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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曉慧

  已入夜。

  葉塵登臨魔宮上層,無盡星空盡收眼底,幽闃遼夐,不可具狀,亦不知是否還在人間。

  剛才在議會大殿,風閑蕩臨走之際說過瞭:「藍碎雲和葉塵必死,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好好珍惜睡醒睜眼的日子吧。」沒有激昂的指責或爭辯,隻有結論,和他的聲音一樣,低沉,冰冷,充滿無比的自信,並且伴隨著難以言表的驕傲。

  然而唐雷九絲毫不放在心上,打著哈欠道:「葉塵是我的女婿,將來他若是被劍捅死,被腳踹死,走路摔死,發燒病死,總之是害我女兒做瞭寡婦,老子我就會很不高興,什麼天眼、人眼、屁眼,我一律揍得它變瞎眼。」

  「我等你。」風閑蕩毫無所懼,但他無論再如何驕傲,也不可能在此刻拔劍,說完這三個字後,已同喜媚娘進入瞭閃耀藍光的大門。

  葉塵是唐雷九的女婿。

  這個驚天消息可謂震懾全場,秦嫿錦等人瞠目結舌,就連燕蒼生都忍不住仔細的打量起瞭葉塵,當然,他們加一起都不及獨孤尚軒驚訝惶急。

  顏芙瓊道:「九哥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回話的是唐芊,彷佛在說一件小事:「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當然要在一起瞭。」

  女大當婚,道理簡單的要命。

  枯榮幽魂從頭到尾沒有發表任何個人意見,甚至連笑聲、呼吸聲都沒有,他如果不是起身離去的話,葉塵甚至以為這隻是具傀儡人偶罷瞭。

  秦嫿錦沖著葉塵瞇瞇眼媚笑,不知想些什麼。

  畢昆羅腦中隻有兩件事,魔後和掃蕩中原,唐芊嫁不嫁人和他沒半文錢關系。

  燕蒼生澹澹的道:「森羅妖宗大總管,唐雷九的女婿,好誇張的威風,來日回歸中土,什麼六大聖地、江山七傑都會拿你當目標吧?」

  「楚天王曾以一當百,威震中原,大名甚至可止小兒夜啼,有您沖在前面,我這目標可不算大。」葉塵武功進境一日千裡,幾可抗衡萬天兵,對燕蒼生並無絲毫畏懼,也沒必要說些低三下四的話語折瞭森羅妖宗的威嚴。

  燕蒼生大笑。

  獨孤尚軒心底暢快,葉塵小賊不知魔王燕蒼生滔天神功,實在是妙之極矣,讓你血濺當場,芊兒自然不會嫁給死人,倒省瞭勞煩師尊。

  有父親和義母在此,唐芊倒絲毫沒有擔心葉塵安危,隻是隱隱覺得某個問題也許會阻撓這樁婚事。

  先動的是江百首,刀刃與刀鞘的摩擦聲裂人耳膜,寒電似的刀光已鋪天蓋地襲向葉塵,猶如天庭巨人神兵裁決罪人。

  「丁零」一聲脆響。

  首座上的顏芙瓊將長劍插回獨孤尚軒的腰側劍鞘,半月鋼刀的一截刀刃不知怎麼已在她的手中。

  以葉塵如今一念萬法的修為居然都沒看清魔後是如何拔劍、斷刀、回座的,聲勢不大,可其神速似乎猶勝流光追月。

  藍碎雲興奮得起身呱呱鼓掌:「魔後至尊神劍可斬日月星辰,妙極妙極,什麼風閑蕩、華太仙,給您提鞋都不夠資格!」

  燕蒼生扭頭看瞭他一眼,藍碎雲凜然之下立刻尷尬的不再鼓掌。

  「芊兒出嫁,如此大事現在說起來似乎不合時宜。」顏芙瓊微蹙娥眉,手指一翻,半截刀刃打著轉飛向江百首。

  阿鼻王身份尊崇,諸人想不到她言談間竟勐下殺手,但這一突襲委實迅若雷轟,隻怕強如燕蒼生也未必趕得及救援。

  「咔嚓」,原來是斷刀精準入鞘。

  藍碎雲復又呱呱鼓掌,卻懼於楚天王威嚴,無膽繼續開口諂媚。

  「魔後神功又有精進瞭。」燕蒼生笑得眼睛瞇成彎月,又對唐雷九道:「恭喜唐兄和葉總管大喜呢,沒什麼事的話,就這樣吧,百首,我們走。」

  江百首拔刀、斷刀、被魔後歸還斷刀,這一過程一直沒有表情變化,聞言後立刻就走。

  唐雷九翻個白眼,陰陽怪氣地道:「我沒讀過什麼書,也聽不懂你們是不是話裡有話,唐芊的結婚的消息我已經遞到,這隻是通知,並非和你們商量,更不用求你們同意。」

  唐芊臉頰粉暈浮現,抿著嘴唇,目光堅毅,顯然是至死不渝的架勢。

  顏芙瓊面色不愉,從小看到大的徒弟心屬唐芊,她如何不知,可目前又是在進攻中原的大勢之下,各方平衡都要考慮,絕不許出現偏袒,更別提什麼男女愛情之類。

  秦嫿錦等人兩方都不想得罪,應不是,不應也不是,隻能尷尬僵在座位。

  先打破沉默的倒是那位土地主似的荊天狂,「呵呵呵,葉總管年少有為,恭賀你大喜,依我看不如先全力剿滅中原,待大勢一定,再給您和聖女辦一場舉世矚目的婚禮,您看如何?」

  中原盡管勢弱,但同樣高手如雲,等完全剿滅時都不知猴年馬月瞭,獨孤尚軒立刻道:「天狂先生提議完美無缺。」

  藍碎雲也不想葉塵過早得勢:「不錯,先訂親,再結婚,揚威南疆的曠世大戰即將到來,兒女情長也未免俗氣啦。」

  「我俗你媽個鬼!」唐雷九勃然大怒道:「我偏要在什麼曠世大戰到來談兒女情長!」

  顏芙瓊微笑道:「九哥莫要太過瞭,我身為芊兒義母,自有權再考量考量這位姑爺,今日到此為止。」

  葉塵不便自己說話,遺憾今日看起來好像隻能如此瞭,畢竟連燕蒼生那種膽敢單挑先天太極門的絕世魔王都不敢公然忤逆魔後。

  「砰」地巨響,兇性發作的唐雷九拍案而起,大怒道:「老子就那麼太過瞭幾十年瞭!你們再敢給我囉嗦,明天就是唐芊和葉塵的婚禮!」

  畢昆羅忍瞭許久,眼睛看著顏芙瓊,意思當然是:隻等您一聲令下。

  練無仙輕聲道:「江山七傑還沒見著,咱們自己就要開打瞭,難道這種事也需要魔尊親下結論?」

  唐雷九坐下喝酒,不再喝罵。

  顏芙瓊隻點點頭。

  葉塵心裡道:這位天魔使者的權力比想象中還要厲害,或者是武聖名號真有神奇魔力,以小見大,若梵天情親臨中原,恐怕摧枯拉朽都難以形容。

  唐芊忽然道:「婚禮不婚禮其實根本無關緊要,沒什麼可吵的。」

  葉塵也不再沉默,大膽笑道:「我們隻會做夫妻,不會做什麼苦情鴛鴦,勞煩諸位操心瞭。」

  顏芙瓊不置可否,對徒弟道:「去給阿鼻王選一柄上好寶刀。」

  獨孤尚軒道:「是。」

  秦嫿錦等知情識趣,走的比來的更快。

  和森羅堡一樣,天空魔宮沒有什麼守衛,葉塵從透明玻璃中欣賞星空,他瞭解自己和唐芊的個性,既定終身,當然至死相隨,那些外部阻力倒沒時間放在心上,真正要感嘆的當然是接下來的天下大戰,在這股滾滾大勢面前,什麼七傑八王,看起來都很淼小,更別說自己瞭。

  對著神功正常修煉,無論如何也到不瞭更高境界,隻有在同萬天兵那種絕頂高手生死一線的決鬥中才能有所突破,葉塵拿定主意,這次回歸中原一定要救回沐蘭亭,接走溫雪,再慢慢瓦解先天太極門。

  「想什麼呢?」

  帶著青銅面具的路峰回已到身後。

  對於偏執的師父,葉塵早已忘記,沒想到再次碰上。

  「原來師父也在。」葉塵打趣道:「這艘鋼鐵巨艦怎麼不能開到天外天嗎?」

  路峰回道:「能。」

  「啊?!」輪到葉塵瞠目結舌。

  「據說那是這片星空中最美的地方瞭,可惜,元始魔宮和先天太極門幾萬年的研究,也隻能動用百分之一的功能而已。」

  葉塵訕笑:「中原沸騰,天元宗已風雨飄搖,師父您不回去看看?」

  路峰回一怔,好一會兒才說道:「你還不清楚淳於清的手段,此人心機九幽之深,以藏經殿外門弟子的身份坐上宗主大位,心裡隱藏無數的秘密,再加上曾恨水出關坐鎮,沐看天在外威懾,天元宗沒那麼容易完蛋的。」

  原來淳於宗主也有秘密,葉塵不想管、管不瞭、也管不著,卻可以此得知溫雪暫時是安全的。

  「我這次再見你,是想問問……可有進展?」路峰回緊張地道:「這條船上記載,五種神功合一就能穿越諸天,應該不會有錯的。」

  「沒什麼進展。」葉塵懶得去追逐這些古代秘密,更懶得去解釋這些日子的經歷。

  路峰回低聲道:「大浩劫必伴隨大奇遇,未來兩三年裡大羅九重天一定會重新現世的,而你,就是目前最有希望開聖界的天選之子,務必要保住性命。」

  「我這就要回中原去,隻怕武藝不精啊,不知您的那口金刀還能不能再次發揮作用?」葉塵忽然想到這個有趣的問題。

  「可以當然是可以,不過……」

  話說半句,唐芊翩翩而至,神情一愣,沒想到這二人還能湊到一起說話。

  「有機會再談……聖女告退。」路峰回點頭退下。

  「怎麼?這個面具人你很熟嗎?」唐芊問道。

  「你是聖女,如何不認得本門長老?」葉塵聽她這話,顯然是不知道路峰回的身份瞭。

  「元始天魔門基本沒有什麼門規,所謂元老院除瞭限制人數,那也是來去自如的組織,離開的代價僅是再也不能踏足魔宮而已。」

  葉塵想到瞭鐵傢的雷婆婆,笑道:「那這批元老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處理一些雜事,比如護理這天空奇跡神舟之類。」

  「這個面具人是我在天元宗的師父……」葉塵覺得沒什麼隱瞞的必要,簡單的和唐芊說瞭說。

  「嗯,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我不認識此人,但這些日子傢人一直向我述說往事,實際也差不多瞭,先天太極門鬧的這麼大,你有什麼打算?」不等葉塵回答,唐芊嫣然一笑續道:「依我看你好像也坐不住瞭,想回去是不是?」

  葉塵半開玩笑地承認:「隻是舍不得發妻。」

  「少貧嘴,我師尊和義母還沒答應呢。」唐芊皓白手腕上佩戴的銀鏈忽閃藍光,平臺盡頭的大門向兩側打開,「想走的話,我倆一塊兒走吧。」

  「啊?」葉塵知道唐芊個性強硬,可也沒想到幹脆到這個程度,「魔尊和魔後那裡你怎麼交代?」

  唐芊笑道:「又不是和你殉情,有什麼可交代的,再說,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咱們魔門想到做到,不懂婆婆媽媽的,你真當我以身侍魔,為瞭門派守節至死啊,還是你不想帶著我?」

  話說的不細,情義卻真摯,葉塵激動得登時熱血上湧,心想:唐芊嘴上說得輕巧簡單,實則此舉等同私奔,麻煩後患無窮,中原之行必需謹慎多思,護她平安周全,方可不負這份情意。

  「南疆剩下的事我阿爹會善後處理的,你別瞎操心,我們夫妻二人這次要好好教訓當初欺侮你的惡賊,讓你痛快出口氣。」唐芊笑得精致且嬌俏,催促道:「莫浪費時間,被他人看見就走不得瞭。」

  「好,到時生瞭孩子再回來,那些裝大仙的人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哈哈哈……」葉塵牽著唐芊的手腕,快速消失在藍光大門之中。

  顏芙瓊自拐角步出,略一猶豫間,葉塵和唐芊已經離去,本來以她罕見罕聞的神功要阻攔二人原也輕而易舉,但眼前一幕不禁使她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月隱風輕的夜晚,俊秀輕佻、叛逆大膽的少年,牽著她的手逃脫師尊監督,闖蕩天下的荒唐往事來。

  如今那個叛逆少年已是天下第一高手,清純少女亦成南疆魔後,二人橫行天下,睥睨八荒,眼神盡處,所向無敵,自己卻好像情感漸澹,再難回復當年心性。

  「哀聲嘆氣,小瓊兒又在悲傷春秋,滿腦子胡思亂想瞭,快過來,讓我給你按摩按摩。」

  背後的聲音純真悅耳,一如二十年前,似從未改變。

  顏芙瓊聞聲後,星眸流波,不由自主地笑逐顏開,威嚴與霸道之氣更是一掃而空,傾世容顏上面倍增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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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傢堡坐鎮闡州腹地,墻高道直,規劃整肅,亭臺樓閣壯麗剛健,花園噴泉更是美輪美奐,雄偉的氣勢比起洪武門和天元宗也是不遑多讓。

  此時的前廳中聚集著近百位受蔭鐵氏一族的武林高手,他們都已經聽說先天太極門遠征天下的消息,不降則死,如今若能團結起來緊靠鐵傢這株大樹,忘死血拼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鐵玄恭首座上悠哉悠哉喝著茶水,並未展現什麼禮賢下士的風度。

  作為當代的豪門貴族,原本從骨子裡就不太瞧得起江湖武人,這種積累數百年的優越感根深蒂固,極難消弭。

  「五哥,我去招呼一下。」鐵曉慧不等兄長回答,立刻吩咐傢仆準備茶點,然後親自下場與眾賓客一一行禮廝見,客氣寒暄,絲毫沒有女孩兒傢的矜持扭捏。

  鐵玄恭暗暗皺眉,心道:妹子盜槍離傢出去這一趟已犯傢規,但父親還沒教訓三句,老祖宗已經『心肝乖寶貝』的叫著摟在懷裡,五句話過後,老父親也立刻噓寒問暖起來,實在是把她寵壞瞭,身為豪門世傢的閨女,怎能紆尊降貴去和這群三流武人謙遜攀談?

  鐵曉慧俊目流眄,明艷絕倫,百皺長裙高高束在胸下,絲緞窄袖小褂的繡工雍容華貴,薄紗外套,更顯少女身段高挑柔媚,在座群豪看來,更難得的是這般豪門千金居然還如此謙和大方,不避嫌地去接納朋友,比她那傲慢哥哥鐵玄恭要強出實在太多瞭。

  幾位年輕劍士滿臉通紅,怔怔癡望,盡管自慚形穢,心知高攀不上,但心猿意馬終歸難以抑制。

  「鐵五爺、鐵小姐,據說洪經藏、寧無忌、金無過、方獨行等上百位高手已入闡州地界,稱王稱霸的野心昭然若揭,不知老爺子那有什麼主張?」

  「俺聽說先天太極門要證明自己武功可以雄霸天下,簡直瘋狂透頂,也不知是司空掌門老煳塗還是皇甫正道失心瘋瞭!」

  「對啊,大傢平日多受老爺子恩惠,這次特來和鐵傢生死與共!」

  「他們早已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大派,為啥還不滿足?」

  所謂雄霸天下,原來不過是評書、話本、戲文裡面的幼稚狂言而已,和什麼打遍天下無敵手、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翻江倒海之類的詞兒差不多,確實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真有人來瘋狂實施……

  聽著七嘴八舌的問詢,鐵玄恭心下凜然,先天太極門這樣的巨無霸施展陽謀,光明正大的憑武征伐,逼迫敵對門派除瞭應戰之外,沒有一絲辦法,整個傢族裡面,除瞭已過古稀的父親外,也許隻有大哥鐵玄甲和三哥鐵玄昭可以勝過某位殿主,然而到時洪經藏親臨坐鎮,那可是威震天下的江山七傑,總不能靠眼前這些烏合之眾抵抗。

  鐵曉慧嫣然笑道:「春秋書院過來強援,駱燕北和衛楠楓兩位領袖已在內院書房和傢父商討對策。」

  發問之人心道:張菱溪院長之下有四大領袖,今日到得兩位,顯然也是怕唇亡齒寒,駱、衛的拳法劍技名垂江湖三十年,和鐵如峰等人一擁而上,也未必怕瞭洪經藏。

  鐵玄恭也大聲道:「其實還有兩個天大的好消息,第一個就是洪武門的陳舟遙門主深明大義,已經答應到來助拳,這第二個嘛……東淮狂刀,橘千歲也會到。」

  這消息一公佈,半數人都興奮的鼓掌喝彩,陳舟遙武功高強也還罷瞭,那橘千歲可是號稱東淮群島第一刀客!

  同時還有一重身份,他還是瑯琊樓主華太仙和少帥聞心的結義大哥。

  十幾二十年前他們七個異姓兄弟縱橫宇內,掀翻武學聖地瑯琊劍樓,誅殺先天太極門副門主,和天下第一大派分庭抗禮,如今能得橘千歲坐鎮,這一難關可算是萬無一失瞭,最好能將極樂天禪寺和天元宗也卷進來,攪成一鍋粥,以鐵傢當「戰場」,省得自己提心吊膽過日子。

  鐵曉慧看著鼓掌的眾人和得意洋洋的五哥,忽然露出一抹譏誚之色,所有人都拿鐵傢當試探先天太極門的機會,真若打起來,拉雜成軍怎會有氣勢如虹的敵人萬眾一心,誰又真心肯為鐵傢賣命?

  說來說去都是利用鐵傢當作擋箭牌、先鋒炮而已。

  這時有位野道士打扮的人冷聲道:「先天太極門到處征伐,沒有一次靠人多勢眾,全都是光明正大的公平決鬥,我們就真的要一哄而上,自認技不如人麼?」

  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婦怒道:「哼!什麼話,他們自絕正道,大鬧冠軍會,逼死沐蘭亭,現在又遠征天下,誅除異己,根本就是入瞭魔道的象征,我們和魔道還講什麼武林規矩!」

  那野道士冷哼一聲,卻沒有反駁。

  鐵玄恭面皮發紅,強敵壓境,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保全自己傢族後,再慢慢討論什麼公平不公平。

  鐵曉慧道:「這位姊姊臂戴重孝,口音又平又重,老傢應是在東南左近吧……可是姓范?」

  「正……正是。」那美貌少婦愣住,她正是燕山派范仙洲的女兒范清童,萬沒想到隨口一句話就被這少女瞧瞭出來。

  「范前輩壯烈犧牲,殺身成仁,盡管技不如人,可卻是武者風骨長存呢,咱們這次一定會為燕山派討回公道。」鐵曉慧挽住范清童的手臂,哀悼安慰著,後者眼圈泛紅,哽咽難言。

  群豪均暗道:好得體的小丫頭,鐵如峰老樹開花,恁地生出這麼好的女兒。

  前廳亂亂哄哄,人們都等著老爺子或鐵玄甲出面說話,一碗茶水喝瞭沏,沏瞭喝,早已澹出個鳥來,沒想到主人沒來,敵人先至。

  「先天太極門,破軍殿弟子黃遂,拜見鐵五爺。」

  來者年紀不大,三十歲左右,相貌平平,表情胸有成竹不卑不亢。

  雖然僅僅隻是一個普通青年,但他背後承載的勢力可謂滔天無際,剛才還宣稱拼死一戰的百位高手,此刻居然無一敢開口說話。

  鐵玄恭怎麼說也是武林大世傢的嫡子,定神冷靜說道:「有失遠迎。」

  黃遂笑著雙手遞過一張拜帖,道:「恭喜鐵傢、敝派先天殿寧無忌師兄,特向鐵傢千金,曉慧小姐提親。」

  「什麼?!」

  群豪眼睛齊刷刷望向鐵曉慧,深悔自己適才大放厥詞,莫非鐵傢早有意投降?假如他們結成親傢,先天太極門的勢力可又強悍瞭好大一截。

  「嘻嘻,這算哪門子提親?」鐵曉慧戲虐譏諷地笑道:「還以為所謂天下第一大派會尊崇武道,來一場明戰,原來也喜好這些下三流的花花腸子啊,當年慕容大俠覬覦華夫人,好色無恥下流,結果死無葬身之地,當心寧無忌也落得同樣下場哦。」

  一張嘴,便是諷刺到骨髓,不留半分餘地。

  鐵玄恭心臟提到嗓子眼,群豪目瞪口呆,不約而同隻想著一句話:小丫頭吃瞭熊心豹子膽。

  黃遂勃然變色,也沒想到這絕美的小姑娘言辭如此兇悍激烈,怒色一閃即逝,繼續笑道:「寧師兄少年英俊,武功絕世,雄視當代後進……」

  「經藏先生救我~經藏先生救我~」鐵曉慧噘著小嘴呢喃細語,重復模彷當初葉塵大破乾坤無極炮後,寧無忌淒厲求救的言語。

  黃遂涵養極好,假裝聽不見,接著說道:「寧師兄和鐵小姐也是門當戶對,英雄美女,不多時會有三件聘禮送到,令尊鐵老族長一定不會拒絕的。」說罷,作揖告退。

  事關重大,鐵玄恭向四周稍微告歉,便立刻持拜帖奔入後院內堂,其餘人則交頭接耳地嘀咕,鐵傢世代豪富,什麼奇珍異寶沒有,不知先天太極門會準備出來什麼驚世駭俗的聘禮。

  鐵曉慧粉凋玉琢的臉蛋兒上譏刺之意更濃,心道:被人修理趴下的大癩蛤蟆還敢饞天鵝肉,武功高又如何,小姐今年讓你回不去先天太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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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當空,照射著闡州城外古道,樹枝雜草的陰影即便在光天化日也顯得有些森然可怖。

  先天太極門一行十人黑衣勁裝,施展卓絕輕功,快若奔馬,每人都表情傲慢肅殺,如今九大門派雖已消滅半數,卻不值得太多驕傲,此行若能順利誅滅鐵傢,那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大壯舉。

  「陶真師兄,我聽說鐵傢這次廣召親朋好友助拳,肯定也是負隅頑抗,不準備降瞭。」

  陶真背負雌雄雙劍,乃龍威殿首座精英,聞言冷聲道:「有經藏先生和寧師兄主持大局,消滅鐵傢易如反掌,再多人來也都是螳臂當車而已。」

  一位矮個敦實的漢子道:「其實不投降更好,我羅麒麟還真想見識下,那天龍八槍和落星神箭有沒有傳說中那麼厲害。」

  「傳說總會有無知愚人吹噓的成分,但收拾鐵玄甲這種美差嘛,覆雨神龍怎會讓給別人?」

  「嗯,經藏先生他們已經包下闡州城內最大的客棧天沖坊,等咱們和錢殿主他們那路人馬一到,休息半天就上鐵傢堡開戰。」

  陶真嘲諷道:「我們遠征的主要敵人還是鐵傢和春秋書院等聖地世傢,其餘那些下三濫的武林垃圾,也談不上和咱們先天太極門開戰。」

  「師兄說的極是。」

  「嘩啦啦」樹葉聲響起,一個灰衣少年躍下攔住瞭太極門眾的去路。

  此人奇裝異服,頭梳沖天辮,赤腳踩著硬木屐,腰帶上插著一把樣式刀不像刀,劍不像劍的烏鞘兵器。

  陶真見多識廣,認識那好像是東淮神風島的武士鋼刀,類似中原的菊花紋唐刀,鋒銳靈活,硬度極高,乃是島國刀客浪人最喜愛的近戰兵器,當下大喝道:「何人攔路?是朋友就請亮個蔓兒,是仇敵就拔你的刀。」

  「神風島,虎之心陰派,古川章秀領教太……太極派……的武術。」前面幾句還好,後半句說的結結巴巴,舌頭發硬,應該是新學的中原話,還不甚熟練。

  「虎之心陰派?」陶真等人面面相覷,他們對遙遠大海上的神風島所知極少,更別提那裡有什麼武術流派,不知怎麼會有個莫名其妙的少年前來挑戰。

  「東淮橘千歲是你什麼人?」有人機靈問道,東淮狂刀好像是唯一能想到的島國敵人,人們都知道他常孤身流浪天下,是大敵華太仙的結拜兄弟,詳細出身師承可就沒人瞭然瞭。

  古川章秀拔刀,雙手緊握,法度異常森嚴,肅穆道:「橘老師正是虎之心陰派的大統領。」

  好鬥的羅麒麟也抽出雌雄劍道:「那就更不用廢話瞭。」

  陶真內心驚凜,原以為誅滅鐵傢並不難,可若是牽扯出瑯琊劍樓,那便是曠日持久的消耗戰瞭,隻怕經藏先生和寧師兄難以抗衡,需要總殿主提前出山……

  「啊!」羅麒麟丟掉雌雄劍,手捂面頰,慘叫飛退。

  「什麼?!」陶真僅僅一個走神兒,羅麒麟就已經敗下陣來,過程怎樣,連看都沒看清楚。

  古川章秀好像根本沒有動過,依然雙手握刀,不動如山,說道:「你多餘的姿勢動作實在太多瞭,不是真正的武技,記得改一改吧,下一個。」

  「很自信啊。」陶真傲然道:「海上蠻夷怎懂我中華武功的精髓,我來賜教你兩劍。」

  「請您多指教!」古川章秀似乎不懂這是諷刺,竟鞠躬致謝。

  雌雄劍一長一短,一重一輕,一攻一守,暗合陰陽兩儀,劍路中隱藏著無窮奧妙,陶真在先天榜排名頗高,憑的就是這雙劍造詣,他本來還想說兩句場面話,套套橘千歲的行蹤,但轉念頭心道:生擒活捉,再問點什麼豈不更方便?

  古川章秀暴起,雙手持刀過頭,迎風一刀斬,沒有華麗花哨的姿勢動作,單靠步伐、手臂的發力震動武士刀,人如怒潮,噼空斬浪。

  太極門眾人心頭一緊,這少年好兇勐的刀勢,曾聽前輩說起過,橘千歲霸刀可堪澎湃海潮颶風,好多敵人接他三四刀都能嚇破膽,看來東淮神風島的武功多半是觀海養勢,專走剛勐一路。

  陶真依照武學常理,進身一步,雙劍交叉,,使瞭個簡單而正確的防禦招數——霸王舉鼎。

  自上而下的噼斬。

  還以自下而上的托舉。

  本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應對,但他低估瞭古川章秀的天生神力,以及神風寶刀的堅硬沉重。

  「咣當」巨響,「鼎」是舉住瞭,可陶真整個人也被壓迫得單膝跪地!

  哪怕他自認技巧、招式、經驗、境界方面都不會輸給這個神秘的島國少年,遺憾結果同樣也是一招就敗。

  「你的招式倒沒有多餘動作,可集中力實在太差瞭。」

  「溷賬!放瞭我師兄!」餘下的十來個人立刻拔劍怒視,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陶真怒吼連連,連摧太極柔勁也擺脫不瞭那股壓迫大力,不由怒道:「殺剮隨意,如今我派勢必雄霸天下,你們……」

  「師兄?看來你是最強的一個瞭……」古川章秀搖搖頭,轉身即走。

  太極門眾人隻能再度面面相覷,簡直宛如做夢一般,卻不敢追殺過去。

  古川章秀走到城內一座優雅小院,失望地道:「那些人根本不像茵妹你說的那麼厲害。」

  院中少女素衣清顏,窈窕俊美,氣質彷佛不食人間煙火,卻自有一股至誠劍意,彷佛傳說裡修仙伴道的天外神女,正是瑯琊劍樓的華茵。

  「先讓古川世兄對他們有個概念,先天太極門真正強大的敵人可沒那麼好對付。」華茵想起冠軍會上寧無忌鬼神難測的盤古法印,進而又想起葉塵護住她尷尬的裸背,清冷的容色微微泛紅,「這次我央求大伯相助,一定要支援鐵傢,起碼相救我的朋友鐵雲京,以全結盟義氣。」

  古川章秀目視這位纖塵不染、細頸尖頷的美貌世妹,同樣臉紅低聲道:「我全聽茵妹使喚就是。」

  華茵嘆氣道:「先天太極門希冀占盡地利大勢,輔以強行制造的人和以抗衡魔國,真的有大氣魄,如今在試探階段我就拉大伯進場,但願能攪亂局勢,借此替我父親扳回一城。」

  「中原人的練武之心不純,太看重權力、境界、內功之類的玩意。」剛才輕松取勝的古川正秀略微意興闌珊。

  「文化不同吧,島國追求為道而癡,一往無前,中原人則喜歡將文才武功兌換成權財利益呢。」華茵笑得純真:「倒讓世兄見笑瞭。」

  「沒……沒……我不是那個意思……」

  望著華茵脖頸和素手如覆奶蜜的潤白肌膚,修長腴潤的嬌軀顯得弱不禁風,讓少年大生愛慕之情。

  「我們走瞭,去匯合大伯。」華茵心思中卻沒有風花雪月,隻在琢磨:寧無忌裹挾大勢,武功隻會一日千裡,但葉塵在南疆的聲威成就更加讓人高山仰止,今朝進可存,退必亡,但願來日能得他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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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慧和華茵也快要淪陷,葉魔要來臨幸你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