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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下)

  根據化驗及24小時復檢結果,院方同意我們辦理出院,白穎所下的藥物,除去興奮和性欲外,藥石本身屬於慢性毒,隻要不是長期服用暫不會造成大問題,至於我這次超量攝入,醫囑後續還要復檢。

  開車往我的租住地,一路上,車裡的氛圍顯得微妙,仿佛誰先開口都覺得尷尬。

  白穎下藥這件事,無疑改變瞭我們三人各自的關系,哪怕是兩兩組合,都不可能再純粹。不是說彼此隱瞞,就無事發生,至少我和佳慧都很清楚,哪怕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實情就是再也回不到過去,如我對佳慧,佳慧對白穎。

  正是因為這種改變,讓我們在寂靜裡感受到沉悶,很像是手裡端著一杯水,哪怕再穩的手,隔段時間,杯裡的水還是會輕輕蕩漾。偽裝地平靜,可是內心呢,恐怕各自都在蕩漾著心聲。

  回到房間,安排佳慧進大臥,把小臥留給白穎,我就在客廳裡待著,眼皮底下,確保不會再出幺蛾子。

  小區附近的商圈就有糖水店,還有北派的私房菜,在電話溝通後,店傢表示會安排送貨上門。

  佳慧看著我,我知道她的意思,語氣平緩:「你們要是想聊什麼,不方便我知道,可以進屋裡聊。我就坐這裡,去陽臺也行。」

  這套房搭著一個陽臺,這已經是我的底線,我必須在場。

  「好吧。」佳慧同意瞭,叫過白穎跟進臥室,又是一番交談。應該是在醫院裡不方便講的話,倒也沒有歇斯底裡,在直面問題的時候,生氣反而無用。

  關於她們母女間聊瞭什麼,事後我也沒有主動詢問,她們的這次談話持續很長,除去餐食時間,斷斷續續,竟然聊到夜深。

  直到白穎從主臥出來,瞥見我還坐在客廳,似嚇瞭一跳,有些不安地回到小臥室。她們各自休息,也讓我安心下來。

  某一刻,這一刻,仿佛又是清冷一人。爾後,手機屏幕驟亮,黑暗裡的通透…

  躺在床上,白穎難以入眠,和母親的一番長談,等若將自己又扇瞭幾個巴掌,卻在心裡驚出寒涼。

  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習慣用惡意去揣度身邊的親人、愛人,甚至是滿口謊言的欺騙,一旦不如意,便反過來指摘?

  眼觀左京和母親關系融洽,便在心裡狐疑紮根,卻遺忘自己曾經多少次在父母,在丈夫面前,竭力維護郝江化,雖然是為瞭遮掩,如今被母親隨口反問,自身的雙標,骨子裡就是規避醜行而生出的抹黑,以己度人,將左京和自己的母親也想得荒淫。

  母親幾次來衡山,其實懷疑她和左京感情有瞭嫌隙,借故摸底,而郝傑那次寫情詩示愛的行為,令母親懷疑自己的女兒精神出軌。母親曾經傾慕左伯伯是始於才情,於是一度疑心她也是如此,後來郝傑到長沙工作,而她和左京定居長沙,母親調查無果。這自然是沒結果,因為她出軌的對象不是郝傑,而是她名義上的公公郝江化。

  「我太自信你的眼光,自然不會聯想到郝江化這個畜生,而懷疑郝傑,也抓不到證據。但我能感覺到,你們夫妻的感情出瞭問題,直到京京入獄,他堅持不說實情,我便猜測你也許一時糊塗,和誰一夜情,男人受不瞭這個,而郝江化隻是殃及池魚,趕巧京京護母心切順帶情緒宣泄,在當時我沒有往深裡去想,我也想不到你和郝江化會做這種事…」

  「有一點你說的不錯,我和京京的感情確實不純粹…可是,無中生有,為什麼會產生這種特別的情感?」說這番話的時候,母親看著她。

  「京京對我有一種很特殊的情感,這種情感是日積月累,理解、傾述,像是母子,朋友…你和李萱詩的冷落,讓他想要在我身上尋求一些溫暖。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受瞭委屈,而我疼惜他,嘗試理解,盡量包容,這種情感,漸漸轉為一種很特別的情愫。」

  母親的眼波,平靜且溫柔。仿佛水中的月,月下的水。

  「他想從我這裡找尋到如妻如母的溫柔…某些情難自禁的小曖昧,也許,你覺得不道德,但我能體諒他的渴望以及克制。京京本性不壞,他隻是缺少愛,而你…習慣被愛,卻不太會愛人。所以,我對他,盡可能地寬容…」

  「大樹的根須,應該埋在地下,要是沒人把它刨出來,它其實也不會冒出來。」母親沉頓片刻,「如果你能聽勸,多把心思放在京京身上,他不會生出其他心思,而我也不會覺得對他有所虧欠。京京出獄後,我曾經引誘過他…你可以理解為勾引…我希望他能夠在事後原諒你,而他拒絕瞭這筆交易…如果你沒有下藥,哪怕生出這種情感,我們也沒有勇氣真正跨出這一步。」

  「之所以留下內褲,也是我和他間的小曖昧…在你看來,我無恥地勾引女婿…你懷疑我對京京居心不良,想要從你身邊搶走他。」

  「我跟你說過,京京是個重感情的人,情感才是他最大的軟肋…上次來長沙,得知真相,氣歸氣,內心還是希望他能夠原諒你。想著我和他之間的特殊情感,再培養些小曖昧,可以讓你的第二條路走得更順暢…」

  曖昧之所以曖昧,就在於界線的把控。一旦突破,感情就變質,似有若無,淡淡的牽扯,化不開的羈絆。以情感作為賭註,不是算計,而是彼此心領神會的默契…但,隨著白穎下藥,已經變味瞭。

  這一刻,她面色蒼白無力,母親的話令她無地自容。如果她聽從建議,沒有搞下藥這出戲,那麼三人都不會出狀況,倫理的界限也不會跨過。而現在,非但指責母親和左京情感背叛,歸根結底,幕後的推手是她自己,而下藥的行徑,不僅阻絕母親指引她的第二條路,更害得她腹中的小生命在不久的將來便戛然而止。

  母親已經決定回京,向父親坦白,這讓她不知所措,雖然已經得到保證,但左京呢,左京該怎麼辦,白傢能容得下這種行徑麼?

  夜深沉,白穎懷著難以言說的心情,在難眠裡漸漸入眠。

  夜深沉,河塘更沉,「噗通」,幾個被層層封裝最後澆築的水泥墩子,被沉瞭下去,鎮壓著沙土。

  腐朽,歸於腐朽。一輛黑色大奔揚長而去。吳德坐在車上,剛剛他親自動手辦瞭一件事。

  天亮,似晴,強顏著淡然。上午送佳慧去機場,她拒絕瞭白穎的送行。

  內心的倦怠,實在提不起心氣,該說的,昨晚已經說完。

  「為什麼不讓她送?」行車途中,我忍不住詢問。

  白穎下藥,無疑令佳慧心生隔閡,也許如我和白穎,怨憎的表現不復最初的強烈,唯獨在內心沉淀濃稠的恨。佳慧對白穎,大抵也有一種恨,不見得是憎恨,而是恨鐵不成鋼卻又相當內斂。

  「孩子是父母上輩子的債主,這話要是真的…這次,就當我還清這筆債。」佳慧呼出一口氣,無債一身輕,卻怎麼也輕松不起來。

  好心點撥不聽勸,間接被親閨女算計,又怎麼會不失望。好好的一盤棋,瀕臨絕境,原本尚有一分盤活的可能,結果卻遭受背刺。以為的心肺火氣,驟然熄火,看瞅著如同死灰,燃不起氣力。

  沒有多話,沉默便是最好的膏藥。我已經清楚佳慧的意思,諒解白穎對她的傷害,而這也算她作為母親,最後的庇護。

  佳慧是個理智的人,卻又重視感情,血濃於水,她若舍不下母親這層身份,親情的向心力便始終存在。放棄,放容易,棄,很難棄。

  抵達機場,臨別時,佳慧面容收斂:「昨晚,穎穎央求我,在行健面前不要提你,我答應瞭。」

  她看著我,沉凝色更重:「我不會提下藥的事,這也是我身為母親,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但我必須給行健一個交代,否則我過不瞭自己這關。」

  「不用替我遮掩,實話實說,否則我也過不瞭自己這關。」我看似輕松,不想給她太多壓力。

  要強的女人,骨子裡有一種倔強,而在堅硬的外殼下,恐怕更多是敏感和脆弱,隻不過這種敏感和脆弱會被藏起來,不會讓人輕易見到。

  如果留她一個,獨自面對老白,這份壓力太沉重。把佳慧推到前面,讓她替我在老白面前遮掩,這種事我也做不到。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佳慧有她的擔當,我也必須有我的擔當。渴望分擔一些壓力,哪怕不是實質的。

  佳慧聞言一驚,確認我不是開玩笑:「左京!」

  沒有慣聽的‘京京’,而是喚我全名,少瞭幾分親近,語氣也是嚴肅。

  「這是夫妻間的事情,讓我和行健自己處理!」

  我的臉色微僵,隨即:「那好吧。」心裡清楚,她是在給我劃線。

  有些事,不是過線便能僭越,不是喊幾聲佳慧,真就百無禁忌瞭。她很清楚,她是誰的妻子,以及該做些什麼。

  白穎下藥的性質惡劣,但對她的沖擊,並沒有預想中的難以承受。搞財政的,最拎得清,就算將來不再是嶽母,她自覺還是長輩。

  歸去來,開車回到租住房,白穎有些拘謹,望著我:「走瞭?」

  「唔。」淡淡回應一聲,然後坐瞭下來。

  白穎欲言又止,對於母親的回京,經過一晚,她還是不免擔心。哪怕已經得到承諾,但還是害怕。不同的害怕。

  一個來電,打攪心緒。不是我,而是白穎的手機,電話是李萱詩打來的。

  白穎一時無措,轉而,望向我。

  「接吧。」

  白穎接通,聲音有些拘謹:「媽…」她開瞭免提,聲音很清亮。

  「穎穎,你聲音怎麼怪怪的,不舒服?」李萱詩開口便關懷。

  「嗯,可能有些戧風。」白穎敷衍道,「媽,你有什麼事麼?」

  李萱詩回道:「也沒什麼事,就是看你和京京都不在山莊。」

  「嗯,我們現在在長沙…」

  這時,我拿起手機:「是我,我和穎穎在一起。」

  電話裡女人一愣:「京京,原來你和穎穎在一起。」

  明知故問,這個女人故意打給白穎,本身就帶著一種試探。

  「我想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話裡話外,旁敲側擊。

  「晚兩天吧,穎穎剛出院。」語氣盡量平穩。

  「出院?穎穎生病瞭?」李萱詩道,「那還是快回來,這裡人多,也能照顧。」

  「做瞭一個檢查…唔,她懷孕瞭。」我索性拋出這個話題,這時候回郝傢溝,不利於我的計劃。

  「懷孕瞭?」李萱詩訝然。

  心裡掐著秒表,然後我放大招瞭。

  「醫生說,孩子…可能保不住。」一秒,兩秒,「我打算多留兩天。」

  「應該的,要不多去幾傢醫院,多檢查看看。那什麼…媽就先不打擾你們瞭。」李萱詩掛斷電話前,還不忘囑咐幾句,提醒我照顧白穎。

  這個時候,她還不忘維持人設,哪怕心知肚明,暫時還不宜揭穿。

  「我們不回去?」白穎看著我。

  「嗯,多留兩天,我陪你。」

  「好。」白穎神色一松。

  沒惡意,確實是實話,多留兩天,盡量陪在白穎身邊。不是呵護,而是送行,一方面是計劃的需要,暫時的離開,會消減我的懷疑,另一方面,也是我陪伴這個等不到出世就夭折的孩子為數不多的時光。我以為人生會有驚喜,可惜,命運又一次戲弄,它收回瞭老天給我的禮物,也讓我又一次感受到人性的怨念。

  李萱詩結束通話,眼眉卻不由一蹙,吳彤察覺到唉嘆氣,手巧地按摩李萱詩的頸肩。

  辦公室對面坐著王詩蕓,她正在匯報接下來茶油果采摘期的工作安排。

  「怎麼瞭?」徐琳瞧著李萱詩心氣不高,這個電話難道有什麼問題。

  「白穎懷孕瞭。」李萱詩才將話出口,幾個女人面面相覷。

  「是…郝江化的種?」徐琳忍不住問道。

  李萱詩搖搖頭:「不知道,也許吧。」

  王詩蕓困惑:「懷孕多久瞭?她不是躲瞭一年,怎麼會懷孕?」

  「京京說他們在長沙做的檢查,看白穎的狀態,應該懷上不久。」李萱詩道,「你們說,這孩子會是誰的種?」

  幾女相互環視,還能是誰的,不是左京就是郝江化的,但具體到誰呢,還是徐琳接話:「有沒有可能是第三個人?」

  「這不可能,她想跟京京和好,就不會再找別人,而且她回來後住在山莊,這段時間接觸人也不多。」

  「會不會是老爺的?」這時,吳彤介入話題。隨即解釋,左京和白穎在一起這麼多年,也就懷兩個孩子,還是一胎龍鳳,而白穎回來沒多久就懷孕,這從命中率上看不太一致。

  「白穎這次回來是想跟左京和好,應該不太能和郝江化再搞到一起。」王詩蕓提出她的看法。

  「彤彤的懷疑也是有可能的。」李萱詩支持吳彤的說法,聯想到白穎曾在醫院給郝江化手活,這兩個人瞞著人再搞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這件事她沒有說出來,也是因為她和白穎達成的約定。

  徐琳和王詩蕓則不敢茍同,她們從曾眼見左京胯下物的磅礴,徐琳一連幾次是深有體會,那種被濃精澆灌的強悍,要說把人整懷孕也不是不可能沒,雖然她還是不清楚左京在這方面為什麼會異變;至於王詩蕓,她雖然沒有親生體驗,但早前被郝江化指派勾搭左京,看似失敗還被他用鳥槍滋瞭一身尿,慢慢的羞辱意,但也目睹過那桿物件,能勃脹到那個地步,要說純粹被尿憋大那是扯淡。不過她們也不會明說,吳彤沒有見識過左京的厲害,自然采信以往流傳在女人言談時是論調。

  吳彤適時地閉口,不再深談。這就是她的目的,沒有人會覺得她有什麼不對,而事實,她對於左京的感受,恐怕是這幾個人裡最深的,因為左京幾次進入她的最深處,不隻是身,而是心,和郝江化隻顧著自欲不同,左京看不起郝傢這些個女人,可是接觸過程那種淡淡的體貼,還是能感受到,憐香惜玉,再狠下心腸,骨子裡終歸和老狗是不同的。

  「既然懷孕瞭,那是誰的種,總會清楚。」徐琳抿一口茶,「她要是不確定,也可以驗一驗。」

  「也隻好先這樣。」李萱詩沒有想著從郝江化那裡打探或者驗證,即便是他說沒有,也可能是滿口謊話,還不如不問穩當。此刻,她的心裡很矛盾,要是白穎和郝江化徹底斬斷,轉而跟左京能和好,當然是她眼下所樂見的。

  可是,白穎現在懷孕瞭,這並不是李萱詩想看到的。如果這孩子是郝江化的種,那就等於火上澆油,事情會越來越難控,不僅進一步擠壓到她的權威,郝傢、孩子、郝江化…這就等於安裝定時炸彈,那左京呢,會不會再次發瘋?如果這孩子是左京的,那麼母憑子貴,未來…倘若有一天,真相大白,那麼白穎或者白傢,會容下萱萱麼?到時候,左京怎麼辦,他會不顧一切地保全,還是覺得這是個污點,徹底抹滅?畢竟,白穎不缺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已經發現郝萱的秘密。

  唯一慶幸的是,那個最要命的秘密,不會有人知道。

  此時,位於長沙某個破舊小區的房間,郝虎正折著錫紙,錫紙上那潔白的粉末,用打火機在錫紙下加熱,很快煙火裊裊,沁入鼻息。

  郝虎嗅著粉末的煙氣,原本萎靡的神色很快亢奮起來,直到心滿意足,他才看著身旁的小弟,詢問近況。

  「文三爺被公安抓瞭,當場還抓瞭七十個多人,大小姐躲起來瞭,警察已經下通緝令瞭。現在兄弟們能跑都跑瞭,狼哥他們已經往雲貴跑。」小弟猶豫道,「虎哥,要不,咱也跑吧。」

  「跑,往哪兒跑。」郝虎恨聲道,「雲貴那麼遠,別跑一半,人就給抓瞭。」

  越想越氣,忍不住抬腳將桌子踹翻,「艸,老吹自己是地下皇帝,結果調查組一來,全落公安手裡,害老子東躲西藏。」

  「虎哥,要不咱也跑吧。」小弟道,「我有表親在滇緬,這方面有路子出去。」

  「那也得有錢,沒錢跑國外餓死。」郝虎心裡很窩火,還以為有瞭大靠山,結果惹一身騷,高利貸這個大盤套牢,現在團夥被警察打掉,像他這種中層骨幹,肯定也在清算名單,銀行卡這類肯定不能動,傢裡也不能回。

  「我們還有多少錢?」郝虎詢問,隻見小弟翻著口袋,摸出皺巴巴幾張鈔票,加一起,三十八塊。

  「媽的,就這點錢,還跑路。」郝虎直接臉黑,摸出隨身的一把手槍,「實在不行,就幹它一票。」

  「虎哥,現在都用手機支付,搶劫也搶不瞭多少錢,我們總不能跑銀行去取錢吧。」小弟咕噥道,「不要說搶劫,就是綁票,也得有個目標,誰有錢沒錢,也不知道,時間來不及,除非有個熟人搞一下錢。」

  「好小子,說的不錯,是得找個熟人。」郝虎聞言,眼前一亮,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你幫我跑趟學校,踩個點,看看附近有沒有狀況。」

  「虎哥,你還真打算綁票啊,這活我可幹不瞭。」

  「瞧你這熊樣,行瞭,這事我自己單幹,你現在幫我做件事,搞張不記名的電話卡。」郝虎信誓旦旦,「等拿到錢,我帶你一起跑路。」

  小弟連忙應聲:「那,虎哥,我先走瞭。」

  走到門口,忽聽背後一聲喝道:「等等!」

  小弟心一顫,吞咽著口水,顫巍巍回過身:「怎麼瞭?」

  「把那三十八塊留下。」

  小弟連忙掏錢遞上:「虎哥,你嚇死我瞭。」

  「滾吧。」郝虎拿錢笑道,「慫貨。」

  等出瞭小區,小弟拐瞭幾條街,然後上瞭一輛金杯車,車上有一群人在等著。

  「我引導他想辦法搞錢,他提到學校,還要我準備電話卡,肯定想去學校綁人,應該很快就會動手。」

  車上人得到答案,然後將一個厚實的信封砸進這人懷裡。

  很快,金杯車揚長而去。很快,Poy的手機便接收到一串錯碼信息。

  「怎麼瞭?」面前是個成熟穩重的美艷少婦。

  「垃圾短信。」她笑瞭笑,「虹姐,上次你說到的煩心事,我想過兩天就能解決。」

  「哦?」女人有些驚喜,「那我拭目以待。」

  何曉月的心緒不平,總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左京和白穎不在山莊,她的心便沒瞭底。

  她有些後悔,後悔太過於輕率,輕率地將那些藥給瞭白穎,最不濟也應該給左京提個醒,或者說明一下。

  何曉月打定主意,等著他們回來,背著白穎去找左京一趟,這樣出事也能有個說法。

  很快,便得到印證,的確有不好的事發生。她接到瞭一個陌生的來電。

  接通的那一刻,電話裡傳來一個熟悉的哭腔:「媽,救我,救我…」

  「孩子!你怎麼瞭,孩子!」何曉月登時心慌,連喊幾聲,那邊卻戛然而止。

  怎麼會。電話裡明明是自己孩子的聲音,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何女士,很遺憾地通知你,你的孩子現在在我手裡。」電話裡的聲音沙啞且陰沉,更像是變聲器的聲效,「想要贖人,準備一百萬現金。不能連號,還有,不許報警,否則我會隨時撕票。」

  通話被掛斷,這時候,何曉月才回過神,綁架。孩子被綁架瞭。第一反應就是報警,按下一個數字鍵後,連忙又停下來。不行,不能報警,她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冒險。

  想著,她又撥瞭一個號碼:「喂,天哥,是我…何曉月…你能不能…幫幫我,我的孩子被綁架瞭…我,我現在在山莊。」

  「我馬上過來。」接到電話,王天立刻下樓。三腳貓公司和山莊相距不遠,很快就碰上面。

  陌生電話,變聲器,聽到何曉月的描述,很常規的綁架案特征,王天想瞭想,撥通一個電話,根據對方的反饋,大致有瞭判斷。

  「應該是郝虎幹的。」郝虎?何曉月愕然。

  「今天不是周末,不用接孩子,如果孩子被擄走,學校第一時間就報警瞭,綁匪提早打來電話,還警告不要報警。這說明他下手很快,急著想要拿到贖金。」王天憤聲,「他的靠山被警察抓瞭,不躲著反而玩這一手,肯定想搞一筆錢跑路。」

  「那怎麼辦?」何曉月沒瞭主意。

  ~~~~~~~~~~~~~~

  刀刃卷過果肉,正削完一個蘋果,便響起王天的來電。

  我又拿起另一個蘋果,繼續削著,直到響瞭半分多鐘,才示意白穎按下免提語音。

  「何曉月的孩子被郝虎綁瞭,要一百萬才放人。」王天這句話令白穎一驚,我則是舉著水果刀,刀尖挑上一塊果肉,放在她面前。

  懷著忐忑,白穎咬下果肉,慢慢地咀嚼,聽著電話裡何曉月被急哭的語態,我不冷不熱地告訴王天,現在沒空管這事,讓她自己想辦法。

  短暫的通話後,我又舉刀挑瞭塊果肉,塞到白穎嘴巴。不需要言語,她就會順從地張開口,不管她願不願意。這就是恐懼帶來的震懾力。

  「你、不打算…幫她?」咽下果肉的空檔,白穎詢問。

  「我先前幫過她,可她好像忘瞭。」我淡淡一嘆,「她的孩子被綁架,應該找警察,而不是我。」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白穎辯護瞭一句。

  「我的孩子也很無辜。」我的聲音些許發冷,「很快,他就要死瞭。」

  「雖然是你下的藥,但藥是何曉月給你的,點子也是她給你出的。」

  鋒利的刀尖又刺中一塊果肉,抵到白穎的唇邊:「她間接害死我的孩子,你還要幫她說話?」

  這一次,她將果肉吃進去,便閉嘴不再說話。

  刀尖的尖銳,在我的心頭劃過一刀,看似不經意,但銳利的結果,傷口很快就大出血。

  乞丐不會在乎500萬,因為他沒有500萬,可要是他撿到一張中瞭500萬的彩票,結果又搞丟瞭。

  最後的結果,他很可能被逼瘋。我何嘗不是另一個乞丐,還以為會有一個孩子,結果這孩子卻要死瞭。

  毛道長說我走火入魔,其實我很清楚,在黑暗裡待久就再也出不來,什麼光明啊美好啊,和我格格不入。不瘋不成魔,我沒有發狂,也許在更早的時候,在過去的一年,我早就是一個瘋子。

  ~~~~~~~~~~~~~~

  「要不報警吧。」王天提議,左京不想介入,最好的辦法就是報警。

  「不能報警。」何曉月連忙否定這個提議,不能把郝虎逼急瞭,郝虎就是想搞錢,也不是第一次從她這裡訛錢瞭,隻要想辦法把錢給瞭,孩子也就沒事瞭。再怎麼說也是郝傢的人,郝虎不會把事情做絕的。

  轉念間,何曉月撥通李萱詩的電話,簡單講述後,提出借支100萬的請求。

  她本以為李萱詩會出借,畢竟100萬對於李萱詩來說,也不是什麼大數額。然而,出乎意料,李萱詩拒絕她的請求。

  何曉月懵瞭,不明白為什麼會不借,她管理山莊這麼久,沒功勞也有苦勞,而且,而且…電話裡,李萱詩說她調撥給郝留香一個億的投資款,現在手裡頭沒什麼錢,這些根本就是借口。一億確實多,但要說李萱詩手裡連100萬都湊不出來,連鬼都不信。

  沒辦法,何曉月隻能將電話打給郝江化,想著這些年幫他辦的這麼多事,背著李萱詩也為他出過力,而且也盡心地伺候,她知道郝江化有個小金庫,湊個100萬應急絕不是問題。結果,令她沒想到,郝江化同樣選擇拒絕。

  何曉月忍不住在電話裡發問,「郝江化,我幫你做這麼多事,你忘瞭嗎;你還記得你以前怎麼答應我,現在我就借100萬,不是要,是借,借你也不肯幫嗎?!」

  「曉月啊,我哪有100萬,你也知道傢裡錢都是夫人管,現在出頭緊,那個…不能動。」郝江化話鋒一轉,「這樣吧,你問問夫人,她一定會借…等回頭呀,磨她幾天,這錢肯定借給你…」

  幾天,何曉月心一涼,郝虎怎麼可能會等幾天,他現在急等著錢跑路。

  「實在不行,你還是報警吧。我已經接到通知,上面正在通緝郝虎,你要是報警,沒準順帶就把孩子解救出來瞭。公安那邊,我也幫你說說話,我大小也是副縣長,就這樣,你抓緊時間去報案,我要開會,先掛瞭…」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肯借,為什麼!何曉月不懂,她被這兩口子坑進火坑,賣命這麼久,為什麼緊要關頭,不願意拉自己一把?現在,還能到那裡湊這100萬。

  直到郝虎又打來電話,詢問贖金的情況。

  「郝虎,我知道是你,你放瞭我的孩子,行不行,100萬,我真的沒有。」

  「知道是我,你還廢什麼話,湊不齊100萬也行,少1萬,我就在孩子身上捅一刀,你自己看著辦。」郝虎不為所動,他才不行呢,以前騙都能騙幾百萬,現在綁架她的孩子,還敢說沒錢,「明天下午,趕到長沙,我要是拿不到100萬,你就等著收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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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就擱在茶幾桌上,我還坐著,白穎隻好陪著坐:「你在等誰的電話?」

  「何曉月。」我淡淡道,「她還會打電話來。」

  「你已經拒絕幫何曉月,那她應該會找別人。報警或者湊這100萬,100萬對郝傢來說不算大錢沒。」

  「郝傢是出得起100萬,但我判斷李萱詩和郝江化,都不會出這筆錢,不管是給,還是借。」

  「為什麼?」白穎不解。

  「郝傢的規矩是李萱詩制定的,制定規矩的人,希望別人守規矩。所以她考慮事情,也會很講規矩。作為郝傢的女主人,管理上下這麼多人,要是每個人遇到點難事,都張口借錢靠錢解決問題,那麼郝傢很容易成為靶子,一旦消息散出去,別人就會以為,隻要綁瞭郝傢的人,就能得到百萬贖金,那郝傢還有安寧之日麼?」

  「那郝江化呢,何曉月是他的女人,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幫忙?」

  「劉鑫偉才進去,郝龍涉案,郝虎現在涉黑被通緝,再加上新區項目矚目,多少眼睛盯著郝江化,這時候他肯定不敢動用小金庫。更何況,郝虎知道他那麼多事,既然不是沖他來的,郝江化更不會插手。郝虎是喪傢之犬,把犬逼急瞭,是會咬人的。」

  我不以為然:「也許,郝江化更希望何曉月報警,這樣郝虎不管是被關,還是被擊斃,都不會有威脅。籠子裡的老虎,就跟豬狗沒區別,郝江化背後有人,有的是辦法令郝虎乖乖閉嘴。」

  「這隻是你的猜測。」白穎想瞭想,「何曉月被郝虎騙走幾百萬,這錢是郝傢付的,又怎麼會舍不得100萬。」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是你,或者王詩蕓,這錢,郝傢肯定會出。但,換成何曉月,郝傢不會。過去,何曉月能賺幾百萬,是因為她值,現在,她已經不值錢瞭。」

  「你是說何曉月沒有價值?」

  「王詩蕓能讓公司業績翻番,更重要是她和你很像,這就是她的價值。何曉月管理山莊也沒亮眼的業績,過去之所以賺幾百萬,一是因為她聽話,二是因為這些錢是她的辛苦錢,也就是賣肉錢…對於李萱詩來說,何曉月可靠,對於郝江化來說,何曉月不僅容易上手,而且還能幫著打通官場的人脈關節…而這才是她的價值,作為工具人的價值。」

  「上次舉報郝虎,雖然郝李兩個人沒有點破,將矛頭對準郝虎,事實上,他們對何曉月的看法就已經轉變。何曉月能將事情隱瞞這麼久,背著她吃裡扒外,李萱詩怎麼可能再信任,至於郝江化,他在縣市級的官場人脈已經搭建差不多,而且搭上向上爬的階梯,已經不太需要依靠何曉月陪睡去爭取官員支持。如果不是何曉月知道內幕,她的價值也就跟院裡那些丫頭差不瞭多少。」

  「知道岑箐青麼?」

  「岑筱薇她媽。」白穎道,「偶爾才聽李萱詩她們提起。」

  「她以前也是郝江化睡過的女人,難產死瞭。」我沉頓道,「她是李萱詩和徐琳的閨蜜,是岑筱薇的親媽,她是懷著郝江化的孩子,難產而死,那又怎麼樣,死就死瞭。」

  「對於李萱詩來說,死瞭岑箐青,也還有徐琳;對於郝江化來說,更是無足輕重,死瞭一個供他玩樂的女人,再找一個就是。大院裡那些女人,不都是這麼來的…一個沒什麼太大價值的何曉月,隨時可以找到替代品。」

  正說著,手機屏幕一跳,預期中的來電。

  接通後,何曉月再次哭求,能聯系的,都問瞭一圈,包括徐琳在內的一幹女人,嘴上都各種寬慰,卻沒有出錢援手的意思。親兄弟尚且明算賬,而所謂的姐妹情,隻是圍繞著郝老狗太久,產生的一種錯覺而已。

  何曉月已經走投無路,王天也開口幫腔,他承諾過保護其孩子,雖然不是接送時發生,但還是過意不去。

  「好吧,這錢,我借。」我平靜地說,「明天到長沙,錢,我會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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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從銀行順利地拿到錢,大額支取需要預約,但白傢女婿不需要。

  這就是權力帶來的好處,名義上則聲明,本著服務客戶的宗旨,優質的服務雲雲。

  王天帶著何曉月趕來,她的面容有些憔悴,白穎寬慰幾句,王天確認錢款裝入箱子。

  何曉月也沒心情吃飯,幾人等著郝虎的電話,十點多,郝虎又來瞭電話,確認贖金情況。

  這次,我接過電話,直接表明身份,郝虎也不怵,他捏著白穎和郝老狗的秘密,我的身份不被看在眼裡。

  「這100萬,我出,不過你必須保證孩子安全…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我沉聲道,「否則你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好吧,地址我等發過來,別耍花樣,如果你們報警,或者我發現不對勁,交易就取消,我會進行撕票作為報復。」

  郝虎選擇掛斷,很快又有瞭一個短信,他發瞭一個地址,離湘江不遠的灘地園,視野開闊,上坡段就是瀟湘路,拐幾個彎角就是人流區,他的選擇的地方不錯,一旦有意外,也能造成沖突,從而脫身。

  王天表示護保護何曉月和錢款,我想瞭想:「我也一起去。」

  「不行。」白穎急瞭,「太危險瞭,萬一他有槍…」

  不是萬一,而是確信,郝虎手裡有槍。可是,我還是決定,送他一程。

  下午,驅車到灘地園,車停在上坡端,很快,便接到電話,鑰匙留車上,不熄火。

  然後,人下到下面的沙灘地,我們三個人。十多分鐘後,郝虎才出現在視野裡,帶著口罩,遮住口鼻。

  何曉月一看孩子,情緒就有些失控,我隨即拉住她。

  王天上前交易,當面打開箱子,露出一箱百元大鈔,灘地幾個遊客也註意到這邊。

  郝虎持槍,命令王天後退,他親自確認這箱錢的真偽,然後蓋好箱子,孩子正被他的胳膊鎖住。

  王天沒把握硬來,提醒郝虎兌現承諾放人。

  「等我一張張數過錢,跑路前,我肯定把這個拖油瓶放瞭。」

  右手持槍,左手一邊裹挾著孩子,手裡還提著大箱子,雖然有些吃力,但他不打算現在放人。

  王天心中咒罵,準備拼著上前,而郝虎將槍管抵在孩子太陽穴,他便隻能退回去。

  錢已經到手,但要是放人,後面再報警,有人質在手才安心,等到地方再一槍崩瞭,也算報復何曉月出賣自己。郝虎心裡打定主意,拿錢不放人,反正騙何曉月也不是頭一回。

  他的註意力集中三人身上,沒想到拿箱的手背忽然劇痛,原來是孩子瞧見母親太心切,害怕再被帶走,便直接下嘴咬瞭一口,掙脫開來,想要回到母親身邊。

  郝虎這手拿著大箱子,想要再抓回孩子,已經不可能,右手隨即一抬。

  「嘭」地一聲,剛掙脫跑出的孩子,脖頸突然噴出血來,便應聲倒地。

  槍這一響,在場人都一愣,緊接著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何曉月大喊著想要沖上前,被我死死抱住,撲在地上。

  這一刻,我也有些懵圈,槍裡面應該是空包彈才對,根據Poy傳來的消息,子彈已經被調包。

  為什麼會這樣,何曉月的孩子被打中,這說明郝虎手裡是真槍實彈。

  「啊!」何曉月嘶吼著,眼淚直面而下,奮力地掙紮著,而我隻能將她試試抱在懷裡,這時候放開她,她會去和郝虎拼命,她會把命拼瞭。

  子彈不長眼,灘地上的遊客紛紛嚇得四處躲藏,也沒什麼能躲的,王天第一時間就要沖上去,不過沙灘地限制他的速度。

  而郝虎眼見不對,朝天鳴槍,第一時間跑上階梯,而驚慌的遊客更阻礙王天的追擊,就差著幾十米遠,眼睜睜看著郝虎坐上開來的車跑瞭,不過王天沒放棄,拽下一個準備開車遠離的男人,直接坐上就去追。

  王天身上的那點血性被喚醒,他是不會放過郝虎。

  現場安靜下來,郝虎跑瞭,在場四竄的人也驚魂未定,有幾個人則是掏出手機報警。

  等我放開,何曉月跌跌撞撞地跑到孩子面前,眼瞅著孩子倒地,脖頸滿是血漬,目光裡滿是不舍。

  這一刻,她失神瞭,待在那裡不動,和剛才那震天嘶吼的樣子,完全不一樣,靜默得可怕。

  旁人也不敢靠近,距離最近的,甚至不敢出聲,誰也不忍刺激,都看得出,這個女人剛剛失去瞭孩子。

  她的孩子被殺瞭,被人用槍殺瞭。是的,被殺的時候,何曉月就在我懷裡,被我抱在懷裡,眼睜睜看著孩子死去…也許,這孩子倒地的那一刻,還沒有馬上死去,他還在等待母親,他想回到母親身邊,可是,這一切都結束瞭。

  何曉月在我懷裡,被我死死抱住的同時,固然是規避槍襲的可能,卻也讓她親眼看著孩子死亡,更加錯過最後的呼吸。

  這對她無疑很殘忍,卻也是最嚴厲的懲罰,孩子是她的全部希望,現在,她的天塌瞭,希望沒瞭。

  異常的安靜,何曉月的狀態,應該瀕臨崩潰,隨時都會決堤。望著孩子的屍體,沉默過後,她回頭看著我:「我要他死,我要郝虎死!」

  「他活不過今天。」有瞭我的保證,何曉月突然人一癱,人直接昏瞭。

  我隻能先摟著她,幾個遊客上來,表示已經報警,勸我節哀。

  我想他們大概是誤會我跟何曉月的關系,沒有多做辯駁。很快,警察和救護車也趕到現場。

  何曉月被隨車醫護送上救護車,至於孩子,死得很意外。

  「綁匪用的是空包彈,子彈從側頸擦過,飛濺的彈片割破喉嚨,這個地方皮薄肉淺,頸動脈也破瞭,出血量太大,初步看,這就是死因。要是開槍的時候,距離再遠點,孩子是能活下來的。」現場的警察,給瞭初步判斷。詳細的,還要查驗身上有無虐待一類,作為後續追責的證據。

  聞言,我的心有些沉重。子彈,確實已經被調包,關於虎口脫險的兩種想定,安然無恙和大難不死,都沒有出現,而是以這樣一種形式收場。這就像是拋硬幣,篤定不是人頭就是字,結果意想不到的是,硬幣落地卻孤立在那裡,這種概率能有多少。隻能說,命運有時,真的惡意滿滿。

  郝虎那邊,半個小時後,就有瞭結果。王天持續地追趕,再加上警察的封鎖和堵截,原本郝虎就很難逃脫。

  不過警察沒能抓捕郝虎,王天也沒能解決郝虎,他在沖上環線公路,已經失去目標,但郝虎最終也沒跑成。

  他駕駛那輛車,恰好追尾一輛半掛貨車,那是低平板的半掛車,車上拉著鋼筋,後尾裸露的部分,在疾速追尾後,刺穿郝虎整個臟腑,當場殞命。

  這樣的結果,大致沒有超脫預期。郝虎有吸食毒品的習慣,毒癮,亢奮後,便會陷入萎靡,在緊張的追逐過程,腎上腺素會提升興奮度,而毒品養成的依賴又得不到滿足,尤其在陽光的刺激下,很容易不受控,所以偏離車道,撞擊追尾也在預期中,就算沒有王天,警察的圍堵也會有類似的效果,最不濟,他也會被攔截而抓捕。即便有意外,他的逃跑陸續,也會有人提供給警察。

  醫院裡,看著病床上還處於昏睡的何曉月,白穎似有不忍。何曉月已經醒過一次,接受不瞭喪子之痛,大吵大鬧,吵著要郝虎死,護士沒辦法,隻能給她打一針,讓她睡一覺。

  「知道孩子保不住的時候,我心裡是恨自己的。同樣的,我也恨何曉月,恨她給我提下藥這個辦法,恨她給我那些藥,是她害瞭我的孩子…」隔著窗戶,白穎說著話,「但其實,我隻是在推諉責任,逃避現實,何曉月是有責任,但真正做錯的人,是我才對,畢竟決定下藥的人,是我,不是何曉月。」

  「那你不恨她瞭?你也說她有責任。」我隨口回道。

  「她已經受到懲罰,可我還沒有。」說這話的時候,白穎似有意瞥瞭我一眼,「等待,也是一種懲罰,但,還不夠。」

  「我恨郝江化,恨李萱詩,但更可恨的人是我自己,我永遠不能替孩子原諒我自己。」白穎呢喃一聲,「我也不會去恨何曉月,哪怕她有責任,這種懲罰對她來說,也太過沉重,我對她…更多是一種可憐。」

  「說起來,我比她可恨的多,她不一定有選擇。就像她求著別人湊100萬贖金,走投無路…我比她有更多的選擇,應該可以更好的選擇,但每次,我都選擇瞭錯誤選項。」白穎繼續說著,「直到現在,我好像明白過來,原來眼睛被蒙起來瞭,所以,總是看不清答案。」

  「有個成語,叫一葉蔽目,而我就是那個拿樹葉的人。」

  我沒有說話,聽著她說下去:「我躲這一年,總覺得我已經清醒,這不過是因為恐懼被嚇醒。害怕我的過去被翻出來,這不是清醒,而是恐懼,也正因為恐懼,才害怕失去…其實,從我一再選擇錯誤的時候,就已經出局,考試作弊,不是賴在考場不肯走,就能過關的。」

  「左京…我們離婚吧。」她用一種平靜的聲音說出令我頗為意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