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賭,是賺取橫財的一種方法,是許多人喜歡的方法。姑且不論賭博是合法不合法,隻要是賭博贏來的錢,通常都使人花起來的時候,覺得很爽。因為,隻要上瞭賭臺,大傢贏錢的機會相等,都是“二一添作五”,而輸贏的關鍵,就在於技巧的高低與賭運的好壞。所以,隻要不是耍老千、玩假的,而是光明正大贏來的錢,你就可以證明,你的運氣比別人好,賭技比別人高強。
運氣好的人比運氣不好的人,通常都較爽一點。但是,運氣二字,隻是一般賭徒他們贏錢的借口,真正的賭豪、賭國高手,他們憑借的是實力,也就是賭技。
賭技的好壞,決定瞭賭博的輸贏,就如同武林高手決鬥,生死存亡的主要契機,乃在於玄妙高超的武技一般,絲毫無法取巧,更不會有僥幸。賭場內,原本人聲喧嘩,莊傢的哈喝聲此起彼落,八張圓桌旁,各式的賭具不斷的滾動、流轉。
在一傢地下錢莊之內,有個賭局即將要展開。最先到達的一班人,正在裡裡外外的部署,他們要等待著的人正是尹天虹。那間地下錢莊設在一幢極為豪華的四合院裡,當時一名中年男子在大門口翹首盼望。站在他身邊的,正是那天在街上被人欺負的女子。
“你確實對他這樣說的嗎。”中年人問他身邊的女子道。
“我當然是這樣說的,而且很獲得他的同情。”
“他到底會不會來。”
“我想他不會爽約的吧。”
有個人從室內走出來,插嘴道:“尹天虹雖然詭計多端,但在江湖上卻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否則人傢不會對他稱為千俠尹天虹。”
“我熟知此人的性格,他要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能阻擋得住他。”
“但是,時間到瞭。”中年人的話猶未完,一輛四匹駿馬共拉的華麗香車緩緩駛來,中年人身邊的女子緊張地伸手一指又道:“他來瞭。”
隻見馬車在門前停瞭下來,趕車的竟然是個十二三歲有女孩子,拉車策馬,比之多年老手亦毫無遜色。隻要是眼界稍廣的人卻會認得這女孩子正是尹天虹的掌上明珠,尹若蘭。
車門啟處,走下一個身材修長,著錦緞繡花長衫,腰系巴掌寬的銀絲英雌帶,佩一柄鑲金的綠色劍鞘。他頭上發髻輕挑,系瞭一方淡黃絲巾,看他圓潤的天庭,斜飛的劍眉,以及炯炯有神的眼睛,誰都不相信他是年過四十的中年人。
那女子未等尹天虹下車,便匆匆引退瞭。
貴賓房裡面的人立即各就各位,那張鑲上瞭綠色絨佈的圓桌之上有籌碼,也有分派好瞭的撲克牌,裝成是牌局正在進行中的樣子。入局的三名男子俱是上瞭年紀的人,外型老實,衣著光鮮,單是身上那套行頭就價值昂貴,任誰也想不到他們原來是三名大老千。尤其是那位身材略胖,唇上留有一撮小須,鼻梁上困瞭一副玳瑁眼鏡,外形老實得還近癡呆,誰會相信他正是千門高手何明炎呢。
“咯咯咯”的貴賓室的門終於被敲開瞭,門開處帶領著尹天虹進來的,正是這間地下錢莊的負責人金手指金帆,他從中為各人介紹,座中那三人都擁有什麼員外、舉人或公子少爺的名銜。旁觀者都可以輕易看得出,何明炎的賭術表現得非常拙劣,單以那一局牌而言,不應該跟隻他卻跟瞭,對方設假局他又看不透,如果這般的賭梭哈,當然是輸多過嬴的。
尹天虹也理旁觀者,他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下一局尹天虹也是入局者之一,他向各人提議不用籌碼,隻用現金。為瞭表現他的實力,他故意讓尹若蘭從馬車上搬來兩口箱子,箱蓋打開,一塊塊黃澄澄的金條,每根十兩重。據估計,每箱黃金總數量約在一千五百兩以上。
不錯,都是透視眼,果然每箱是一千五百兩,總計三千兩。尹天虹將金子放在錢莊做抵押,由錢莊開具瞭面額不同的銀票出來。三個中年人之中,有一個現金不足,錢莊主持人金帆立即命人開來錢票補足。由此可見,這班人都很有信用,否則錢莊的主人又怎麼會相信他呢。
尹天虹賭得很精,就是牌運不佳,往往派牌派到第四張他還是穩嬴的局面,但派到最後一張牌時他又是大輸傢。他無可奈何地看看那位漂亮的派牌姑娘,她應該是屬於金手指金帆的人。
何明炎原是個大輸傢,由於尹天虹的加入卻變成瞭大嬴傢,他仿佛看透瞭尹天虹的心事,笑問道:“尹先生,要不是請金老板換一個派牌的妞兒。”
尹天虹苦笑一下道:“不,運氣是無可奈何的事,命該如此,我想再換一個姑娘,我可能輸得更多哩。”
何明炎和他兩個同伴交換瞭一個眼色,其中一個佯裝有事要告退瞭,另一個亦借故要離場。尹天虹不等何明炎開聲,說道:“今天我運氣反正不好,不如就此歇手,改天再向各位領教。”
何明炎口裡說“不好意思”,心裡卻嫌尹天虹輸得太少,約略估計一下,那天尹天虹最少輸瞭一千六百兩黃金,這也隻是他提來的黃金一半多一點點。然而,尹天虹卻表現得很有風度,毫不在乎的走瞭。
尹天虹一走,貴賓房裡面頓然又變得熱鬧起來。何明炎正在和金手指金帆以及兩個同夥討論著尹天虹的身份:“原來千俠尹天虹也不過如此,哈哈,真叫人難以相信啊。”
“是的,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千俠尹天虹怎麼可以在賭桌上敗得這麼慘呢。”
“剛才他簡直處於捱打的狀態,全無招架之力。”
那個權充來手的女子又出現瞭,何明炎高興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後塞瞭一張三千兩紋銀的銀票給她,說道:“這次你做得實在太好瞭,以後有機會我會再找你合作的。”
那女子說瞭一聲“多謝”後就匆匆的離去,事後何明炎突然感到有些不妙,他問道:“你們是否覺得尹天虹輸得太容易瞭,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那些黃金可能是假的。”
其實,貴賓房裡面每一個人都有同一感覺,尹天虹既然是江湖上那麼有名的一名千俠,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栽在他們三個人的前面。金帆急忙檢查那兩箱金條,一條條的黃金,發現其中果然有破綻,原來隻有箱面上的兩層的確是十足的黃金,下面這些便是鍍金的錫條瞭。
何明炎的兩個夥伴清算一下,發覺他們明明嬴瞭,結果反而輸瞭。因為開出去的銀票都是兌現滿天飛的票子,而這兩箱黃金除瞭四百兩真金,剩餘的兩千六百兩都是假金。也就是說,這次他們實輸瞭黃金一千兩。不久之前仍然是充滿歡樂氣氛的貴賓房,剎那間變得一片黯然。
老千集團有這麼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栽瞭要忍,輸瞭再想辦法尋求下一次扳本的機會,各憑實力,但絕不是打打殺殺。這一點與武林人完全不同。當然,也有些例外,因此老千本身也要準備一付好身手。
尹天虹那輛豪華馬車由地下錢莊出來,但隻駛到街口就停在一個彎角處等候。
不久,有個女子由街口彎角處轉過來,尹天虹立刻揚聲招呼道:“胡姑娘,請過來,讓我送你一程。”
那女子感到忐忑不安,因為她剛從地下錢莊出來的,也是被迫做瞭何明炎老千集團的來手,如何再有面目見這位曾經被她騙的尹天虹。然而,馭車的小女孩尹若蘭這時已跳下車來,打開瞭車簾,作勢請她上車去。
那女子看看尹若蘭,又望望尹天虹,看不出他們父女有半點惡意,所以也隻有硬著頭皮登上尹天虹的馬車。
“你怎麼知道我姓胡的。”她坐在尹天虹的身邊,多少總覺得有點尹天虹反而顯得瀟灑,他若無其事的笑道:“你有辦法知道我叫尹天虹,如果我不知道你姓胡的話,何以低能,簡直就是笑話。”
“這麼看來,我們也不該再繞圈子瞭。”她很爽快地從腰裡取出那張三千兩的銀票,遞給尹天虹道:“這是我的分帳,你拿走吧。”
尹天虹瞥瞭那張銀票一眼,說道:“你才分到三千兩,何明炎那班傢夥出手似乎太低瞭。”
“我也不知道如何向你交待,但事實上我隻分到這些。”
尹天虹哈哈地大笑一陣,笑得非常爽朗,說道:“你以為我等你出來,就是為瞭這一點點錢嗎。”
“嗯”的那姓胡的女子木然瞪住身邊的尹天虹,說道:“但是,我知道你輸瞭許多錢,可不是嗎。”
“是的,如果我嬴瞭,恐怕你連這一點分帳也沒有瞭。”尹天虹把臉上的笑容收回,續道:“你出道的日子一定不會太久,是嗎,否則你不可能連我尹天虹是個怎樣的人也不瞭解。”
“你可能誤會瞭,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人,我是被迫人。”她怔怔的說道:“我以為你的賭術很精,想不會你會輸瞭那麼多給他們,真不好意思。”
“金錢對我來說並不太過重要,反正那些錢隻不過是我從別人手中嬴來的。”
“換句話來說,你是故意輸的。”
“可以這麼說,因為我早已發覺他們佈下天羅地網,志在必得,於是我心裡想如果我嬴瞭他們,你固然分不到帳,說不定還會演出全武行,似乎犯不著吧。”
這時馬車在十字路口停瞭下來,尹天虹問道:“你府上在什麼地方,讓我女兒送你一程。”
“不必客氣瞭,其實你不追究我,我已經非常感激瞭。”她揚瞭揚手上那張銀票道:“你不收回這些錢嗎。”
尹天虹連看一眼都懶得看,說道:“這些錢你可能很有用,你就拿去用吧。”
那女子很感動地說道:“你還怪我嗎。”
尹天虹含蓄的回頭一笑道:“你是被迫的,我又怎怪你呢。”
馭車的尹若蘭此時突然插嘴道:“如果你想賠罪,就陪我老爹喝一不酒,此事就一筆勾銷瞭。”
“當然可以。”她毫不考慮,很快地回答道:“小妹妹,讓我做東請你們父女,這是我向你們贖罪的最好機會。”
“請我倒不必,我又不會喝酒。”尹若蘭回頭做瞭個鬼臉道:“爸,胡阿姨已經答應瞭,你們下車吧。”
二人果然依言下車,尹若蘭一抖韁繩,馬車便在“轆轆”聲中馳走瞭。那女子走在尹天虹的身邊,懷著驚喜萬分的心情,因為她明知是尹天虹,卻不知道他心底是怎麼想的。尤其是經過瞭地下錢莊那一場豪賭之後,她至今未知尹天虹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而已,她反以為是她令尹天虹輸瞭不少錢呢。在此之前,她也聽過不少有關千俠尹天虹的傳奇故事,聽人說他是個足智多謀、勇猛善戰的獨行俠。正因為這樣,所以才難怪她不得不擔心起來。
夕陽雖好,隻是黃昏,他們在一個荒野席地坐瞭下來,取出帶來的酒菜,擺在事前準備好的油佈上。落日的紅霞透過樹蔭灑向那略帶憔悴的粉臉上,任何人面對著這麼一個美人兒都會感到又憐又愛,何況尹天虹也是個惜花人哩。
幾杯酒下肚,彼此也消除瞭不少隔閡。尹天虹以悠閑的心情瞪住她,她卻顯得忐忑不安地說道:“一開始你已經知道那是一個騙局啦。”
“如果一開始我便知道那隻是一個假局,我又怎會插手呢。”尹天虹輕輕一笑道:“要怪隻怪街頭那一幕,女主角太過惹人憐愛,龍虎武師卻露出瞭破綻,假如那班配角們苦苦追逐,反而會演得天衣無縫。”
“既然明知是個假局,你又偏要送上門,究竟是為什麼。”
“為瞭你,若非如此,我又怎可以見到你呢。”
“喔,我自己覺得太過愚蠢,同時也深感慚愧。”
“你應該感到驕傲才好。”尹天虹啜瞭一口酒道:“人生本來就是一個大舞臺,你愧是個好演員。”
“別再嘲諷我瞭,我想知道,你對我究竟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叫胡玉梅,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
提起胡老太太,胡玉梅雙眼就紅潤起來,她堅強地咬瞭一下嘴唇,提醒自己不要流淚。尹天虹故意不去看她,她反而萬分驚奇地瞪住他,說道:“明知上當,你也要送上門去,你似乎存心要令我感動。”
尹天虹輕輕一笑道:“金錢原是身外物,既然你有此需要,他們又費盡心思令我上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反正是冤枉來,冤枉去,何必令他們為難你呢。”
“你真不愧是千門奇俠。”
“過獎瞭。”尹天虹有意無意地回頭瞥瞭一眼道:“不過,據我所知,你那班朋友很難滿足。”
“你千萬不可誤會,我沒有這種朋友,我隻是被人傢利用。”她輕輕嘆息道:“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我們玩一個遊戲好嗎。”之後,他故意將身體附前,低聲對胡玉梅說道:“如果我料得不錯,那不是你朋友的朋友已經到瞭。”
一言剛畢,後面樹林突然響起一聲嗓門沙啞的怪笑道:“嘿嘿,所料不錯,老夫早到瞭。”
隨著話聲,一位老人自塔後轉瞭出來。這老人年近古稀,頭戴一頂破佈帽,身穿一件灰衫,疏疏的短眉,細小的眼珠,滿是皺紋的臉上略呈腫脹,手持一支形狀古怪的藜杖,樣子很像個長年酗酒的酒鬼,一副窩窩囊囊之相。
尹天虹隻瞥瞭他一眼,口中淡淡的問道:“是老瘟生嗎。”
老人嘻嘻的笑道:“是的。”
尹天虹說道:“你的朋友為什麼不一起出來呢。”
“老夫沒有朋友。”
“他們都是你的同行,自古雖說同行相忌,但仍可以朋友稱之。”
老瘟生面色微微一變道:“千俠尹天虹果非浪得虛名,看不出來,就顯得我們大傢子氣瞭。”
樹林後先後走出六人,連同老瘟生共計七人。尹天虹用手指點著,說道:“人狼馬彪、鐵刺蝟西宇、鳳娘子、老超渡陰婆婆、紅孩兒、不空頭陀。”說著他舔舔嘴唇,又道:“何其榮幸,竟然勞動瞭七大殺手大駕。”
七大殺手排成一列,尹天虹將自己的酒盅斟滿,說道:“各位乃是當今武林名頭響亮的人物,今日盛蒙賞臉駕臨到此,尹某不勝榮幸之至,謹此先敬各位一杯。”
說畢,一飲而盡。而這時鐵刺蝟冷冷地說道:“咱們七人向來不喝別人的酒。”
“為什麼。”
“我們殺人太多瞭。”
“這與酒有什麼關系。”
“極惡如山的人不能隨便喝酒,怕的是沒有毒的酒也會變得有毒。”
尹天虹“哦”瞭一聲道:“既然怕酒醉誤瞭性命,就吃點鹵味好瞭。”
紅孩兒接口道:“我們什麼都吃,就隻不吃別人準備的食物。”
“怕中毒。”
“正是,我們的原則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紅孩兒果真從無害人之心。”
“是人,我隻殺人,從不害人,害人是不道德的。”
尹天虹說瞭一聲“妙論”,轉對老瘟生等人道:“幾位吃不吃。”
六人一齊搖頭,尹天虹見他們不吃,也不再勸請,哈哈一笑道:“各位不吃,那就請說出來意吧。”
老瘟生道:“殺人。”
尹天虹道:“尹某和你有仇嗎。”
老瘟生哈哈大笑道:“我等殺人從不問仇怨二字,誰出得起價錢,我們就操刀。”
“能說出是誰買你們來殺我的嗎。”
“這是我們這一行規矩,恕無可奉告。”
尹天虹退而求其次道:“幾位是來取尹某的性命,與這位胡姑娘無關,可否讓她先行離開。”
老瘟生道:“離開到不必,但老夫保證不會傷她一根毫毛,因為她沒有人付價,我們是不會免費殺人的。”
“尹某信得過幾位。”說著,移步走到一旁空地上,說道:“那位先上,還是大傢一起來。”
老瘟生攜杖跟瞭過去道:“我們不會跟你打群架,那樣一來報酬就得平均分配瞭。”
尹天虹解下腰間板帶一抽,立即取出一柄軟劍,面含精悍微笑道:“你先請還是我先來。”
老瘟生一招藜杖笑道:“你是後生晚輩,老夫讓你先吧。”
尹天虹不再多言,左手捏訣於頂頭,右手舉劍作平刺之勢,凝視對方有頃,倏然推劍刺出。身形動如脫兔,三尺利劍去似閃電,一下子就刺臨老瘟生的面門。
老瘟生“嘿”的一聲,右腳迅速後移,側身讓過。同時,手中藜杖猛揚疾挑,隻聽呼然一響,杖頭已到尹天虹的左太陽穴。這是一招辛辣無比的殺著,他們七大殺手有一點相同的是,每逢與人對敵,絕不肯浪費一招半式,所以老瘟生此刻發出的一杖並非虛招,而是實力強猛的一招,雷霆萬鈞的一招。
但是,尹天虹顯然不是他想像中的小人物,隻見他身形滴溜溜一轉,便已巧妙的避過瞭藜杖,而手中軟劍卻是原式不變,繼續向他面門刺去。
行傢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老瘟生一見尹天虹避得高明,攻得怪異,始知原是個紮手人物。當下便不敢輕敵,藜杖疾舉,“啪”的一下磕開尹天虹的軟劍,繼之杖頭順勢一翻,劈向尹天虹的頭部。這又是一招詭奇,而又以招架的殺著。
尹天虹一偏頭,左腳猛抬。“砰”的老瘟生腰上反先挨瞭一腳,登時往旁邊顛出三步。尹天虹如影隨形的躡上,軟劍舞動間,猝然攻出三抬怪異劍法。
老瘟生不含糊,但見他藜杖上下疾倫猛舞,分別將尹天虹的劍封開,然後大喝一聲,奮起全力掃出一杖。
杖風飄然,竟然卷起滿地枯葉。尹天虹是從容應付,身子向上竄起,離地約一丈四五的空中。突然一個盤旋,軟劍舞起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銀光,再次瞬間往旁掠開。這隻是一眨眼間的事,就在尹天虹掠開數丈之際,原先他停身的空中突然出現一片鮮紅的水花。那是由下面向上噴起的一股鮮血,它就像一道噴泉在空中散開,然後成雨點落下。
“砰”的老瘟生倒下去瞭,他的頭已不見瞭,那顆血淋淋的頭就滾在老瘟生腳邊不完,嘴巴大張,表情驚愕,好象還想叫喊出聲音來。
鐵刺蝟、不空頭陀、老超渡、紅孩兒、人狼和鳳娘子六人不覺為之目瞪口呆,從他們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們顯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而以為是幻覺。真的,即使此刻有別的武林人在場,也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七大殺手在武林人的心目中乃是七個神秘莫測的厲害人物,是七個隻會殺人而絕不會被殺的高手。而今天竟然栽瞭,而且是在三招不到的時候就被摘去瞭吃飯的傢夥。因此,他們六人突然仿佛掉進冰窖,臉上漸漸變白,十二雙眼睛不勝駭異的盯著尹天虹。他們自從成名以來,根本不知害怕為何物,而現在他們卻有一種寒悚悚的感覺瞭。
尹天虹面對六人,微笑道:“還有那位。”
紅孩兒手持日月雙輪走瞭出來,他一向是個調皮狡猾的人物,遇事總帶著幾分遊戲的味道,但現在卻完全變瞭一個人,變得一本正經,嚴肅異常。他把日月雙輪交叉於胸前,雙目緊盯著尹天虹,嚴陣以待。
尹天虹再次問道:“誰先動手。”
紅孩兒應瞭一聲“隨便”,誰知他嘴上說得漂亮,卻是言不由衷,話音剛落,猝然進步欺身,右手的日輪驟揚,在尹天虹面前一晃,接著左手的月輪便如流星般襲向尹天虹的腹部。
尹天虹並不躲避,隻是平胸一劍刺出,乍看這分明是兩敗俱傷的打法,紅孩兒也以為如此,他可不願與敵同歸於盡,連忙斜開一步讓過來劍,日月雙輪變招再出。
尹天虹身形半轉,刺出的軟劍跟著點到他心口,卻沒有立即刺出。紅孩兒卻急急忙忙一抬月輪,“錚”的一聲震開尹天虹的軟劍,緊接日輪一橫,擊向尹天虹的腹部。
豈知招式一發,眼前的尹天虹忽然一閃而沒。紅孩兒方自一怔間,隻覺腦後劍氣逼近,慌忙將身一躍,但避招不忘攻敵,右手的日輪“呼”的往後掃去。
尹天虹本是向他後頸的一劍突然中途變頓,隨之向下一沉,於是紅孩兒攻出的一招竟成瞭送上的禮物,隻聽“喳”的一聲,他的右腕和手上的日輪一齊落地。
剎那間,又是一片鮮血飛濺。
“哇”的紅孩兒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倒在地上縮成一團。但他並沒有受到很久的痛苦,就在他倒地之後,尹天虹的第二劍已然揮出。但見劍光一閃,他的頸上人頭已飛越數尺高。
鐵刺蝟五人驚得一齊跨出瞭一大步,不空頭陀冷冷一笑道:“我就不信邪,願以項上人頭去試利劍。”
他是個生性殘暴殺人如麻的兇頭陀,而且在數十來江湖所建立的威名,他使自己無法在這個時候低頭屈服。因此,他表現得反而強硬,一徑攜著月牙鏟走去空際上站立,等待與尹天虹一決生死。
於是,劍鏟齊出,又是一場劇烈的搏鬥開始瞭。鐵刺蝟、老超度、人狼和鳳娘子,八雙眼前隨著尹天虹與不空頭陀的龍騰虎躍而上下移動。他們已不太關心不空頭陀的勝負生死,而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擔憂起來。他們很清楚老瘟生和紅孩兒的能耐,既然他們二人不幾個照面就慘死在尹天虹的劍下,他們四人能否勝過尹天虹,心裡也就有數瞭。
人狼道:“他的劍法很怪,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怪異的劍法。”
鳳娘子道:“咱們七人一向是各幹各的,從來不曾聯合對付一個人,但是這一次……”
老超度立即接口道:“這一次我也不想這樣。”
鐵刺蝟詫異的望著她問道:“你陰婆婆有把握打嬴他吧。”
老超度道:“沒有。”
鳳娘子道:“這麼說,你是寧死不屈的瞭。”
老超度一笑道:“不是,我的看法是,我們不是天下無敵的人物,不可能百戰百勝,所以必要時……”
“啊”的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狼和鳳娘子忽然間同時失聲驚叫起來。因為就在此時,尹天虹與不空頭陀的搏鬥已分出勝負,兩人激戰十幾招後,尹天虹技高一籌,以一招絕倫詭奇的招式一下穿過瞭他的後頸。於是,不空頭陀就像一隻小箭的飛鳥,立由空中栽下,砰然墜地。
鐵刺蝟突然暴起發難,雷吼一聲,右腳猛踢,踢起地上的一塊鵝卵石。敢情,他的打算果真是必要時走他娘的。
鵝卵石被他一踢之下勢如一顆炮彈,直奔尹天虹的胸口打去。而尹天虹反應之快超乎人想象之外,隻見他腳下一滑,身子倏地傾向瞭右邊,同時左掌一揚,“啪”的將鵝卵石擊瞭個正著。繼之身子一個大旋,再將鵝卵石擲出。
這次,鵝卵石的去勢較前更快,隻一眨眼間就已追到瞭鐵刺蝟的背後。
鐵刺蝟已逃出三四丈遠,聞聲急忙就地一蹲,反手一掌拍出,“噼啪”一聲,鵝卵石登時化作白粉紛紛灑下,沾得他滿頭滿臉都是,他正要躍起再逃,驀覺眼前一黑,喉嚨刺痛,定晴細視,原來尹天虹的那柄軟劍已抵上瞭他的咽喉。他頓時嚇呆瞭,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劍,這簡直不是人,而是劍仙瞭。他本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自出道以來從不知道恐怖為何物,但這時他怕得臉色慘白,全身都發抖起來瞭。他舉起雙手,表示不抵抗,顫聲道:“我、我願甘拜下風。”
尹天虹盯著他微笑道:“西門宇,你是個孬種。”
鐵刺蝟額頭上直冒冷汗,尹天虹又緩緩地說道:“七大殺手中,要數你塊頭最雄偉,豹頭環目,虯髯叢生,饒有大丈夫氣魄的,誰知最沒種的就是你。”
鐵刺蝟抖著嘴皮道:“我願服輸。”
尹天虹道:“我隻要你永遠不再殺人,結束滿手血腥的生涯。”
鐵刺蝟臉色大變地叫道“你”,這個字還沒說完,他的咽喉已裂開,血已往外噴,屍橫當地。
此刻,隻見老超度、鳳娘子、人狼三人已站成一個陣式,準備聯手對付他瞭。
尹天虹滿不在乎的笑瞭笑,仍旁若無人的走到他們三人陣中。
老超度沉聲道:“尹天虹,請回答老身兩個問題。”
“說。”
“我們三人聯手隻怕仍是不你的敵手,所以老身想弄清楚,你要怎樣才肯罷手。”
“有道理。”尹天虹道:“你以前殺人之前,可曾讓那些可憐蟲死得明白一些,或是高招貴手的。”
老超度為之語塞,尹天虹一笑道:“許許多多的人在你那雙血掌下死得不明不白,今天輪到你頭上的時候,你為什麼要問怎樣才肯罷手。”
老超度怔怔的無言以對,他知道今天是無法善瞭瞭,突然下個決心,一頓手拐杖,向人狼和鳳娘子嘎聲道:“二位,今天咱們三人必須摒除私心,同舟共濟,否則誰也活不瞭,放手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