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冬漸漸遠去,雲嶺上的積雪盡消,鷹飛草長,在山區倒是一個宜人的季節。

  此時在座的是鐘國棟與夫人陳玉卿,及二堡主鐘國梁等三人,他們瞧鐘傢孝神色有異,鐘國棟因而詢問道:“瞧你這麼慌慌張張的,究竟出瞭什麼事。”

  鐘傢孝說道:“孩兒探到兩個消息。”

  “哦,你說。”

  鐘傢孝說道:“南傢鎮上前兩天出現一批怪異的江湖人物,男的一律黑色勁裝,女的全是白衣白裙,他們有一個共同之點,每人胸衣之上都繡著一隻金色的蜈蚣。”

  鐘國棟面色一變,問道:“他們來瞭多少人。”

  鐘傢孝說道:“約莫八十上下,女的比男的較多。”

  “知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他們向店小二打聽鐘傢堡的情形,看樣子似乎是沖著咱們來的。”

  “還有什麼消息。”

  “聽說《露寶真經》已在東南出現……”

  鐘堡主兄弟呼的一聲站瞭起來,鐘傢孝的這兩則消息實在太驚人瞭,一項關系著鐘傢堡的滿門禍福,一項涉及天下武林的安危,一向沉穩如山的鐘國棟也不得不為之悚然動容。他們兄弟相互瞧瞭一眼,然後回歸座位,鐘傢梁對這兩項消息似乎不大相信,因而詢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鐘傢孝說道:“忠義堂的吳大爺親口告訴侄兒的,他說天下武林各派幾乎都往東南去瞭,忠義堂也準備去碰碰運氣。”

  鐘國梁回顧乃兄道:“吳傢亮這個人從不說謊,大哥,你看怎麼辦。”

  堡主鐘國棟說道:“東南半壁何等遼闊,咱們去哪兒找。”

  二堡主鐘國梁沉思有頃,說道:“這倒也是,孝侄,吳傢亮有沒有說在東南哪個地方。”

  鐘傢孝說道:“小侄曾經問過,吳大爺也不知道確實的地點在那兒。不過,他說咱們隻要跟著別人走,就保管不會有什麼差錯的。”

  鐘國棟長長一籲,說道:“相傳《露寶真經》乃是秦始皇所擁有,原為煉士修本固源之術,後來轉轉流入民間,方外之士莫不奉為修練之圭臬。三百年前落在武學宗師南北二聖手裡,發現真經所著書但是修練之術,而且更是武術精華,乃攜手研究創締一套武學精華。再經百年後的絕代高人靈空神尼去蕪存菁,並將她自己窮造化之功,微變化之妙的武功抄錄其後,遂成為一部空前絕後,學究天人的武學寶典。武林同道隻要省得其中一招半式,就可以叱吒江湖,稱尊武林瞭。該經如今忽然出現,一場可怕的江湖浩劫,隻怕難以避免瞭。”

  鐘國棟說著頓瞭一頓,接著說道:“咱們呢,要不要去湊湊熱鬧,但不能讓這本絕代奇書落入惡人手中。這樣吧,二弟,咱們分兩路進軍東南。你們一傢沿江蘇、浙江、福建、廣東之線前進,咱們沿著安徽、江西之線直趨廣東,預定在廣東會合。如果在途上發生意外需要支援之時,可以派人沿咱們預定之路線追趕。”

  鐘國梁問道:“我們何時起程。”

  “事不宜遲,越快越好,我準備明晨五鼓起身。哦,二弟,你去告訴程如萍,咱們有事遠出,如願意跟隨,任由她選擇咱們任何一傢,否則,就不能再收留她瞭。”

  “是,大哥,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瞭,你去吧。”

  待鐘國梁父子退出後,堡主夫人陳玉卿咳瞭一聲,說道:“堡主。”

  鐘國棟道:“什麼事,夫人。”

  陳玉卿道:“咱們隱居雲嶺,無慮溫飽……”

  “我知道。”

  “可是堡主卻違背初衷,要投身江湖。”

  “形勢所迫,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堡主是在逃避來到南傢鎮的那批人瞭。”

  鐘國棟長長地籲瞭口氣,說道:“夫人,我不是有意瞞你,隻是說瞭出來徒亂人意。現在是時候瞭,今晚我將召集所有的人宣佈這件事,也讓大傢心裡有所準備。”

  往往事與願違,就在鐘傢準備投入江湖的當晚就有夜行人入侵。

  窗外不知在什麼時候灑下綿密的雨絲來,夜色黑沉得猶如幽深的潭水來,若是人未寐,那就益添悉緒瞭。程如萍雖然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睜著那雙大眼睛,透過輕紗羅帳,望著窗外那隱若可見的雨絲。

  良久,她眨動瞭一下眼睛,發出一聲幽長的輕嘆。接著,又發出一聲苦笑。

  說實在的,她在這段的日子裡,其遭遇之特別,是她意想不到的。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成為鐘傢兩位千金惠珍、惠琴的金蘭姐妹,不得不留來來,如今對於鐘傢,她是衷心的感激,那麼她又怎忍心將禍害帶入鐘傢。本來,她想在傷愈之後便馬上離開的,可是,鬼使神差,她如今卻真難取舍,尤其是鐘傢老四對她那份情愫,就像蠶絲一樣緊緊地縛著她,這就是她至今睡不著的原因。

  窗外傳來更鼓三聲,已是三更天瞭。陡地,程如萍一下子從床上坐瞭起來,她是想乘這時候一走瞭之。因為,鐘傢一定發生瞭變故,才會告訴她去留兩便,果如是,自己隨著走,豈不是更增加鐘傢的麻煩。

  雖然這樣不辭而別,一走瞭之,未免有負鐘傢父子姐妹的一片好意,但這卻是逼不得已的。她實在不願將禍害引進鐘傢,萬一鐘傢因此而有傷亡,她豈不是恩將仇報,那怎麼對得起鐘傢父子姐妹。

  本來,她還有點猶豫的,但是她想到這一點,便馬上有瞭決定,夤夜離開鐘傢堡。

  此刻離開,也正是時候,因為鐘傢父子姐妹正在召開傢庭會議。她想到就做,馬上推被下床,穿好衣服,點上燈火,留書一封才走。正所謂來的幹凈,去得也要光明,交待一下,那是應該的。

  她摸到火石,正想敲火燃亮,豈料就在這剎那,她似乎聽到屋頂上面有極細微的聲響發出。若是平常人,必然聽不到那響聲,這就顯出她不是一個平常的人。

  程如萍馬上屏息凝神,傾聽起來。

  屋面上又響起一下極之輕微的聲響,她的眉毛跳動瞭一下,一閃身便掩到瞭那扇敞開的窗戶的墻壁上,閃眼往外瞥視著。

  “唰”的一下輕響,她聽到窗外響起一下躍掠聲,心頭一緊的剎那,緊接著又瞥到一條捷如鬼魅的影子,從窗前一閃而過。她將頭忙著縮回,以免被那夜行人發覺到。

  還好,那夜行人沒有對這敞開窗口的房間感到好奇,停下來對窗邊往裡探視,而且一掠而過,往隔鄰的鐘傢姐妹寢睡房間那邊掠去。

  程如萍徒窗邊瞥及之下,心頭跳動瞭一下,她雖然看不出夜行人是什麼是,是否沖著她而來的,但她卻擔心那夜行人會對鐘傢姐妹不利。故此,她一橫心,迅速地閃躍出窗外,追躡在那個夜行人身後。

  那夜行人的身法好快,程如萍要是慢那麼一點躍出窗外,便看不到那夜行人猶如鬼魅般從那半遮的窗外,掠入鐘惠珍的房內。

  程如萍不禁心頭火發,殺意陡湧。那夜行人掠入惠珍的房間內有什麼企圖,莫非是采花賊不成。她馬上閃掠開去,輕巧地飛身縱掠起來,掠上瞭簷邊,一個倒垂簾倒垂而下,往窗內窺望著。

  房內,惠珍可能已睡熟,沒有覺察到那夜行人潛入房中。隻見那夜行人悄無聲息地掩到床前,伸手輕輕撩開瞭紗帳。

  程如萍剎那間已取出貼身收藏的一柄隻有尺長的薄刃短劍,憋著一口氣,隻要那夜行人有進一步的行動,她便會不顧一切地穿窗而入,飛擊那夜行人,她決不能眼看惠珍遭到夜行人的傷害。而且她從身形上已經看出,那個夜行人是個男子漢。

  那夜行人輕輕撩起紗帳,往床上一瞧,床上空空如也,沒人。夜行人迅速將紗帳輕輕放下來,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隨著轉身之勢,目光在房內掠瞭一眼,便閃掠到窗前,身形一躍,穿出窗外。

  程如萍沒有註意到床上沒有人,卻在那夜行人轉身的剎那,倒垂的身形向上一引靈捷地翻上瞭簷面,貼伏下來。從這幾個動作,以及一點聲音也沒有弄出來,可以看出,程如萍的身手很高明,特別是輕功身法,因為那夜行人一直沒有發覺她在暗中跟蹤及監視。

  而在那夜行人轉過身來的剎那,程如萍目光閃瞥之下,已看到那夜行人的臉廓,心頭劇跳之下,她幾乎忍不住驚叫出來。她雖然看不清那夜行人的容貌,但是從臉部輪廓已認出那夜行人正是金蜈門無雙堂堂主古風的副手郝堅,也正是她的死對頭、大仇傢。

  她吃驚的不是認出那夜行人的身份,而是驚詫那夜行人怎麼會尋到嶗山鐘傢堡來的。對於那夜行人的身手及厲害,她是再熟悉不過的瞭,對於那夜行人她是既痛恨又懼怕,因為他那銷魂蝕骨七煞氣實是利害。不過,要是夜行人敢對鐘傢有所不利,也就顧不得那麼多瞭,她是會拼死也要出手阻止的。因為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若是,她大可一走瞭之而不致於弄到這種暗中維護的地步瞭。

  不用說,那夜行人這樣入房查看,目的就是要找她出來。知道瞭那夜行人的目的後,她不由松瞭口氣。隻要她不被郝堅發覺她的藏身在鐘傢,那麼,那郝堅為避免打草驚蛇的情形下,是不會對鐘傢上下人等有所不利的,而她也不會眼看著那郝堅傷害鐘傢的人。

  郝堅穿出惠珍的房外,迅速地閃掠到緊鄰的惠琴那間臥室的窗邊,以熟練的手法輕巧快捷地弄開瞭緊閉著的兩扇窗子,縱身躍瞭進去。

  程如萍一直跟蹤在郝堅的身後,在郝堅弄開惠琴臥室窗子的時候,她本來是有機會猝然出手偷襲,而她也幾乎忍不住出手,但她還是抑止瞭心中那股沖動。

  她知道,若是一擊不中,她便沒有機會再出手瞭,必然會死在郝堅的手下;而她卻不能死,除非郝堅對鐘傢的人不利,否則,她不會冒險出手的。

  那郝堅就像鬼魅般穿掠入惠琴臥室內,這一次程如萍不敢再冒險太接近瞭,因為她已知道對方是什麼人,而目的物又是她,在發覺不是她時,是不會傷害惠琴的,那她又何必冒險太接近呢。於是她隻是匿在一叢斜對窗子的花樹叢中,距離不過丈許遠,若是房內有什麼動靜,她可以最快的速度掠入窗內,出手解救。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夜行人沒有對房內的惠琴有任何不軌行動,隻不過眨眼間,便從房內穿窗掠瞭出來。

  程如萍看著,暗中透瞭口氣。其實她這層顧慮也是多餘的,如今鐘傢正在召開傢庭會議,鐘傢姐妹早已不在房中。另一個念頭隨即從她的心頭引起,這樣不是辦法,萬一他遍尋不獲,惱怒起來,胡亂找個人脅迫他,那豈不更糟,必須要想個辦法,引他引出莊宅外面。

  那知她心願未瞭,一條人影驀地猶如鬼魅幻現似的,從對面一處瓦簷上現出來。這剎那之間,從惠琴房內穿掠而過的郝堅,便恰好與那人影打瞭一個照面,兩人皆身形微微窒瞭一下。

  程如萍這剎那心中卻是大奇,不知瓦簷上閃現的人影是否與郝堅是一夥的,這是互不認識。若是互不認識,那人影又是來幹什麼的。到底鐘傢莊有什麼秘密,居然吸引瞭江湖中人的興趣。

  她雖在腦中轉著念頭,但她的雙眼卻透過枝葉縫隙,註視著郝堅與另一夜行人的動靜。

  隻見郝堅與夜行人在身形微窒的剎那,瓦簷上的人影嘎地一聲躍掠下來。而那郝堅似乎對那人影有所顧忌,身形一閃,斜掠開去,直向亭子那邊掠去。

  原來,鐘傢姐姐所居住的這座院子,是有一座小嬌園的,園內有涼亭假山秋千架,越過圍墻,便是莊內的後花園瞭。那人影見郝堅向涼亭那邊,立刻便悶聲不響,橫身閃掠過去,似乎要將郝堅攔截住。

  程如萍看得大感奇怪,她弄不明白那人影為何要攔截住郝堅,莫非那人影是沖著郝堅而來的。隻是她一直無法看清楚那人影的面目,原來那人影的臉上是蒙瞭一塊黑色佈巾的。那人影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這令程如萍對那人影更加猜疑。

  程如萍非常之小心地從花樹下竄掠出來,來到一座假山之下隱伏著,透過假山的一個眼洞,剛好看到郝堅被那個人影越停下來,雙方相距大約二丈左右,互相對視著。

  郝堅與那人影對視瞭一會,終於那蒙著黑巾的人影壓著聲音,對郝堅道:“閣下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郝堅目光閃動瞭一下,陰沉地說:“要我報上大名不難,先將你臉上那塊遮羞佈扯下來,讓某傢看看你是個什麼鬼樣子。”

  那蒙面人影沉哼一聲,說道:“閣下夜探鐘傢堡,到底有何目的。”

  郝堅嘿嘿沉笑一聲,冷然道:“你是什麼人,還不是和某傢一樣做個不速之客,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是鐘傢堡的人。”

  那蒙面人不置可否地說道:“這一點你管不著,你到底說不說出夜探此莊的目的。”

  郝堅目中絲光一閃,陰狠地說:“閣下好大的口氣,不說又如何。”

  “哼”的那蒙面人沉哼一聲,說道:“那閣下就別想活著離開此莊。”

  程如萍聽到這裡,知道兩人必有一番惡鬥,目光更是眨也不眨,心裡暗忖道:“那蒙面人雖然不承認他是鐘傢堡的人,但聽他的說話又似是莊中之人,莫非鐘傢堡有著什麼隱衷不成。但看鐘傢父子姐妹,個個都具有上承武學,何以不見他們現身呢。是瞭,莫非鐘堡主傢大業大,不願使自己身份暴露,而有意藏拙,暗中出手。”

  想想,程如萍又覺得不是這麼回事,於是她越想越不明白,幹脆不去多想,因為就在這剎那,郝堅已經與那蒙面人動上瞭手。

  對於郝堅的身手,程如萍是再清楚不過的,在金蜈門中可以稱得上是一流高手。而那蒙面人的身手顯然也不弱,一出手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拳掌兼施,將郝堅逼退瞭一步。由此見之,那蒙面人的身手及功力,亦可稱得上一流中的高手瞭。

  郝堅連接蒙面人七掌十三拳,被逼退一步,口中沉沉嘿的一聲,偏身一閃的剎那,但見指掌翻飛,攻擊向敵人的肩背腰等部位,其中有數招是攻向那蒙面人的臉部,看來意欲扯下那蒙面人臉上的毛巾,口中同時低喝道:“閣下也來接某傢幾招試試。”

  程如萍凝神專註兩人的搏鬥,看得連眼也不眨一下,心中暗驚那蒙面人身手之高,看樣子這兩人會有一番激烈的惡鬥。

  那蒙面人展開身法,閃挪飛躍,有幾次堪堪避開那郝堅抓向他臉上蒙面佈的五指,拳擊掌截間,一一化解接下瞭郝堅的一輪急攻。憑程如萍的見識,她也看不出蒙面人的武功是那一傢那一派的招數,這倒令她驚奇不已。

  就在這剎那之間,那蒙面人與夜行人已打得難解難分,隻見兩條人影左閃右挪,縱高竄低,幾乎分不出那兩人誰是誰來,隻聽到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拳擊掌劈聲。

  程如萍看到這裡,心中雖然想到那蒙面人能擊殺郝堅,替自己報卻部分殺父之仇,但也極為盼望郝堅能夠扯下蒙面人的佈巾,看一下到底是誰,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這時,激鬥中的兩人發出一聲沉實的掌擊聲中各自被震退開去。隻是那郝堅退瞭兩步半,而那蒙面人隻退瞭兩步,隻是這半步之差,勝敗立判,強弱已分。

  程如萍看到那蒙面人的功力居然比郝堅還要強,心中一則是喜,一則是憂。

  喜的是,兩人若是再鬥下去,郝堅便可能死在蒙面人的手下。憂的是,萬一那蒙面人對鐘傢堡懷有某種企圖,憑蒙面人的身手,鐘傢父子姐妹那就危殆瞭。

  “閣下果然有兩下子。”郝堅喘瞭口氣,目光兇厲地註視著蒙面人,一襲衣衫無風自動。

  程如萍一眼看到之下,心頭劇烈地震瞭一下,因為她已看出郝堅已運起他那獨門內功“銷魂蝕骨七煞氣”,準備對付那蒙面人。程如萍知道得很清楚,這種銷魂蝕骨七煞氣乃是一種得自南疆荒蠻之地的歹毒內功,就算對手功力再高,隻要被他這種歹毒的掌力沾上,輕則頭暈目眩,筋骨酸軟,重則神昏意亂,筋骨碎蝕,七竅溢血而死。她的父親固然是被暗劍刺中咽喉,其實早已中瞭郝堅的銷魂蝕骨七煞氣,縱然不死於火場,也將毒發身亡。

  這剎那,她心中一片慌亂,拿不定主意,是出聲示警,還是隱伏靜觀好。因為萬一那蒙面人懷有對鐘傢堡有不利的企圖的話,她若是出聲示警,無異替鐘傢留下一條禍害,是故,她一時之間委決不下。

  豈料就在這剎那,莊中響起瞭一陣人聲,從前院那邊亮起瞭火把,看來是兩人的激鬥聲,終於驚動瞭鐘傢堡的人。鐘傢堡雖然不入江湖,但堡中的人聚族而居,讀書習武,因此堡中上上下下的人,不但練過幾天把式,而且都由二位堡主及一位教練親自教導,但是鐘傢父子姐妹此刻卻始終未見出面,而這些人隻不過是那些巡夜的堡丁而已。

  人聲越來越喧嘈,火把也在堡中各處陸續亮瞭起來,看樣子堡內重要人物則另有良謀瞭。

  那蒙面人與郝堅自然亦驚覺到瞭,兩人的目光同時一閃,臉上神情微變瞭一下,郝堅鼓動的衣衫倏然欲止,陡地向蒙面人劈出一掌。那蒙面人冷哼一聲,翻掌疾劈過去。

  郝堅的掌才劈出一半,卻驀然縮手仰身,腳下一蹬,倒射出去。不用說,他是想溜瞭。

  那蒙面人似乎亦已料到郝堅會有些一著,亦是掌到一半,便撤掌身形半轉,斜掠出去。兩人似乎是心意相通,均撤手溜之乎也。

  程如萍在這剎那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還是留下,走,對她來說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她又怎能一走瞭之呢,萬一那蒙面人是對鐘傢堡有所不利,必然會再回來,那她又怎忍心一走瞭之呢。雖然她自忖不是那蒙面人的對手,鐘傢堡也不一定須要她的救援,但她一走,就背上瞭忘恩負義的罪名。

  思忖之下,她決定暫時留下來,看一下再說。於是,她趁那些堡丁還未趕到時,馬上從那假山之下竄瞭出來,掠回她的房內。

  而郝堅與那蒙面人已經閃沒在圍墻這外,消失在夜色之中。待到那些堡丁趕到時,那裡還能看到一個人影,隻有那綿綿的雨絲,依然下個不停。而堡內各處亦已燈火通明,人聲喧嘈,好不熱鬧。

  但奇怪的是,堡中發現有夜行人的侵入,照理鐘傢父子姐妹必然也被驚動瞭,親自出來查看一番才對,可是堡主兄弟卻不見現身,就連他們幾個兒子也沒有出來,這是不合情理的,莫非他們另藏玄機不成。

  其實鐘傢一點事故也沒有,堡主兄弟這時就坐在鐘國棟那間書房,還有堡主夫人也在坐。兄弟兩人皆顯得很安寧,絕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急慌懼之色,眼光盡望著書房右邊的那個裡間,莫非這裡透著什麼玄機奧秘。

  一點不錯,在堡主兄弟倆及夫人的註視下,鐘傢忠從裡間走瞭出來,後面魚貫的出現瞭傢孝、傢仁、傢義、傢信及惠珍、惠琴、惠瑤三姐妹。鐘傢兄弟姐妹見瞭堡主兄弟倆,急忙行禮不迭,傢會搶著道:“爹,那人已被趕走瞭。”

  鐘國棟掃瞭兒侄一眼,頷首道:“沒有出事吧。”說著語氣一頓,目註傢仁道:“仁兒,在兄弟幾人中屬你性急,沉不住氣,這一點你須在養氣方面多下功夫。”

  鐘傢仁垂下頭來,應道:“是,大伯,仁兒會記著的。”

  鐘國棟一擺手,命他們兄弟姐妹坐下。眾人坐定,傢忠這才道:“爹,看出那人的身份瞭麼。”

  聽瞭鐘傢仁這樣說,鐘傢父子是一直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的,從而也顯示出,鐘傢父子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鐘國棟皺瞭一下眉頭,搖搖頭道:“還弄不清楚,忠兒與他交手,並沒有問出什麼,僅能在功力上勝他半籌。不過,為父懷疑他可能是金蜈門的人。”

  照鐘國棟這樣說來,與那夜行人激鬥的蒙面人豈不就是鐘傢兄弟中的老大鐘傢忠。鐘傢忠的目光閃動瞭一下,疑惑地說道:“爹,咱們跟金蜈門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一點也扯不上關系,那夜行人怎會無端找上咱們鐘傢堡的。”

  鐘國梁也插嘴道:“大哥,咱們一向不與武林中人來往,更沒有惹上金蜈門的人,若是由程姑娘引起,似乎並不可信,因為此事一直未宣揚出去。那人若真的是金蜈門的人,那就令人費解瞭。”

  鐘國棟蹙著收,凝眸道:“我相信我老眼不花,忠兒與他硬拚一掌,我就在他們不及一丈處,那人被震退後,暗自運起內功,一身衣衫無風鼓震起來,雙眼中射出兩道赤藍的幽光來,那正是運起銷魂蝕骨七煞氣才會顯露出來的,故此,我才懷疑那人是金蜈門的人。”頓瞭一頓,他又說道:“照我看來,那人這一次夜探本堡,可能是投石問路,否則,隻怕堡內早已有人傷在他的手下瞭。”

  鐘國梁及鐘傢幾兄弟均為之焦急不已,鐘國梁更是不解地說道:“那麼大哥認為他夜探本堡為的是什麼呢,咱們鐘傢堡與金蜈門究竟有些什麼過節呢。”

  鐘國棟道:“依我猜測,那人可能要找一個人,我暗中註意,發現那人從惠珍房中掠出,緊接著又到惠琴的房中,停留未久即又出來,似乎還想到別的房間查看一番,我才命忠兒現身將他截下。而事後,堡中並沒有出什麼事,珍兒與琴兒房中也未受到騷擾,故此我才會有此猜測。”

  “若是來找人,那人到底是要找的是誰呢。”二堡主鐘國梁畢竟年長幾歲,處理事情有其脈絡,於是直接詢問乃兄,而以疑惑而謹慎的態度再次問道:“咱們堡中,有什麼人是他要尋找的對象。”

  “有。”鐘傢信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就是程姑娘。”

  說實話,他是不想將程如萍與那夜行人扯上關系的,一個孤零零、孑然一身的女孩子,誰都會付出同情心。但鐘傢信在兄弟幾人中年齡雖然最小,但最不意氣用事,是個非常理智的年輕人,而這件事關系到堡中的安危,他又豈會感情用事。

  鐘國棟贊許地看瞭兒子一眼,頷首道:“信兒說得不錯,但隻說對瞭一半,程姑娘固然是他們要找的人,但並不是真正的對象,他們要找的人是你們的祖父,浩天公。”

  “祖父他老人傢與他們又有什麼過節呢。”鐘惠琴惑然地問道。

  鐘國棟說道:“這就是今天我把大傢召集在一起,把鐘傢隱藏瞭數十年的秘密公佈,大傢心裡也有個準備,接受未來的打擊。”說到這裡,鐘國棟的臉色愈發沉重,他凝重地說道:“金蜈門並非什麼正式門派,而是一個殺手的組合,以前叫北鬥七星會,成員隻有七個人,老大鐵獨行駱孤帆,老二斷掌曹風,老三封喉魯百揚,老四翼虎沙雙月,老五鬼狐公孫樵,老六妖熊謝大彪,老七小媚紫凌煙。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標幟,就是每人的衣襟上都鄉著一隻金色的蜈蚣,每在做過案的現場,都會留下一隻金蜈蚣。這金蜈蚣的標志,在鐘傢的上代,引起瞭相當大的震憾。”

  湖北秭歸乃峽中古城,背依雄偉的山嶺,面臨浩蕩的長江,景色壯麗。鐘浩天這天抵達秭歸,看見岸上停泊著大大小小的船,張燈結彩的龍舟十數艘,這裡是屈原的出生地,每逢五月初五,自然更是熱鬧,算是對這位愛國大詩人的追懷。

  現在還是清晨,舟子都停泊在岸上,大部分是龍舟,還有體面的漁船,其中還夾雜著幾艘商船,還有一艘看來極是講究華麗的畫舫,敢情是什麼富貴人傢,老遠趕來看賽龍舟的。

  因為是清晨,岸上的人並不太擁擠,要是換作平時,這時刻堤岸上根本不會有什麼人的。鐘浩天一生遊俠江湖,見過離奇的玩意兒太多太多,這種畫舫自然不會感到驚奇。不過,在這個地方也有這種畫舫,鐘浩天就不禁多看瞭幾眼。

  這時候畫舫裡有一名傢丁正在船頭伸懶腰、打呵欠,一名女婢正在倒痰盂裡的穢物入江中。本來他留意瞭一眼便知道是富人來湊熱鬧的,隻是這一眼,卻讓他看到瞭不尋常的事兒。於是,他便停下瞭腳步。原來從鐘浩天的目光望過去,他並不看畫舫,而是註意到對岸密林的邊緣。

  鐘浩天繞過街尾,踏過長堤,不疾不徐地走著。他已發現瞭那片密林瞭,這裡可以說已是算秭歸的郊外瞭。

  一陣陣喊殺之聲遠遠的隨風傳來,鐘浩天穿趙過密林,隻見林內一片空地上有幾人正在拚命相搏,乃是三個壯漢圍攻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女。

  圍攻的三個人,一個是年約五旬上下,滿臉虯髯的老者,手中一枝煙管,戮劈掃點,凌厲無比。另外兩個全都生相兇悍,一個是瘦小的老者,使的是一柄虎頭鉤,另一中年漢子手持九節鞭。旁邊距離丈外的一株大樹下站著一位書生,朱服儒巾,長衫飄飄,神態雖顯瀟灑,卻掩不住那股兇戾之氣,令人見之生厭。

  被圍的少女長得杏眼桃腮,真是美艷動人,手中三尺長劍也頗見火候。因為是以一敵三,而且另有強敵正在一旁虎視,在形勢上她先弱瞭一環,任她長劍揮動寒光勝雪,招數精妙,還是落瞭下風。

  大樹旁的書生忽然朗聲笑道:“紫凌煙,別再執迷不悟瞭,隻要你坦誠說出北鬥七星會的總壇所在,我決不為難你,我辣手浪蝶讓你這一生吃香喝辣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紫凌煙已嬌喝一聲道:“龍黎,你少在我面前裝蒜,你那一點鬼心思以為我不知道嗎,告訴你,今生休想。”

  大搖大擺的,安安穩穩的,龍黎走瞭過來,微一擺手,先前圍攻紫凌煙的三人立即退瞭下來。龍黎正攔在小媚紫凌煙前頭,他一邊打著招呼:“嗨,紫姑娘,看來隻好我親自接待你瞭。”

  原先神采飛揚,有攻有守的紫凌煙見到龍黎之後,驀地像白日遇見鬼一樣,她在猛的一楞之後,兩隻俏眼兒完全發瞭直,臉上的肌肉也失去控制的痙攣起來,一剎間她就僵在那裡,手上的長劍似乎是把持不住。

  龍黎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媚,這就叫有緣,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見面不相識。”

  紫凌煙的臉蛋剎那白中泛青,青裡透紅,她在機伶伶的一顫之後,立即惶遽回頭,神色緊張,再加上慌亂,眼前的場面似乎已令她不知所措瞭。

  龍黎踏上一步,笑瞇瞇地說道:“別看瞭,事到如今,那個還幫得上你的忙,你那北鬥七星會的幾塊料,現在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逍遙快樂哩。”

  細小的汗珠凝聚在紫凌煙的眼窪鼻凹間,她的臉蛋兒似乎有些扭曲瞭,兩邊太陽穴在不停的跳動,以至將額門上的淡淡青筋也扯浮起來,呼吸急促的,她又回頭望去。

  龍黎冷淡的說道:“不用回頭看瞭,我敢打包票,在你那張專會騙人的小嘴甫張開,發出第一個音符以前便封住它,叫你永遠也出不瞭聲,你信不信。”

  窒噎瞭一下,紫凌煙本能的立即閉上微啟的嘴唇,勁項間的筋脈在急速的跳動。當然,她非常明白,龍黎不是在嚇唬她,她也確深知龍黎有這等的本領,她曾經已領教過瞭。何況,他還有三名助手呢。

  龍黎背著手,緩緩的說道:“嗯,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以你這種七竅玲瓏心,當然不會做出傻事。”

  深深的吸瞭一口氣,紫凌煙盡量平靜著自己驚恐不安的情緒,口齒間十分艱澀拙滯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龍黎哈哈大笑道:“這問得多笨,當然,覺得不愉快是確定的事,首先想到要受難的,恐怕就是你瞭。”

  驚怵的,紫凌煙的語音也變得暗啞瞭:“你、你要對我怎麼樣。”

  “問得好,你猜,我會對你怎麼樣。”

  “你不要以為我是好欺負的,龍黎,我會和你拼個同歸於盡的。”

  “和我拼,你用什麼和我拼。就憑你那兩隻手,那種隻配給你老公掐腳捶背的招式,可別笑掉瞭我的大牙瞭。”

  “不要欺人太甚,龍黎,我並不含糊你。”

  “很好,好極瞭,我這一生就喜歡你這種有骨氣的女人。來來來,我們先玩玩,不用著急,一樁一樁的過隱,我可以叫你跳蹦個夠。”

  紫凌煙憤怒至極的說道:“滿口齷齪的東西。”

  龍黎大剌剌的說道:“你清高,你聖潔,你嫻靜,他娘的拆穿瞭半個銅子兒都不值。不錯,我談吐粗俗,但你卻打後心裡骯臟,靠詐騙狡計的下三流女混混,賤得緊。”

  紫凌煙目光怨毒,咬齒欲碎,說道:“龍黎,我要殺瞭你,我一定要殺瞭你。”

  龍黎一笑道:“正好,我也是同樣的心思,怎麼樣,現在我們就開始,看看誰能達成這個願望。”

  紫凌煙的動作相當迅速,她猛然前撲,揮劍砍殺,同時兩腳彈起,踢到龍黎胸膛。而就在這些招式甫展之際,人已狡兔也似的一溜煙往回竄。

  龍黎是什麼樣的角色,豈會中瞭對方這小小的緩兵之計。隻見他身形一旋猝轉,仿佛鬼魅一樣閃到紫凌煙的身前。幾乎在紫凌煙的眸瞳尚未及攝入龍黎的影像時,軟劍的冷芒已電掣般將紫凌煙的一綹秀發削落。

  “啊”的紫凌煙驚叫著,她可以貼切的體會到那細窄的鋒刃拂過面頰時所帶起來的陰森森寒氣,那就好像用剃刀在她臉頰上刮過去似的,有一種隱隱的,冷冰冰微微的生硬。

  嬌小的身軀凌空翻滾,紫凌煙知道撲擊無望,隻有拼命圖逃。但是,她甫移去幾尺,銀蛇般流燦縱橫的劍網,又已眩神奪目般罩下,其快其疾,就猶如滿天交織的雷閃電火。恐懼與慌亂,驟然籠罩著紫凌煙的心頭,她奮力掙紮,雙臂猛探,兩腳連番飛踢。

  掣掠的冷芒猝然收斂,紫凌煙卻覺得雙腳一緊,被一股絕大的力量扣住,狠狠的將她橫摔在地上。整個上半身撞跌於地的紫凌煙,隻覺得天旋地轉,滿眼發黑,這一摔就差點沒閉過氣去,全身的骨架子都像已抖散開來瞭。

  好一陣子,她才算緩過一口氣來,神智也慢慢的清醒瞭。於是,她羞惱驚臊地發覺瞭一件事,她隻是上半個身子跌倒在地下而已,兩隻腳卻全握在龍黎的手裡,腳上原來穿著的一雙黑緞軟靴業已不知在什麼時候離傢出走瞭。現在,龍黎已緊握著她那雙粉嫩細白的腳踝,在饒有興趣的端詳著哩。

  羞窘與憤怒交集,紫凌煙用力扯動身子,抽扯著雙腳,邊急惱地叫著:“放開我,你放開我。”

  “削”的一聲銳響,軟劍刀鋒怪蛇似的纏繞著紫凌煙的脖頸,利薄的刃口便緊緊陷嵌在紫凌煙的頭項柔嫩的表皮中。這一來,紫凌煙就像上瞭一道緊箍咒,立即停止掙紮,不敢再動瞭,因為她知道隻要她稍微出一點力,那怕隻是輕輕的一動,這纏繞在她脖頸上的刃口便會深深割進她的頸肉。

  龍黎笑瞭笑,慢吞吞地說道:“不要叫,不要嚷,女孩子傢要學得溫馴柔順,像現在這樣才乖,才能令男人歡喜。小乖乖,這玩意兒可鋒利得很哩,如今纏在你的脖子上,可不是鬧著玩的,稍稍一動,它就會切入很深的。你是知道的,人的脖子隻有一個,割斷瞭就再也長不出來瞭,也無法再接上去,是不是。”

  說著,他湊上鼻端,在紫凌煙那雙圓潤軟滑的腳背上聞瞭聞,“嘖嘖”地贊美道:“哈哈,真香,這是一種特異的香,願在衣而為領,承華發之餘芳,求幻想金縷之鞋,吻膚柔以親玉潤。小乖乖,你這雙腳確是可愛,多麼的滑嫩柔軟玲瓏,骨肉勻婷,條線對稱,細致纖巧,晶瑩剔透,尤其是這一股子隱隱約約的異香,嘖嘖嘖……”

  簡直是羞死瞭,也惱透瞭,紫凌煙情急的隻能僵挺在那裡叫著:“不要臉,下流,無恥,卑鄙,你放開我。”

  輕輕用胡碴子在那雙柔軟的腳心上摩挲著,龍黎斜著眼道:“放瞭你,到嘴的美食要是不吃,那是暴殄天物,我舍不得。”

  動又不敢動,掙又不能掙,紫凌煙那種窘迫羞惱之情,實在難以言喻,她隻有咬牙咒罵道:“龍黎,你還有沒有一點人味,有沒有一點江湖漢子的道義,你你你,你怎麼可以如此下流荒唐,你太沒有人格尊嚴瞭。”

  龍黎吃吃笑瞭,不慍不火的說道:“紫凌煙,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罵就盡管罵,別忘瞭我辣手浪蝶這個外號,我想你不會不喜歡那種調調的。”

  紫凌煙驚懼窘迫地說道:“你放開我,你這算什麼,難道你不怕人傢指責,你知羞不知。”

  龍黎笑吟吟的說道:“小乖乖,人之大欲,飲食男女,男歡女愛,逍遙快樂,怎能說羞呢。”

  紫凌煙厲聲吼道:“下流。”

  龍黎陰陽怪氣的笑著說道:“下流,不錯,古往今來,多少男人拋頭顱,灑熱血,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外拋,為的就是下邊兒流吶,哈哈哈……”

  紫凌煙像泄瞭氣的皮球,哀求道:“別這樣,龍黎,求你放開我,這樣太不好看,叫人瞧見,我還怎麼混。”

  龍黎笑得很邪,色瞇瞇地說道:“橫豎你也不能混瞭,何不徹底一點,寶貝兒,咱們就在這林子深處做一次露水夫妻,參一次歡喜禪。”

  一下子像掉進冰窖,紫凌煙頓感周身發冷,她瞪大一雙眼睛,驚恐逾恒的說道:“你你、你說什麼。”

  龍黎笑瞭,笑得好淫蕩,笑得好高興,笑得好邪門,也笑得好瘋狂。他邪裡邪氣地說道:“我是說,咱們來行一次周公之禮。”

  紫凌煙猛的張大瞭嘴巴,震駭欲絕,抖抖索索地說道:“你是說你要污辱我。”

  “彼此痛快,皆大歡喜,怎能用污辱這種字眼。”

  “禽獸,龍黎,你是頭禽獸。”

  “隨你罵吧,小乖乖,寶貝兒,打是情,罵可是愛哩。”

  “天打雷劈的畜生,龍黎,你休想沾我一下,我會叫天下同道認清你的齷齪無恥,我會向整個江湖宣佈你的獸行。”

  “沒關系,我辣手浪蝶是高山打鼓,醜名在外。反正你已經豁出去不要這張臉瞭,我還有什麼顧忌的。來,我這就親熱一番。”

  “不不,不可以……”

  軟劍的光華倏然飛舞縱橫,快得像千百條流電在閃耀。紫凌煙隻覺得通體生涼,寒氣森森,就在她眼花繚亂中,全身上下的衣裙業已化作蝴蝶翩舞,片片飛揚。

  好一具羊脂白玉似的,窈窕裸露身段。那又窄又利的鋒刃,揮舞得如此有分寸,有技巧,拿捏得這般準確,以至將紫凌煙的衣裙整個削光瞭,卻未損及她的毫發。

  赤裸裸的紫凌煙這時恨不得一頭撞死,她忙雙手交叉捂住胸前,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瞭。紫凌煙本來就生得嬌艷動人,風情萬種,雖然現在有點狼狽,但其體態豐滿,明眸皓齒,淚眼婆娑中仍存勾魂奪魄的力量。

  看,胸前二堆高聳雪白的玉乳,多麼迷人。紫凌煙被平放在草地上,軟麻穴所制,雙腿曲分變向左右,胯下呈露微凸的神秘部位。牧草烏黑油光,遮住瞭那迷人的仙女洞,身上的皮膚白嫩已極,黑草和白肉的對比,白的更白,黑的更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迷人的。

  龍黎一邊仔細欣賞,一邊舔著嘴唇,津津有味的說道:“硬是不錯,迷死人的騷狐貍,凹凸分明,起伏有致,窈窕剔透,玲瓏纖巧。好,果然是好。”

  “你、你殺瞭我吧。”

  “殺瞭你。”龍黎認真的在她身上打量著,很久始搖頭接著說道:“我舍不得,幾曾說過浪蝶殺過女人。相信我,我會使你快活,讓你瘋狂,欲仙欲死。在這一方面,我有獨門絕學的。”

  紫凌煙淚流滿面,悲憤至極的說道:“你簡直不是人,你污辱我吧,你就強暴我吧。”

  龍黎哈哈一笑,回劍入鞘道:“得瞭吧,這種事兒我見得多瞭,沒有一個女人不是捏著小洞兒當聖女的,等到嘗瞭甜頭,才不願死哩,叫親哥哥還來不及哩。”

  驀地,隻聽得一聲低喝道:“姓龍的,夠瞭,到此為止,我會考慮放過你,你們的恩怨由紫姑娘親自解決。”

  來人年歲不大,三十左右,雖然他頭上包著一塊黑帕,但仍然瞧得出他是一個濃眉大眼,頗為精幹的一型。

  這人正是鐘浩天,他原本不想管這樁閑事,北鬥七星會是殺手組合,龍黎也不是好人,狗咬狗一嘴毛,讓他們自相殘殺好瞭。少一個惡人,武林多一份安寧。

  但是,他可無法忍受這種事實,萬惡淫為首。

  龍黎兩眼一翻,瞪著鐘浩天冷冷說道:“朋友,煩惱皆因強出頭,你不覺得穿蓑衣救火,惹火上身麼。”

  鐘浩天突然噗嗤一聲笑瞭起來,他點瞭點說道:“我倒不認為,但不知閣下能否聽聽在下的忠告。”

  龍黎大剌剌的瞅著他說道:“好,你說。”

  鐘浩天語重心長的緩緩說道:“食色性也,皆為人所喜,但必須兩相情悅,你這樣做是犯瞭武林人的大忌。”

  “你是在教訓我嗎。”

  “絕對不是教訓,而是實話實說罷瞭。”

  龍黎面色不善地摘軟劍,往懷中一抱,冷冷說道:“朋友,你很快就會知道管閑事的後果。”

  隻見鐘浩天輕輕一嘆,再次警告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敬請三思。”

  龍黎頗為不耐的怒吼一聲,伸手指著鐘浩天斷聲喝道:“哼,你也未免太狂瞭,朋友,等你嬴瞭本大爺再說不遲。”

  話聲甫落,軟劍業已帶起一片寒光,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猛向鐘浩天的右肩劈去。龍黎這一劍,真個是風雷俱動,就像他剛才對付紫凌煙那拿捏恰到好處的那份能耐,可不是蓋的。

  然而,龍黎這氣勢威猛絕倫的一劍,卻連人傢衣角兒都沒有沾到,而他自己竟一個收勢不住,“蹬蹬蹬”地沖出丈許,“咕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當然,以他的身手摔上那麼一跌,一個鯉魚打挺就起來瞭,問題是他的喉管兒正在“嘟嘟”地直冒血水,看樣子這一摔,他永遠別想再爬起來瞭。

  龍黎翻著死魚眼瞪著鐘浩天,他似乎至死不相信自己是怎樣被割破喉管的。

  怪就怪在鐘浩天手上並沒有兵刃,隻有一根樹枝,而且也沒有見他出手。不錯,他適才是曾經揮動瞭一下兒。如果樹枝就這麼信手輕輕一揮,就能震斷瞭龍黎的喉管,要瞭他的小命,未來太過神奇。而鐘浩天的武功,也就太可怕瞭。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鐘浩天本來就是劍道中的高手,所謂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劍與神化,神與心合,身劍合一,自然能夠攻無不克,無堅不摧。一個堂堂入室,武功已臻爐火純青的頂尖高手,雖摘葉飛花亦能傷人於百步之外,更何況鐘浩天手上還有一根樹枝。

  老實說,這一根樹枝在他手上和一柄斷金切玉的前古仙兵並沒有什麼兩樣兒,龍黎的喉管自然是難當他一擊瞭。盡管龍黎身手不凡,但跟鐘浩天比起來,就不可同日而語瞭,所謂棋差一著,束手束腳,就是這個道理。

  樹倒猢猻散,龍黎一死,原先圍攻紫凌煙的三人早就悄悄的溜走瞭。鐘浩天揮手解開紫凌煙被制的穴道,脫下身上的黑氅覆蓋在紫凌煙的身上,淡淡的道:“事情已經過去瞭,就當是一次教訓吧,希望今後在為人行事上多作考慮。”

  說完,轉身向林外走去。

  黑氅披蓋在紫凌煙的身上,尚有一絲絲微微的溫暖,這溫暖與鐘浩天適才臉上深沉冷靜的笑容不相襯。

  鐘浩天雖然救瞭紫凌煙,但並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做瞭一件扶弱鋤強的義舉。不管紫凌煙的平日行為如何,但他不能眼看一個女孩兒傢被凌辱,有失俠義之風。

  自此以後,紫凌煙的確收斂瞭,一改以往作風,鐘浩天深信自己做對瞭一件事,沒有救錯人。

  愛情是很微妙的東西,沒有規律,也不可以用道德觀念來衡量。沒有人可以主宰,也沒有人能知道它的未來,一切隻能順其自然。二人經過此次的相識相知,時相往返,感情與日俱增,雙方已到瞭論及婚嫁的階段。但是北鬥七星會的成員絕對不準婚嫁的,卻容許大夥任意縱欲風流。

  鐘浩天想到的如果隻是擁有紫姑娘的身體,不能給她應得到的名份,那是害瞭人傢姑娘。於是,鐘浩天對這位姑娘的情感便逐日疏遠瞭。但是,紫凌煙卻一再對鐘浩天糾纏,真使鐘浩天難以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