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隨著警察下樓來,一輛警車已經停在樓梯口。上官雲清也跟著下來瞭,我正要上車。
「等等!」
上官雲清說道,「我說兩位警官,你看我和你們陳生所長很熟悉,前幾天我們還見過面,趙波是我表弟,能讓他坐我的車嗎?我負責送他到你們所裡。」
表弟?我靠,男朋友沒戲就攀我做表弟,這上官還真是有意思。貌似很多白癡意淫小說裡,表哥表妹之類的角色之間都是很曖昧的哦。
兩個警察兩人面面相覷,顯然不認識上官雲清,還是那個胖警察說道:「對不起,根據我們的規定,你的要求我們不能答應。走吧,上車!」
我上瞭車,坐在車後面,通過後擋風玻璃,我看到上官雲清正一邊打著電話,一邊開門上瞭她那輛奔馳車。
經過幾條街道,穿過一條長長的巷子,我被帶到瞭魚峰區派出所,一進大門迎面是一面寫著" 為人民服務" 幾個大字的墻,後面是一棟三層小樓,我四處掃瞭一下,發現一輛奧迪A6正停在院子一角,四個輪胎已經漏瞭氣,車子的一側被刮瞭幾道劃痕,很明顯就是昨天晚上我紮的車子。我心頭一緊,我靠,車子都被當成證物弄來瞭,看來昨晚弄的這一茬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啊。
跟隨著那兩位警察,我被帶到瞭一間審訊室,兩張簡易的辦公桌前面更為空曠的地方放著一張椅子,我被帶到那張椅子坐瞭上去。我打量瞭一下,發現其中的一張辦公桌上放瞭幾本厚厚的電話號碼黃頁,幾根警棍就放在上面,書的中間和旁邊都有些殘破,我靠,這不會是刑訊逼供用的吧,聽說壓上重物,再拿警棍重擊,能夠把你打得吐血,身上卻看不出傷來。再抬頭,對面墻上 "坦白從寬,抗議從嚴" 幾個紅色的大字很醒目。
我對這幾個大字很是反感。電影裡經常聽到警察對被抓捕的人說:"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在法庭上作為對你不利的證據。你有權請律師,並可要求在訊問的過程中有律師在場。在訊問的過程中,你可隨時要求行使這些權利,有權不回答問題或者不作出任何陳述。" 這句話出現的頻率是如此之高,相信幾乎每個人都耳熟能詳。這也是西方國傢經過成千上萬次的司法實踐中得出的一套做法。
但在這裡,所謂的" 沉默權" 是不存在的,訊問中往往也不會有律師在場的。
對於被帶到這裡的人來說,你是被推定為有罪的,有罪的人必須坦白,以坦白換取寬大。" 坦白" 就意味著你必須說話,"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被認為是一個嫌疑人應盡的義務和從寬的出路。對於提問不回答,選擇" 沉默" 的頑固分子來說,那就是認罪態度不好,就是拒不交待,意味著你是抗拒的,不配合的,是對立的,面臨的將是更重的懲罰,或者是刑訊逼供。冤假錯案也許就在這樣一聲聲威逼或者是痛苦的哀嚎中被炮制出籠瞭。
當然,這隻是我主觀的臆測,因為派出所我是第一次來,所謂的合法程序我沒有親身經歷過,不知道厲害。但這國傢暴力機關無處不透露出來的森冷威嚴,讓我很不舒服,讓我惶然,讓我焦慮,兩個警察把我帶進來後,就出去瞭,沒有人再理睬我,時間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瞭,我像被他們遺忘瞭,房間很小,四圍的墻壁一次次的向我壓來,我壓抑而孤單,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盯著對面墻上黑洞洞的攝像頭,攝像頭下方一個小點不時閃著紅光的,表明那攝像頭一直在工作著,我感覺到他們在註視我,感到他們是存在的。我是他們眼中的罪人。
我想我是多慮瞭,我所涉及的事情目前來說應該還是治安案件范疇,還沒有什麼糟糕的跡象表明已經上升到刑事的層面瞭,這從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被帶上手銬可以看出。想到這我有些舒瞭一口氣,直到這時我才空出腦子來,意識到自己還有一絲權利,我掏出瞭煙盒,抽出一根點上,深深的吸上一口,把煙灰彈到瞭側到我胸前的側板上,一個嵌在上面的煙灰缸裡。煙灰缸裡留有幾根隻吸瞭幾口就被匆忙摁滅的煙屁股,從那扭曲的煙身我讀出瞭吸煙者的焦慮煩躁,焦褐色的煙灰缸也讓我知道吸煙是你可以要求的一項權利,這是促使你" 坦白" 的人文關懷,搞不好你沒帶打火機,或者手被拷住不方便,警察還會幫你點上香煙,在你願意" 坦白" 的時候能允許的都是被允許的,否則,能允許的都將是被剝奪的。
沉默是不可能的。我在腦海裡重復著應對問答的攻防演練,一遍一遍的推倒又重來,攪動著自己的智慧考慮著怎麼樣才能夠讓自己擺脫或者將責任降到最低。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是本能,沒有人會在自己受到傷害時無動於衷,即使是殺人者,面對死的懲罰,他也有著調動一切合法手段避免死亡的權利,這不是荒誕不經,也不應受到指責,然而世人多對罪大惡極之人義憤填膺,巴不得其速死毀滅才好,即便是蒙冤的好人,在不明察的情況下,往往也成瞭義憤盲目宣泄的犧牲品。
即使我是生著的壞人,仍有著辯駁和申述的自由,我決定沒有見到什麼真憑實據之前,我將如糞坑裡的石頭一樣拼命周旋,而不是什麼見鬼的" 坦白"。
我做好瞭一切戰鬥的準備,精神上的,肉體上的,我都做好瞭準備,我擔心的是昨晚沒吃上牛肉,不知道抗打擊的能力會不會很糟糕。我在想著如果我被灌瞭催眠水,然後在我頭上放鞭炮我會不會醒來?我胡思亂想著,忐忑而惶惶,面對國傢政權機器的時候,你會感到自己很渺小。在我準備再點上一根香煙時,門被打開瞭,進來瞭三個人,先前的兩個警察,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讓我吃瞭一驚,竟然是方靜,她也被帶來瞭?她的出現讓我先前所做的一切準備瞬間崩潰瞭,如果分開審訊,我的任何狡辯和抵賴都是徒勞的,將會出現不是她受苦就是我受罪的局面,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我怎麼能讓方靜受苦呢?
方靜看到瞭我,瞟瞭一眼已經被煙頭填滿的煙灰缸,輕輕對我一笑,好像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她很開心的樣子。我靠,她這時候還笑得出來啊,這女人的心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看到自己的情夫這樣瞭,還若無其事。
「是他嗎?」
一個警察問道。
「是的。」
方靜答到。
「你決定放棄對他的指控嗎?不再追究他破壞車子的事嗎?」
那警察又說道。
「是的。我放棄對他的任何指控。」
方靜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撩人的看著我,脈脈含情的樣子,讓我一陣火大,隻想上去揍她,然後再狠狠暴幹她一頓才解恨。
隻是他們的對話,讓我聽著糊塗,什麼時候輪到方靜來決定要不要處理我瞭,這到底怎麼瞭,一個同案犯居然能說出赦免另外一個同夥的話來,這也太匪夷所思瞭吧。
「好瞭,你可以離開瞭。」
一個警察對我說道。
我有些晃神,這都是怎麼啊,什麼都不問,就這麼結束瞭?我站瞭起來,腰腎處傳來過度焦慮的虛累感,這時方靜不顧兩個警察還在,撲到瞭我懷裡,在我耳邊說道:「讓你受驚瞭,都是我不好。」
末瞭還輕輕說瞭一句:「還是我冰雪聰明吧?你這有勇無謀的,總是被逮個當場現形,我又再次逃脫瞭。呵呵。」
我知道方靜指的是什麼,也知道我沒事瞭,心頭一陣暢快,但我還是裝作生氣的一隻手在方靜腰部用力擰瞭一下,方靜「哎喲」的一聲,跳離瞭我的懷抱,臉上似嗔似嬉。旁邊兩個警察看得眼都直瞭,他們明顯知道方靜是有夫之婦,現在竟敢堂而皇之的在派出所裡和她的情夫打情罵俏。
兩個警察快看不下去瞭,催我們快離開,「沒事瞭,你們就趕快走吧!別在這磨磨蹭蹭的。」
我和方靜出瞭審訊室,往派出所大門走去。路上我知道瞭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昨天晚上豐建華看到車子被人紮瞭,立即就報瞭警,調看瞭停車場的監控錄像發現瞭我和方靜嫌疑最大,立即就通過關系要派出所嚴查此事,豐建華是N市財政局的一個處長,平時機關裡也認識不少人,再加上他老爸是副市長,那派出所辦事的速度自是不必說瞭,所以第二天我和方靜就被帶瞭進來。
隻是查來查去,警察準備發難的時候,才發現車子是掛在方靜的名下的,根本和豐建華一點關系都沒有,這下就好笑瞭,車子的主人自己找人把自己的車子給紮瞭,這世上還有這麼離奇的事嗎?這回輪到警察傻眼瞭,這事還辦個屁啊,自己的東西愛砸就砸,砸個稀巴爛跟誰都沒關系,誰也管不著,雖然我就是那個紮車子的人,但方靜這個主人不追究啥事都沒有。
「還說自己冰雪聰明,我看你是笨得像頭豬才對,就你那腦筋,哪天你的牙齒把你的舌頭給咬下來瞭我也不認為是假的,讓我虛驚一場。」
我故意瞪瞭方靜一眼說道,我當然不是真的生氣,隻是逗逗她而已。
「好瞭好瞭,我是豬,是大笨豬,我的小心肝,人傢忘記瞭才這樣的嘛,我錯瞭還不行嗎?今晚我請你吃飯,鮑魚龍蝦隨便你點,讓你壓壓驚。」
方靜一臉犯錯的小女人模樣,扭捏著搖著我的手臂,迷人的身段,緊緊的靠著我,紅撲撲的小嘴就在我臉部很近的地方輕吐,身上散發的陣陣女人香讓我心旌大動,銷魂異常。
「這還差不多!」
我有點壞壞的靠近方靜的耳邊,說道,「不過我要吃的鮑魚,要帶毛的,而且你才有,你給我吃嗎?」
方靜俏臉一陣通紅,接著她嗔道:「趙波,給你根桿子你就往上爬啊,你這狗嘴吐不出象牙來,那鮑魚你要吃瞭,就怕你消化不良,肉腸子都要被榨成面條瞭。」
「哈哈,狗嘴要能吐出象牙來,我就回去養狗瞭。還有,我沒有胃病,啥東西都消化得很好,不知道香腸配鮑魚是不是很美味呢?」
我笑嘻嘻的繼續逗方靜。
「死趙波,你下流,你皮癢瞭是不是,看我不打你。」
方靜甩開瞭我的手,揮手向我打來,我閃身躲開瞭。一對奸夫淫婦就在派出所門口打著鬧著,曖昧異常,甚是開心。
這時身後一陣咳嗽聲傳來,我回頭一看是上官雲清,身邊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一身警服,警銜明顯異於先前我見到的那兩個警察,看樣子應該是上官雲清所說的陳生所長瞭。他身邊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戴著一副眼鏡,很有文化的樣子,正在和那高級警察說著什麼,應該就是上官雲清帶來的律師吧。
「方經理,好久不見,看你神色很好嘛!不知道你這是到局子裡來喝茶呢,還是有什麼公幹啊。」
上官雲清走過來和方靜打瞭個招呼,隻是口氣好像有些不善。
方靜剛想開口說話,這時一個警察小跑著過來瞭,手裡拿著一串鑰匙,來到方靜跟前,對她說道:「這是你的車鑰匙,拿好瞭,車子就在那邊。」
說完用手指瞭一下,引得眾人都望瞭過去,大傢都看到瞭停放在大院一角趴窩的奧迪車,車身道道刮痕,輪胎幹癟,一副熊樣,大傢想笑,但礙於方靜的面子都沒敢笑出來,隻有上官雲清撲哧一聲,笑瞭出來。
上官雲清清脆的笑聲回蕩在空中,方靜臉上有些不好看。
好一會上官雲清才止住瞭笑,說道:「我聽說瞭方經理的車子被人弄壞瞭,開始我還不相信呢。現在壞人多,都是些宵小之徒,方經理以後還是註意點,不要讓那些偷雞摸狗的笨蛋頻頻光顧才是,自己的東西還是自己管好瞭,記清楚瞭,自己不要的東西砸瞭就砸瞭,可別害人白跑一趟,浪費公共資源不說,冤枉瞭好人可就不好瞭!」
說完往我這邊狠狠瞪瞭一眼,我裝作沒看到的眼睛看向別處。
這上官雲清和所裡領導這麼好,顯然是知道瞭事情的真相,肯定知道事情原來是方靜自擺烏龍,而我也瞎摻合,表面上連我都罵瞭,其實更多的是對方靜惡作劇連累上我有些不滿吧。
方靜看瞭看上官雲清,有些疑惑,她還不知道我跟上官雲清認識,肯定在想著上官雲清和我是什麼關系呢,幹嘛說話還要瞪上我一眼?
「上官總經理,您說的是,是我糊塗,沒有管好自己的東西,以後還是要提高些警惕才好。」
方靜應瞭一句,也瞪瞭我一眼。我靠,這又關我什麼事,這兩個人怎麼都對我上眼睛啊。
那陳生所長聽著兩人說話,看瞭我幾眼,但沒有說什麼,對上官雲清說瞭幾句客套話,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