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這個病室有三張床,卻隻有霜兒一個病人。
我的手包紮瞭,就坐在床邊,一刻不停地看著她。
真想永遠這樣看著她啊。
病房的窗戶開著,能看到天上的月亮,或許因為空中有水氣,月色有些朦朧。晚風吹得窗簾緩緩地飄,窗外樹葉沙沙地響。我看著她,想去握住她的手,她真美,但我不能。
我不能碰她。
「呵。」我笑瞭,我為她感到高興,因為今晚吳濤去救她瞭,我知道有人在保護她。
「真好。」吳濤應該沒事吧,如果知道瘋三兒的來歷,他能及時帶霜兒走的話,他就救到她瞭。
「但這件事情沒完。」這件事情不簡單。
霜兒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從不去的酒吧?瘋三兒當時直奔她而去,就像知道她會來,這一切都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圈套。
「不會這麼簡單結束的。」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在我去少管所之前,我還有很多事情要瞭結。
吱嘎一聲,病房老舊的門打開瞭,我聽見外面有不少人在說話,我向門外看,看見至少五六個警察。
他們來抓我嗎?
可緊接著奶奶走瞭進來!
那個劉局就跟在她身邊,彎腰對她說道:「奶奶,錦梓隻受瞭輕傷,已經處理好瞭。」說著一邊引她向我走來。
奶奶?他在叫奶奶作「奶奶」?
「辛苦你瞭。」奶奶回應說。
「沒有,都是偉民應該做的。」
我站起來,看著奶奶向我走來,卻看也不看我一眼。
在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男人,一個就是那個「虎子」,面相兇惡的矮壯男人;另一個我也見過,是那個六十歲左右、被稱為「海子」的巨汗。
「奶奶」我說。
她不理我,徑直走到霜兒床邊,就在我對面。她斜著眼,盯著霜兒的臉看。
「奶奶?」
「難怪。」
「啊?」
她抬起頭看著我,說:「難怪你被迷得神魂顛倒。」
「什?……麼……?」我有些不敢看她。
她轉頭說:「虎子。」
「幹媽。」
「今天晚上發生瞭什麼?」
「您是說,我們剛才商量的……」
「告訴他。」她用下巴指我。
「好。」那男人點點頭說:「今晚在開發區的一傢叫菲芘的酒吧發生瞭惡性鬥毆,挑起事情的是一個叫張全的人,他在逃跑的過程中已經被警方擊斃瞭。當時小姚正好從酒吧門口經過,幾個酒瓶飛出來,就把他打傷瞭。」
啊?他在說什麼啊?
奶奶又說:「偉民。」
「奶奶。」劉局回應道。
「是這樣嗎?」
「是的,有目擊證人已經為錦梓作證瞭。現場光線昏暗,看清全過程的人極少,我們搜查瞭現場所有手機,沒有留下任何視頻和照片。」
「嗯,」奶奶點點頭,又說:「一定要小心。」
「奶奶放心,偉民一定親自處理每個細節。」
「那就好。」奶奶轉頭盯著我,說:「錦梓。」
「嗯。」
「聽清楚瞭嗎?」
「聽………嗯。」我點點頭。
「切,」奶奶搖搖頭,似乎對我失望至極。她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向我介紹說:「這是你雷伯伯,叫雷虎。這是你劉叔叔,叫劉偉民。這是你海子伯伯,叫陳海。向他們道謝。」
我趕緊向他們鞠躬道謝。
「大姐,」陳海搬過來一張椅子:「您先坐,有什麼坐著慢慢說。」
「不用瞭,」她搖搖手:「我馬上就走,錦梓,你跟我回去。」
「不,奶奶,我想在這裡…………」
她看瞭一眼霜兒:「你想在這裡陪女人?」
「我……我……」我該怎麼回她呢?
「算瞭,你自己決定吧。偉民。」
「奶奶。」
「後續的問題一定要處理好。」
「是。」
「咳。」
「奶奶不用煩心,偉民一定親自去處理妥當。」
「好……偉民,你還記得周根嗎?」
「嗯?……您是說,當年那個周根?」
「就是那個。」
「偉民記得,九幾年的時候食品廠破產,他糾集一些年輕的下崗工人組成黑社會團夥,搶劫、勒索、強奸、脅迫賣淫都幹,還晚上翻進機床廠的宿舍區去打人,在城裡成瞭一霸。他有一次騎著摩托車追砍一名工人,從菜市場追到廠區,鬧得滿城風雨。」
「後來那個周根怎麼樣瞭?」
「偉民記得清楚,那次是勇哥親自提著沖鋒槍,把他逼到長江邊上打死的。」
「好,」奶奶點點頭,又抬頭看他說:「你勇哥現在已經在保衛全省人民的安全瞭,你說,犯罪分子不消滅,治安能好得起來嗎?」
劉偉民臉上突然一驚,立刻說:「都是偉民平時工作沒做好,奶奶說得是,偉民一定謹記!」
啊?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奶奶做瞭個手勢,說:「叫那些孩子進來吧。」
「是。」
劉偉民打開病房的門,向外面說瞭兩句,緊接著,我看到吳濤和王萌走瞭進來。
什麼?!他們…………
吳濤頭上手上都有傷,做瞭一些包紮,王萌卻沒事,看來當時被他保護得很好。
他們兩個走進來,神色有些尷尬,看著屋內的人支支吾吾卻又什麼都沒說。
「沒事。」奶奶向他們招手:「你們來吧,我們馬上就走瞭。」
她對他們笑,神色慈祥,和剛才判若兩人。
「嗯。」吳濤和王萌都向奶奶點頭鞠躬。
「走吧。」
他們走向門口,陳海轉頭,手指對我點點,說道:「錦梓,長點心吧,今天晚上出動一百多把槍,可全是為瞭你。」
啊?什麼?
他們走出病房,嘣一聲將門關上瞭。屋內隻剩下我、霜兒、吳濤和王萌。
我知道我會尷尬,但我來不及尷尬,因為不對勁,很多不對勁。
今晚出動一百多把槍是為瞭我?這是不可能的。陳伯伯,我可不笨啊。
我腦袋很清醒,現在正疾速運轉著。
警察沖進酒吧的時候是從四面八方湧入的,而且人數太多,根本不可能是緊急出動,你們本就埋伏在那裡想幹什麼對吧?
但你為什麼要說剛才那句話呢?而且是在吳濤和王萌面前說?你本來就是說給他們聽的吧?你們想通過他們傳達這樣一個信息?傳達給誰?為瞭什麼?
掩護!對,這是個掩護,我就是掩體,用來給某件真正重要的事情做掩護。
奶奶啊,你到底有多重要的事情,需要用我來做掩護?
「姚錦梓……」
我抬頭,看到吳濤正在看我。
「啊……嗯。」
「胡霜兒沒事吧?」
「啊,她沒事,酒喝多瞭。」
「喔。」
他們兩個走到床邊,我又說:「醫生說,睡一覺輸點液就好。」我往後退到另一張病床上,坐到上面。
往窗外看,也許晚風吹散瞭水氣,月色變得清晰起來。我情不自禁走到窗邊,看著整座空城正在沉睡。看著看著就有些出神,過瞭許久,聽到吳濤在叫我。
「嗯。」
「那……姚錦梓,我們就走瞭,明天我們再去霜兒傢裡看她。」
「……喔。」什麼?你要走,還把她留在我身邊?你放心?等一下,你……
我迷糊瞭,問也不知怎麼問:「這個……那個…………」
「還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嗎?」他問。
「那個……」我該怎麼說呢?問他到底和霜兒是什麼關系嗎?「沒什麼。」
「好,那我們先走瞭。」
他們兩個轉身離開,王萌突然停下來,對我說:「姚同學,你……就不能不去加拿大嗎?或者……你去瞭還可以回來的啊。」
「嗯?」
「我是說……,嗯……霜兒她很難受,因為你的事情…………」
「啊?那個……」
「我叫王萌。」
「喔,我聽說瞭。」
吳濤說:「我叫吳濤。」
「你們好,我是姚錦梓,梓是一個木一個辛苦的辛。」
「你好。」
「你好。」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呢?我試探著向王萌問:「嗯……請問,你是……?」
「我們都是霜兒的同學。」她說。
我又問:「那你們……」
吳濤指著王萌說:「我是她男朋友。」
王萌突然打瞭他一下,佯怒道:「誰準你這麼說的!」
「你昨天不是答應我瞭嗎?」
「那是,但是!……暫時還是不準這麼說!」
「啊?」
「你真是的,哼,昨天竟然還要霜兒來幫你說,有你這麼膽小的嗎?」
「喔。」
「不過今天晚上你表現得還可以,就放過你瞭!」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秀恩愛,突然明白瞭很多事情。
「那姚錦梓,我們就先走瞭。」
「嗯,好的,路上註意安全啊。」
我送他們走出病房,關上門,走回來坐到霜兒身邊。
「我就是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