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關於他說沒死人這一點,我保持懷疑,我見識過他招式的狠毒,昨天對付那三個假警察時候幾乎出手就是要命的狠招,而晚上面對近距離的四個壯年對手,他不用致命的招數就能脫身我是不大相信的。

  不過現在我也沒什麼說話的權利,畢竟我現在是個連站都站不穩的廢人一個。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昨天我們連滾帶爬地從坡頂下來,感覺隻用瞭幾分鐘,而現在我們重新往回爬,即使有瞭驢車做代駕,我們走瞭差不多兩三個小時也才爬上瞭山脊,回頭在看村子,已經重新變成瞭一小撮山溝溝裡的小房子瞭。

  不過似乎能看到村裡有幾臺車在快速地移動,尤其是村邊的老金頭傢,門口至少停瞭兩三臺閃著警燈的藍白相間的車輛。

  距離很遠瞭,聽不到什麼警笛聲,不過我想現在村裡已經大亂瞭吧。

  山坡上面的地面很松軟,由於是北坡,所以在個別的背陰之處還留著厚厚的積雪,驢車拉著兩個人,車身很重,我們過來時候並沒有刻意的處理痕跡,所以我想應該很快就有人會發現我們的行進軌跡,很快就會有人追過來吧。

  我忍不住有些期望起來。

  甚至開始幻想那個玷污瞭我妻子的畜生被警察抓到時候的慘樣。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神志不清的小妍會不會為瞭那個畜生被抓而傷心。

  想到小妍痛苦哭泣的臉,我心裡居然又開始柔軟起來,似乎相比較小妍的傷心難過,南成宰那個畜生似乎並不重要,隻要我心愛的妻子能平安度過這次劫難就好。

  我承認,我今天的下場,和我的軟弱與所謂的善良是有絕對的聯系的,但是我,隻要涉及到小妍,我真的硬不下心啊,我真的無法做到放棄她啊。

  她就在我眼前,就在我頭頂不到兩米的地方和另外一個男人激烈交合茍且,可我知道那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啊,她真的就是以為那個騙子是她的未婚夫,和自己的未婚夫做愛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呀,這根本不是她的錯啊!這其實歸根到底就是我這個正派丈夫的軟弱和無能所導致的呀!那根本不怪她呀!

  我這幾天已經無數次偷偷流淚瞭,想到這些,眼淚有一次沒出息的湧出眼眶。

  我的手始終是被手銬銬在身後的,我能明顯感覺到兩手早已經麻木瞭,我在派出所工作,幾乎每天都能見到雙手被反剪著扣在身後的嫌疑人,那一雙雙被手銬緊扣導致不回血而變成紫青色的手我早已見慣不慣瞭,隻是,我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我居然也被一雙手銬銬住瞭,此刻的心裡真的是感覺到無比的淒涼。

  翻過山脊,我們又開始下坡,人用兩腿往坡下沖的時候很迅速,幾乎連滾帶爬就下去瞭,不過驢車載著重量往下走就不是那麼的輕松瞭瞭。

  驢子也是有自己的思維邏輯的動物,上坡雖然吃力,不過它總是能低著頭看到地面,所以一步一步穩健地爬上瞭山坡,可是到瞭下坡,尤其是我們走的方向並沒有路,深一腳淺一腳的,驢子低頭很費力,所以經常會非常遲疑著不肯邁開步子,急的南成宰不停地用竹條制成的鞭子猛勁地抽打著驢子,驢子吃瞭疼,就開始焦躁地快速閃躲,激烈的動作帶著驢車開始大幅度顛簸起來,把坐在車上的我和小妍幾乎甩下車去。

  小妍十分驚恐,瞅瞭個稍稍穩當一點的空檔立刻從驢車上面跳瞭下去,而我就不行瞭,已經是受傷後第五天瞭,雖然身上的傷痛好瞭很多,不過還是虛弱的無法走路,隻能強抓著驢車上面矮小的護欄,拼命保持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在劇烈的顛簸中給甩出去。

  小妍在跳車的時候沒站穩,被摔瞭個四腳朝天,本來已經在老金頭傢裡換洗幹凈的一身又沾滿瞭污泥,這讓愛幹凈的小妍十分抓狂,一邊揉著摔疼的屁股,一邊氣呼呼地跟著驢車往山下一路小跑,一邊跑,還一邊不停地嗔怒道:「哎呀!又搞我一身的泥!氣死人瞭!……摔得我屁股都要兩半啦!疼死啦!」

  南成宰拼命地拉拽這驢的嚼子,聽到小妍在身後抱怨,居然噗嗤一下樂瞭。

  「我摔瞭,你又笑我!」小妍撅著嘴,生氣地抱怨。

  「你的屁股又被摔成兩半瞭?一會脫光瞭讓我幫你揉揉。」南成宰吃力地拉住驢子,一邊還不忘揶揄取笑小妍。

  「滾!」小妍氣的給瞭他一個大白眼,臉上卻莫名的帶著一絲笑意。

  驢車一路顛簸,終於在跌跌撞撞中到達瞭山坡下,遠處已經能看到那個木材廠的圍墻瞭。

  我本來就不舒服,被顛的更加是頭昏腦漲,胃裡雖然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卻還是翻江倒海的惡心起來,不過幹嘔瞭幾下,畢竟沒什麼可吐,隻是喉嚨裡返上來一兩股酸溜溜的胃液,卻也刺激著我嘴巴裡的傷口開始火辣辣地疼瞭好一陣才緩過來。

  盡管地面已經平緩瞭,南成宰還是緊張的用力拉住驢子,小妍跟著他身邊,把驢車一直拉到當時藏車的地方。

  看起來這裡還沒有被人發現,車子依然靜靜地藏伏在草叢裡,南成宰讓小妍把我扶下驢車來,自己則立刻鉆進車子裡翻找起來。

  我和小妍一樣好奇他在找什麼,從驢車上下來,眼睛就一直看著藏車的方向。

  等南成宰從車子裡出來,他手中已經多瞭兩支長槍。

  我想起來,當時小胡子把冰面上樸老頭用的步槍和他們帶來的霰彈槍一起扔到瞭車子上,原來南成宰費瞭這麼大勁一定要回來車子這裡就是要來取這兩支槍的。

  不過那支他從北朝鮮帶過來的步槍應該是沒有子彈瞭才對的,當時他隻有三發子彈,一發打瞭我,一發我槍槍的時候打飛瞭,還有最後一發是樸老頭打的。

  看他緊張地拉栓查看那支槍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他身上一定還有子彈,隻是我想不通他把那些子彈一直藏在什麼地方而已。

  「你專門就是回來取槍?你到底要幹嘛?你之前答應我的話都是放屁對嗎?」小妍憤恨的身體都繃直著,攥緊著小拳頭,站在南成宰身邊,大聲尖叫起來。

  北朝鮮是個絕對男權的國傢,那裡的女人極少敢對男人如此大發雷霆,不過似乎南成宰似乎並沒有朝鮮男人那種專橫和霸道,當然,也可能是他確實覺得自己理虧吧,他一直低頭擺弄著手裡的長槍,卻根本不敢抬頭和小妍的眼神對視。

  小妍則是個地道的中國女人,數落起男人來完全不留情面,見南成宰不答話,她的火氣更加被點燃起來,甚至一步邁到瞭南成宰的身邊,使勁在他的後背上猛捶瞭一拳頭,不過這拳頭對南成宰來說,甚至還不如撓癢癢來得有威力而已。

  「你說!你到底要幹嘛?一定要去找那人拼命是嗎?你就完全不為你老婆想想是嗎?」小妍氣的渾身直哆嗦。

  這個南成宰也真夠可以的,小妍這樣子發脾氣,他居然像個悶葫蘆,就那麼一言不發的低頭擦他的槍,甚至連小妍捶打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類似惹到她生氣這種事我也做過,我就機靈的多,我會立刻道歉服軟去哄她,直到她的氣消瞭,當然,她認為我做錯的事我不見得會改,隻是不會這麼悶聲葫蘆一樣我行我素,這種態度其實就是強硬的對抗,結果就一定會惹得小妍更加生氣,最後一定會以更加激烈的爭吵收場。

  他倆居然會這麼快就開始吵架,這讓我有些意外,我和小妍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可是甜的和摻瞭蜜一樣,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幾個月就沒有過任何意見不統一的時候。

  果然,南成宰的悶葫蘆性格讓小妍更加抓狂起來,也不管會不會被人聽到,使勁跺著腳,一邊大哭一邊朝南成宰大叫:「死人啦!你為什麼不說話!……嗚嗚嗚……」

  悶著頭的南成宰憋瞭好半天,終於漲紅著臉,緊抿著嘴唇,朝小妍低沉地說瞭一大段朝語。

  小妍仍然在哭泣,不過看起來對南成宰的話確實起瞭些作用,她沒有繼續抓狂,隻是柳眉倒立,憤恨地在南成宰身邊瞪圓瞭兩眼盯著他看。

  南成宰說的話我隻能聽懂幾個詞,我所能理解的內容就是大概和他的養女有關。

  小妍的身體顫抖著,沒有繼續發癲,用力用拳頭在南成宰背上又砸瞭一拳頭,才撅著嘴巴,使勁一甩手,猛地擰身朝木材廠方向跑瞭過去。

  如果是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追過去,然後抱著她趕緊認錯。

  可惜南成宰這個呆頭鵝居然看著小妍跑走的方向,不緊不慢地把兩支長槍都扛在肩上,還不忘用樹枝重新蓋好那臺車,才踱步走到我面前,一手扶正肩膀上的兩支槍,一手就抓起我的胳膊,推搡著我,也朝木材廠走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