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杏兒抬眼盯著這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女孩,對方眼角含笑也回看著她,俏麗的眼睛時不時眨一下,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可愛極瞭。
不像是復仇,倒像是找她切磋來瞭。
「蒙姑娘,你這又是何必?」謝析知道那牛二的事情,自然也對苗疆女人的狠戾有所耳聞,此刻他急得冷汗都下來瞭,強作冷靜,好聲好氣勸著,「冤冤相報何時瞭,不如你放過趙杏兒,要多少錢財,我謝析絕無二話。」
「誰說我要冤冤相報瞭?」蒙青娥不屑地瞥瞭謝析一眼,脆生生道,「她趙杏兒壞我姻緣,我非但沒直接下烈蠱取她性命,還給她三天時間自己解蠱。你還想讓我退讓,未免有些得寸進尺瞭吧?」
章南燭用手絹替趙杏兒接著吐出的血,眼神含怒地盯著蒙青娥:「醫人者不自醫,蒙姑娘既懂醫理,想必也聽過這句話。她已經吐血吐成這個樣子瞭,你讓她如何去配那解蠱的藥?」
「她哪個樣子瞭?」蒙青娥撐著腮,無所謂地道,「她現在一不疼二不癢,就吐幾口血吐幾個蟲子罷瞭。等入瞭夜,有她更好受的呢。」
入夜?
趙杏兒腦海中靈光一閃,問:「蒙姑娘,你給我下的可是那炎冰金線蠱?」
蒙青娥一挑眉:「趙大夫何出此言?」
「這蠱蟲下的子蠱,細如絲線,周身泛金,一看便是那金線蠱蟲。」趙杏兒撐著身子做起,吐幹凈口中的血,面色蒼白地說道,「這金線蠱有五種煉法,常用的隻有四種:人血喂大的血金線,人中之便吐血不止,血盡而亡;五毒喂大的黑金線,中之渾身燙熱如火烤,最終心肝俱裂;蛇血蛇毒喂大的蛇金線,中之渾身發冷,四肢僵黑,死者面青紫如凍死之人;而那南星草喂大的草金線,中之渾身麻痹,最終連呼吸都沒瞭力氣,要活生生被憋死。」
講到這裡,謝析已經是臉色蒼白,一副馬上要暈過去的模樣。章南燭雖然早在苗醫的書上見過這些內容,此刻聽著趙杏兒親口說出來,卻也是眼前一陣陣發黑,盯著蒙青娥的眼神都快冒出火來。
「而第五種,便是這前四種成瞭蠱的金線蟲碾碎成粉去喂那剛出生的小金線蟲,待到它長大後再煉成的蠱。至於為什麼喚作炎冰金線,是因為這中的人,前四種蠱蟲發作的癥狀要輪番來一遍——先是吐血不止;接著開始打擺子,時而冷如墜入冰窟,時而熱如火烤油煎;第三天時,便開始渾身麻木,等到麻痹到喉嚨管這裡,人也就活活憋死瞭。」趙杏兒說完,搖搖頭,看著蒙青娥的眼神似是有些無奈,「金線蟲本就不多見,這炎冰金線蠱更是百十隻金線蟲才能喂出一隻,當真是稀罕物。想不到蒙姑娘這般大方,竟肯把這樣的寶貝用在我這名不見經傳的野郎中身上。」
蒙青娥歪頭一笑,一派天真可愛:「能破我寸草心的人,我自然不敢小覷。不用最好的蠱蟲來對付你,豈不是顯得看不起趙大夫?」
一時間,趙杏兒倒不知道是該發火還是該謝她看得起自己瞭。她無奈地搖搖頭,忽然想起來件事。
「那敢問蒙姑娘,這蠱蟲你是如何下到我身上的?」要知道她這一天可是都跟別人混在一起吃飯的啊!怎麼偏偏就她一人中蠱瞭?
蒙青娥捂嘴一笑:「這酒店講究得緊,碗筷酒杯一向是竹紋的給男人用,梅紋的給女子,你這一桌就你一個女子,我剛趁小二上菜時,往那帶梅紋的蘸碟兒裡加瞭點料。」
得,毀在這幫子窮講究的有錢人手上瞭。
趙杏兒無奈地讓章南燭扶起自己,預備趕回學院去,早些開始試配解藥。謝析望著這沒事兒人一樣跟在趙杏兒屁股後面的苗疆丫頭,眼神一冷,吹瞭聲口哨,窗口內「唰唰」閃進兩個影衛來,皆拔瞭刀,一左一右架住蒙青娥。
蒙青娥左看看、右看看,眼睛一瞪,一跺腳罵謝析道:「你這人,怎麼仗著人多欺負人呢!」
趙杏兒也瞪他:「你埋伏的人怎麼剛才攔不住人傢,現在又來馬後炮?」
謝析心裡一慌,連忙討好地對趙杏兒說:「我讓人捉瞭這小姑娘去全身都搜一遍,指定能翻出解藥來,就算沒有解藥,也要打得她現給你配一副出來,杏兒莫怕。」
蒙青娥沒好氣地翻瞭個白眼:「我配的藥你真敢讓她吃?再說瞭,你門口那些個侍衛我都能搞定,就憑這倆弱雞,你能擒得住我?」
謝析被她一番話噎得胸口直堵,剛想令人拿瞭她下去刑訊,卻見到蒙青娥手上微微一掙,左右兩個影衛忽然身形一滯,就這樣保持著姿勢,一左一右倒瞭下去~~
隻剩下蒙青娥一手拿一根銀針,一挑眉得意地看著他。
「這是浸瞭麻藥的針,藏在袖口裡,隨用隨取。」趙杏兒又吐瞭一口血,擦幹凈嘴搖搖頭解釋,「我也喜歡用這招,隻不過我都藏在靴子裡,被綁瞭手就用不瞭瞭。」
謝析不甘,想再喚人過來,卻聽蒙青娥涼絲絲道:「你再耽誤你這小姘頭的時間,她可就沒命配解藥瞭。你當真要拿她的命拖?」
這話說得謝析當即僵在瞭原地,半晌,頹瞭氣勢,眼睜睜望著章南燭抱著趙杏兒下樓,跺瞭跺腳,快步跟上去。
雖說蠱蟲是蒙青娥下的,她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興致勃勃跟在瞭三人身邊一路進瞭學院。謝析怕她再出手對趙杏兒不利,令一群侍衛團團圍住她,嚴加看管,卻是再也不敢讓人拿住她瞭。
浩浩蕩蕩的陣容惹眼極瞭,當中的蒙青娥又是一身異域女子的打扮,引得不少年輕學子前來圍觀。隻是一行人腳步匆匆,絲毫不做停留。為首的章南燭更是抱著趙杏兒,一路快步進瞭藥堂。
趙杏兒被他扶著,坐在瞭躺椅上,手捧著黃銅的痰盂兒,時不時吐口夾雜著金線子蠱的血。章南燭放下她後,便回去自己書房,去翻找那些記載瞭蠱蟲毒物的典籍去。
而謝析,半跪在趙杏兒身邊,握瞭她的手,心疼地望著她,低聲道:「都怪我,不該叫你來吃這頓飯,不該沒保護好你~~」
「怪你作甚?我自己惹下的禍,報應到我身上也是活該。」趙杏兒因為失血而臉色有些蒼白,懶洋洋擺擺手道,「九王爺莫要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瞭,人蒙姑娘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呢。」
蒙青娥自顧自找瞭張椅子大喇喇坐下,從刺繡的挎包裡拿瞭根關東糖啃著,聽到這話忽然抬頭道:「我知道他的,謝析嘛,遊手好閑小王爺,好在從來不仗著身份欺男霸女。」蒙青娥吮著口中的糖,意味深長地看著謝析,「想不到,原來不是九王爺不近女色,而是一心隻愛搞別人傢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