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洲江邊浪潮如雪,壯闊絢麗,秋風涼,吹得天邊雲朵遮住瞭明月。
「劍丸和藥物都已用下,怎麼蘭亭還不蘇醒?會不會是展慕雲當年贈予的丹藥有鬼?」
「應該不會的,他若想害孩子,足有好幾百種方法,即使袖手旁觀,蘭亭都死定瞭,而且江山七傑不會有暗算下毒的卑鄙小人。」
「嫂子請安心,天吼峰藥物神奇,再得無上道心鑄勁太陽劍丸,蘭亭醒來後隻怕連大哥都不是對手呢。」
「我不要她武功高,我隻要女兒醒轉。」
少女隻感覺周圍環境嘈雜一片,仿佛在議論某人的傷勢,隻是自己雖然竭盡全力,卻無法睜開眼睛,或是動動手指,隨後意識都有些模模糊糊起來,朦朧間,居然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瞭,再過瞭片刻,也或許是又過瞭許久,耳邊再次有各種聲音縈繞,但聲調和口氣已全然不同。
一個蒼老的聲音憤怒吼道:「皓煙大神官,你可要對自己選的路負責!」
少女很疑惑——這莫非是在和我說話嗎?
畫面逐漸清晰。
好像是記憶,但又好像隻是旁觀者。
面對憤怒指責,一位身穿淡黃輕衫的妙齡美女卻是非常冷靜平和地道:「我九歲就得神劍蒼夜雪煌認主,十二歲繼承鎮國大神官尊位,如今更是粉碎虛空的至尊穹皇,當然絕不會說任何謊話妄言。」
另一個手握黃金權杖,服飾華貴無比的白發老嫗氣得五官扭曲變形,嘶啞著嗓子道:「我不懂,你……你為瞭一個蠻族的奴隸野漢子……竟然……竟然敢背棄歸海一族的高貴血統!背棄穹皇的尊嚴!背叛納蘭皇帝陛下的器重信任!」
「呵呵,這種事,你們本就不會懂的。」黃衫女郎的優雅消失殆盡,空氣中形成一股好像九天烈日壓迫的恐怖真氣,俏麗美貌的女子轉瞬化身無上霸主,恢弘霸道之意恍若能毀天滅地,「再敢攔下我說廢話,我就會視作挑釁穹皇威嚴,滾開。」
以那二老為首的無數族人面如死灰,卻立刻向兩旁閃開瞭一條道路。
黃衫女郎扶住懸在纖腰之側的如玉劍柄,冷笑四顧,緩緩邁步走下瞭奇高無比的通天巨塔。
少女想起來瞭,這個容貌極美的女郎就是「寄居」在太陽劍丸中的武聖,歸海皓煙。
原來哪怕是粉碎虛空的絕世武聖,也一樣會為瞭心愛之人放棄榮耀。
之後的景象愈加細碎雜亂:中原都城錦繡繁華的夜景;千萬人瘋狂的戰爭搏殺;磅礴宮殿中傲立一位長發飛揚、嘴角譏嘲、背負烏鞘神刀的雄偉男人;身穿太極法袍的白須老人;秀美可愛的小嬰兒;冰天雪地中的荒原廢土;歸海皓煙揮舞雪煌神劍,和那個似在譏笑天下生靈的男人寶刀撞在瞭一起。
轟隆隆!!
那是大日輪回和某種無敵武道的對拼,威力幾可媲美宇宙星辰的撞擊。
烈火光環爆炸,引發瞭空間塌陷,虛空粉碎。
上千觀戰者哀嚎掙紮,拼命逃竄。
刀劍分開,毫光散盡,歸海皓煙出塵若仙,俯仰眾生,輕撫和鳳天舞齊名的蒼夜雪煌,而她那對手的眼神嘴角,依舊掛滿蔑視與譏誚。
既然能和歸海皓煙平分秋色,那位持刀的長發男子,想當然也同樣是一位絕世武聖——執掌《大羅九重天》和神刀星沉的顧流引。
看到這裡的少女忽然頭疼欲裂,她居然能清楚感受到歸海皓煙的決絕、悲傷、迫切和愛人相會的喜悅、以及和敵人比拼決鬥時的驚天殺氣,接下來,滾滾焚天熾烈的劍氣將她全身都裹瞭起來,核心劍意刺激著眉心中央的識海穴竅,天道極陽則沖刷滋潤著體內每一寸時空,使得肉身氣血湧出道道不可度測的強絕真罡。
仿佛道經中所描述的一眼萬年,少女電光火石似的在絕世武聖記憶中遨遊,龐大浩瀚的武道感悟、對太陽劍譜的經驗理解,如畫卷一樣清晰刻在瞭腦海之中……
筋膜、臟腑、皮肉、經脈、骨骼、血髓、穴竅、意念,甚至靈魂,全部得到瞭盡善盡美的的鍛造改寫,包括那道本已經崩潰斷裂的主脈。
但少女卻愈發感到困惑迷惘,進而是毛骨悚然的驚恐,屬於歸海皓煙的這份記憶會不會令自己變成瞭她?變成一個陌生女人?就好像被鬼魂奪舍附身一般,再也非我?
所幸,純凈自然的元始之氣突然迸發,又有一尊溫和清秀,飛揚灑脫的少年虛影出現在瞭烈日真氣當中,抬手,驚雷一閃,混沌融合,炸出天地陰陽,瞬間定鼎紛雜亂象,少年雙手平胸,結出神農藥王法印,溫和柔光閃耀明滅,逐漸逐漸平息瞭熊熊烈日的照射,和那道沸騰澎湃的太陽劍意……
又不知過去多久,少女隻覺得熾熱真罡流動的愈發順暢,在四肢百骸內暖洋洋的,溫暖和煦,但隻要自己願意,就可以隨心所欲將其轉化,爆發出天驚地動的毀滅力量。
往事歷歷,記憶漸漸恢復。
人生彈指,紅顏易逝,倒不見得值得留戀生死……
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敫日……
「我不是歸海皓煙,我是沐蘭亭,葉塵,你終於辦到瞭。」
真氣倒轉逆沖頭頂百會穴,少女終於睜開她緊閉一年多之久的秀眸,並低聲呢喃出瞭自己,以及心愛之人的姓名。
「對啊,你當然是蘭亭啦。」美貌俏麗的沐靈妃嫣然一笑,隨即從椅子上跳瞭起來,失聲驚呼道:「啊啊!蘭,蘭亭,你醒瞭?!」
「姑姑。」沐蘭亭聲音還略微有些嘶啞,輕聲道:「讓你們惦念勞心瞭。」
沐靈妃靈動的大眼睛瞬間流出眼淚,隨即用力抱緊侄女,放聲哭道:「蘭亭你真的醒瞭……你總算是醒轉瞭,嗚嗚嗚,可擔心死姑姑瞭……嗚嗚……」
「呃……姑姑不哭瞭……」沐蘭亭昔日施展玉碎乾坤解開穴道脫身,出劍攔下洪經藏,本已抱著必死的決心,告訴葉塵去南疆求元始生死訣,隻是讓他速走避難而已罷瞭,萬沒想到竟真有復蘇的一天,剎時覺得愧對父母親人,反而安慰起瞭姑姑。
沐靈妃哭得大聲,隻是牢牢抱緊沐蘭亭,絲毫不肯松開,生怕自己是在做夢。
不多時,沐看天和夫人聞聲風風火火的趕瞭過來,尤其是宋月,進屋後繞過沐靈妃,同樣緊緊抱住瞭女兒,哇地一聲也痛哭起來。
這一年多,她已不知道流瞭多少眼淚。
沐蘭亭從媽媽和姑姑的縫隙中看著如山一樣沉默冷峻的父親,他鬢邊華發似乎又多瞭不少,英俊的面容也更加削瘦憔悴瞭一些,可雙目關切柔和,絲毫不讓抱住自己的兩個女人,驀地心尖酸楚湧上鼻梁,情難自禁地也哭瞭出來。
待平復情緒,盡情互訴思念之後,沐蘭亭對親人們低聲說道:「我想要去找葉塵。」
沐靈妃聞言後,猛然面紅耳赤,心中暗罵道:死臭小賊,居然把蘭亭騙到這般地步,巨患剛醒便要去尋他,也難怪,小賊既重情重義,做那種事又……又那樣厲害,確實能吸引女人呢……不知他在西楚可否順利。
西陲古蘭天色剛明,黑旗軍便已經找到瞭當地最有經驗的向導,以及附近最精明能幹的戰士在城外駐紮等候,馬匹、車輛、水糧等物資準備得一應俱全。
聞心雖然輕袍緩帶,面目俊秀,宛然準備出遊的京城貴胄公子,但一騎在戰馬上便說不出的英武絕倫,攝人心魄,看到葉塵來後解釋道:「魔荒婆外圍地勢還算平坦,我們先騎馬到昆蠍部落,略作休整,補充淡水,找他們有熊酋長借幾頭白神駱駝,然後再走兩日,匯合柔煞部落的三千黑旗弟兄,共同深入大沙漠。」
「全憑少帥指揮差遣吧。」葉塵對西楚的地理氣候一竅不通,當然樂得交給聞心安排,「但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幾十人所需輜重有限,方便照應,過魔荒婆沙漠或許還不算極難,但您麾下的幾千兵馬又該如何穿越這萬裡沙海?」
「有三個辦法。」聞心好像早料到有此一問,「第一個就是比較笨的方法,每個人背幾十斤清水,耗時大概九個月,生生走過去,當然,到楚火羅國能活一半人就算走運瞭。」
葉塵笑道:「那當然還有聰明辦法瞭。」
「第二個就是利用南疆拜月天鵬谷的天舟,若沿途無大風,且有水源補給的話,大概不用半個月就能到瞭。」
葉塵想到當初練無仙接他和唐雷九上元始魔宮,靠的就是巨型拜月天鵬拉動的輕舟,雖已過去很久,回憶起來兀自覺得駭人聽聞。
聞心續道:「可據我所知,整個南疆隻有大概三十來艘天舟,就算風閑蕩發善心肯全借給咱們,也不夠幾千黑旗弟兄們乘坐,況且我好歹也掛個江山七傑的字號,怎麼也不能向魔國冥月門張這個口。」
他說到這裡時忽然住嘴,雖然言者無心,可葉塵也算魔國中人,更是元始天魔門和森羅妖宗的女婿,最好不要讓他多想生瞭芥蒂。
「風閑蕩若知道我也在這裡,肯定更不會外借瞭,那個混蛋,在北燕玩陰的算計我,早晚得把他的鳥頭擰下來。」葉塵完全沒放在心上,反而笑道:「看來你是要用第三種辦法瞭?」
「我曾聽四哥說起過,天外天遺留瞭很多匪夷所思神器,有的能禦風飛翔,有的可深達幽冥,也有的可以穿深山、過大海,若有這種東西,當會省太多力氣。」
葉塵喜道:「聽起來少帥是有這樣的神器寶物瞭?」
「是我們有。」
北瑤姐妹在精兵護衛下翩然而至,薄紗覆面,華服長裙,高跟金鞋,沒有瞭昨天誇張的排場,顯然要加急趕路的樣子,剛才接話的是北瑤嬋伽,她近前來說道:「遠古神話中聖人以萬神印發動九泉,試圖湮沒眾生,我們西方四大祖先便用芥子神舟攜帶族人破浪渡劫,三十年後古水下沉,陸地化為魔荒婆沙海,納蘭皇帝引領先民開辟水源,重塑文明,建立起龐大城市,這便是楚火羅帝國的起源瞭。」
「芥子神舟就是能裝納上千兵馬的遠古神器?」葉塵對於神秘的天外天文明已經知道的太多,絲毫不感覺驚訝。
北瑤凝若笑著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玩具小木船,有帆有舵,除瞭船身之上篆刻瞭無數奇異花紋,此外也沒見有什麼神秘特別之處。
「此神舟的確可納三千兵馬,外加他們所需的水糧,但缺點就是其中環境悶熱潮濕,而且啟動神力後最多隻能維持一個月,否則就會有永遠出不來的危險。」
一旁的黑旗軍兵士聽得寒毛直豎,這艘所謂的芥子神舟,實在已經超出瞭凡俗理解范圍。
聞心面朝他們單手下壓,沉聲道:「有這個東西,最多二十天就夠用瞭。」
葉塵和北瑤姐妹隻見那些本來悚然慌亂的兵士瞬間鎮定下來,恢復瞭冷峻肅殺的神情。
言出如山,少帥生平許諾,從沒有不算數的時候,他既然說最多二十天到達,就絕不會用二十一天。
「邊走邊說吧。」葉塵上馬道:「兵馬調集也不是現在,我們先到昆蠍部落再商量這個。」
一入浩瀚無垠的魔荒婆沙漠,單調、荒蕪、枯寂的環境簡直引人窒息,葉塵隻覺得哪怕幾百個人死在這裡,也不過就像蒸發幾滴水一樣,無怪乎有人稱此絕地為沙之海,隊伍才沒走多大工夫,日頭高高升起,很快就由血染金霞化作酷熱滾燙的氣浪,灼得人皮膚發幹、口渴難耐,總算有當地向導幫忙,實在難捱的時候便快速堆起簡易沙墻,利用陰影暫時飲水歇息。
這樣恐怖的環境還僅僅是魔荒婆外圍而已,葉塵舉目遠眺,無不是黃沙覆蓋的荒漠,完全不見任何生命跡象,但卻有無數璀璨輝煌的古國在此地興衰生滅,恍如星夜神話一般,著實令人感嘆楚地先民征服自然的偉大堅韌。
「真虧得兩位公主能率領屬下在魔荒婆走上萬裡之遙來中原。」葉塵喝瞭一大口清水道:「那時你們沒用芥子神舟幫忙嗎?」
北瑤嬋伽淡淡的道:「神舟出瞭楚火羅帝國,開啟後無論用還是不用,就隻能維持三十天時光,所以除瞭來運送黑旗軍,再無他用。」
葉塵笑道:「我知道,電力能源的儲存問題嘛。」
「電什麼問題?」北瑤凝若搶過葉塵的水囊,毫不避諱地對嘴喝起來,隨後道:「我在古籍裡讀過,這大片沙漠在遠古時期都是汪洋大海,哪怕此時此刻,在地底也還是有濤濤古水川流不息,偶有上浮便成綠洲,否則那些酋長部落哪裡來的?但天地之間隻有白神駱駝可以神秘的精確找到綠洲之地,有瞭它,再加上充足水糧,便不會擔心迷失喪命啦。」
坐在陰涼處的北瑤嬋伽忽然羞澀臉紅道:「凝若,給我也喝上一口……」
北瑤凝若依依不舍地又喝上兩口才把水遞給瞭姐姐,北瑤嬋伽撩起面紗,高高舉水囊喝瞭起來。
「好吧,我的水甜嗎?」葉塵武功已經能做到唐芊所言的血肉衍生、操縱體內最微小的細胞,倒不在乎水源多少,隻奇怪她們倆的反常,再四顧一看,竟然除瞭聞心之外,所有人都在大口狂喝隨身水囊。
天空烈日高懸,毒火灼心,似乎連視野都扭曲燃燒起來,楚火羅國侍衛們喝的肚皮高高鼓起也不自知,北瑤氏的貼身侍女們大聲嬌喝道:「大傢小心,千萬別浪費水源!」
聞心忽然目光一寒,緩緩起身,右拳虛握成爪,面向沙漠當空震臂,鬼斧神工的宏偉巨力直可粉碎星河,洶湧傾瀉而出,頓時漫漫沙礫形成黃色龍卷颶風,被他的澎湃罡勁遙遙推向遠方天際。
然而自然之力廣大浩瀚,任憑少帥雷霆一擊可牽動天地轟鳴,片刻後一陣熱風吹過,眼前依舊是黃沙茫茫,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至少那十幾個黑旗軍士兵立刻清醒過來,慌忙扣緊水囊的木塞,手握隨身長槍,朝聞心揮拳的地方看過去警覺戒備。
「天氣不至於熱到這種程度。」聞心收拳皺眉道:「感覺好像有人在沙中窺覷暗算我們。」
「我們口渴得肯定不對勁,現在這小半日的用水量已經趕上來時五六天的瞭。」剛才明明喝那麼多,但北瑤凝若本水潤的嘴唇現在又已經幹燥開裂,葉塵皺眉檢查水囊,卻沒發現水中有什麼毒藥。
北瑤嬋伽冰冷地道:「這是歸海冰月的嗔火劍。」
「哦?他在這附近瞭嗎?」葉塵愣住,以他的道心靈覺居然都沒發現敵人已近在咫尺,「嗔火劍又是什麼?」
聞心也是和葉塵差不多的感覺,剛才他看見前方沙面枯草似乎上下動瞭一動,便立刻出拳試圖先發制人,然而大漠荒蕪,風沙過後更是一覽無餘,又哪裡藏得住什麼敵人?
能瞞過他和葉塵兩大絕頂高手,潛伏起來施以暗算,那個歸海冰月得恐怖到什麼地步?
北瑤嬋伽道:「嗔火劍就是歸海冰月從太陽劍譜中參悟的邪術之一,可在小范圍內釋放灼心高溫,快速消耗水分,時候一長,甚至能將他的敵人抽成一具木頭似的幹屍。」
「縮頭烏龜的功夫而已。」聞心冷笑道:「這種邪劍也能幫他隱形嗎?」
「那倒沒有聽說。」北瑤嬋伽搖搖頭,想瞭想又道:「但據我所知,嗔火劍也不至於能遠程遙控,必須要在很近的地方才可以施術。」
此言一出,諸人聳然,立刻看向身邊同伴。
「大傢切莫自亂陣腳。」葉塵鎮定笑道:「越是詭異關頭,心智越不能夠亂,否則更容易給刺客可乘之機。」
他聲調雖平和,在混亂中卻自有一番威嚴,幾十人很快就冷靜下來,但依然狐疑的互相看著對方,北瑤凝若說道:「這樣不是辦法,找不到歸海冰月,我們別說回國,連昆蠍部落都到不瞭,歸海一族生來左肩必有太陽形胎記,大傢互相檢查一下就好,葉塵和少帥就免瞭,歸海冰月肯定不會笨到冒充你們這種絕頂高手。」
邪美少女媚笑著和姐姐走向馬車互相檢查,諸人都理解她的意思,假如刺客有本事制伏或殺害聞葉二人,那也就用不著費勁隱藏自己那麼麻煩瞭。
嗔火熱毒使人口渴無比,連帶意識都逐漸模糊起來,包括西楚的白衣侍女都顧不得避嫌,大傢急忙解開衣衫,露出肩膀給旁邊人檢查,但每個人那裡連痦子都沒有一顆,更別提什麼大小胎記,未免有假皮覆蓋,人們甚至又用手去復查瞭一遍,結果卻依然如舊。
近在咫尺,卻又無影無形,仿佛沙海中的惡鬼作祟,使得眾人心頭陰影更重。
強如少帥聞心都不由得心生寒意,重新評估起瞭那個九王子歸海冰月,因為自己武功已然神明自知,一旦催動起來,罡氣立刻升騰懸空,飛騰變化間,可探測周圍一切威脅,莫非敵人邪術已經能迷惑愚弄超越一念萬法的絕頂半聖不成?
「我就不信他真有隱介藏形的本領。」北瑤凝若冷冰冰地道:「咱們即刻啟程,若還不解嗔火,才能證明歸海冰月定在我們之間,到時有的是法子慢慢找人,若他用瞭神秘障眼法躲在附近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咱們呆在此處豈不是徒耗水源。」
「再繼續走也解不開這股毒火。」葉塵忽然道:「我想我已經找到刺客瞭。」
「你找到瞭?在哪裡?」
「麻煩大公主借我月魂銀箜篌一用。」葉塵接過北瑤嬋伽遞過來的神兵殺器,笑著道:「想不到今日要學起人傢才子雅士撫琴……」
手扣琴弦,一股怨毒詛咒之力隨之湧上指尖,葉塵猛然轉身,驀地彈出淒厲音波,拉車的黃毛大馬瞬間四蹄跪地鮮血狂噴,馬嘴更是裂開大口,從中飛出瞭一個枯瘦身影。
諸人恍然,敵人果然就在眼皮底下,可若非葉塵識破,誰又能想到那施術之人竟把自己隱藏在瞭馬肚子裡面。
聞心怒此人陰險歹毒,想要揮拳隔空擒拿瞭他,卻又顧忌會搶瞭葉塵風頭,遂暫且袖手。
「先別下殺手。」北瑤嬋伽提醒道:「這瘦子不是歸海冰月,能捉活……」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葉塵已二度勾弦彈崩,音震如箭,那瘦子剎時如遭雷電轟擊,從半空跌瞭下來,數名黑旗軍飛快上前挺槍抵住瞭他的周身要害。
眾人上前,隻見他尖嘴猴腮,面目可憎,但神色自若,顯然算定北瑤氏有很多問題需要問,暫時不會傷害自己。
「你是歸海氏麾下的傢臣嗎?」
面對北瑤嬋伽的問話,小瘦子眼珠狡猾一轉,說道:「既能識破我的法術,算你們瞭不起,但休想讓我出賣九王子的行蹤。」
「哼,裝硬漢?你以為我們有閑工夫審訊你嗎?不是歸海冰月的下屬,就是他請來的殺手,有什麼可審的?」北瑤凝若妖魅的眸子冷光乍現,寒聲道:「來人把他的手指頭全給我砍瞭,再挖出眼珠子,丟到一旁等死。」
西楚武士已拔出腰間的半月鋼刀。
「且慢且慢,我還有話說!」那瘦子終於慌瞭神,忙道:「是關於嗔火劍的秘……啊!」
血花四濺!
一個卷發深目武士的武士手起刀落,砍下瞭瘦子左手五指。
北瑤嬋伽柔聲道:「妖法終究上不得臺面,但願你的同伴會來救你呢,凝若,女孩兒就別看這個瞭,我們走吧。」
葉塵心中暗道:這兩姐妹確是心黑手辣,做事果斷,可她們自幼便在國傢權力中樞長大,兇險詭詐之處很可能比武鬥拼殺還要可怖數倍,若是心慈手軟,恐怕早死上八百回瞭。
並不是虛張聲勢,北瑤姐妹扭頭就走,對神秘的嗔火劍竟真不感興趣,那瘦子手指離體,劇痛攻心,緊跟著眼珠被刀尖剜出,更是讓他如墮血池煉獄,嘶啞慘叫之聲響徹大漠上空,可在場之人除葉塵和少帥,剛才都差點被此人害的活活渴死,自然不會同情半分。
稍過一會,隊伍整裝完畢正準備離開時,聞心騎在馬上忽然回身一掌,將那慘叫不休的瘦子擊得胸骨碎裂而死。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況再怎麼折磨他,敵人也看不見,起不到威懾作用。」
「怎麼說也算是個身懷異術的奇人,給個痛快也無妨。」葉塵本性不嗜虐殺,自然贊同聞心做法,他又順手扯開屍體左肩衣物,卻沒見太陽形胎記,「不是歸海氏的子孫,但嗔火劍可不是假的。」
「無所謂的。」北瑤凝若冷冷地道:「與其聽他沒法證實的胡說八道,還不如兵來將擋,自己動腦筋判斷。」
「有道理。」葉塵笑著捏瞭捏少女臉頰的嫩肉,北瑤凝若可愛地皺瞭皺鼻子,哪還有半分剛才展現的殺伐戾氣。
「他懷裡有東西。」聞心眼力過人,凌空勁從瘦子懷中攝出一把冒著暑氣毒火的匕首,「看來這就是嗔火劍的把戲瞭,歸海冰月不敢現身,而是用瞭鑄勁於器之法,怎麼?這人武功造詣達到一念……有上尊境界瞭嗎?」
北瑤姐妹對望一眼,同時搖瞭搖頭,北瑤嬋伽道:「楚火羅全國的上尊之境也才三個人,聖者則隻有歸海荒劫一個,他兒子若有那麼強的武功,早應該留在身邊殺入皇宮瞭。」
葉塵接過那把匕首看瞭看,疑惑道:「少帥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念萬法的鑄勁神功……刺客若有這等人物在的話,可就有些棘手瞭……」
如果正面對決,或是不用保護其他人的狀況,有葉塵和聞心聯手,即使來上十個一念萬法的上尊也肯定毫無所懼,但若對方全力收斂氣息,潛伏在暗處伺機偷襲的話,即便隻有一個人也會有相當可怕的威脅,畢竟他倆武功均沒到天心悟道的玄奇心境,可以不靠靈覺氣息,單憑冥冥中的心血來潮,就能預知任何細微殺機。
「有什麼棘手的,在國內他歸海氏奈何不瞭我們,如今照樣還是不行。」北瑤凝若踩著瘦子屍體登上馬車,又扭頭甜甜地對著葉塵道:「反正不能平白無故讓你勾引,對吧?」
「可是敵人實在太強瞭,到瞭昆蠍部落我再和若若仔細參詳對策吧。」
邪美少女最後這句話可以理解成太多意思瞭,葉塵當然願意理解成男人最希望的那種。
若若?北瑤氏的護衛和侍女們聽到這個昵稱,無不差點嘔血數升,這還是那個在楚火羅帝國翻雲覆雨、算無遺策的二公主嗎?
隊伍繼續上路,行至下午時,又一隊黑旗軍從其他部落加入進來,為首的是個沉默削瘦、面色蒼白的中年人,交予瞭一車淡水後稟告聞心道:「昆蠍部落的有熊酋長已經預備好瞭白神駱駝,還有休息的地方也打掃幹凈瞭。」
「好。」聞心皺眉道:「胡廣,你不舒服嗎?臉色這樣難看。」
那叫胡廣的中年人搖頭道:「沒有,屬下身體好得很,有勞少帥掛心瞭。」
「哦,那就一起上路吧。」
胡廣沉默的整理好隊伍,緩緩地騎馬跟在瞭楚火羅護衛後面。
聞心策馬到瞭葉塵旁邊低聲道:「剛來的那個胡廣有問題,留神小心些為好。」
葉塵偷見胡廣臉如白紙,神色恍惚,瞳孔枯黃暗淡,渾身上下都充滿瞭難以言喻的反常感覺,甚至有一股死氣環繞,不知是否中瞭什麼邪法妖術。
「太陽劍譜為天之正道神技,沒想到傳到後世卻有不肖子孫將其演變成瞭魔法妖劍……你我多留些神便是。」
聞心點瞭點頭,暗忖自己一招算錯,將詭麗黑旗門的諸多高手異士都集中在瞭柔煞部落,此時若有一兩個精通邪門法術的屬下在側,也不至於那麼麻煩瞭。
到瞭傍晚時分,比胡廣暴起暗算更離奇的是,己方人馬無驚無險,一路安全行到瞭沙漠綠洲,昆蠍部落。
說是部落,卻並非葉塵原先想的幾個帳篷,而是一座頗有規模,建有近百間異域小樓的城寨,綠樹草叢青翠茂盛,一泓巨大的湖泊在小城中央哺育居民,在中原人看起來可謂神奇之極瞭。
進入部落之後,葉塵和聞心小聲道:「莫非胡廣真的病瞭,隻是不好意思和你說而已?」
聞心嘆氣道:「他平日可是個近兩百斤的開朗漢子,最愛說話聊天,而且武功不弱,什麼病也不至於變成這幅鬼樣子……可惜我不通法術,但願他能堅持到柔煞部落等人解救,總之夜裡留點神隨機應變吧。」
「放心好瞭。」葉塵當然知道聞心若獨自面對,哪怕再危險十倍也不會皺皺眉頭,他定是擔心屬下安危才會眼下這般謹慎。
「哈哈哈!好兄弟,你可算舍得來看我瞭,今晚不陪我喝個通宵,就別想讓我借你白神駱駝!」有熊酋長袒胸露乳,體毛旺盛,而且壯的果真像一頭大灰熊,看到聞心後哈哈大笑,又摟又抱,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北瑤姐妹當然不會和有熊這樣的「蠻人」坐一張桌子,很快就在護衛簇擁下進瞭為她們準備的院子。
北瑤嬋伽關上房門,部落居所簡陋,沒有預備燈具燭火,隻有星光月色從窗外灑進房間,她和妹妹不一樣,是個內心非常敏感柔軟的女人,王傢本是冤魂塚,她從來也不願意去接掌鎮國大神官的寶座,但身為嫡長女,這個責任務必要落到她纖弱的肩膀上。
純澈幹凈的眼眸掠過一絲哀傷與憂鬱,任何一個璀璨奪目的女人背後,都會有說不出的悲哀和辛酸,越偉大、神性越重,悲傷就會越深刻。
夜晚的沙漠簡直能凍僵人的骨髓,窗外寒風如怨婦低聲哭泣。
北瑤嬋伽望著滿天星光,不知為何,一股火熱的欲望忽然從小腹襲上瞭心尖,這種神秘的沖動對誰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她的心越跳越快。
神之國北瑤氏大公主這個貴族身份,實在已經約束瞭她太久太久。
大漠月夜,遠處隱隱傳來酋長和少帥等人的喧嘩,屋內則孤獨寂靜,卻又似乎有種說不出的溫柔挑逗,北瑤嬋伽風華絕代的容顏在黑暗中緋紅一片。
極偶爾地放縱一下妙齡少女心中的欲望,似乎也無妨吧……
沒有關上窗子,任由凜冽寒風灌進屋內,她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解開瞭頸間一粒紐扣,這個時間,如沒有她的召喚,絕不會有人經過窗前,當然,她也絕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白雪一樣嬌嫩細膩的胴體。
但她還是沒有關上窗戶。
就好像隱隱希望有人看到自己淫蕩的另一面似的。
這種怪異的羞恥感讓神一樣的北瑤嬋伽發出瞭一聲嬌弱清純的呻吟。
少女終於解開瞭上身衣裳,從黑色蠶絲內衣中揉出瞭一枚豐滿綿密、鮮滋飽水的胸脯,柔嫩雪白的乳肉和粉紅俏立的乳頭,連北瑤嬋伽自己看到都會面紅耳赤,指腹發力,恣意輕薄,吹彈可破的滑膩嫩肉在同樣嬌膩的掌心中扭曲變形。
滿頭白金秀發散發出燦爛耀眼的光輝,在此映襯下,居然讓少女淫靡的自瀆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幹凈。
嗯……
潤澤的小嘴怎麼也堵不住羞人的呻吟。
她很早就幻想著,在某個溫馨的黑夜,有一位溫柔英俊的男子踩著皎潔的月色,在自己耳側浪漫的呢喃情話,溫柔的取走少女最寶貴的貞操。
葉塵此刻就站在窗外,雙目瞬也不瞬地盯著少女白嫩聖潔的身體,眼神裡充滿瞭驚奇和贊美,還有一種赤裸裸的火熱。
一個高貴無比,純潔無比的女神在月夜下自瀆,無論如何都有致命的肉欲誘惑。
北瑤嬋伽暗笑自己無聊,居然幻想出瞭那個葉塵的虛影,不過話又說回來,凝若不但比自己聰明多智,連命都比自己好,真有一個秀氣好看的男人踏月向她求愛呢……忽然,她猛地一搓眼睛,定睛再看,哪裡是什麼幻影,葉塵果真站在瞭窗外的小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