今次我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韓闖這傢夥給郭開說服要害你,同時嫁禍給呂不韋,好惹起貴國的內亂。咦?難道你誤會我會和他們一鼻孔出氣嗎?若是如此,我李園還是人嗎?嫣嫣也會怨我一世瞭。」

  項少龍有些糊塗起來,分不清楚誰忠誰奸,但想起清秀夫人的話,心情定瞭下來,故意道:「那這兩天為何不來找我。若我今晚真的走瞭,豈非落進韓闖和郭開的陷阱嗎?」李園慚愧道:「這幾天韓闖頻頻來找我說話,我也留想過好否對此事不聞不問,但最後都鬥不過自己的良心,少龍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志不夠堅定。」

  項少龍嘆道:「你們有否想過,有我一日在秦與呂不韋互相牽制,秦國都難以全力攻打你們。否則會是怎麼樣的情況,你們當可想見。」不由又想起小盤的身分危機,那會使他和小盤陷在絕對的下風,就算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盤,但已失去瞭往日合法的理據。不過他立即放下這份擔心,別說呂不韋,就算朱姬也無法證實小盤不是贏政,所以不論他們如何打擊小盤,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

  李園苦笑道:「其實龍陽君也不想出賣少龍,隻因他一時松口告訴瞭韓闖他曾在大梁見過你,事後又沒有報知魏王增,被他以此威脅,怕被揭瞭出來累及親族,才迫得要與他合作。他對你的感情。比任何人都來得深厚,故最痛苦亦是他。項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佯怒道:「韓闖這傢夥可太過分瞭。表面還滿口仁義道德,難怪他特別怕我,因為內心有愧。咍!既是內心有愧,那他這人仍不算太壞。」

  李園苦笑道:「想不到項兄仍有心情說笑,韓闖確亦非常苦惱,這麼做有一半是被郭開迫出來的。問題是韓闖身邊有人對郭開通風報訊,使事情泄漏出來,現在韓國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趙人,韓闖更怕瞭韓晶,怕她向韓王進讒。那他就糟透瞭。」

  項少龍笑道:「早知如此,當日順手一劍將郭開宰瞭,就不會有現在的煩惱。」

  李園道:「換瞭誰都不會有分別,為瞭掙紮求存。誰不是不擇手段,隻是我做不出這穜事吧:照我看,韓闖不用你吩咐都會把今晚送你離臨淄佈的陰謀取消,因為借曹秋道的劍,總好過用他自己的手。」隻這一句話,項少龍可斷定李園應沒有參與陰謀,否則就該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龍陽君負責,表面上韓闖並不知情。心情轉佳,道:「那至少在與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瞭。」

  李園嘆道:「理該如此,不過我卻得聞臨淄的劍手都躍躍欲試,想先秤秤你的斤兩。」

  項少龍冷哼道:「我目下的心情並不太好,他們最好不要來惹我。」

  李園沉吟道:「曹秋道確是曠古爍今的劍術大師,少龍有把握嗎?」

  項少龍想起與曹秋道的「十招之約」,豪情漸生,笑道:「要擊敗他是不一定,但曹老兒要我認輸也不容易。」

  李園大訝,郤沒再作追問,還想說下去時,今次輪到解子元來找他。李園知不宜在旁,匆匆走瞭。項少龍把解子元迎入廳裡,後者苦笑道:「約是約好瞭。可小弟卻有個難題,夫人她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見過你才肯信。」

  項少龍心知肚明善柔隻是找藉口見他,苦笑道:「今次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好瞭。」

  解子元喜道:「項兄真夠朋友,二王子知道可與項兄見面,興奮得不得瞭,說你的一句話,在嬴政面前比呂不韋的十句話更管用。」

  項少龍暗忖齊國之亡,皆因這種心態而來。

  解子元道:「今晚定要再找柔骨美人來陪酒,給她挨著都不知多麼舒服。」

  項少龍道:「她不是田單的人嗎?我當初還給她刺瞭一刀,差點小命不保。讓她知道我們說甚麼不太好吧!」

  解子元驚訝道:「你們還有過這段過節嗎?放心好瞭。她是出名不理政事的。而且說出去亦沒甚麼打緊,隻要讓二王子知道有你支持我們就成。」

  項少龍想起今早齊王毫不給面子的斥責大王子田生,暗道難怪人人都看漲田健的行情。解子元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據傳大王會在壽宴上正式宣佈繼位的太子人選,肯定是二王子無疑。所以我們才要借項兄壓壓田單和呂不韋的氣焰。」

  項少龍那想得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與呂不韋和田單進行政治鬥爭,可見政治手段確可殺人不見血。自己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變成不但可影響秦國政壇,還能左右別國政局,確是始料所難及。解子元告訴他約定的時間,又匆匆趕去通知仲孫龍父子。

  項少龍返房把密藏的百戰刀取出,掛在腰際,心想此刻就算曹秋道不答應十招之數,他也要拚盡全力與曹秋道周旋到底。他親身體會過曹秋道的厲害,隻有像與管中邪決鬥時那般拋開生死勝負,心凈澄明,才有機會保住小命和鳳菲主婢共赴咸陽。如果心存僥幸,一開始就萌生怯意,以曹秋道登峰造極的境界,自己氣勢必然全盤崩潰,恐怕不消一招就成瞭劍下亡魂,哪還有命可逃?

  不過到現在為止,他仍弄不清楚龍陽君是否真的出賣自己?隻要今晚看看他會否取消離開臨淄的安排,就可清楚瞭。

  他此刻心中百念叢生,想到園中練習刀法,但一時卻不知從何開始。沉吟間,幸月帶著一股香風擠入他懷襄,把他摟個結實,嬌喘細細道:「上將軍騙得我們很苦呢!」

  項少龍擁著她豐滿動人的嬌軀,面對著如花玉容,心中煩悶盡去,但因自己已與鳳菲主婢有瞭約定,不想再傷害她的芳心,隻好道:「幸月小姐不是須彩排歌舞嗎?」樂聲仍隱隱從園處慱來,故項少龍會有此語。

  幸月俏目生輝地凝註他,妮聲道:「大小姐在指點二小姐的唱功做手,奴傢惦掛上將軍,所以趁機溜來看你嘛!」最難消受美人恩,項少龍一向對這美歌姬並無惡感,怎忍心硬是拒絕她,隻好顧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否會繼續追隨二小姐呢?」

  幸月道:「這個當然。我們做周遊歌姬的都有個不成文的傳統,就是莫要嫁入豪門,要嫁就嫁佈衣平民,又或獨身終老。唉!我們甚麼男人沒見過呢?對男女之事早心淡瞭。」

  項少龍先是愕然,旋即放下心來,松瞭一口氣道:「不過像你們那樣能為自己作主的歌姬仍不多,豪門養的歌姬都是沒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幸月親親他的臉頰,媚笑道:「起始人傢以為你是沈良,又見歌舞團解散在即,真想從瞭你,現在則隻想好好侍候上將軍。今晚人傢到你處來好嗎?你現在的樣子好看多瞭。」

  項少龍大為意動,可是自己現在連鳳菲與小屏兒都沒碰過,哪敢與幸月顛鸞倒鳳?隻好婉拒道:「現在我必須保留體力,以應付與曹秋道那老傢夥一戰,若還有命,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你呢!」

  幸月欣然道:「一言為定。」獻上香吻,情動非常。

  幸月走後,項少龍看看天色,心想不若到街上逛逛,安步當車到解府去見善柔和接解子元,好過坐在這褢胡思亂想。打定主意後,換上武士服,外披擋風長綿襖,戴上帽子,溜瞭出去。

  這日天色極佳。在此日落西山的時候,街上人車往來,好不熱鬧。他的劍傷已大致痊癒,加上又有百戰寶刀在手,除非大批武士來圍攻他,否則總能脫身,但當然不會有人敢公然來殺他。若是單打獨鬥,倒可借之用來練劍。起始時他提高警覺,用瞭種種方法測探是否有人跟蹤他,仍一無所覺時,放下心來。全情享受漫步古都的情趣。

  齊國婦女的開放程度,僅次於秦趙兩國。秦國因蠻風餘緒,婦女仍充滿遊牧民族的味道。趙國則因男丁單薄,王室鼓勵男女相交,所以趙秦兩國的女子都不怕男人,活潑多情,至乎在街上與陌生男子打情罵俏。齊女卻似是天生多情,不知這是否臨海國的特性,很少有害羞的。

  項少龍獨行街上,便不時遇上結伴同遊的齊女秋波拋迭,眉目傳情,充滿浪漫旖旎的氣氛。他所到之處,要數楚女最是保守,較極端的就像清秀夫人,連粉瞼都不肯讓男人看,神態語氣都擺明隻可遠觀,不是可隨便采摘。不由想起莊夫人與尤氏姊妹,她們是南方少數民族,作風又大膽多瞭。

  在輕快的腳步裡,項少龍踏入解府,不用通傳,下人把他帶往善柔居住的庭院。善柔把他扯到偏廳,大嗔道:「你怎能答應師傅的挑戟,這麼快就忘瞭給他捅瞭一劍嗎?」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是他來惹我,小弟隻是受害者。」

  善柔跺著腳道:「你這人呢!你項少龍有什麼斤兩,我善柔不清楚嗎?這樣去等若送死。輸便輸吧,有甚麼大不瞭的。」

  項少龍苦笑道:「我現在代表的是秦國武士的榮辱,不過話說回來,比武不是都要殺人才可瞭結吧!」

  善柔怨道:「你太不明白師傅瞭!隻要一劍在手,就不講情面,誰都左右不瞭他。以往對上他的,都是不死即傷,你上次隻著瞭輕輕一劍,不知是多麼走運。」又道:「我剛去見過師傅,請他收回成命,豈知他說難得有你這樣的對手,怎也不肯改變心意。真氣死人瞭!」

  項少龍不忍她擔心,先叮囑她千萬不要說向人知,才把肖月潭的十招之計說將出來。善柔聽罷,籲出一口涼氣道:「師傅克敵制勝,每在數招之間,你當十招易捱嗎?」

  項少龍一拍腰間寶貝,情不自禁地傲然道:「你當為夫是好相與的嗎?就算前面被你師傅刺瞭一劍,憑我的百戰寶刀還不是說走就走!」

  善柔見到他的百戰寶刀,立時秀眸亮閃,毫不客氣抽出來把玩,喜道:「久未與高手過招,就找你來試吧。」

  項少龍當然知她厲害,忙道:「現在不成,給小弟多一晚時間,讓傷口全好瞭,才和你較量。」

  善柔狠狠道:「明天本姑娘就來找你,到時若推三推四。我就揍你一頓。」言罷「噗哧」嬌笑,神態有多麼迷人就那麼迷人。項少龍心中暗嘆,善柔是他誠切想留在身邊的女子,郤已成瞭人傢之婦。自己雖是妻妾成群,但總有些遺憾。

  善柔湊近他少許肅容道:「若能使田老賊失勢。那比殺瞭他還教他難過,我也算報瞭大仇。所以找一直都不準子元那混賬傢夥投靠田單。可笑仲孫玄華還以為我對他們父子另眼相看。」

  項少龍點頭道:「我明白的,怎都要幫柔姐出這口氣。」

  著柔笑臉如花嬌嗲的道:「早知你是好人來呢!」

  這時解子元才回來,換過衣服,善柔送他們出門時,還不忘提醒項少龍明天會找他練武。馬車開出解府,解子元警告道:「在臨淄無人不給我夫人打怕瞭,連仲孫玄華都怕給她逼去比試,項兄小心點才好。」

  項少龍嘆道:「若連她那關都過不瞭,還憑甚麼去見曹秋道他老人傢呢?」解子元一想也是,大笑自己糊塗。

  聽著蹄音輕聲,項少龍閉上眼睛,心神卻飛返咸陽與塞外的嬌妻美妾身上。

  卷二十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