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定風波

  朦朧的迷霧裡,秦炎渾渾噩噩的獨自遊蕩著,也不知走瞭多久,仿佛天地間萬物盡去,人生來所煩擾的三癡六毒皆消弭無蹤,餘下先天的潔白,於此刻見山、見水、見天地、見自我。懵懂的靈魂飄飄搖搖,唯懂得茫然尋覓那一份潛意識裡的渴望。

  遠方隱隱傳來一絲不可名狀的氣息,秦炎不由自主循跡而去,那一絲氣息愈發濃鬱起來,裹挾著細不可聞的流水潺潺之聲,牽引著他不斷前行。

  驀然間,前方濃霧散開,一條清澈的小溪出現,四周靜謐無聲,連溪邊枯槁的灌木叢上的樹葉也紋絲不動,天地仿佛被按下瞭暫停鍵,唯有溪水在無聲的流動。秦炎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召喚,他順著溪流向上遊走去,轉過一道土坡,一個小水潭引入眼簾。

  秦炎驀地睜大瞭眼睛!隻見潭水一側的大石上,兩道白花花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仿佛一副精致的蠟像作品,詭異的存在於這片靜謐的天地中。

  秦炎用力的趟著溪水,想要近前些好看清那赤裸的兩人,原本舒緩的溪水突然變得湍急,推動著他,讓他不得寸進。焦躁之下,秦炎直欲大呼,喉嚨卻仿佛被堵塞,發不出一點聲響。

  急切間,那大石上被壓在下方的雪白軀體似乎微微動瞭一下,秦炎摒住呼吸,眼見得那人僵硬的緩緩轉過頭來,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知為何,秦炎隻覺得這人的面相異常的熟悉,仿佛在哪裡見過,正思慮間,卻見那人咧開嘴冷冷一笑!秦炎一個激靈,這片天地剎時生動起來,各種聲響猛然響起,一切都動瞭起來,那重疊在一起的赤裸軀體頓時糾纏繾綣,極盡淫逸之艷事。

  秦炎一時口幹舌燥,定定的看著眼前這荒唐一幕。隻見上方那人不斷舔舐著下方的白皙嬌軀,兩人的身子相互摩挲,一刻也不願分離,糾纏良久,上方那人終於挺起身來,抬手分開瞭下方人的兩腿,下體露出來一根黝黑粗長的陽具!

  不知為何,秦炎一見到這根陽具,胸中便湧出一股激烈的怒火,直欲沖頂而出,恨不能立刻上前擊殺此人。然而四肢百脈卻又如溫水泡過,一時舒緩酸軟,暢爽難言,竟不能動。

  隻見那人挺著陽具在潔白秀美的雙腿間滑動,下方那人嬌吟陣陣,卻也不理會這不懷好意的騷擾,隻偏著頭沖著秦炎癡癡的笑。那笑容異常的熟稔,秦炎努力的回想著,似乎是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身下那人似乎有些失望,緩緩嘆瞭口氣,轉回頭看著上方,臀部微微上挺,兩手伸出摟住瞭那人的腰,兩人的胯部開始相互靠攏。

  秦炎感覺一股悚然籠罩瞭自己,仿佛有什麼可怕的事正在發生,他極力的掙紮著拖著軟弱無力的雙腿向前邁去,欲阻止眼前的一切。然而一切已無法停止,兩人的胯部越靠越近,隨著一聲嬌呼響起,一道殷紅的血從白皙的臀部滑下,滴落在溪水裡。

  剎那間,溪水、河岸、天空,一切的一切都變成瞭殷紅色,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向著秦炎兇猛的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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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秦炎猛的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一時驚怖不已,呆坐無言,好半晌定下神來,方知是一場噩夢。他掀開被子,拿起床邊的杯子一口氣喝幹,這才按瞭按昏昏沉沉的腦袋,掀開被子穿好衣服下床。

  客廳的茶幾上擺著打包的早飯,還有些溫熱,秦炎看看手機,未查收一條短信:“懶鬼,起床就把早飯吃瞭,我上課去瞭,中午不回來,你自己解決哈!”發信人:老婆。

  秦炎拉開窗簾,讓微冷的風吹進來,再坐下來,慢吞吞吃著早飯。思量著今天得出去找份活瞭,總不能老是靠女人養活。自打兩人來到京城,吃穿住行一應靠著伏悠悠的積蓄,秦炎過意不去,伏悠悠卻毫不在意,直接給他看卡上餘額,秦炎登時無言以對,隻好承認伏悠悠的調侃,男人嘛,努不努力都沒什麼區別!

  然而玩笑歸玩笑,經過七年的顛沛流離,秦炎早已習慣瞭靠自己的雙手活著。吃過早飯,秦炎便徑直出門,朝著不遠處的大學城行去,看能不能找份糊口的差事。

  京城四所名牌大學毗鄰而建,數十萬人口匯聚此處,大學城周邊討生活的外來人口繁多,形成瞭繁華無比的經濟商圈。秦炎走過街巷,漸漸靠近瞭伏悠悠就讀的學院,沿著圍墻漫步而行,打量著京師首善之地的人情風貌。

  京城近些年的房價瘋漲,早已不是任何人乃至政府可以掌控的住,大學城周邊屬於高端學區房,居於此處之人無一不是非富即貴,伏悠悠能在這地段擁有一套三居室的商品房,足見其財力之雄厚。兩人玩笑之際她也曾笑道:“羨慕嫉妒恨吧?誰叫咱有個牛逼的小姨呢。你娶瞭我,就相當於完成瞭王首富的一個小目標哦!”

  秦炎也曾好奇伏悠悠的小姨為何財力雄厚至斯,竟為瞭侄女求學方便,便在其大學周邊置產。伏悠悠卻神神秘秘不肯說,隻道哪天她正式決定嫁給秦炎,才會帶他去見她傳說中的小姨,要秦炎奮發努力吃好軟飯,多多討她歡心,早日完成人生小目標。

  秦炎圍著漫長的圍墻走瞭一上午,卻也沒看到哪裡有開工的工地,看來這附近想找個搬磚的活是不太可能瞭,得去七環外的城郊才行。他找瞭傢小店,打算簡單對付一口,下午去城郊試試運氣。

  京城的雜醬面口味與南方不同,秦炎吃不太習慣,隻囫圇吞食一番,吃完放下碗,叫瞭正在忙的老板一聲,等著結賬的同時,拿手機查著地圖,正在研究城郊公交車路線,卻不防旁邊一人突然砸在桌上,登時桌翻碗碎,湯汁灑瞭秦炎一身。

  砸翻桌子那人掙紮著爬起來,大聲叫罵:“媽的你要打架?!老子怕你啊?!籃球社五大天王你以為是吃素的?!兄弟們,幹他媽的!”沖上去揪住一人拉扯,兩人你抓我耳朵,我插你鼻孔,宛如潑婦搶菜,好似幼兒搶食。秦炎初時聽他“五大天王”名頭頗豪,又是體育社團出身,隻道大學生中也有豪傑蟄伏,這時見瞭兩人醜態,暗暗“tui”瞭一口,一旁看戲不提。

  幹架雙方均有三五人同行,都是氣血充盈的年輕學子,無事都要生非,哪裡忍得鳥氣,頓時紛紛出手,掐成一團,直把個小店打的粉碎,狼藉一片,客人們或鼠竄,或嬉笑,店老板頓足大罵,卻哪裡敢上前阻止。

  扭打數回合,眾學子均發現對方損傷約等於零,自知戰鬥力渣,肉體攻擊難以奏效,便轉變戰術采取精神攻擊,兩方分開對罵,開始互相問候女性親屬。此時方顯出英雄本色、治學精髓,但聽精妙詞匯飚飛,隻聞科學邏輯高論,驚得圍觀諸人張口結舌,卻見有心聽眾沫記於胸。

  秦炎方知小覷瞭天下英雄,往日遇到的最下三濫的流氓罵到下三路時,也無非“鳥”、“球”、“麻痹”、“爛洞”一陣渾說,卻哪有此處的文采風流、反復論證,不由嘆一聲:“天下流氓何其多也!”

  俗話說二逼青年歡樂多,兩幫二逼青年自然歡樂加倍。罵陣雙方雖滿腹經綸,然女性親屬可供侮辱的點位畢竟有數,罵到詞窮時,便有人抓起地上殘羹垃圾朝對面遠程拋射,頓時灑個滿臉滿頭——這倒是比空口白話更具侮辱性,至少能現場惡心人——頓時打開瞭新世界的大門,一時間漫天花雨灑將來,酒肉惡臭滿臉開,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頓時倒瞭大黴,紛紛罵罵咧咧的抱頭鼠竄。

  秦炎聽罵戰聽的入神,一時不防又被扔瞭一碗番茄雞蛋面,頓時藍外套變紅黃藍外套,一身上下花哨起來。大怒之下,揪過扔面之人的衣領,罵到:“賠我衣服!”

  那人被倒提衣領背對著秦炎,看不見身後情形,兩手慌亂之下亂揮亂舞,把一手的醃臢汁水都抹到秦炎身上——這下變彩虹外套瞭——秦炎氣急,一用力將他拎起來,三兩下扒下衣服來,當做抹佈在自己身上擦拭。

  那人坐地上回過神來,轉頭一看臥槽!自己衣服咋還被個男人扒瞭?這他媽士可殺不可辱啊!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順手抓起一張塑料板凳往秦炎身上砸去。

  隻聽“咔嚓”一聲,秦炎頓時沾染一身塑料碎片,那哥們手裡拿個椅子腳腳發呆數息,突然驚呼:“媽耶!金鐘罩!!”秦炎頓時無語——進價五塊錢一張的偽劣產品,屁股坐得太用力都怕後庭受傷,這他媽也也能聯想到金鐘罩,這小子指定是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

  這時幹架雙方都被一地慘烈的塑料驚住,見秦炎抖抖衣服屁事沒有,都道是個狠人,一時不敢造次,面面相覷之下,方有一人出言試探:“對不住瞭兄弟,誤傷瞭你,要緊不?”

  秦炎看對面人多,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幹的過,氣短道:“倒也沒啥,就是衣服不能要瞭。”

  那人松瞭口氣,大聲道:“嗨呀!一身衣服,好說好說,一會兒兄弟賠給你。”沖對面喝道:“那啥,還幹架不?我奉陪!”說完看到店老板正在打電話,不知是否報警,卻又有些腿軟。

  對面摸不清秦炎這個不確定因素,怕萬一再幹起來,這人金鐘罩耍得性起把兩邊都撂倒——不是不可能,話說電視裡走火入魔常常演。便也給個臺階,“今天到此為止,你我各有損傷,就當打平瞭。”——屁的損傷,最大的損傷就是秦炎的彩虹外套。

  如此雙方各自散去,一人扯著店老板嘀咕一陣,掏出幾張鈔票賠瞭損失,這才熱情上前攬住秦炎肩膀,笑道:“這個兄弟好身手,是哪個系的?”

  秦炎不太適應這種自來熟的行為,尷尬道:“我不是你們學校的,那啥,你給我買件衣服就行,我下午還有事呢。”

  那人熱情道:“那咋行?不打不相識,今天在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跟我喝酒去,咱們也算是一起扛過槍的戰友瞭。”

  這廂眾人大呼小叫,相攜而去,宛若打瞭勝仗一般。秦炎無奈何,被拉扯著一同去瞭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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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伏悠悠哼著歌回到住處,卻見秦炎一身酒氣睡在沙發上,皺著眉使勁推他:“喂,臭酒鬼,醒一醒啦!”

  秦炎迷迷糊糊睜開眼坐起來,見她一臉嫌棄,幹笑道:“你回來啦?”伏悠悠捏住他臉:“說!跟誰鬼混去啦?還喝酒?”

  秦炎將她手抓在手心裡,將下午之事說瞭一遍。伏悠悠想他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要上課沒多少時間陪他,能結識幾個朋友也不錯。便假裝虎起臉警告:“下次再去喝酒你就睡沙發吧!”秦炎哈哈一笑帶過。

  夜深瞭,伏悠悠放下手上的書,看看旁邊的秦炎已經睡熟,眉頭卻皺在一起,年輕的臉龐透著一股滄桑。伏悠悠心中輕輕嘆瞭口氣,關上臺燈,靜靜躺在床上,一時心思繁雜,良人雖近在咫尺,卻仍有隔閡未能盡除,他心底的苦,也不知何時方消。伏悠悠雙眼直勾勾的望著昏暗的天花板,腦中浮現起一幕幕荒唐過往……

  那日清晨在別人的洞房中醒來,映入伏悠悠眼簾的,是秦炎死灰的臉龐。下體隱隱疼痛,伏悠悠伸手一摸,一手的醃臢紅白污漬,大腿根上滿是幹涸的精斑血跡。伏悠悠蒼白著臉色欲言又止,兩人默默無言,原本生機盎然的清晨卻充盈著一室的死寂。

  良久,伏悠悠伸手摟住身旁的男人,呢喃道:“你……你還好嗎?”秦炎身體輕輕一顫,卻依舊無言以對。

  “其實……沒關系的……”伏悠悠將臉龐貼在男人的胸膛上,“真的,沒關系的,隻要你喜歡……我可以的。”嘴裡喃喃著,眼淚卻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秦炎深深的吸瞭口氣,仿佛做瞭一個重要的決定。他翻身將女孩兒緊緊摟在懷裡,看著她的眼睛,沉聲道:“我們結婚!”

  伏悠悠驚瞭:“你、你說啥?!”

  “我說,我要娶你!”

  “不是……你……怎麼這麼突然……”伏悠悠萬萬沒想到他第一句話竟是如此石破天驚,慌忙坐起身來,急道:“我不是……我可沒有逼婚的意思啊!我就是……就是……”

  “我是認真的!我們離開這裡,然後就結婚!”秦炎堅定的說。

  “可是、可是……”伏悠悠心亂如麻,“我們才剛認識多久?再說、再說你喜歡的又不是……”

  “我喜歡你!”

  “啊?!”伏悠悠懵瞭。

  “我說,我喜歡你,不管以前是怎樣,這後半輩子,我就跟你過瞭!”

  伏悠悠看他認真的神情,終是相信瞭,一時千絲萬縷的心緒不知從何說起,吶吶道:“你、你不要因為昨晚的事覺得虧欠我,我、我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自願的,我不要你為瞭這些來勉強……”

  “我沒有勉強!”秦炎輕聲道:“以前的事我感覺好像一場夢,其實早該醒瞭,以後的事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現在能做的、想做的,就是跟你過日子,最好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日子。”

  伏悠悠隻覺得一絲細微的喜悅慢慢從身體深處漫出來,她亮晶晶的眼睛漸漸浮起一抹柔情,終於發出一聲歡欣的嗚咽,死命的抱住男人,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拱著、發泄著。秦炎輕撫著她光滑的肩膀,心中一片平安喜樂。

  待情緒平定,伏悠悠歡快的抹掉秦炎肩膀上的淚水,“啪”的一拍他的肚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說定瞭,那這下半輩子你就得聽我的瞭,聽見沒!”秦炎佯裝疼痛驚恐點頭,伏悠悠猛地坐起身,也不顧一身赤裸,大聲道:“那趕緊起來收拾瞭,一會兒該有人來瞭!”卻不防下身一陣隱痛襲來,不由“哎”一聲,捂住瞭小腹。

  秦炎一驚,“咋瞭?是……是昨晚受傷瞭嗎?”

  伏悠悠惱道:“你還說!都怪你!”秦炎羞慚無地,低頭不語。伏悠悠看他模樣,惱怒之餘卻又心軟,心道:哎,誰讓我遇到瞭呢!柔聲道:“行瞭,沒多大事兒,我適應一會兒就好。”轉念又遲疑道:“昨晚、昨晚那樣,你、你不會介意吧?我、我第一次就跟別人……”

  “不會!”秦炎面紅耳赤,“我怎麼會?!你知道的,我……其實那會兒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就……”

  伏悠悠看他著急,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澀,握著他手,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你不會嫌棄我,我也不嫌棄你,咱們倆都好好的,就行瞭。”

  秦炎低著頭,“可是、可是你那會兒那麼痛苦,我卻沒能保護你……”

  “沒有的,”伏悠悠臉頰發燙,“隻要你覺得舒服就好,其實、其實我那會兒……也挺舒服……”

  秦炎詫異看她:“真的?怎麼會?我看那老頭那麼用力,你下邊全是血……”

  伏悠悠拍他一下:“傻瓜,女人第一次都會流血,我可能是處女膜厚一點,出血量比較多。那會兒、那會兒可一點兒沒感覺疼,全是……”

  秦炎見她確是沒受什麼傷害的樣子,終是放下心來,吶吶道:“那、那就好,我一直擔心,就怕你因為我這毛病勉強自己,既然你沒事,那以後我也不用擔驚受怕……”

  “還沒結婚呢,你就想著以後把老婆給別人玩啦?”伏悠悠沒好氣瞪他一眼:“別廢話瞭!趕緊穿衣服!”

  兩人胡亂收拾好,探頭探腦出門,踏著山間的露水回到傢。兩人私下計議一番,雖說伏老四封瞭洞房裡眾人的嘴,一幹知情人等得瞭他的好處,又畏懼他的勢力,應該不會到處傳揚這醜事,但人多嘴雜,保不齊漏出一絲風聲,傳到伏悠悠父母耳中。雖說這事匪夷所思,常人多半當做村人的惡毒謠言一笑瞭之,但若伏悠悠本人一直待在村裡,別人一看見便勾起這淫穢想頭,難免最後事情破敗。如此兩人便決定盡快離開,平息這事端。

  當下兩人以學校開學已久必須返校為由,告知伏父伏母,急匆匆離傢直奔京城而去。到達京城安頓下來,伏悠悠辦好瞭入學,已過兩個月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