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靈魂被抽掉瞭,我混混僵僵地度過二十多天,才決定重新振作起來。
不就是失戀嗎,死不瞭人的!我假裝不在意,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去。
隨後,時間又推移瞭一個多月。
我和思雲真的沒再聯系。有幾回我忍不住想給她發微信,可剛打上幾個字就放棄瞭。
思雨也沒心情再約我見面玩耍,隻是時不時在微信上安慰我幾句,再組織起盡量不刺激我的語言,述說她姐最近的狀況。
「她出院以後一直情緒低沉,眼睛經常是哭紅的,班也不去上瞭,動不動就悶在傢裡發呆。是真的發呆,什麼事都不做那種。」
……
「她很不對勁,我下班回來甚至在傢裡發現瞭空的白酒瓶。說真的,我很怕她會想不開做出傻事來,隻好請瞭兩天假陪她。」
……
「今天她回公司正常上班瞭,我終於可以放松點緊繃的神經。雖然她狀態還是不好,但忙起來總可以分點心吧。」
……
「她最近經常到晚上九、十點才回傢,一說原因,要麼加班,要麼是出去散心瞭。我覺得不大對勁,但又不敢細問。」
……
「雖然她大錯特錯,但畢竟是我親姐,我不想讓她消沉下去。我知道你們應該沒可能繼續下去瞭,隻是想告訴你她最近過得並不好,你能不能寬容一些,別再恨她?嗯……就這樣。」
……
每次看到這些消息我都想回復:「別再說你姐的情況瞭,我不關心。」
可手上打出來的字確往往變成:「我的情況不比她好到哪去。你照顧她吧,我現在隻想一個人靜靜。」
這些天來,我由最初的憤怒漸漸轉化為憂鬱的失落,再轉化為對這份虐情的茫然。
我不斷回憶起從追求她開始直到分手的點點滴滴,想要找到她感情並不專一的證據,說服我自己放下這場像浮於雲端般並不真實、最終帶來瞭深深痛苦的愛戀。
卻始終發現,她與我柔情蜜意時各方面都不似作偽。再看看手機裡保存的我倆合照,燦爛的笑容表明她是發自內心地喜歡和我賴在一起。
我真不敢相信這個女人的演技會這麼高,所以我得出瞭一個看似荒謬,卻又是唯一能合理說明問題的結論——葉思雲的確是愛我的,但在她的觀念裡,愛與性既可以交叉,也可以平行。
她內心隻裝著我一個,所以對我表現得清純典雅又小鳥依人,總喜歡和我黏在一起,共同陶醉於愛情的甜蜜氛圍。
與此同時,她又偷偷放縱肉體的欲望,在別的男人面前無所擔憂地化身蕩婦,盡情享受那些不需負責的床上狂歡。
天使與惡魔,詭異扭曲的矛盾感就這麼融合在她身上,讓我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最真實的她。
不,其實兩個都是最真實的她吧,就像硬幣的兩面,相反卻又統一。
隻不過,因為作弊,這枚硬幣每一次對我展示的都是正面。
真是個復雜的女人,前些天我還感覺她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觸到,現在卻覺得她遙遠得如在雲端,簡直比陌生人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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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中午,思雨久違地給我打瞭一通電話:「小昊你還真是狠心啊,就真的完全不理我姐瞭?」
我不滿她這明顯偏心的指責:「她自己說要和我分手的!你也不想想她做瞭什麼混蛋事,竟然怪起我來?」
她卡瞭一下,再溫和地解釋:「好啦你別生氣,我就這麼一說,沒有在怪你。確實,你們之間是錯在我姐,但我覺得很有必要讓你知道,其實她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我哼瞭一聲:「什麼意思?你要為她開脫嗎?」
她並不在意我的語氣,聲音依然溫和:「昨晚她喝得半醉,拉著我說出瞭你肯定不知道的內情,你想聽聽嗎?」
「不想!」我本打算這樣說的,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你說說吧。」
「那你先做好心理準備……」思雨頓瞭頓,然後用低沉的聲音開始述說,「還記得在醫院時她說不出口的話嗎?實情是,有群混混撬門進我們傢,給已經睡著的我下瞭藥準備迷奸,她及時發現阻攔,提出代替我讓他們……所以被帶走輪奸瞭四天多。我那時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實情竟然是這樣!所以思雲那時候並不是欲望難耐,而是為瞭保護她的妹妹?
我熱血沖頭,問出一個蠢問題:「那她怎麼不肯告訴我,寧願讓我誤會?」
思雨在那邊帶上瞭些哭腔:「她因為這事懷孕瞭啊,你讓她怎麼說得出口!」
「很受打擊的她本來就覺得太對不起你,那天在病床上被你一通指責,她更是情緒崩潰瞭,幹脆自暴自棄。」
「你現在知道瞭吧,她真的沒有背著你鬼混!你應該怪我才是,都是我拖累瞭她,這完全是我對不起她。」
「她明明是個愛護妹妹的好姐姐,可我這個壞妹妹以前竟然動過和她搶男朋友的心思,我真的覺得好羞愧!」
「怪你幹嘛,你有什麼錯?混蛋的是那群強奸犯!」我同情思雲的同時又怒其不爭,「你說,你姐是不是傻?她被強奸瞭,就算信不過我,總能信得過警察吧!」
思雨似乎已經在抽泣瞭:「我姐說,那個團夥至少有九個人,還有好些把砍刀,混混老大用你和我的安全作威脅,不許她報警。再說,事情過去這麼久瞭,物證早就沒瞭,他們根本就得不到懲罰。她昨晚說這話時的表情好淒涼,看得我也忍不住哭起來……」
原來,思雲選擇隱瞞下整件事,不僅是為瞭保護她妹妹,也是為瞭保護我。那天我氣頭上來,又是指責她「亂交」,又是罵她「蕩婦」,真是過分瞭……
對於她的這種犧牲,我心裡一陣絞痛,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腦海裡全是她曾經溫柔體貼的樣子。
思雨在電話那頭一抽一泣地繼續說:「幹脆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吧,你仔細聽,然後再分析我姐是怎樣的人。在我全說完前,你別打岔。」
「我已經大體知道瞭她以前那些經歷,也就能理解她當初為什麼矜持著不答應你的熱烈追求——她說,你是個好男人,不應該被栓在一具殘花敗柳之身上。你註意,這是她的原話。」
「她原本不再相信愛情的,但在黑暗裡徘徊過久的人肯定會向往難得撞見的光明,你的熱情追求融化瞭她心底的堅冰,你對她的心意讓她又看到瞭再次擁有正常生活的希望。於是她終於答應瞭你,想好好地和你過日子,用加倍的體貼來補償你。」
「她本想找個機會,鼓起勇氣向你坦白過去那些事,可交往以後好幾次聽你說知道她還是處女,她認為你介意這個,感覺到很大的壓力。」
「拖得越久,她越是沒法說出實話,害怕隻要一開口,分手的時間就要到來。被這份擔憂一直纏繞,她每天都過得並不踏實。」
「被輪奸後她大哭瞭一場,然後做瞭一個夢,夢到她和你突破最後一步時,你生氣地指著她的鼻子,問怎麼沒感覺到處女膜,罵她是裝純的白蓮花。」
「於是她怕瞭,所以去做修補。再之後,她發現自己懷上瞭……她原打算找個時間偷偷流掉,根本沒想賴到你頭上。」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知道她瞞著你的做法不對,可見她這樣淒淒慘慘地什麼都要自己扛,我覺得好難過。」
「她說,和你已經回不去瞭,全因為她的錯。她說,她徹底不願再相信愛情瞭,她也不配再擁有愛情。當時,她抿住嘴唇,眉眼裡盡是對你的愧疚。」
思雨到此停下敘述,似乎是已全說完。
果然是酒後吐真言,這才是思雲一直以來的想法,她始終不願讓我知道的想法……
我消化著這些信息,向思雨尋求確認:「小雨,你覺得……你姐對我的感情是真的嗎?」
她馬上回答:「當然是真的,你剛才沒聽我說……」
我打斷她:「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這段時間我越想越覺得,我眼中那個單純的她原來一直帶著假面、關閉著心扉,所以,這段愛情會不會隻是就我一人在意的幻象?」
她頓瞭頓,然後肯定地說:「不會的,我看得出她確實很在意你!她以前和我私下說起你時,總是眼神裡流露出恩愛,眉梢嘴角掛著讓我好嫉妒的甜蜜,那種熱戀中的小女人樣子是裝不出來的。」
「呵,是嗎?我相信你女人的直覺。」我沉默半晌,然後自嘲地笑瞭笑,「算瞭,現在還確認這個有什麼用?反正我和她已經完瞭。」
思雨這次頓得久瞭點,似乎是接下來的話不大好開口:「你知道的,她真的好難,以前經歷瞭那麼多不幸,每一次好不容易從黑暗中走出來,都會遇到意外又被拖回去。」
「我擔心,如果缺少最關鍵的人開導,她這次會再也經不起打擊,徹底崩潰後真的對人生失望。」
「所以,嗯……明天或者後天,你能去她公司門口,單獨和她見見面嗎?這不是她的意思,隻是我私下對你的請求……」
「聽我說瞭一大堆話,你應該沒之前那麼恨她瞭吧?」
我立即糾正:「你有一點說錯瞭,我之前對她隻是失望,其實根本就恨不起來。」
她的意思很明顯瞭:「既然這樣……」
考慮著她的建議,我順而提出一個不大合適的問題:「小雨,你這麼努力圓場……難道就不擔心,我會和她復合嗎?」
她回答得很直率:「擔心!但我總不能在我姐最難的時候,自私地對你趁虛而入。如果你們真復合瞭,我也不會後悔。」
掛斷電話之前,我心情復雜地長嘆一口氣:「好吧,讓我想想。」
我又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真的可以原諒思雲,再次對她由衷歡笑嗎?
之前無論是否思考,我給出的答案都是「不」,而這一次,我瞭解到她的苦衷後,一時間難以做出回答瞭。
紮在心上的尖刺傷我很深,盡管可以忍住疼痛將它拔出,拔出之後也許就不再流血,可我能做到自欺欺人地認為那個傷口從未存在過嗎?
算瞭,現在別想那麼多,先考慮好明天是不是真要去見思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