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坳的情景十分淒涼,坳底下是三匹烈馬,五具殘屍,死馬殘屍曝曬在陽光之下,幾隻蒼蠅在他們上面嗡嗡打轉,鐘國棟隻要一眼,就能認出是鐘傢堡的人。
鐘國棟俯視著黃土坳底的慘景,僵窒中仿若聽到彼此血液的沸騰聲,心間的詛咒。形勢已經非常明白瞭,這個劫後聚集的地點已被金蜈門的人獲悉,從而設下埋伏,張妥羅網,坳子裡的死馬殘屍即是金蜈門得手的獵物,可憐這些烽火餘生的鐘傢堡堡丁,好不容易掙出瞭修羅界,卻又一頭撞入瞭鬼門關。
鐘國棟不由暗想,這些預定的所在,隻有堡裡的人知道,金蜈門怎麼摸得如此清楚。他百思不解,緩緩朝前走著。剛剛上瞭陵脊,蘆葦蕩子裡“唰啦”響瞭一聲,一條高大的人影自斜刺裡撲上來,連吭也不吭,一柄大砍刀劈頭蓋臉的便砍向他的腦袋。鐘國棟身形本能的倏然半側,右手劍一抖猝截。
那偷襲者這時才看清楚是鐘國棟,忙叫道:“堡主,是我,是我羅鵬。”
鐘國棟的長劍自他的胸前移開,緩緩說道:“羅鵬,出手之前也得先看出遠近親疏。”
那偷襲者果然是紅胡子羅鵬,他原是一傢鏢行的武師,有一年他護送一趟鏢路經湘江,被一群蒙面人劫鏢,正在危急之際,恰遇鐘國棟路過,得以全鏢保命。
事後,羅鵬便辭去鏢局之職來到嶗山,在府中做一護堡武師,閑時就教教堡丁武功。鐘國棟的長劍自他胸前移開,臊得他臉紅脖子粗,窘迫十分的說道:“一時慌張,沒有看清是堡主,你老千萬恕罪。”
鐘國棟喘瞭口氣說:“罷瞭,此地還有什麼人。”
紅胡子羅鵬朝裡一指,吶吶的道:“就隻有我跟忠少爺瞭,我們突圍之後就來到這裡,想不到這些狗娘養的竟在這裡也設下瞭一道埋伏,要不是忠少爺及時來到,羅鵬很可能跟他們一樣,屍骨早寒瞭。”
鐘國棟聽瞭之後,心情寬慰瞭不少,不管怎麼說,鐘氏總算留下瞭一條根。
父子劫後重逢,又不免唏噓一陣,用衣袖拭瞭拭腦門上的汗水,羅鵬恨恨的說道:“金蜈門這些絕子絕孫的東西,手段也未免太狠毒瞭,連我們一幹歷劫餘生的都不放過,簡直擺明瞭要一網打盡。”
鐘國棟生硬的說道:“沒有錯,羅鵬,從他們下定決心發動的那一剎開始,就已確定瞭斬盡殺絕的原則。不要期望他們慈悲,隻能依賴我們自己的實力。情形就是這樣,以殺才可止殺。”
咽瞭口唾沫,羅鵬幹澀地問道:“堡主,有一件我一直不太明白。”
鐘國棟說道:“什麼事。”
羅鵬低沉的說道:“我們鐘傢堡與金蜈門,一在雲南,一在嶗山,兩下相隔如此遙遠,我們雖然在外面有幾處生意,這些都是正當營業,可說跟金蜈門根本不相抵觸,他們突然間就采取瞭此等血腥襲殺行動,在並無深仇大恨的情形下,是不是有點反常過度。”
鐘國棟平靜得像在敘說一樁與他並無關連的淵源過往:“羅鵬,老實說,金蜈門的行動並沒有太出我的預料,這件事早晚都會發生。它起源於鐘氏上一代,金蜈門的魁首駱孤帆的前身原是一個殺手組合的老大,隻因為傢父感於一位姑娘的孝心,伸手管瞭這檔事,除去瞭他的兩位得力殺手。而這位姑娘一則感恩,一則是對傢父心儀,兩人本已情愫早生,在這件事的促合下提早結合。傢父與傢母也知道這批殺手不會善罷幹休,於是雙雙隱居嶗山。想不到這個結卻在數十年後才爆發,我們的錯誤僅在估算仇恨的容積量上過於寬宏瞭。”
羅鵬沮喪的說道:“原來如此,隻是現在尚難料二堡主及其他人的生死如何,想想也真叫人痛悔。”
鐘國棟沉痛的說道:“悲傷洗雪不瞭仇恨,痛悔更消失瞭鬥志。金蜈門這次行動,假如是對我鐘氏一門,鐘某自無話可說,今枉殺無辜鐘某決不會就此算瞭。羅鵬,血債要用血來還,泄氣徒見窩囊,於事無補。”
羅鵬機伶伶的一顫,忙道:“我錯瞭。”
鐘國棟忙說:“別這樣說,羅鵬,於是在南泉鎮,你去與他會合,今後行動我已經告訴他瞭,我跟忠兒去第二個地方,金傢老寨。”
金傢老寨座落在一片土山的山頂上,名稱叫寨,其實隻剩下一堆廢墟,斷垣殘壁的一堆廢墟,從苔生蔓草的情形來看,這地方已經荒蕪很久瞭。當鐘國棟父子趕到金傢老寨的時候,令他們驚喜的發現,他們並不似在黃土坳那邊的孤獨,他們有伴瞭,而且同伴不少,意外的夫人陳玉卿、傢孝、惠琴都在這裡,這一傢隻少瞭傢信一人。當然,還有鐘國梁這一傢。但是,既然陳玉卿他們能夠脫險,相信國梁一傢也應該有人脫險,斷不會死得連一個人都不剩的。
在一陣嘶啞卻興奮的歡呼聲中,鐘國棟父子匆忙趕瞭過去,眼瞅著大傢憔悴委頓,發蓬衣亂的傢人,大傢都有著恍如隔世的傷感。迎上前來的三個人是傢忠的老婆姚玉姑、傢孝和惠琴,三個人紛紛向鐘國棟見過禮,直起身來的當口眼圈全紅瞭。鐘國棟先把自己的情緒穩住,一邊望環顧各人,一邊簡單明瞭地問道:“首先,誰知道你們二叔的下落。”
三人都你看我,我看你,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的反應,鐘國棟一顆下沉的心反而安定下來,既然沒有下落,應該還有突圍的一線希望。鐘國棟強忍著悲痛,問道:“你媽呢。”
姚玉姑哽著聲音道:“婆婆她受傷瞭。”
鐘國棟咬著牙問道:“現在她人呢。”
鐘惠琴說道:“在前面那座茅屋裡。”
鐘國棟抬頭一望,果然發現七丈外有一座茅屋,夫妻情深,他毫不猶豫的一躍而至,推開門走瞭進去。
但隻見裡面黑壓壓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鐘國棟運足目力視去,稍稍可看清一切。此屋似是多年無人居住,而且失修已久,墻角上結編著不少的蜘蛛網,鐘國棟探手入懷,取出瞭一副火熠子,迎風晃燃。但見陳玉卿躺在一角,雙目緊閉,柳眉微皺,小嘴緊抿,唇角滴減一絲血跡,面色蒼白異常,胸前微微起伏,氣若遊絲。
鐘國棟搜索瞭一些枯木,燃起一個小火堆,頓時屋內一片光亮。忽的“叭叭”幾聲響起振翼之聲,鐘國棟趕忙凝目看去,原來是幾隻蝙蝠奪門而出。他定瞭一下心神,轉首四周打量,但見墻壁上爬瞭十幾隻壁虎,地上滿是蟀蟋蟻螻,而且佈滿瞭幹枯的柴薪,整個茅屋空蕩蕩的。
鐘國棟回頭吩咐瞭屋外的女兒幾句,解下身上沉厚的長劍,放置一旁,便低頭察看夫人的傷勢。
陳玉卿左部胸前刺著兩枝寸許長的針形暗器,小腹及腰也插著兩枝,大腿上更是插著五枝之多。
鐘國棟不禁皺瞭皺眉頭:“這些都是女人禁地,盡管已是老夫老妻瞭,但總是有點那個……”他望著陳玉卿蒼白的玉面,呆呆的遲疑著,不敢動手。
忽然,陳玉卿痛苦的呻吟瞭一聲,鐘國棟趕緊凝神,隻見愛妻嬌軀猛地顫栗瞭一下,傷處正湧出瞭褐色的血水,臉上向微微抽搐著,變成一副痛苦的神色。
鐘國棟不自禁打瞭一個冷顫,暗叫道“毒發瞭”。他咬瞭一咬牙,心裡忖道:“老夫老妻瞭,那有那麼從的顧忌。”心念已定,當下毫不猶豫的脫下陳玉卿的衣服。
那件衣服原本就破爛不整,鐘國棟隻一兩下子就脫瞭陳玉卿的上衣,露出瞭紅色的褻衣,而且,也露出瞭白嫩的肌膚。盡管陳玉卿已是四十多歲近五十大幾的女人,因為習武之人,肌肉毫不松馳,再加以平日保養得法,真是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良久,鐘國棟才動手脫下瞭愛妻的褻衣,隻見兩座玉峰赫然映在他的眼簾裡。
鐘國棟心神又是一陣蕩漾,隻感呼吸急促,喉間幹渴異常,一種男人的本能之欲撩起。良久,他不禁暗自責備:“都什麼時候瞭,竟想到那樁事,真是無聊。”
於是他幹咳瞭一聲,不敢目視那兩座玉峰,兀自除下紅色褻衣,接著,脫下瞭她的靴子。接著仰起頭,深呼吸瞭一次,接著開始脫下瞭陳玉卿的長褲。於是,陳玉卿隻穿著一件短紅色的褻褲瞭。一陣肉香,幾乎沖昏瞭鐘國棟的腦袋。鐘國棟擦瞭一下汗,仰起頭,深呼吸瞭一次,又俯下頭,察看傷勢。
現在,陳玉卿的全身肉體已一覽無餘。那肌膚白如羊脂,胸前的兩座玉峰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兩顆乳頭微帶黑色,猶如兩粒黑葡萄撩人漪念。
鐘國棟小心翼翼的,盡量避免觸動那飽滿的乳峰,他點住瞭胸前傷處的穴道,以及小腹,腰和大腿上的傷處,以免毒液蔓延。他試著拔出胸前的暗器,微一用力,陳玉卿的身子猛地一震,似乎感到萬分痛苦。
“他媽的,夠絕,裝有倒鉤。”鐘國棟趕忙住手,不敢用力,取過瞭絹帕,然後倒瞭一點酒,滴在絹帕上,在陳玉卿傷處擦瞭擦,以及被火灼到的地方。
“唔”的一聲,酒精的刺痛,使陳玉卿不由得一叫。
鐘國棟取出瞭自己攜帶的匕首,在火堆上烤瞭一下,然後小心的朝愛妻胸前傷處挖下。
劍稍一觸陳玉卿的肌膚,陳玉卿猛地叫瞭一聲。鐘惠琴一聽母親的叫聲,急忙走近茅屋,往內探頭一望,小妮子不由得滿臉緋紅的急忙退出。
鐘國棟咬一咬牙,把心一橫,不理會陳玉卿痛叫,用力一挑,兩枚倒鉤暗器已然被挑出。
“哎唷”的陳玉卿大叫瞭一聲,痛醒過來。陡見自己衣服被剝光,又見一個大男人坐在她身邊,本能的一隻手捂住胸前,一隻手朝著鐘國棟面頰摑去。
“啪”的一聲脆響,鐘國棟臉頰上結結實實挨瞭一個巴掌。鐘國棟隻顧低著頭,凝神專註的為愛妻取出暗器,哪裡會想到愛妻猝然給他一個耳光。再說鐘國棟手觸著陳玉卿軟綿的胴體,不敢分心,壓根兒不曉得她已醒過來,鐘國棟隻感臉頰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難當,嘴角緩緩流一條殷紅的血絲。還好陳玉卿重創在身,勁力可說已失,否則,這一掌可真夠鐘國棟吃不瞭兜著走。
“玉卿,是我。”鐘國棟連忙放下匕首,左手撫著臉頰,苦笑的說道:“玉卿,我在為你治傷。”
陳玉卿看清瞭鐘國棟,叫道:“是你,國棟,我是不是在做夢。”
鐘國棟俯首用手緊握著陳玉卿的肩膊,說道:“玉卿,是真實的,孩子們也安然無恙。”
忽然皺起瞭柳眉,嚶嚀一聲,陳玉卿撫住酥胸,無力地躺下去。
鐘國棟連忙接住愛妻,說道:“玉卿,你不要亂動。”
陳玉卿忍著創痛,點瞭點頭。鐘國棟看到愛妻胸前傷口血流如註,趕忙替她止住血,輕聲說道:“玉卿,你不要說話,我正在拔那暗青子。”
陳玉卿再次點瞭點頭,想到自己裸著身子,隻穿著一條褻褲,盡管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也不禁兩頰飛上兩朵紅雲,羞得說不出話來。
鐘國棟道:“你胸前的傷處暗器,我已替你取出,暗器中裝有倒鉤,那裡不用匕首挖出來,待會取出另外兩處的暗器後,我再助你一臂之力,運功將體內的毒氣驅走,然後敷上傷藥就沒有事瞭。”頓瞭頓,接著說道:“取出暗器時,可能很痛。我怕你受不瞭,想點住你的黑甜穴,減少痛苦。”
陳玉卿右手仍然捂著雙乳,搖瞭搖頭,堅決的說道:“不,我受得瞭。”
鐘國棟見陳玉卿心意堅決,當下也不勉強,舉起匕首,在火堆上烤瞭烤,然後在陳玉卿小腹上挖下。
陳玉卿面色陡地一變,一陣劇痛使她混身顫栗不止,捂著雙峰的手垂瞭下來,緊緊握著,又露出那豐滿撩人的乳房。
“好瞭。”鐘國棟用力一挑,取出瞭兩枚暗器,拭瞭一下汗水,說道:“還好,入腹不深,否則恐難救治。”
陳玉卿強作瞭一個笑容,點瞭點頭,但鐘國棟知道她是強咬牙齦,忍著痛苦。
鐘國棟舉起瞭匕首,說道:“玉卿,還有一處,你再忍耐一下。”
剩下的一處,分在兩腿上,左腿三枝,右腿兩枝,入肉最深,僅露出一點點尖端。鐘國棟吸瞭一口氣,伸出手按住陳玉卿的左腿。他隻感手上傳來一陣烘熱,手不由得震瞭一下,那裡離私處隻不過兩寸。
陳玉卿嬌軀也是一震,兩眸緊閉著,一張俏臉上紅得像一塊紅佈。
鐘國棟艱辛地吞瞭一口口水,左手用力按下,右手的匕首輕巧的刺下,用力一挑,兩枚暗器“叭”地一聲,已被挑出。
“嗯”的陳玉卿嗯瞭一聲,強忍住呼出的聲音,剛才的劇痛,差點沒把她昏死過去。
鐘國棟見愛妻痛苦的樣子,不忍再動手,停瞭下來,柔聲的問道:“玉卿,很痛嗎。”
陳玉卿搖瞭搖螓首,堅強的應道:“不。”
鐘國棟雙眸閃過一絲贊許又痛惜的神色,舉起瞭匕首往右腿上挑去。
“唔”的陳玉卿嬌軀大大地震瞭一下,隻見她昏死瞭過去,但沒叫一聲。
鐘國棟籲瞭一口長氣,將匕首插入靴筒,擦瞭一下臉上的汗水,望瞭愛妻一眼,輕輕地點瞭點頭,那裡含著無限的關懷與憐惜。鐘國棟又往火堆裡添瞭一些枯枝,然後坐正瞭身子,兩掌按在陳玉卿的小腹氣海穴上,兩眸閉著,緩運出功力。
但見鐘國棟頭頂上梟梟的升起一股白蒙蒙的氣體,愈來愈多,一會,罩住瞭鐘國棟周身,而傳至陳玉卿周身。鐘國棟正以本身內傢功力輔助陳玉卿療傷,一方面運功逼去陳玉卿體內的毒血。
鐘國棟的臉上一片湛然,已進入忘我之境。鐘國棟隻感丹田一股純真的真氣,緩緩升起,然後在周身三十六穴道暢通遊走,再自兩掌傳入陳玉卿體內。此刻要是有人,即使是一個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隻要輕輕向鐘國棟一點,那麼鐘國棟與陳玉卿就會雙雙走火入魔,或者當場氣絕而死。此時此刻,鐘國棟在大敵當前之下仍能如此做,實在是太冒險瞭,但也足見其伉儷情深。
須臾,隻見陳玉卿慘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而且傷口處正緩緩流出一股黑褐色的毒血。
如此約摸過一炷香,鐘國棟始縮回兩手,周身白蒙蒙的氣體也隨之消失,隻見臉上流露出一片疲憊的神色。
睡著的陳玉卿悠悠醒瞭過來,她撩目一見鐘國棟閉著兩眼,兩掌互按著,放在盤膝的腳跟上靜靜打坐,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暗暗運瞭一下氣,驟感體內真氣十足,宛如長江湧流,暢通周身三十六大穴。
知夫莫若妻,她知道鐘國棟十六歲便打通瞭任督兩脈,功力之厚,非凡無比,自己這條命算是從鬼門關打瞭轉回來。她心中一喜,猛的坐瞭起來。
“哎”的一聲,陳玉卿蹙起眉,又躺瞭回去,隻感全身的皮膚如針刺股的抽痛起來。她俯下螓首,朝自己身子看瞭一下。隻見全身幾乎體無完膚,除瞭受到暗器的傷口外,還有幾處被兵器所割傷,再來就是東一塊、西一塊的皮肉飛綻,是受到灼傷後所引起的。
內傷雖愈,體外的皮傷卻使人痛得難受。她咬瞭一咬銀牙,不敢再動一下。
須臾,鐘國棟籲瞭一聲,睜開兩眸,臉上疲憊之色消失一空。他向陳玉卿望去,正愛妻的目光打瞭一個正著,陳玉卿不自禁的紅瞭臉,趕忙的又伸手遮住胸前裸露的乳峰。
鐘國棟尷尬的朝陳玉卿笑瞭一下,輕輕說道:“玉卿,你醒過來啦。”
陳玉卿帶著少女般的忸怩點瞭一下螓首,紅著臉,細若蚊聲的應道:“國棟,累垮瞭吧。”
鐘國棟道:“還好,適才調息瞭一陣子已經恢復過來瞭。這一次,真是苦瞭你啦。”
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瓶白色的瓷器,拔開塞子,倒出瞭四五粒紅色的丸子。陳玉卿十分清楚,這是鐘氏祖傳秘方制成的傷藥,可治外傷。
鐘國棟望著陳玉卿道:“玉卿,我要替你敷藥瞭。”
陳玉卿放下胸前的手,讓丈夫敷藥。隻見鐘國棟從瓶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銀匙,捋瞭一匙紅色藥粉,小心翼翼的灑在胸前的傷口上,陳玉卿頓感傷口處一陣澈心的清涼傳來,苦痛立即消失。
陳玉卿明知是傷藥敷上後產生的效果,但仍不期然的向下望去,隻見那紅色的藥粉敷在傷處,立即化作一灘紅色液體,沿著傷口竄進肌膚內。而傷口處馬上起瞭一層血紅的黏膜,逐漸閉合起來。陳玉卿心中不禁贊瞭一聲:“好個生肌再生丹。”
鐘國棟依樣照葫蘆的在其他傷口處一一灑下,然後將小瓶揣回懷中,微微一笑道:“好啦,明日再敷上一次藥就可痊愈。”頓瞭頓,又說道:“現在你不要說疾,堡中所遭遇的情形我會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去叫琴丫頭進來,看看她是否有備用的衣服,你先將就著穿穿。不然的話,你這樣子怎能出去。”
陳玉卿羞澀的笑瞭笑,沒有說話。當鐘國棟走出茅屋時,看見鐘惠琴和她的嫂嫂姚玉姑已經走過來瞭,琴丫頭手裡正提著一套衣服,鐘國棟暗自既又罵贊的說道:“這個鬼丫頭,真是生瞭一付玲瓏心肝。”
一切妥當之後,鐘傢忠把生還的堡丁聚在一起,吩咐他們去黃土坳找於明、羅鵬聽候分派工作,如有不願留用的每人可支二十兩銀子,任自離去。鐘國棟交代一切之後,這才率領大傢繼續上道。
柳泉在徐州以北,是一個位於要沖的大鎮。這天傍晚時分,一行男女六人趕到鎮上投宿,他們正是鐘傢堡堡主鐘國棟夫婦,還有二子一女及長媳姚玉姑,這群隱居山林的老少,在這次大劫之後竟舉傢投入瞭江湖。
鐘國棟老謀深算,他終於擺脫瞭前來找碴的神秘門派金蜈門,很平安地進入瞭河南境界。當然,陳玉卿難免想到吉兇未卜的鐘傢信,經過鐘國棟的百般勸慰,依是唏噓不止。
柳泉鎮上的客棧隻有四傢,以一個鎮集來說,應該不算少瞭,但鐘氏老少連走三傢都無法找到容身之處。
第四傢在一個冷僻的橫巷之內,房屋低矮,環境臟亂,是販夫走卒歇腳的地方,一般人是不屑一顧的。而且這裡沒有房間,隻有兩條長長的統鋪,隻要一腳踏進店門,那股包括汗臭、腳臭,以及說不出的怪味便直沖鼻端,當真是五味雜陳,不令人作嘔才算是怪事。
來訂房間的是鐘傢忠夫婦,他們被薰得掩鼻而退,姚玉姑幾乎嘔瞭出來。
鐘國棟問道:“忠兒,有什麼不對嗎。”
鐘傢忠道:“爹,這傢客棧又臟又臭,咱們如何住得下去。”
鐘國棟往裡瞧瞭一眼,說道:“走吧,咱們先找地方吃飯,然後再想辦法。”
吃飯的問題就比較簡單瞭,雖然酒館中也是傢傢客滿,隻要等一下總會找到座位的。飯後鐘國棟詢問店小二道:“小二哥,鎮上除瞭四傢客棧,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借宿的。”
店小二道:“客官不妨到藥王廟去試試,鎮西有一條小路,約莫五裡就可到達藥王廟瞭。”
鐘國棟說瞭一聲“多謝”,順手塞給店小二一聲碎銀,店小二千恩萬謝的顛著屁股走開。
離開酒店,他們沿著鎮西的小路前進。五裡不到,果然瞧到一片森林。鐘傢孝一馬妝先,鐘惠琴緊跟身後,兄妹倆穿越林間小徑,徑向廟前馳去。
他們剛剛馳出小徑,廟前忽然傳來一聲“打”的叱喝,接著三點寒星挾著厲烈的勁風,向鐘傢孝迎面襲來。這是有人發射暗器,由寒星飛馳的速度及取位的準確推斷,此人在武林之中必然是個有頭有腦的人物。
不過,鐘氏追風神芒是武林中的一絕,鐘傢孝雖是驟遇襲聲,還不至將那三點寒星放在心上。他輕輕地哼瞭一聲,右掌倏地一吐,同時叱喝一聲道:“還你。”
就這麼一抓一抖,三顆銀色彈子便似流星逐月之勢倒飛而回。
廟前立著一名長髯拂胸的黑袍老者,是江湖上頗負盛名的八卦掌門銀彈奪魂時逢春,他身左站著一位油頭粉面、長像英俊的銀衫少年,是他的大弟子浪蝶虛龍,身右站著一名滿臉煞氣的白衣少年,是他的二弟子百步蛇聞放鰲。
在江湖上,八卦門原是一個小門派,很難與其他門派爭一日之長短,但時逢春卻勤練武功,力爭上遊,終於獲得瞭銀彈奪魂的盛譽。時逢春成名瞭,八卦門也在江湖道上占有一席之地,隻不過他們還是一個小門派,仍然無法與少林、武當、丐幫、令狐世傢等相提並論,甚至連新近崛起的冷泉莊也凌駕於八卦門之上。
時逢春咽不下這口氣,卻又無可奈何,因而性格大變,幾乎是動輒傷人,要不他就不會以成名的暗器輕率的出手瞭。
他絕未想到,來人年輕如此之輕,功力竟這般驚人,銀彈傷人不著,還幾乎弄來灰頭土臉。他避過鐘傢孝還擊的銀彈子,但不肯善罷甘休,口中喝一聲道:“小賊,你小下,老夫要劈瞭你。”
天下竟有這種不講理的人,雙方素昧平生,見面就施煞手,除非他是瘋子,怎能這麼不講理的。因此,鐘傢孝兄妹全被逼出真火,連隨後跟來的鐘國棟夫婦也對他大為不滿。
當然,鐘傢孝兄妹並不知道他是一派掌門,就算知道他們也不在乎,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說什麼他們也要戰戰這三名師徒。他們躍下坐騎,撤出長劍,兄妹並肩踏前數步,冷冷一哼道:“為什麼,朋友,咱們有仇嗎。”
時逢春不理會這些,伸手向名弟子一揮著:“廢瞭他們。”
浪蝶虛龍及百步蛇聞放鰲同時應瞭一聲,雙雙向戰場奔去。在江湖道上,這師兄弟倆可也是一對名人,師兄好色,師弟嗜殺,出道幾乎就做瞭不少壞事。由於他們十分狡猾,很難抓到他們為惡的真憑實據,各門派倒也奈何他們不得。
浪蝶虛龍出場之後首先奔向鐘惠琴,因為她是一個小美人兒。
“姑娘,小生這廂有禮瞭,請教貴姓芳名。”他好像不是為搏殺的,一雙賊碌碌的眼珠在鐘惠琴身上一直轉個不停。
鐘惠琴日處深山,幾層見過這等惡形惡狀的嘴臉,立時氣往上沖,抖手一劍刺瞭過去。鐘傢堡的天都九歸劍法,快如閃電,玄奧絕倫,出招就是九劍連施,速度之快無與倫比。鐘惠琴這一劍並未施展天都九歸劍法,但仍有石破天驚之勢。
浪蝶虛龍原是全神戒備著的,他卻想不到鐘惠琴出招如此之快,要不是來瞭個懶驢打滾,他的左肩必然會刺出一個血洞。
鐘惠琴沒有跟蹤追擊,隻是秀目一翻,櫻唇一撇,說道:“滾得好,姑娘饒你一回。”
浪蝶虛龍曾經打過敗仗,但是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因而一蹦而起,八卦刀展開瞭瘋狂的攻勢。
鐘惠琴的功力不弱,隻是欠缺打戰的經驗,他們兄弟姐妹平時過招都是點到為止,幾曾見過這等兇狠的搏殺。如此一來,她自然要落在下風瞭。十招不到,她就陷入手忙腳亂的險境。
堡主夫人陳玉卿眉峰一蹙,說道:“國棟,琴兒隻怕招架不住瞭。”
鐘國棟說道:“不,她能夠應付。咱們的出亂子除瞭忠兒全都缺乏打戰經驗,尤其經過這次劫難之後,往後可能處處荊棘,借這個機會讓她歷練一下也是好的。”
他說得沒錯,二十招以後鐘惠琴就穩瞭下來,現在她已是有攻有守,再也不會手忙腳亂瞭。
鐘傢孝最初的形勢跟鐘惠琴差不瞭多少,在百步蛇聞放鰲狂野的攻勢下也有點應接不暇。不過,他的功力高過鐘惠琴,百步蛇又比浪蝶差瞭一點,因而十招不到他就已爭回瞭主動,現在更是勝算在握。
場中的情形,銀彈奪魂時逢春自然比誰都明白,他知道再戰下去,他這兩名得意的弟子隻怕會一敗塗地。八卦門人才凋零,這兩名弟子是他最大的本錢,他當然不願意他們遭到意外。於是,他忍下一口氣,揚聲呼叫道:“住手。”
鐘氏兄妹原本不願打這場糊塗仗,場中的搏殺因而應聲停瞭下來。銀彈奪魂時逢春冷冷地說道:“叫你們的大人出來答話。”
鐘國棟踏前數步,雙手一舉,說道:“這位兄臺有何指教。”
時逢春道:“咱們好像面生得很,閣下是那個門派的高人。”
鐘國棟道:“咱們原本不是江湖中人,練武宜在強身,倒叫兄臺見笑瞭。”
時逢春“啊”瞭一聲道:“這就難怪瞭,本座時逢春是八卦門的掌門,承江湖朋友抬愛,送給老夫銀彈奪魂的名號。”
鐘國棟說道:“是時掌門,久仰瞭。”
時逢春“哼”瞭一聲,說道:“你們上門欺人的事作何解釋。”
鐘國棟淡淡的說道:“莫非這藥王身是貴門的私產。”
時逢春說道:“藥王廟雖不是吃們的,總有個先來後到,你擅自闖來,就是上門欺人。”
鐘國棟道:“藥王廟是十方善地,你能來咱們也能來,何況此地朝宇很寬,咱們隻求一席之地聊避風霜,兄臺何必做得太絕。”
時逢春冷冷的說道:“一山難容二虎,本座也不願意跟不相識的人打交道,你們要住,咱們就走,不過咱們今後就是生死仇傢。”
他們果然走瞭,鐘氏卻無端的結下幾個可怕的仇傢。
堡主夫人陳玉卿嘆瞭口氣,說道:“時逢春身為一門之長,為什麼如此蠻不講理,彼此都是借宿,咱們礙著他什麼瞭。”
鐘國棟感喟的說道:“這就是江湖,在江湖上有些事是不能按常性而論的。咱們該歇息瞭,忠兒,你去跟廟裡的廟祝交涉一下。”
鐘傢忠應瞭一聲,立即偕同他的妻子姚玉姑向藥王廟裡奔去。交涉的結果很圓滿,他們總算不至於露宿荒郊。
翌晨天剛破曉,他們便由柳泉鎮南下逕奔徐州。
這裡是座名城,交通十分便利,在江湖來說,是非也就比別處為多。鐘氏一行到得不算太晚,還是連續找瞭好幾傢客棧才覓得寄宿之處。由於連日長途跋涉,一傢老少全都有些疲乏,晚餐之後也就分別就寢。
鐘傢孝與大哥傢忠同睡一個房間,正當他好夢方圓之際,忽然被人推醒,及他睜目一瞧,隻見床前立著一個國色天香的白衣姑娘,卻是五弟傢信在雲嶺救下的程如萍。他正要出聲呼叫,一隻柔若無骨、軟玉溫香般的玉手已堵住他的嘴唇。
“不要出聲,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程如萍說完這兩句話,也同時拿開瞭自己的手掌。鐘傢孝坐瞭起來,他沒有出聲,隻是目射異彩,眼巴巴的向程如萍瞧著。
程如萍原是要告訴他重要消息的,此時竟然面色一紅,低聲嬌叱道:“瞧你這副傻像,你還要不要聽瞭。”
鐘傢孝“啊”瞭一聲,說道:“姑娘請說。”
程如萍說道:“有人要對付你們。”
鐘傢孝一怔道:“是誰,你快說。”
程如萍道:“他們雖然毀瞭鐘傢堡,但自己也受到嚴重傷亡,於是領瞭援兵一路追趕下來,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們是誰瞭。”
鐘傢孝心中雪亮,那追趕他們的人自然是金蜈門瞭,不由切齒道:“金蜈門未免欺人太甚,正好與他們決一死戰。”
程如萍嫣然一笑道:“二哥,保存實力,以圖再起,逞勇鬥狠,智者不取。”
此女生得具有沉魚落雁之容,當得上天生尤物,艷麗無雙,不知有多少年輕人會甘拜她的石榴裙下。當日在堡裡,鐘傢孝也是對她追求的一個,後來見此女對他傢老四傢義較為偏愛,其他的人便懸崖勒馬瞭。翅機會讓給瞭傢義。如今,那支纖纖玉手堵住他的嘴,他覺得在剎那之間,有著如視芝蘭的感覺,直到此刻還有滿頰生香的感覺。尤其是她這嫣然一笑,更是百媚俱生。鐘傢孝雖是坦蕩蕩的君子,也不免感到心神一蕩。
程如萍又說道:“他們人數若有十人之多,個個功力不凡,你們要小心應付才是。大哥被我點瞭睡穴,也應該醒來瞭,告辭。”
說著,她輕功拂過後窗,人影頓時杳息。程如萍的輕功之高,鐘傢孝不由得衷心欣賞。
鐘傢孝起身穿上衣衫,傢忠也於此刻醒來,見狀問道:“老二,你要做什麼。”
“程姑娘適才來過瞭。”
“她來做什麼。”
“她說咱們仇傢已追上來瞭,要我們小心。我要去稟告爹一聲,咱們一起去吧。”
“好的。”
他們兄弟叫醒瞭鐘國棟,當即將程如萍所述詳細的向老父稟告。鐘傢孝報告完畢,傢忠已是雙目冷赤,握拳透掌,從喉嚨發出嘶叫:“好雜種,我們拼瞭。”
傢孝也咬牙切齒地說道:“金蜈門未免逼人太甚,爹,正好在此與他們決一死戰。”
他們兄弟二人的聲音很大,早已驚動瞭陳玉卿婆媳,她們剛剛來到鐘國棟臥榻處,惠琴小妮子也來瞭,問明瞭原委之後,無不百脈賁張,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