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在茫茫的黑夜之中漫無目的地漫遊,前方好像是一片無垠的陌生世界,好像童年時代晚上看到的黑夜一樣,幾粒車燈遠遠地打過來,射在我身上,這陌生感讓我放松下來,拼命地深呼吸一口氣,找個墻角,坐下來緩一緩,一連走瞭幾公裡下來,把那股惡心的情緒隨著海上豪庭小區一起拋棄在身後,現在終於感覺到有點累瞭。

  我掏出路上一直在震動不停地手機,發現於伊人給我打瞭十幾個語音電話,還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她打來的,這個女人瘋瞭嗎?她是爽夠瞭,突然想跟我裝扮一下白蓮花,可是她這種人生贏傢何必如此呢?

  我忍住瞭胸中的一口惡氣,終於還是忍住瞭沒有撥打回去把她臭罵一通,我可能隻是感覺有些接受不瞭而已,人傢在自己的臥室雙飛,關我吊事?偏偏還要來電話騷擾我,我把手機剛想調整為飛行模式,陳佳人居然給我來瞭電話,我內心呵呵的冷笑著,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接這個女人的電話,偏偏她居然是我十年不見的媽媽,如此狗血的就認瞭我,如此陌生如此疏離的兩母子,想想真是怪異荒謬的很。

  “怎麼瞭?”我的語氣分外冷淡。

  “呵呵,媽媽不想跟你解釋什麼,我是成年人瞭,有自己的欲望,現在也沒有結婚什麼的,你應該可以理解的吧?”對面的女人如此大言不慚。

  “理解,”我咬著牙齒蹦出來兩個字,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呢?

  “那你就不要放在心上瞭,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沒什麼大不瞭的,你今晚上住哪裡啊?”她還知道關心我?關心自己就好瞭,滿足自己那赤裸的欲望就好瞭,我他媽是個什麼東西,配被你這種魔都上等女人關心?

  “我住林阿姨那裡,”我本來想說關你吊事的,但是還是忍住瞭,誰讓這個女人還是我媽媽呢?

  “那你明天來我傢,咱們母子倆相認瞭,就要有一個相認的儀式嘛,畢竟十年不見,總不能就這麼草草瞭事,媽媽要給你個見面禮的,”陳佳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激動語氣,我則暗自冷笑,你剛才給我的見面禮還不夠嗎?還要什麼見面禮?

  “行,”我懶懶的回應,我反正不打算在這個混亂的地方呆下去瞭,我怕時間太久瞭我會瘋掉,不是因為別人的淫蕩,也許僅僅因為我自己的無能,我不能如別人一般淫蕩?愛誰誰吧,反正我真的想回傢瞭,去看看外婆,然後隨便對付著活下去。

  什麼於伊人,什麼剛認的媽媽陳佳人,什麼樂楚楚,什麼林麗華,對啊,還有林阿姨啊,林阿姨對我一心一意的好,我走瞭,也許她就徹底的孤獨下來瞭。

  我想到今天看到的林阿姨那副精神不振,憔悴不堪的模樣,我害怕我一走,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瞭,但是很快我的這些顧慮都被另一個暗黑而現實的自己撕碎瞭,我不過是一個無意中闖入林麗華生活中的人而已,就算無意中離開,也沒有什麼大不瞭的。

  這個地方其實並不屬於我,我隻是一個莫名其妙來到這裡的訪客,匆匆而來,也將會匆匆而去。

  所以我就隨便找瞭一個網吧玩瞭一夜,看著顯示器上面跳動的女人裸體,我突然感覺到瞭一股悲涼與痛苦的感覺,別人都是用肉欲來滿足自己,讓自己發泄,讓自己放松;而我卻被肉欲折磨著,毀壞著,別人越放蕩我月痛苦,別人越開心我越絕望。我厭惡眼前的這一切,我厭惡剛剛發生在我眼睛裡耳朵裡的淫亂場景,然後那一聲聲無比撩人的呻吟卻時不時的湧上腦海,讓我突然一陣心慌,我關上顯示器不再想說話瞭,我甚至害怕再看到裸體,從來沒有這一刻,女人的肉體是如此讓我咬牙切齒,讓我憤怒交加,讓我惡心而且反胃。

  林阿姨打來電話,我編瞭一個理由就搪塞過去瞭,掛瞭電話居然有些羞愧之感,可是我為什麼要羞愧呢?難道因為我騙瞭這個單純對我好的女人,騙瞭一個從來沒有想要傷害我的女人,我的心卻開始沒來由的疼痛起來瞭,林阿姨溫柔婉約的面容,淒迷而憂傷的目光再次讓我一陣陣的心底開始抽搐起來瞭。

  許州陳宗義傢的書房裡面,陳宗平、陳宗義哥倆正在神情焦慮的商討著最近的一些事情,饒是他們心思遲鈍,此刻塵埃落定,也看出來許州的天已經徹底變瞭!

  “大哥,你聽說瞭沒有?衛傢可能攤上事瞭?”陳宗義問道,陳宗平看著弟弟一副急切的樣子,有些不悅,都是中年人瞭,一點沉穩的樣子都沒有。

  “衛傢傢大業大,哪這麼容易死?”他對於衛傢的實力非常清楚,他們傢橫跨許州當地的政法,公安系統,堪稱是公檢法領域的隱形衛傢軍,哪有那麼容易倒?

  “掃黑除惡你聽說瞭沒有,據說是負責掃黑除惡的領導人看到瞭一封檢舉衛傢的檢舉信,拍板定下瞭基調,許州的幾個關鍵崗位的領導人都先後被調離瞭,之前許州的公安局長,政法委書記,這兩套班子幾乎下去瞭一半。大傢都說衛傢不行瞭。”陳宗義繼續說道。

  “關咱們倆啥事?”陳宗平有些奇怪,這個弟弟平時沒這麼慌裡慌張的,這是怎麼瞭?衛傢作惡多端,就是全傢死絕也是活該,關他什麼事?

  “你忘瞭之前那個上海大商人透露的,陳靈可能再上海混得風生水起瞭?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這樣,你沒細想過人傢一個魔都企業傢,怎麼會無緣無故找到咱們哥倆?”陳宗義提醒道。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想到瞭,當年咱們那件事確實幹得太那啥瞭,我真怕那個女人有一天回來報復咱們倆個,咱們到時候沒有衛傢做靠山,真不一定對付的瞭她。”陳宗平恍然道。

  “咱們怎麼說跟她也是一奶兄妹,她不會對咱們怎麼樣的吧?”陳宗平臉色有些發白的問道。

  “這誰說得清楚,當年雖然衛東陽那個小王八蛋沒怎麼著陳靈,但是咱們倆人出賣自己的妹妹這件事是怎麼洗脫不瞭的,想想這麼多年咱們平平安安的過來瞭,但是這件當年的未遂事件還是讓我心有餘悸,讓我心裡長瞭一根倒刺,每每想起來紮的我揪心的疼。”陳宗義說道。

  “其實當年衛東陽啥也沒做成,第一次被陳靈擺脫瞭,第二次我都懷疑是陳靈有意的,咱們把陳靈約來,說是跟衛東陽把話說開瞭,本來那頓酒飯之後,陳靈還不是任由他擺佈的,哪知道衛東陽那麼急色,酒到半酣就拉著陳靈就往附近的草垛子裡面鉆,陳靈當時喝酒沒喝多少,但那是烈性酒沒占幾杯就能醉人。本來以為生米煮成熟飯的,哪知道愣是被陳靈跑瞭。衛東陽追到河邊,他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看陳靈醉倒在河邊,當時就想那啥,哪知道陳靈等他脫下褲子就是一腳,我當時離得不遠就看到瞭這一幕,衛東陽面目扭曲的跪倒在陳靈面前,然後四仰八叉的雙手捂著蛋蛋,慘嚎起來,撕心裂肺的,陳靈搖搖晃晃的,硬是提起自己的高跟鞋鞋跟,對著衛東陽捂著的部位就是好幾腳,踢得衛東陽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瞭,當時夕陽下山,落日如血,看得我一陣心悸啊。

  幾個衛東陽的死黨見狀圍瞭上來,我當時眼見著不出面不行,就喊陳靈讓她冷靜點,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從樹林裡迂回過來,也被陳靈看到瞭,陳靈那一刻就發瘋瞭,她一邊哭泣著一邊找路想跑,可是周圍已經被幾個人堵死瞭,哪裡還有路呢?衛東陽也被人扶瞭起來,她眼見著形勢如此,絕望的脫瞭高跟鞋就跳進瞭下面的河裡,在河裡撲騰瞭一會兒全身脫力就沉瞭下去,咱們都以為她死瞭。衛東陽被她用高跟踢瞭蛋蛋,此後就不能生育瞭,連硬都很難硬得起來。按理說她什麼虧都沒吃,還把衛東陽搞成瞭太監,她沒必要記恨咱們吧?”陳宗平有些心虛的說道,

  “咱們倆個當年貪圖衛東陽許下的市裡的一套別墅,就把小靈騙瞭,當時小靈兒都跟老公離婚瞭,跟瞭衛東陽也沒什麼大不瞭的,她那天黃昏的時候被幾個男人圍在河邊,硬是跳進河裡,遊泳遊走瞭。按理說她也沒吃什麼虧啊?”陳宗義想起當年的事情仍然有些唏噓,當然他拒絕想到自己這麼一套做法會讓陳靈怎麼想。

  “魔都的那個商人要買咱們的畫,我隻是假意提高瞭一下報價,他就說再考慮考慮,看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會不會跟小靈有關系?”陳宗平一向心思深沉,想到瞭這一點,就問道。

  “我之前加瞭他的那個助手的微信,我問瞭他,他直接告訴我是北京的一個女商人跟他老板有仇,所以來找女商人的傢人的,我當時還跑瞭一趟北京,到瞭那個地方就知道被這個小子坑瞭。他一句實話都沒有,咱們要想知道背後的隱情還是得從那個老頭身邊的人著手,”陳宗義說起之前去北京的事仍是憤憤不平。

  “這說明這件事很不簡單,跑一趟北京也是有收獲的,他越隱藏越說明這件事情不一般,咱們越得去尋根問底,之前給老頭開車的司機咱們不是一起喝過酒嗎?那個司機嘴巴大得很,可能會套出來一些東西?”陳宗平細致的分析著,陳宗義不停點頭,佩服的看著自己的大哥。

  “那個司機還在許州,聽說他在一中附近租瞭個房子,最近也不知道在折騰什麼呢,老頭好像對他不管不問的,還花錢養著,咱們要花點心思才能套出來情報,”陳宗平繼續說道。

  “我去,隻要問問之前他在一中是找誰就行瞭。”陳宗義肯定的說道。

  “不會是小波吧?”陳宗平福至心靈,突然說出來這個名字。

  “我覺得應該是,”陳宗義一雙三角眼閃動,突然蹦出來一句話,“這個老頭這麼大陣仗,看來靈兒在魔都混得太大瞭,不然用得著嗎?”

  “這個老頭老是帶個帽子,而且很神秘的樣子,估計來頭也不小,咱們這次可不能放過這條大魚,不管是小靈兒還是這個老頭,咱們都要好好地吃一口才對!”陳宗平有些陰險的說道。

  “我這就去問問那個司機,究竟之前在一中門口找誰的,”陳宗義一邊說一邊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這麼說這個月的貸款回收率還是很高的?”陳佳人一手夾著手機打電話,一手熟練地操縱著鼠標,查看著公司的業績報表。

  “是的,陳總,但是有一筆款項被龔局劃走瞭,你之前說過的,他可以不經你允許提錢的,”下屬在電話對面回應著。

  “玻璃姐怎麼回事,昨晚上他開車回傢,我今天打電話就打不通瞭,”陳佳人問起瞭昨天她請來的“奸夫”的情況。

  “嗨,玻璃個傻逼,讓他別買特斯拉,結果剎車失控,沖進瞭黃浦江,人直接沒瞭,”下屬一副無可奈何地語氣。

  “真假的?玻璃死瞭?”陳佳人顯然對這個消息異常震驚。

  “可不是,他都被打撈出來瞭,最可憐的是沒人認領他,他好像沒有什麼親人。原先的他幾個同性戀的情人聽說他死瞭,立馬跟他撇清關系,都借瞭他不少錢呢,”下屬有些悲傷地說道。

  陳佳人掛上電話,不由得神情復雜的嘀咕道,“於伊人你還真是個禍水呢,哪個男人跟你有一點關系,都得被你牽連到。不過這樣也好,死無對證瞭,你看看,連老天都幫我,到時候馮小波是會信你片面之言還是信昨天看到的血脈噴張,赤裸肉搏?”

  她無比自得的伸瞭個懶腰,想象馮小波無比悲憤的離開,想象著馮小波如同喪傢之犬一般的離開,竟然發現自己除瞭愉快之外,有瞭一絲惻隱之心,難道自己真把馮小波當兒子瞭?

  陳佳人呵呵一笑,走到瞭自己的觀察哨前面,繼續觀察著對面於伊人的動靜——

  於伊人一直睡在客廳沙發上,連被子都沒蓋,雖然現在已經是魔都最熱的季節,然而清晨醒來仍然感覺鼻子不通暢,頭腦一陣沉重,她知道自己這是感冒的征兆,她身體一直很健康,幾乎沒有什麼頭疼腦熱的,沒想到今天就是在沙發上將就瞭一夜,就要感冒瞭。

  她支撐著想要起身,十年以來養成的習慣總是告知她有許多公務要忙,有許多目標要去達成,有許多錢要賺,然而今天清醒過來卻突然發現這些原本讓自己動力滿滿的目標竟然如此可笑,如此不值一提。她癱軟在沙發上,斜眼看著遠處鞋櫃上那攤幹瞭的乳白色精液痕跡,那攤精液就好像在嘲諷她的淫亂一般,就像最毒的鶴頂紅一般讓她有種宿命般的絕望感。她先是打電話告知董事長助理,今天她不去公司瞭,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然後繼續瞇眼小憩著,迷迷糊糊之間那初升的朝陽居然讓她誤以為是夕陽瞭,她盯著沉入陽臺下一半的夕陽,看著它的鮮紅的顏色,不由得有些淒涼的感嘆著,落日華美而無上啊!

  而她就像這一輪落日一般,在別人眼裡她高高在上她是人生贏傢,而在自己看來,她卻早已經一無所有瞭,隻有隨著時間逐漸消耗一空的自己。

  陳靈此刻感覺一切的時空都混亂瞭,現實開始曖昧不清,她甚至開始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又是呼嘯而來的往事。

  時間好像停止流逝瞭一般,她把自己放在這些透明的一道道灰塵飛舞的光柱裡,她把自己放在如同水一般清澈透明的時間裡,她任由軀體感受著世界帶來的震蕩,如同漩渦一般,那股吸引力拉著她朝時間裡面墜落,朝著不知深淺的過往溺水。

  她就這樣茶飯不思的躺在沙發上,如同失去瞭任何活著的動力一般的,渾渾噩噩的躺在沙發上,甚至不想動哪怕一個手指,動哪怕一個思緒。

  陳佳人瞇著眼睛一陣滿足的表情,顯然於伊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姿勢讓陳佳人分外滿足,樂呵呵的打通瞭我的電話,她笑瞇瞇的說道,“小波啊,來媽媽傢裡,咱們母子倆相認,總要個儀式感不是?我把地址發給你啊,”陳佳人特意發給我海上豪庭的地址,我看瞭頓時一陣反感,她不是自稱在魔都有幾個住處嗎,非要在海上豪庭,非要讓我再惡心一遍嗎?

  “你才多大,怎麼就不聽話瞭,海上豪庭怎麼瞭,就這邊瞭,”陳佳人不由分說的確定瞭,然後就掛斷瞭電話,好像認準瞭我會聽她的擺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