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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醋意、察覺、悵然若失的一天(6)

  再過十一分又三十二秒,鐘表的時針遍會鎖在四的刻度上。

  此時,我正叼著一支煙和笑笑在陽臺聊天,而若蘭則在屋中收拾衣物。中間笑笑端起杯子抿小抿一口,當她準備放下的時候,突然像是發現瞭什麼似的眉頭微皺,一言不發地望著杯口。我以為她的杯子進瞭什麼臟東西,便好奇地將視線湊過去,沒想到她忽然舉起杯子向我示意:「你要喝嗎?」

  殘寸在杯口的一抹艷紅闖入我的視線。我愣在原地,腦中湧現千般思緒。午後暖陽溫情脈脈地映在她紅艷發光的臉上,我從她眼中讀出情緒流淌的微光。同時,我感到一股比太陽更加炙熱的目光掃過我的側臉。我不易察覺地抖瞭一下,強壓下轉頭去尋找那股視線的沖動,連忙拒絕瞭她的好意。

  「還是,不要瞭吧……」光彩逐漸消逝,從她臉上一瞬而過的失落觸動瞭我的心弦。深感愧疚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拒絕完之後又當即補瞭一句:「引起誤會就不好瞭,我還是抽完瞭這根進屋喝吧。」

  「嗯....」譚笑笑低下頭,「也是......」

  她欣然接受瞭我的推辭,幹脆瞭當地放下杯子,把視線移回遠方,表情愈發呆滯。我在心中長嘆,然後接著吸煙地功夫偷偷向屋中望去。透過玻璃,我和若蘭的目光正好與撞在一起。視線交集,她慌忙低頭,雙手拉緊剛剛疊好的衣衫,側臉浮現瞭我未曾見過的情感。

  即便是至親至愛之人,也會為瞭一點小小的越界而新生醋意嗎?

  我能感覺到若蘭對我重視,同時,通過剛剛的事我清晰認識到她在畏懼著什麼。回想過往我與笑笑相處時的點滴,我心中嘆氣,決定把不拘小節的部分盡數拖入預警區域,並銘記於心。

  「今天,謝謝你瞭。」

  在我為若蘭的小性子感到無奈的時候,笑笑突然沒來由地咕噥瞭一句。頓時,我捕捉到她言語的重心並不流於表面,因為她的語氣非常客氣,陌生的讓我別扭。不過,朋友之間互相感謝到也挑不出問題,沒準她真的隻是想表達謝意呢?

  我在心中暗想,順嘴答音:「說謝謝就生分瞭,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從笑笑那轉瞬即逝的鼻音就能感覺到,我當下的語氣似乎生硬的有些過頭瞭。

  「......」

  她的聲音微小,我隻是看到她嘴唇微微一動,像是有什麼話要呼之欲出瞭。這是她特有的習慣,是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小細節,就像若蘭害羞的時候會玩弄手指一樣,每當有什麼話難言啟齒的時候,她的嘴唇最後浮現出微小的動作。

  為瞭盡可能的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散落在風中的詞匯,我垂下手,讓煙霧盡量遠離我的視線,同時悄悄屏住呼吸,豎起耳朵,靜靜等候,調動所有感官去捕撈由她制造的所有分貝。

  「話說,我們認識有多久瞭?」大概過瞭十幾秒,她喃喃地向我問道。

  前言不搭後語。我不知她在想什麼,也不知她突然轉移話題是作何目的,但話已出口,即便我現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隻得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好多年瞭......」過去湧上心頭,我輕嘆道:「從上學到現在,算起來也快十年瞭。」

  「十年瞭嗎?」她若有所思地道:「......彈指一揮間,真快。」

  「怎麼瞭?」

  「嗯~」她搖頭說,「不,沒什麼。」

  她對我微笑一下,笑的我心裡直發毛。過去為瞭博得她的歡心,我可能會就此打住,不再追問。可是,現在的我卻反常的失瞭耐性。她在關鍵時刻又突然止住的話裡有話的態度讓我感到一絲惱火。為瞭尋求答案,我決定試探性地拋出一系列問題,然後從她的反應分辨她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是最近工作不順心瞭?還是生意受到阻隔瞭?是項目遇到瞭問題瞭嗎?還是說你有感情方面的問題想找我咨詢?」

  我不厭其煩地發問,接連不斷地拋出我能預想到的所有可能。很快,她便受不瞭瞭,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罵罵咧咧道:「嘮嘮叨叨的,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囉嗦呢?」

  「我隻是出於朋友的角度對你表達關心好吧?」我聳瞭聳肩道:「誰讓你說話留一半的,這不擺明瞭折磨人嗎?」

  「行瞭行瞭,你關心的夠多瞭。」她沒好氣地說:「我就是單純的感慨一下罷瞭,你就一套一套地灌詞兒,知道是朋友,不知道還以為你是我爸呢!」

  顯然,被我弄得心慌意亂的她沒有註意措辭,又開始變得口無遮攔起來。接著,窺視的感覺又來瞭。顯然,若蘭是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瞭。我想她是惶恐的,因為我與她懷揣著同樣秘密,並為此深感羞愧。

  雖然,我很想一本正經地對笑笑說:「你剛剛開的玩笑已經不是玩笑瞭。」但考慮到我現在身處陽臺,我終究還是沒能提起勇氣對她坦白。不過這並非說我沒有想法,有些問題不一定上來就要當面說清,先點到即止的試探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這畢竟關乎到我和若蘭的幸福,作為傢屬,我還是很想瞭解一下笑笑對此事的態度。

  「你一說我到想起來瞭,你有想過給伯母找個伴嗎?」

  把事實說成玩笑,把玩笑說成事實,我並非別出心裁的提醒,而是真的希望她能意識到她未來的處境。如我所料,笑笑臉上頓時浮現出僵硬的表情。尤其是見我對她露出尷尬的笑容之後,她的眼角更是難以覺察的抽搐起來。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別人的傢事來瞭?」

  她蹙著眉頭向我靠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隨著她的面容在我眼中放大,惶惑不安也漸漸占據瞭我的整顆心。不過幸好,我很清楚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並未輕易亂瞭陣腳。

  「我就是隨口一提!」我臨時找瞭個借口試圖敷衍過去,「早晨吃飯的時候有聽父母提到過,說他們認識的人談瞭黃昏戀之後惹得子女不高興,所以就想問問你怎麼看的,你可千萬別多想啊!」

  「是嗎?」她狐疑道。

  「千真萬確!」我對天啟示,做無辜狀:「沒別的意思,就是隨口一提,你要是不樂意回答就算瞭。」

  她靜靜端詳我片刻,然後氣嘟嘟地說:「沒想過,想這幹嘛?怪晦氣的……」

  這就是她的答案。我想,她之所以這麼說,並非是她真的會這麼做,隻是不習慣去分享理應賦予她的關懷,更不願接受素未謀生的陌生人闖入自己的生活。這是大多數獨生子女和單親傢庭的孩子都會有的心態。

  遙想當初,我也曾經歷過。在我還不是哥哥的時候,父母突然告訴我,很快傢裡就會再出現一個孩子。那時我還小,不懂,隻覺得委屈,心裡酸溜溜的,不過當父母真的把那個小小的,被我喚作妹妹的小生命放在我懷裡的時候,所有的擔憂與嫉妒瞬間便煙消雲散瞭。

  作為過來人的我清楚的認識到,這事不能急。時候未到,隻能待水到渠成時,再向她坦白吧。

  「好瞭好瞭,不提這個。」我笑著說:「看你愁的,小心長皺紋。」

  「還不是因為你!?」她向我抱怨,「本來好好的,你一說完,弄得我這心裡沒著沒落的,今晚怕是又要失眠瞭……」

  「這麼說,你最近經常失眠嗎?」

  「沒有啊!」她的眼神霎時間變得飄忽,連連後退幾步對我嚷道:「幹嘛這麼關心我?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啊?」我搔搔頭,一臉納悶的問道:「隻是好奇你幹嘛說又呢?」

  她滿面通紅,羞臊的像個受盡侮辱的小媳婦。她一直惡狠狠地瞪著我,仿佛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瞭。

  「你管我!?」她別過頭,一副傲嬌樣地嗔道:「我樂意這麼說不行嗎?」

  「行啊!」

  「那你還問?」

  「我就是隨口一說。」我深吸一口煙,對她吞雲吐霧道:「這不是閑聊天嗎?」

  「能不能少抽點煙?真搞不懂這東西有什麼好抽的。」她的面孔現出不滿的表情,一邊揮手,一邊口氣惡劣地對我譏諷道:「我發現你最近怎麼越來越八婆瞭,再抽下去小心不舉。」

  這就是我和笑笑的關系。對我,她會成為迥然不同的另一個人。毫不避諱,百無禁忌,想到什麼就說些什麼。雖然很少說臟話,但她變著法罵人的功力經過多年的鍛煉已經到瞭爐火純青的地步。對此,我望塵莫及,可這並不表示我會任她囂張下去。

  對付她的方式有很多,比起謾罵,我更喜歡用戲弄來進行反擊。

  「你這麼在意我的健康,難不成你對我有什麼想法?」

  「呸,還想法?美死你得瞭!」話音未落,她便激烈反擊,像是吃瞭什麼惡心的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樣,我會看上你?真是想瞎瞭你的心!」

  「是是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行瞭吧。」很奇怪,明明是傷心的話語,我的語氣卻異常鎮定,像是毫不在乎似的,連負罪感都因此減輕瞭。

  「你是仙女,仙女自然有仙女疼,自然看不上我這等俗物。」我漫不經心地說:「可惜瞭,挺好的姑娘,落到你手裡,真是糟踐瞭。」

  「你把話說清楚!」她故作鎮定,實則面色僵硬:「我明明一直單身,你不要血口噴人好吧!」

  「你還算單身嗎?」我意有所指地調侃道:「我怎麼記得上次去你公司找你的時候,你那個小秘書慌慌張張的,連鞋都沒穿就從你辦公室裡跑出來瞭,有這兒事吧。」

  眼看著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自知奏效的我在心中偷笑,繼續添油加醋道:「嘖嘖嘖,就那副衣冠不整樣子,我都不敢想…」

  「你要死啊!」笑笑當即慌瞭神,顧不上許多,幾步來到我面前,對我揚聲訓斥道:「怎麼什麼話到你嘴裡都這麼下流呢?我們是正常的同事關系,你再造謠信不信我告你誹謗!」

  「真沒事?」

  「沒有!」

  「那她的衣服——」

  「人傢愛怎麼穿那是人傢的自由!」她搶過話頭,對我盛氣凌人地道:「我做老板的都沒說,你管那麼寬做什麼?」

  「那鞋——」

  「鞋,鞋……」她面色一白,氣勢見弱,不過隻是片刻,又昂起頭對我高聲道:「她在我的辦公室換衣服,你突然闖進來,嚇到人傢瞭,所以才會把鞋子落到那裡的!」

  「真沒事?」

  「沒事!」

  「那你脖子上的紅印——」

  「蚊子咬的!」她不假思索道。

  「冬天?」

  「我公司暖風開的足不行嗎?」

  「可是,我記得好像那應該是口紅才有的顏色吧——」

  「我自己塗錯地方瞭!」

  「脖子?」

  「脖子!」

  「那你壓人身上做什麼?」我意味深長地笑道:「你還敢說你們在裡面沒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沒有!」她依舊嘴硬,「我是在給她按摩!」

  「抓著人傢的胸給人按摩?這話你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

  看她遲遲沒有應答,我決定加大火力,繼續調侃道:「玩完瞭還不認,這麼久沒看出來,你還是有當渣女的潛質啊!」

  「我哪兒有!?」她明明慌瞭陣腳,卻還在故作鎮定地向我解釋道:「她那是,那是身體不舒服,肚子疼!所以,所以就......」她目光飄忽,言語越發慌亂,「我,我是本著體貼下屬,才會對她做哪些事情的!」

  「不是潛規則?」

  「鬼才潛規則呢!惡心不惡心啊你!」她與我拉開距離,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一臉提防道:「明明是正常的善意,到你嘴裡怎麼顯得這麼下流呢?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那你那時候臉紅什麼?」

  「我臉紅瞭嗎?」

  「還說沒有?」我把手機解鎖,一通操作之後遞向她那邊,「不信你自己看!」

  「你居然偷拍我——?」

  與我振振有詞地做派相比,笑笑明顯要心虛許多。當她的全部註意力都放在手機上的時候,我假裝得意洋洋地回頭,發現屋中的若蘭也停下瞭手裡動作,抻著脖子望著陽臺,一副好奇又略顯膽怯的模樣。

  見她這般作態,我對她俏皮地眨瞭眨眼,親切向她使使眼色,。她接受到我的信號後小小愣神片刻,之後用眼神責怪我。我眉頭一挑,把視線下移到她撐得滿滿當當的胸口,笑容逐漸輕浮。她忙護,又不舍我垂涎。小手僵在領口,她扭捏瞭一會兒,直至羞紅暈滿雙頰,她才側過身子,把背影留給我看。

  回味若蘭轉身前努著鼻子對我做的那個鬼臉,我愈發想笑。但考慮到現在笑怕是有穿幫的風險,我連忙清瞭清嗓子,加大嗓音,逼迫笑笑就范:「愣著幹嘛?拿著啊!」

  手機遞過去的時候,笑笑像是看到拔瞭保險的手雷般抖瞭一下。我看出她在恐懼手機翻過來時她所看到的,但我不打算就此將她放過。

  畢竟,戲弄她的機會實屬不多,不盡興我是不會瘦長的。

  「怎麼著?」我調侃道:「有膽子做,沒膽子認啊?」

  「我哪兒有?」她悻悻地回道。

  經過漫長的思想鬥爭,她終於鼓起勇氣,硬著頭皮接過手機。當她把手機貼在胸口,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翻過來偷看的時候,我已丟下煙頭,起身告辭瞭。

  哪兒有什麼偷拍?我隻不過是把手機遞過去之前,偷偷切換到瞭自拍模式而已。也就是說,她確實看到瞭手機上她那張面紅耳赤的臉。不過,卻不是她預想中的過去時,而是現在時。

  「敢戲弄我?你給我站住!」

  我的快樂僅維持瞭三秒鐘不到,隻見一道黑影「咻」的一聲向我飛來,危險喚醒本能,接收到信號的我自信擺頭,帥氣地躲過笑笑地偷襲,卻忘記去琢磨她氣急之下拋過來的到底是什麼。

  「啊!我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