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蕞城之戰

  桓齮出城三十裡來迎接他們。這時原本由一萬都騎和兩萬速援部隊組成的賄兵隊,隻剩下二萬許人,可見沿途追逐戰的激烈。離開山匾,踏足於蕞城向東的廣闊平原,四面群山環鐃,黃河的渭水河段在北方五十裡外由酉往東流去,由於山嶺重重,除非攀上高山,否則便看不到大河奔湍的壯觀情景。

  由函谷關至北,足有三百裡的路程。項少龍和桓齮並騎而行,大軍朝蕞城開去,項少龍見沿途的防禦工事做足工夫,所有制高點均設有以土石築成的堡壘,滿意道:「小齮果然有本領,隻看這裡顯示出來的陣勢,巳足可教龐煖心折瞭。」

  桓齮得他贊賞,歡喜道:「大將軍在前線出生入死,我怎能躲在這裡隻享清福,現時蕞城加入瞭後撤回來的軍隊,總兵力達十五萬之眾,人人養精蓄銳,更清楚大將軍親自殿後,好讓他們能安抵蕞城,又知大將軍旨在誘敵西來,使敵人變成疲軍,再予痛擊,故現在人人摩拳擦掌,要為大將軍效死命。」

  後面的荊俊一向與桓齮言笑不禁,笑罵道:「小齡原來這麼狡猾,懂得散播謠言,幸好這些謠言有激勵士氣的作用,否則定要依軍法把你處置。」

  眾人笑瞭起來。桓齮向少龍身後的周良打個招呼,贊道:「周兄今次立瞭大功,現在軍中人人稱你作鷹神,隻要見到你,就沒有人憂心會給敵人突襲瞭。」周良笑得嘴都合不攏,摸著肩上的鷹王,謙虛一番。

  談笑間,項少龍等越過護城河,由放下的吊橋進入城內。那場面立時嚇瞭項少龍他們一跳。城內軍民都擁到主街兩旁,夾道歡呼,如癡如狂。就像他們已大勝凱旋而回,事實上真正的大會戰是尚未發生呢。

  三天後,合縱軍的先頭部隊才到達蕞城平原柬面的地匣。桓齮趁他們人疲馬乏,又不熟地形的弱點,不分畫夜對他們輪番衛擊突襲,又放火燒營燒糧,合縱軍被迫退瞭二十多裡,才站穩陣腳,但巳折損瞭過萬人,對士氣的打擊尤其嚴重。

  項少龍等藉此爭取到休息復元的空間,終日在蕞城外排練陣法。項滕兩人從墨子兵法內,選取瞭最有利於在這種封閉式環境中發揮的「螃蟹」陣,就是不將兵力按常規集中於正而作「正兵」,而是將兵力集中於兩翼來發動進攻的「奇兵」。由於他仞是背城而戰,「正兵」可借助高墻上的投石機和居高臨下的弩箭增加防衛力,故不懼敵方作正面主力沖擊。而兩翼的奇兵,則由最精銳的都騎與達援兩支騎兵作主力,他們的厚背大刀,最適合這種沖鋒砍劈的任務。

  敵人今次西來,沿途盡是山路,笨重的攻城車和投石機都要棄置途上,減少瞭被秦軍的牽制威脅。目前唯一對合縱軍有利的條件,就隻在占優勢的人數。現在巳進入秋季,合縱軍若不能在嚴冬來臨前攻破蕞城,就要陷身於冰封雪蓋的窘境中,動輒是全軍覆沒之局,所以項少龍不愁他們會築壘堅守。所以隻要項少龍肯出城應戰,龐煖等隻會謝天謝地,希冀能速戰速決。

  十天後,合縱軍再次往蕞城推進,緩緩註入蕞城之外廣閘達五十裡的平原上,在邊緣山匾設營立帳,又以戰車結成防禦柵壘。項少龍下令停止一切擾敵的攻擊,任由敵人立穩腳步。但大戰即來的氣氛,卻拉緊瞭敵我雙方每一個人的神經。

  再三天後,五國聯軍全部抵達,項少龍等在城墻上望去,表面看來,對方確是軍容鼎盛,全無疲憊之態。桓齮留神看瞭一會後,笑道:「若論兵將質素與訓練,合縱軍除趙軍外,其他四國均遠不及我,今趟蒙上將軍之所以會吃上敗仗,皆因連年交鋒,他的作戰方式早給龐煖等摸透瞭。所以很容易采用種種針對性的措施,從而獲得勝利。」

  頓瞭頓又道:「王剪上將軍便曾說過,縱觀近代名將,隻有白起和李牧兩人作戰從無成法,又不遵成法,教人無從測度,其他人總是有跡可尋。而現在王上將軍應該把項大將軍加進這名將榜上瞭。」

  項少龍笑罵道:「你這小子愈來愈懂逢迎捧拍之道。」

  眾人說笑瞭一會後,氣氛經松起來,滕翼道:「敵人雖有損折,但兵力仍有五十萬之數,不過我並不因此擔心,對方始終各懷異心,難以衷誠合作。兼之這裡天氣水土,尤不利於例如楚人的南方軍,我們又把這附近的溪流水並以沙石堵塞,使他們這些疲兵更是困乏,故雖有五十萬人,其實可以二十萬的兵力視之,與我們相去不遠。而我們則有堅城作護持,更不怕久戰。而對方必須倉猝發兵,盡力爭取時閑,優劣之勢,不言可知。」

  桓齮極目遠眺,道:「敵陣中傳訊騎兵由中往左右兩方馳去,顯是去召集將領,眾往中軍會議,看來敵人快要大舉進攻瞭。」

  項少龍心中一動,淡淡道:「照我想來這都是擺個樣子出來給我們看的,若我是龐煖,又真的兵強馬壯、士氣如虹,就索性擺出疲弱之態,引我們出城進攻,現在這樣擺出威猛姿態,適足顯示他們軍心虛怯,怕我們去攻襲他們。」

  程均這時巳對項少龍視為天將,聞言同意道:「兵書也有雲:『士馬驍雄反示我以嬴弱,陣伍整齊反示我以不戰。』大將軍這看法極具明見。」桓齮、滕翼、荊俊同時動容。荊俊立即請命出戰。項少龍怕他有失,命桓齮作為輔翼。

  半個時辰後,城門大開,兩人各領一隊兩萬人的步騎與投石車混合組成的郡隊,越過平原,沖擊敵陣。項少龍和滕翼則領軍押陣,好於必要時掩護他們退卻。戰至黃昏,連破瞭敵方數個營寨,才收兵回城。翌日輪到敵人派軍前來搦戰,秦軍閉門不出,隻以箭矢回答,敵人無奈退去。進行瞭三天這種互有傷亡的拉鋸戰後,到第四天清晨,合縱軍終失去瞭耐性,以新造好的攻城車、擂木車發動全面的攻城戰。

  項少龍仍堅守不動,等到敵人勢疲力乏,全面退卻時,才傾巢而出,在城外佈成早先定好的陣勢。合縱軍此時雖不願意作戰,但因不想放過會戰的良機,更懼怕給秦軍沖擊,亦全面出動,在平原另一邊佈下戰陣。

  項少龍和滕翼登上中軍的一個小丘上,觀察敵方佈置。這時朝陽昇離束山,陽光普照下,敵我雙方的兵器甲盔閃爍生輝,點點精芒,漫佈兩邊平原,爾漫首大戰一觸即發的氣氛。合縱軍的兵力明顯減少瞭,隻約有四十萬之眾,分成五大陣。兵力主要集中在中央處,以步兵為主上剛方均是戰車,後陣為騎兵,成前中後三陣。左右兩陣則是快速的騎兵。

  中央的步兵又依兵種分作九個小陣,最前三陣是盾牌兵和經裝步兵,其他六陣都是攻擊主力的重裝備步兵,每陣達二萬人,分持弩、槍、劍、盾、拒馬、矛、戟等遺程防禦或攻堅的武器。每隊占地大小、相互間的距離,均諳合某一戰陣法規,絕非鳥合之眾。

  滕翼嘆道:「三弟雖是初次領兵,但每趟均料敵如神,像眼前般避開敵人中央的主力,把重兵置於兩翼,確是高明之致。現在即管龐煖知道不妥,亦難以變陣。何況他更不知我們的騎兵每人都至少具有百戰刀一半厲害的厚背大刀,保證可讓對方兩翼持劍作戰的騎兵吃上大虧。」敵陣戰鼓忽轟天而起,集結在前陣的近三千乘戰車,在步兵的緊隨下,一聲發喊,開始推進。周良肩上的鷹王亦感染到那種兵兇戰危的氣氛,拍翼低鳴。

  項少龍下令堅守,鼓聱立響,傳訊兵則以旗號知會兩翼的桓出和荊俊。就在快將進入射程時,三千輛分六排而來的戰車兩排忽地加速,朝前沖來。每乘戰車除禦手和一乘車兵卒外,還跟瞭一隊車屬步兵,各有職責。禦手驅車,乘車兵則配備弓、弩、矛、鐵等兵器,距敵遠時用弓弩,近戰則以矛、鍬格鬥,而車屬步兵則緊隨戰車,與戰車密切配合,互相掩護接應,以擴大殺傷和防禦力。

  戰車的禦手和戰士因不用步行,均截重盔穿堅甲,不怕一般箭矢,戰馬亦然,在戰場上確有任意縱橫莫之能禦的氣概。若給它們沖入陣來,戰鬥隊形休想再能保持完整,此時若對方後援繼續攻來,不敗者幾稀矣。一時雙方鼓鳴人喊,箭矢交飛,殺聲震天。敵方兩翼的騎兵亦各分出一萬人來,掩護中鋒隊的兩翼。大戰終告拉開瞭序幕。

  項少龍待對方完全進入射程裡,才下令城上的投石機發動。漫天巨石立時往敵人沖來的戰車投去。人仰車翮下,仍有近百輛戰車沖近陣前來。項少龍一聲令下上剛線秦軍潮水退後,露出後方無數陷馬深坑,敵車那想得到秦軍有此一著,登時車翻人陷,給秦軍乘勢擊殺。城上箭如雨下,失去戰車掩護的徒步兵卒紛紛倒地,慘狀令項少龍不忍卒睹,但又無可奈何。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來婦人仁心容身之地。

  此時敵方兩翼騎兵殺至。項少龍再著旗手打出旗號,左右兩翼騎兵空?而出,人人手持大刀,把持劍的敵騎砍劈得漬不成軍,人仰馬翻,狼狽不堪。秦軍鐵騎一向都優於柬方士卒,現加上最利馬上衛擊的新武器,更是勢不可擋。

  項少龍中軍在粉碎瞭敵人首輪攻勢後,開始推進,向敵人第二輪攻來的戰車步卒推進瞭數百步,又佈成陣勢,以投石機和箭矢對敵人進行達距離攻擊。此時敵方兩翼騎兵狼狽潰敗,敵方中央軍怕失去兩翼掩護,陷進三面受敵的窘境,連忙撤退。豈知戰車在前沖時雖勢不可擋,但轉勳卻不靈活,近半戰車在急忙掉頭下碰撞一團,混亂之極。這也難怪合縱軍,誰估得到兩翼的騎兵敗得這麼快和這麼慘。

  項少龍知道時機來瞭,再下達全面進攻的侖令。首先是桓齮和荊俊的左右兩支騎軍各兩萬人咬著敵人敗軍的尾巴由兩翼殺去,接著是兩翼的六萬步兵隨在騎兵後由兩側向敵陣推進。項少龍由四萬步兵、一萬騎兵和一千烏傢子弟組成的中央軍,亦開始對敵人後撤的中單加以沖擊,殺得敵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慘厲至極。

  兩翼騎兵以雷霆萬鈞之勢破入敵陣時,合縱軍立時慌亂瞭起來,亂勢像波浪般擴展,波及全域。龐煖亦知不妙,擂鼓鳴號,下達全軍繼續挺進抗敵,但卻已由主動變成被動。當合縱軍堪堪將秦軍抵擋著時,項少龍和一千烏傢子弟飛騎殺出,如虎入羊群,擊潰瞭合縱軍最具實力的中軍。此時合縱軍敗勢已成,就算孫武復生,白起重臨,亦難挽回敗局,隻半個時辰,楚軍首先後撤,這一舉動立使合縱軍變成四分五裂之勢,陣勢大亂。

  合縱軍紛紛棄械舍甲而逃,再沒有頑抗之力。秦軍銜尾窮追瞭二十餘裡,斬敵達八萬之眾,俘擄亦有二萬餘人。五國合從擊秦,從未試過如此慘敗。當夜項少龍就在山地紮營,準備養足精神後,明天再追擊敵人,好收復所有失地。

  忽然手下來報,擒到瞭敵方的大將。項少龍連盔甲都來不及穿好,出營一看,赫然見到滿身血污的韓闖垂頭喪氣地被押至帳前,見到項少龍慘然笑道:「項兄給我一個痛快好瞭。」

  項少龍大吃一騖喝道:「立即給我松綁!」手下對他無不敬若天神,聞言立即割斷繩索。

  項少龍使人為韓闖療治傷口,一切妥當後,才邀他入帥帳用鱔。韓闖苦笑道:「少龍此戰,將名動天下,聲威直追白起當年,我韓闖敗得口服心服。」

  項少龍嘆道:「各為其主,這一戰大傢都是無可奈何。韓兄今晚就睡在這裡,明早再乘馬返回貴國好瞭。」

  韓闖一震道:「少龍私放敵將,罪名可大可小,我怎過意得去?」

  項少龍誠懇地道:「此事那還理得這麼多。我會將韓兄的隨從一並交還韓兄,韓兄必須盡快逃離秦境,現今之勢,我們是不得不乘勝追擊。」

  韓闖本就是貪生怕死的人,得此生機,感激涕零,道:「要走不若今晚就走,唉!少龍真夠朋友瞭。」

  項少龍當夜送走瞭韓闖和他近千親衛,到次日清晨,一邊把俘虜遣往蕞城,一邊再銜尾追敵。途中龐煖雖重整合縱軍,但由於士氣渙散,兵器、糧食同缺,不三天就被全部擊退。項少龍長驅直進,以有如破竹之勢重奪函谷關,粉碎瞭東方五國合從抗秦的美夢。

  項少龍使人重築工事,加強函谷關的防守力,過瞭冬天,小盤派來特使,宣讀由小盤和朱姬簽發的聖諭,把項少龍策封為上將軍,其他將官全加官一級,桓齮和程均同時升為大將軍,滕荊兩人亦晉身將軍之列,周良則破格被提升為副將,其他人都論功行賞,士兵獲發三倍餉銀,登時皆大歡喜。除程均留守函谷外,項少龍等被召回咸陽述職。此戰使項少龍名揚天下,聲勢尤在王齕、蒙騖之上,與王剪並列為西秦兩大新虎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