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妖宗並不是師徒傳承武功的江湖門派,而是一個龐大、縝密、恐怖的權力組織,唐雷九所掌控的黑道王國,遠不止一座仙門島所能呈現,天下幾乎到處都有他的錢莊、船隊、鹽行、煤礦,甚至連西楚沙漠還有他屬下經營的果園和酒莊。
盡管這位森羅王目不識丁,但他選中的堂主無不是管理組織的一流人才,老貓蚯蚓等人僅僅是宗門裡無司無職的普通雜役,處理事務手段之精熟,亦可窺見高層堂主的厲害,所以森羅妖宗能有今日的規模,絕不僅僅是堆砌大量武林高手,閑著沒事到處作惡決鬥那麼簡單粗暴。
論組織的輻射面積,青蓮天都和中原六大聖地也未必及得上。
然而君臨天南的唐雷九這輩子還是有兩件事搞不明白,第一就是自己這身驚天動地的武功來歷,萬天兵、姬流光、畢昆羅、葉塵等再怎麼被誇耀為戰鬥天才,那也得建立在自身實打實的武術基礎之上,可他的神力則好像完全自「無」中而來,一拳一腳,威力莫名之巨,魔尊梵天情給的解釋很有意思: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天授命外奇人,遠古聖人中存在過一種宗教,領袖的首要條件便是未經修煉的天授兒童。
出道以來很多對手功力比他深,招式比他妙,經驗比他博,但結局無一不是被雷九拳捶的趴在地上,輸都不知道怎麼輸的,正如唐雷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贏瞭。
第二件不明白的事就是顏芙瓊。
如今很少人知道他們倆其實出生在同一個漁村,自小相識。
少年唐雷九非常記仇,而且有仇必報,很久以前村子惡霸勾結響馬暗害瞭他的父母,霸占瞭他傢的漁船,為瞭活下去他隻能在中原碼頭做苦力,之後有個漕幫小姐利用美色騙他當殺手,簍子捅大後,翻臉如翻書,除瞭不承認和這「狼子野心」的大個子有瓜葛,甚至公開說他覬覦幫中女眷,堅決要求用百刀活剮來執行傢法。
如今唐雷九滿身的傷痕,倒有大半是那時留下的。
僅兩年多之後,害他父母的惡霸和響馬全傢都被倒吊在大樹上,活活渴死,坑害毒打過他的漕幫則被某位大金主用巨額金銀收買,將那出賣他的小姐賣到瞭胡同窯子裡做最賤的妓女,半個月後漕幫幾位首腦一夜之間全部神秘暴斃,成為當時江湖轟動一時的詭異傳說。
和記仇一樣,唐雷九同樣記得住別人對他的恩惠,比如父母雙亡時鄰居有位嬸子送飯贈衣,接濟過他很長時間,如今那個嬸子一傢在中原成瞭赫赫有名的綢緞莊大財主,當年在漕幫要被執行傢法時,有個看守老伯見他年紀尚小,不忍其被百刀寸磔,偷偷放瞭他,現在中南要沖江門鎮的知府就是那位老伯的兒子……
此後數年,雷動九天的字號威震天下,無論正道英雄還是魔道妖邪,均對森羅王諱莫如深,懼怕中亦透著對絕對實力和剛直之心的欽佩。
少女時期的顏芙瓊小名觀音婢,村民和她的父母都不明白,這個鄉下窮地方怎會生出那麼美的女孩子,無論男女大人還是老人小孩,幾乎任誰看見她都會駐足難行。
唯獨唐雷九對她絲毫不感興趣。
很多年之後,元始天魔門使者相中瞭如亂石中美玉似的顏芙瓊,傳授遠古知識和絕代武功。
二人輾轉再見時,包括天魔門使者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對兒同鄉的青梅竹馬會發生一段理所當然的情愫,結果則隻發生瞭長達二十年的數場生死決鬥。
冰原之上,顏芙瓊長發盤成很隨意的發髻,以木簪別在後腦,額前斜劉海兒盡顯嬌俏,身穿淡黃皮衣,黑褲子,黑長靴,絲毫不掩飾曼妙的女性曲線。
「魔後娘娘,您拉我來北燕,卻又不動手,到底想幹嘛?」唐雷九滿臉的不耐與不屑,這種態度絕非刻意做作,幼稚的去彰顯特立獨行,而是隻有類似宿敵、宿命、命格之類玄學才能解釋清楚的特殊關系。
「呃……芊兒好像懷有身孕瞭,九哥你心裡得有個數。」顏芙瓊美眸中有五色光華閃爍,似乎有天眼可以看見天吼峰上的戰況。
唐雷九哈哈大笑道:「女兒想幹什麼就讓她幹什麼,我這做老爹的對唐芊從沒有任何約束,以後也不會有,哈哈哈,她想嫁人就嫁人,想生孩子就讓她生好瞭。」
顏芙瓊蹙眉道:「你幾十年來從不正經也就罷瞭,如今聖女未婚暗結珠胎這麼大的事,一句話就想接過去算瞭?」
「唐芊是聖女,我可不是聖父,不算瞭還想幹嘛?」唐雷九邊走邊道:「昨天商瞎子敢向唐芊和我的外孫兒動手,我現在就過去幹掉他,有什麼事的話,魔後娘娘您回來再教訓吧。」
唐雷九和鐵如峰不一樣,平日裡和女兒唐芊沒有太多的見面閑聊,更沒什麼父女情深的親切寵溺,但顯然他對兒女的愛已經刻在瞭骨子裡。
顏芙瓊道:「先別忙,那兩個蒙面人不好對付,得準備個萬全之策。」
「你不是說司空黃泉出不來瞭嗎?那還準備個什麼勁兒?娘娘你慢慢擬計劃,我順手先宰瞭倆蒙臉鼠輩就是。」
「唉……這次來是接走芊兒,看看鐵血寶庫是怎麼回事,想打架的話,以後多的是機會,九哥的功夫如此不值錢麼……」
唐雷九狂態畢露地笑道:「我的武功從來都沒值過錢,老子我殺心已起,說什麼都要過去打架,給我女兒和孫兒出口氣。」
高大的身影已經踏雪遠去,顏芙瓊搖頭苦笑,繼續通過魔宮神器觀看戰局,同時輕聲自語道:「無仙師傅,那倆蒙面人是什麼個來歷?。」
優雅沉靜的練無仙自風雪中緩步踱出,不帶情緒的說道:「拜月天鵬谷的拳掌路數不管再怎麼隱藏,也瞞不過老夫朽目,所以穿灰衣服的應是酆都王無疑。」
顏芙瓊似乎也不如何吃驚,隻點頭道:「和皇甫正道交易也好、探聽武聖秘密也好、誅殺葉塵也好,風閑蕩出手理由多的是,我也懶得過問,隻不過沒想到他武功似乎又有精進,神星雪都攔不住他出拳殺人。」
練無仙道:「憑酆都王的資質,早該悟道天心絕頂,這幾年他在拜月天鵬谷觀看雷雲天劫,凝煉『冥古萬劫術』,似乎已經超越瞭一味霸道屠戮的天眼殺禪。」
「嗯,這種進境還是不出咱們掌控范疇的,那您看九哥的功夫拿得下他嗎?」
練無仙一怔,好一會才道:「森羅王常理難測,從來也沒有哪傢范疇能解釋他的神功拳法。」
顏芙瓊莞爾一笑:「我隨口一問罷瞭,穿藍衣服的是誰?」
練無仙沉聲道:「除瞭華太仙我真想不到其他人瞭。」
顏芙瓊道:「華太仙和聞心如今正在沙漠調查司空黃泉的往事秘辛,秦嫿錦和冷虎禪親眼所見,所以藍衣人絕不可能是他。」
「中原大勢愈發撲朔迷離,皇甫正道的暗手還真的出人意料呢,當然,葉塵逮住寧無忌更是我沒想到的。」
「寧無忌為天命之子,掌握著無與倫比的天外天秘密,本以為會成長為又一個皇甫正道,怎麼武功進度忽然慢瞭下來……茍延殘喘的司空老賊到底打的什麼如意算盤……哦,天狂師傅不去會會他的仇人嗎?」顏芙瓊笑靨極美,宛如妙齡少女,和尊貴的天南之後實在很難聯系在一起。
「當年天狂莫名輸給神星雪,又是一個費腦的謎案,嘿嘿嘿,或許該學學森羅王那般,遇事直接鐵拳開路,日子才能過得快活些。」
「無仙師傅今天很愛說話呢……咦?藍衣人進瞭蕭師道的劍陣,葉塵要和洪經藏一對一麼,剛一個走神兒,沒聽清他們說的什麼。」顏芙瓊輕微後悔,隨即不再閑談,靜心觀看。
風勢稍微一緊,練無仙也已融於雪中,消失不見。
葉塵和唐雷九在某些方面很像,喜歡直入核心,說最簡單明瞭的話來解決問題,他回答藍衣人很直接:「鐵血寶庫的秘密嘛,我們不想說,寧無忌就在九曲黃河劍陣裡面,請自取。」
灰衣人笑道:「單憑一個老掉牙的陣法就想擋住我?」
「不敢露臉的蒙面狗,懶得和你說話。」葉塵滿臉厭惡不屑的揮揮手,「交出沐靈妃等人,否則你們連進陣的機會都沒有。」
灰衣人看不見表情,但肩膀微微發顫,顯然已經怒極。
「這就是你們商量一晚上的對策麼?」藍衣人嘆氣道:看來昨天的威懾還不夠啊,那我隻能砍瞭沐殿主和張院長他們的頭後再來談判瞭。」
說話間,灰衣人左手一揮,無形劍罡凌厲劈向瞭先天太極門眾人遠端的一個小帳篷,帆佈、圓木應聲粉碎,裡面總共十來人,赫然包括沐靈妃和聶千闕等天元宗同門,另有一位年老清瘦的儒者,想必是春秋書院的張菱溪院長瞭。
灰衣人離著帳篷足有七八丈之遙,隔空一擊將其打碎本已極難,更讓人驚懼的是他那劍罡掌勁陰陽相濟,不傷人分毫,蓄勢可謂生生死死、無窮無盡。
「你想動手便試試吧。」葉塵後背冒著冷汗,面子上卻堅定無比,沉聲說道:「行走江湖就是刀頭舔血,保不齊誰都有那麼一天,你不答應也沒辦法,反正我覺得寧無忌的命會更矜貴些。」
藍衣人沉默不語。
葉塵心下松瞭一大截,果然如蕭師道算計,不知是因為同門感情,還是懼怕司空黃泉,寧無忌對他們極為重要,遠勝其對鐵血寶庫的追求。
「繞來繞去,結果都一樣。」灰衣人負手前行,眼看便要走進九曲黃河劍陣的入口,「看我破瞭你的陣。」
「等一下。」藍衣人忽然道:「我倒想見識見識傳說中的陣法,相煩老兄讓我一讓。」
「什麼?」灰衣人停瞭腳步,笑著道:「難得你有這個興致。」
洪經藏和展慕雲在昨晚也早有商議,憑他倆的見聞智慧,已經對此二人身份有瞭初步的推測,今日甘願做配角靜觀其變,絕不是怕瞭他們,而是實在不明白皇甫正道怎麼能搭上這兩個大高手,更不明白他的真實意圖。
葉塵面不改色,和計劃略有出入,但也沒什麼太大差別,隻希望這個劍陣真有傳說中的那麼神奇。
藍衣人語氣似乎很沮喪:「葉小兄弟很聰明來著,居然懂得坐大籌碼瞭,我們也隻能禮尚往來……讓你過得經藏先生龍威去接沐殿主,如何?很公平吧?」
葉塵還沒開口,洪經藏譏誚一笑,冷聲道:「我這點微末道行怎敢在閣下二位面前班門弄斧,在後面擂鼓助威就很榮幸瞭。」
「你二人不是很囂張、很瞭不起嗎?怎麼倒讓別人來頂缸。」鐵曉慧腦子清楚,怕葉塵念及沐蘭亭,受激去單挑覆雨神龍,那樣就徹底破壞瞭蕭師道的計劃。
大傢圍攻灰衣人,輸贏多半都不會有人來幹預,若圍攻洪經藏,那展慕雲、姬雲崖、萬天兵、王昊瑜、商鴻這五大一念萬法的絕頂半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肯定又會演變成亂七八糟的群戰。
藍衣人道:「很簡單。」
「簡單什麼?」
沐靈妃忽然被一股無形真力提瞭起來,一點一點地挪向石谷中的黑日風災,眼看用不多久便要被隕冰絞得粉身碎骨,藍衣人雙手攏袖,談笑風生,並未舉手投足,周邊也沒什麼勁風氣場,堪稱力隨神放,在場數百高手從沒見過聽過這種魔法神通似的武功,比起極樂天禪寺的拔山之法,何止難度翻倍。
「沐傢兩位姑娘都因你而死,怎麼也說不過去吧?」藍衣人一步邁進瞭九曲黃河劍陣,續道:「開始吧,莫浪費時間,你必須單打獨鬥,快速擊倒經藏先生,在下武功粗陋,向來不喜歡弄這些花裡胡哨的真氣,是以並不能保證控制得當,護好沐殿主呢。」
霎時間,成千上萬道劍光疾湧狂竄,立刻割裂瞭九曲黃河劍陣和外界的聯系,哪怕神星雪和無法天王等高手都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如何,沐靈妃卻依然懸在天空,一點一滴地移向黑日風災,曾恨水心急如焚,剛要出手相救,但轉念又想到藍衣人有言在先讓葉塵獨鬥,自己若貿然出手,隻怕反而壞事。
他徒弟雪無雙見聶師兄暫時平安,倒是挺樂意沐師叔折在這裡。
葉塵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管他們有何目的,或者寧無忌是死是活,沐靈妃絕對不能死。
他的戰意剛起漣漪,丹田罡勁似動未動的剎那,洪經藏一拳擊出!
金光閃閃,寒風嚎叫,巨大的龍爪已到瞭葉塵眼前三寸!
「小心!」隻有曾恨水、無法天王、神星雪三人看見瞭洪經藏肩頭輕震,他們也沒想到剛才還不情不願、仿佛打算置身事外的洪經藏會先發制人,不顧身份的偷襲後輩,而且一出手,便如龍出怒海,施展全力以赴地必殺之招。
葉塵不躲不擋,指尖天元玲瓏道瞬間蓄滿到瞭巔峰境界,不差毫厘的刺在瞭洪經藏的龍爪中央。
劈劈啪啪之聲好像韌竹崩碎,不絕於耳。
無邊霸道的兩股真力直接炸裂瞭周圍兩丈內的所有空氣,復又奔騰不息的倒卷上天,如此雄壯的正面對拼,來得可謂迅雷不及掩耳,但就連灰衣人都不禁後退幾步,似乎也沒預估到二人瞬間一招,居然生成如斯威勢。
葉塵放空心中雜念,放空瞭天下戰局戰勢,甚至放空瞭即將做父親的喜悅,心靈純凈,徹底貫通瞭一念生萬法,得法而忘法的玄妙境界。
又是數十拳的暴擊火並。
兩條人影快速分開,比雷霆閃電還要迅捷。
洪經藏的功力已經運足九成,全身金芒閃耀,盡顯尊貴雍容,宛如龍神降世,實際他從昨天重逢葉塵伊始,就打定瞭主意,二人仇深似海,不可化解,冰原上必須尋機誅殺此子,否則再過三年五載,定成心腹巨患,因為他這種武功進境速度已經超出瞭想象,自古以來,凡是具備這種天賦的少年高手,最低限度也會凝練道心法相,甚至有可能粉碎虛空,成長為魔道至尊那樣的超級存在。
唐芊自是相助葉塵,笑著譏刺道:「堂堂江山七傑居然甘願給人當馬前卒使喚,虧你嘴裡說得漂亮話,真是滑稽。」
「當馬前卒也無所謂,反正葉塵早晚要找我報仇,幹脆揀日不如撞日。」洪經藏繼續提升功力,金龍鱗片劇烈震蕩,空氣和光線扭曲變幻,嘹亮龍吟竟壓過瞭黑日風災持續萬年的吼聲。
如此強大的道心神力,連神星雪都不禁暗暗贊嘆佩服,九龍滅神咒這門武功說來也傳承幾百年瞭,可從沒聽說有哪個先輩能伯仲洪經藏,生成壓迫天地的諾大龍威來。
曾恨水、萬天兵等人觀覆雨金龍法相不斷攀升,積蓄滾滾道心之力,也都臉色大變,紛紛默運武功,護住各自門人免受波及。
身為至交好友的展慕雲也沒見過洪經藏如此凝重的全力出手,他知道這是九龍滅神咒的必殺絕詣——龍皇均天浮屠……根本就等於是拿葉塵當成葉商、華太仙來對待瞭,究竟何種顧忌才會讓他連這終極絕招都祭出來,莫非自己當初不該婦人之仁放走葉塵嗎……
驚世咒語吟唱,震撼諸天,九條金色巨龍纏繞洪荒古拙的巍峨巨塔,洪經藏拳走中線,平刺直搗,同時,龍皇均天浮屠亦鋪天蓋地的鎮壓而下。
「實在太厲害瞭,如今的我終歸還是比不上他。」葉塵喃喃自語,似乎已被無上龍相拳意震懾,失去瞭所有抵抗的意志。
巨龍、寶塔、金光、神拳……圍觀雙方人馬看的驚心動魄,功力稍弱的年輕人幾乎已忍不住要跪地膜拜,鐵傢一方中不少人甚至都起瞭盡快逃跑的念頭,洪經藏霸道無敵,自己留在這裡也無異於螳臂當車,還不夠人傢塞牙縫的。
「日月無光,斬。」瀕臨崩潰粉碎的瞬間,葉塵足足抽出半數真氣,離奇脫離瞭龍皇均天浮屠的鎖定,整個人玄妙的移位到瞭洪經藏身後。
太陽神劍,扭轉大千。
空間波紋閃爍不定,簡直玄到瞭極處,灰衣人、萬天兵等絕頂高手都不由神馳目眩,期盼葉塵接下來有更驚人應變,一窺太陽劍譜的奧秘。
星沉悍然出鞘,瞄準瞭洪經藏毫無防禦的後頸。
繞塔巨龍發出瞭驚天動地的怒吟,好像洪荒龍王捕殺獅虎,擺尾揚爪,蕩開瞭神刀兇險無比的斬殺,適才忽忽一瞬,洪經藏感覺到瞭葉塵粉碎虛空的雛形力量,心中驚凜,當下運起瞭數年未用的先天易脈法。
全力一擊,竟不能勝。
甚至險被反殺。
這對於洪經藏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葉塵趁此機會縱身躍過先天太極門一眾高手頭頂,飛撲向沐靈妃。
萬天兵和展慕雲對望一眼,同時微微搖瞭搖頭,並沒有出手阻攔,商鴻、姬雲崖、王昊瑜三人則是同一心思:自己武功再高也高不過覆雨神龍,何必當冤大頭招惹這姓葉的小魔星?
灰衣人冷笑連連,挑撥道:「丟人,連個小鬼都打不過,洪經藏,你可實在太沒出息瞭。」
「風閑蕩!別以為藏頭露尾就不認得你!」洪經藏龍目金光四射,整個人穩如泰山,雙手結均天法印,巨大法相再次清晰起來,九龍張牙舞爪,糾纏翻滾,共同托起瞭黑色浮屠,「殺瞭他,下一個就是你。」
江山七傑運起先天易脈法,人龍合一,生靈窒息,其浩瀚的先天罡氣幾可震破蒼穹。
洪經藏腳踏九龍浮屠,一拳搗向瞭葉塵。
漫天渾茫,拳勁所過之處,一片混沌爆炸,隻怕華太仙、燕蒼生親臨也得小心應對。
「顧不得瞭,葉塵肯定頂不住這樣的絕世武道。」唐芊瞭解葉塵的極限,哪怕犧牲沐靈妃,她也不能允許心愛之人出絲毫危險,遂咬破中指,虛空篆刻元始真言血咒。
一個一個古樸神秘的象形文字在半空閃耀奪目。
「彌羅天極闋?魔尊居然連這招都傳給瞭你?!」無法天王再無慈悲淡然,吹胡子瞪眼,放聲大吼,仿佛回憶起瞭駭人往事。
話音未落,浩大的血色光輝,匯聚成瞭終焉末日之劍,劈破金光龍影,奔騰刺向洪經藏。
化身灰衣蒙面客的風閑蕩閃身擋在瞭洪經藏後背,他當然不是為瞭什麼公平不公平,更不會關心中原人死活,而是同樣起瞭深刻忌憚之心,葉塵天縱奇才,心智堅韌,如若這次逃出生天,未來誰還能殺他?誰還有機會殺他?
空中風雪深處,緩緩睜開一隻恐怖豎眼,目光詭異難言,瞳仁周圍佈滿細微血絲,宛如閻羅殿幽冥神魔的眼睛!
咔嚓!
庚金劍氣呈彎月形,一閃即逝。
巨大的豎眼猛然閉合,風閑蕩空中展開袍袖,借勢飛向遠端,他內心深處對唐雷九頗為忌憚,更不能公開削瞭魔尊臉面,所以盡力避免當眾對戰聖女唐芊。
雖隻瞬息之間,但唐芊的彌羅天極闋已被天眼殺禪中和沖散。
藍衣人的無名真氣再強,也隻是一道無識真氣,葉塵突破勁風,終於環住瞭沐靈妃纖腰,隻覺師叔姑姑柔若無骨,卻是處於昏迷之中,怪不得半天絲毫未見掙紮。
龍吟和空爆巨響越來越近。
日月無光已無力再用,兜瞭個圈子,葉塵終究還是要正面搏殺龍皇均天浮屠。
「直入王巢又如何?」葉塵長嘯聲中,星沉一指,面對踏龍塔、催神拳的洪經藏直線沖殺過去。
盡管左臂摟著沐靈妃,但神刀鋒銳無匹,半空中順利連擋十數記洪經藏的拳擊,先天易脈法加持下,一拳如一龍,每次接觸撞擊都似靈魂撕裂,肉身爆炸,兩人的陽剛氣血熊熊燃燒,讓亙古凍土都變得熾熱起來。
唐芊抽出天魔紅顏,曾恨水借過鐵血問鼎弓,凝神搭箭,他倆已打算參與圍殺。
劍氣縱橫的九曲黃河劍陣中響起一陣宏大的聲音:「二位算是一代高手,怎麼也破壞武林規矩?妨礙人傢正大光明的單打獨鬥?」
「你們綁票都用瞭,還敢提規矩!」神星雪不便破壞劍陣運轉,婀娜的身子輕輕一轉,玄黃真氣爆發,將旁邊冷虎禪的殺魂軟劍震瞭出來,藍光一閃,已沖天刺向瞭洪經藏。
轟隆隆!劍陣的嗡嗡金刃破風中猛然響瞭一記炸雷。
虛空震蕩霹靂,軟劍碎成塵埃。
「這……這是什麼武功?」
包括遠遠觀戰的魔後在內,群雄黯然,全被這一震所懾,藍衣人就好像神佛一樣,天地元氣盡數臣服於他,念頭所到,便是毀滅打擊。
星沉刀融合混沌陰陽道,竭力接下神龍巨塔的壓迫絞殺,葉塵心無旁騖,唯一的希望就是先天易脈法反噬,但目前來看,洪經藏顯然耐力甚雄,沒有絲毫衰竭氣象。
身後就是黑日風災,恐怖的隕冰劫灰泛著絲絲閃電,恐怖至極,照此下去,不被洪經藏活活震死,也會被卷進風中,粉身碎骨在即。
銀河璀璨,劃過長天。
天魔銀鎖捆住瞭天外神龍偉岸的身軀,唐芊奮力輸出元始之力。
長箭裹挾天元玲瓏道,卻毫無聲息的陰冷射出。
葉塵得此良機,鼓足剩餘功力,怒天震爆出巨響,不求殺敵,隻希冀先脫離黑日風災的威脅。
洪經藏修為實在太過雄渾,所以先天易脈法的持續時間並不能比慕容伽葉等人更長,此刻後背劇痛攻心,知是受瞭重傷,劇烈奔騰的如龍罡氣再度燃燒,自己亦發出驚天動地的巨吼。
血濺如霧,他不顧傷勢,更不回頭,隻要堅持十個呼吸,葉塵必死。
咔嚓!
天魔紅顏的鎖鏈居中而斷。
展慕雲衣袍鼓蕩,真氣蒼茫,他右手神刀形式奇古,光輝正大浩然,卻並非實質,而是道心法相所聚之形態,二十年前破而後立,其威力足以勝過不笑紅塵。
洪經藏背後箭傷及骨,五臟六腑內的玲瓏真氣更如蛇蟲啃噬,他強行祭起龍爪,吼道:「送你歸西!」
「你自己歸西吧。」葉塵詭異一笑道:「最厲害的還沒出手呢。」
人群中的華茵盤膝而坐,早已香汗淋漓,素手朝天一指,天靈中一道劍氣猛然激射。
太仙神劍圖這第二招,倒沒什麼誇張的聲勢和花巧,就隻是一道純粹、潔凈、不染塵埃的雪白毫光,眨眼間已穿透展慕雲和姬雲崖兩大高手的凌空截擊阻攔。
「喝啊!」兇性滔天的洪經藏殺紅瞭眼,放棄閃避,回手一抓,瞬時鮮血狂飆,五指盡斷,然而劍氣卻也被他改變軌跡,沖破雲霄。
「真漢子!」不單觀戰群雄,就連葉塵亦忍不住開口稱贊。
龍皇均天浮屠轟然壓下。
巨力猶如能毀滅世界,折疊時空,元氣不停的爆炸震顫,葉塵吐血,連同沐靈妃如炮彈一般撞進瞭黑日風災。
咯吱一響而已,立刻被劫灰吞噬,一片血肉都沒留下來。
「不!!」唐芊跪地,風華絕代的秀眸血淚迸發,發出瞭撕心裂肺的淒切悲嘯,以她的個性而言,若非懷有身孕,必然會引刀自刎殉情,絕不會有半分猶豫。
群雄耳聞唐芊哭聲,無論親疏,均不由自主代她傷心,但江山七傑洪經藏甘願斷指殘疾,也要全力捕殺,葉塵死的也算有臉有面,不枉此生瞭。
「這葉塵自從現身以來,囂張跋扈,談吐粗鄙,哪有半點高手的禮儀風范,如今果然有殞身大禍。」王昊瑜暗松一口氣道。
商鴻道:「葉塵死瞭,唐芊精神崩潰,等於武功盡廢,呵呵,大勢已定。」
九曲黃河劍陣赫然裂開一道口子,手提寧無忌的藍衣人和一個矮小刀客沖瞭出來,華茵驚呼:「九曲之中無直處,門門都是死門,怎麼可能?」
藍衣人淡然一笑,一掌輕輕拂過橘千歲長刀,柔絲般的真氣四方震蕩,人已躍回最初站立的地方,說道:「真是瞭不起的陣法,倒退三五年的話,我很可能就出不來瞭。」
說罷,手臂、胸口和左腰的衣衫開裂,三道傷口滲出絲絲血痕,到底不是毫發無傷。
上官瑯璇頭腦發昏,渾渾噩噩地攙起唐芊,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神星雪黯然之色稍縱即逝,鳳目轉瞬猙獰鋒銳,扭頭用冰冷掉渣的聲音道:「還沒結束呢不是?神星雪還請賜教,今日既已陷溺屠殺,不死難休。」
「我來。」萬天兵活動筋骨,緩緩踏出。
姬雲崖通曉醫術,簡易包紮好瞭洪經藏傷口,由衷道:「洪護法武功絕世,經此一劫,定然有望得窺天心悟道之境。」
洪經藏此戰耗力奇巨,傷重異常,沒時間客套說話,滾燙熱氣自頭頂蒸發,獨自奮力調息。
曾恨水心傷沐靈妃之死,更不許徒弟出事,喝道:「殺!」
當日沐蘭亭用過的大輪金剛法意劍,不顧一切斬破大地,奔襲洪經藏。
王昊瑜心道:總不能一直看著不出力。
史詩拳意捏出社稷手印,三根手指如佛祖拈花似的擒住瞭金剛之劍,這一招社稷擒拿手的尊貴奧妙之處,比王星禪委實高明得難以估量。
「給我滾一邊去。」洪亮的聲音響起。
天下之大,敢對王傢傢主說滾一邊去的人還從來沒有過。
「何方鼠輩,誰借你的狗膽!」千秋大手印的霸道之烈,似乎僅次於九龍滅神咒而已。
砰!
罡音狂暴,氣流轟鳴!
然後王昊瑜就滾一邊去瞭。
尊貴的王族長足足滾瞭十多圈,最後四仰八叉的躺在瞭地上,動也不動。
一個滿臉傷疤的威猛巨漢不知從哪闖瞭進來,一拳就崩飛瞭相當於聖地之主的絕頂半聖。
「森羅王!唐雷九!」萬天兵勃然變色,沒想到這個久不出山的大魔頭居然趕瞭過來。
「唐老爺子,您要為唐芊嫂子和我葉塵哥哥做主啊。」鐵曉慧苦於武藝不值一提,大聲道:「先天太極門在場的都是兇手。」
看見女兒肝腸寸斷的神情,唐雷九心頭一疼,面子卻沒什麼變化,隻淡淡回答道:「害我女兒做小寡婦,唉……隻能先把你們都宰瞭,再想別的辦法哄她開心瞭。」
「森羅老魔你孤軍深入,當心寡不敵……啊啊!!」商鴻話沒說完,一隻鬥大的拳頭砸瞭過來,緊接著就是如捱雷擊,骨髓都痛苦沸騰。
面對雷九拳,什麼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輕功閃避都是大笑話,一座山壓下來,隻能等著被壓扁,商鴻不想死,和王昊瑜一樣,拼命硬接一拳,然後就全身麻痹,呼嚕嚕滾開瞭,長劍都沒來得及出鞘。
「寡不敵什麼來著?」唐雷九撓撓頭,不明所以,「下一個。」
萬天兵不禁毛骨悚然,他是武癡,不是白癡,兩拳捶爆兩個一念萬法的絕頂高手,當今之世隻怕唯有司空黃泉和梵天情以粉碎虛空之力才能辦到,唐雷九怎能……怎能……
實際若論真實武藝,王昊瑜和商鴻縱然打不過森羅王,也確實不至於一拳就敗,隻因為唐雷九無論對手是誰,出拳必雷霆萬鈞,凝聚全部力量摧毀對方。
當然,他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藍衣人啪啪鼓掌,笑道:「大開眼界,大開眼界,森羅王的拳頭果然是舉世無雙。」
唐雷九咧嘴一笑,說道:「嘿嘿嘿,論掰手腕子,哪怕現在的魔尊也贏不瞭我,你過來試試?」
藍衣人淡定優雅的道:「唐芊姑娘狀況不太對,恐怕還不到咱們動手的時候吧?」
唐雷九搖頭道:「不到個你媽,把你們一股腦兒都打死瞭,估計她也就好瞭。」
方獨行等人寒毛直豎,生怕引來老魔的目光。
遠處的風閑蕩皺緊眉頭,心中駭道:死老鬼的武功竟如此恐怖瞭……現在總算殺瞭葉塵,完成瞭皇甫正道的交易,不宜再趟渾水。
………………………………
葉塵當然不會死,而是落在瞭一個奇異的空間。
周圍漆黑,溫暖,自己渾身欲裂。
目力暫失,葉塵隨手一摸,地面平整光滑,顯然為人工開鑿修飾過,再一摸,指掌觸感柔膩,此妙物兼具圓滾、豐腴、綿軟、飽滿……
「姑姑生得好大的胸脯……」葉塵收回手,搓指回味片刻,遂先運起混沌陰陽道療傷,試圖先恢復行走再論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