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再安電話的時候,薩吉爾人在貝倫,棲身的所在是馬拉若島上的一處海景別墅。
晨曦中的瓜雅拉灣別有一番景致,這兩天正是亞馬遜河潮漲的時候,也是瓜雅拉灣精致最好的時候。別看薩吉爾雙手染滿血腥,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式人物,可在個人生活上,他還是非常註重質量的,換句話說,他這個人很懂得享受。
接完李再安的電話,薩吉爾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思考瞭很久,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
雷奧托是什麼人薩吉爾心裡很清楚,這個土生土長的哥倫比亞人有著很多的身份。他首先是個商人,是個農場主;其次還是個學者,是聖希爾大學的農學教授;再次,他是個毒梟,綽號就是“教授”,美國人懸賞200萬美元通緝的重犯;最後,他還是個軍閥,是哥倫比亞聯合自衛軍的發起人之一。
李再安希望“尼日利亞快遞”集團幫他幹掉的,就是這麼一個復雜的人物。
當然,薩吉爾之所以拿不定主意,也不僅僅是因為雷奧托的身份復雜,這世上身份復雜的人多瞭去瞭,隻要阻礙到組織的利益,薩吉爾都會毫不猶豫的動手清除。目前最關鍵的問題就在於,為李再安的要求而幹掉雷奧托這樣的人,是否符合自己一方的利益,這才是薩吉爾拿不定主意的地方。
另外,薩吉爾畢竟隻是尼日利亞快遞集團在南美的負責人,而不是組織的最高層首腦,類似這樣的大事,他一個人是做不瞭主的,在他認為可行的情況下,還需要首先向組織首腦求得許可才成。
身後的臥床上傳來一陣兒輕微的響動,薩吉爾不用回頭也知道,昨晚招來的女人已經醒瞭。他沒有理會,甚至連回頭的打算都沒有,繼續思考自己的問題。
尼日利亞快遞集團在哥倫比亞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業務,僅有的一點聯系,與聯合自衛軍一方也沒有任何關系,因而從根本上講,他們與聯合自衛軍也沒有任何的利益糾葛。但換一個角度來考慮,自從尼日利亞快遞集團與卡利集團以及墨西哥人達成合作以來,負責為他們提供“毒品走廊”的李再安已經成瞭這個合作團體中的重要一員,大傢都是彼此的利益攸關方,誰都離不開誰,誰都缺不瞭誰。如果說李再安被雷奧托幹掉瞭,那麼不僅現在使用的毒品走廊將被阻塞,今後再想在美國人眼皮子底下搞名堂也將變得異常困難,畢竟他們同佈倫特之間沒有直接的聯系。
按照薩吉爾的想法,解決這個矛盾沖突的最好辦法並不是李再安想的那樣,直接想辦法把雷奧托給幹掉,而是應該想辦法調解,用盡可能緩和的手段化解沖突。如果調解不成,大傢再各回各傢、各找各媽,想盡千方百計的鬥個你死我活,隻有這樣,才能算是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
薩吉爾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計劃去做的,隻是他與雷奧托之間沒有任何聯系,甚至彼此互不相識,因而隻能想辦法找一個中間人出來。至於說這個方案李再安能不能接受,薩吉爾倒是沒有第一時間考慮到,當然,他也沒有考慮到哥倫比亞目前的局勢下,還有一些人也正迫不及待的想把雷奧托弄死,而這些人為瞭弄死雷奧托,給聯合自衛軍以沉重打擊,甚至可以拋開一切。
沒錯,李再安除瞭聯系薩吉爾之外,他還通過菲迪聯系瞭遠在哥倫比亞的馬魯蘭達,在今後一段時間,他會讓每一個人都明白,他幹掉雷奧托的意志是多麼的堅定。
可以預見的一個事實是,馬魯蘭達對待雷奧托的態度絕對不會像薩吉爾一樣,如果能有機會將雷奧托置於死地,即便是付出一筆可觀的代價,他也絕對樂見其成。
……
豎著天藍色尾翼的空客a320客機劃破墨西哥城點點燈火點綴的夜色,緩緩降落在墨西哥國際機場的六號跑道上。這趟航班是屬於墨西哥航空公司旗下的,飛行線路為聖保羅至紐約,中途在墨西哥城做轉飛。
聖誕節前後的一兩天是航飛的淡季,飛機前部的頭等艙內空蕩蕩的,隻在相鄰的兩個座位上坐著兩個人,不用說,這兩個人正是從聖保羅趕往紐約的李再安與他的隨身保鏢勒克洛斯。
在墨西哥城國際機場,航班要停靠不長不短的兩個半小時,這段時間裡,機上的乘客可以自由活動。
盡管是第一次光顧這個多災多難的城市,但李再安對欣賞墨西哥城的夜景卻是沒有半點的興趣,他希望飛機能夠盡早起飛,盡早抵達紐約,以便盡快實施他的下一步計劃。
為瞭度過冗長而枯燥的旅行時間,李再安隨身帶瞭一本公共決策經濟學方面的讀物,一路翻看著倒也不覺得寂寞。
時間在悄無聲息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道過瞭多久,擴音器裡傳來空乘引領乘客登機的輕柔語聲,沒一會兒,一個身材肥胖到近乎臃腫的中年白人跟在空姐的身後走進艙門。
胖子右手拿著一塊茶色的手絹,一邊走一邊擦拭著臉上、脖頸上的汗水,而左手裡則提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箱子的提手用一副手銬銬在瞭手腕上。
空姐領著胖子走到距離李再安他們不是很遠的一排座椅處,輕聲示意他要將手提箱放進上方的行李艙內。胖子遲疑瞭片刻,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將手腕上的手銬解開。
“咣當!”
許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緣故,胖子將手銬解開,正打算把箱子填進行李艙的時候,抓在手裡的手銬跌落下來,重重的摔在座椅扶手上,而後又跌落在地板上。
這個動靜顯然是大瞭點,李再安皺皺眉頭,扭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瞭一眼,卻正好迎上胖子投過來的歉意目光。
“對不起,對不起,”別看胖子的長相不怎麼樣,但卻很有紳士風度,他朝李再安擺擺手,連連抱歉道,“事實是,墨西哥人的地盤上總是不怎麼太平的,所以……嗯哼。”
說到最後,胖子聳聳肩,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見胖子表現的彬彬有禮,李再安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隨即轉回頭來,準備繼續看他的書。
恰恰就在這個時候,機艙裡又響起一陣兒腳步聲,與剛才的情況不同,這次的腳步聲很嘈雜,但卻聽不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工夫,先是一個穿瞭一件靛藍色襯衣的年輕人走進機艙,緊跟在他的身後,陸陸續續有走進來六個人。這些人都是同樣的裝扮,一看就是同路的,隻是他們彼此間沒有任何交談,走進艙室後也沒有選擇坐在一起,反而彼此間坐的很分散。
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的勒克洛斯眉頭緊皺,他發現這些人坐的位置明顯是刻意安排好的,機艙內通往前方空乘室的通道以及通往後方機艙的通道都被這些卡住瞭。而且這些傢夥坐下之後,盡管臉上的表情很自然,但他們時不時的又會故作若無其事的朝李再安這邊打量。
擔心李再安沒有察覺到這些異常的情況,勒克洛斯幹咳一聲,借著喝水的空隙朝他使瞭個眼色,豈不知李再安已經發現瞭問題,面對勒克洛斯的提醒,他微一點頭,緊接著又將註意力集中到瞭手中的書本上。
這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就是頭等艙內最後一批登機的旅客,很快,飛機重新開動起來,順著跑道向空中爬升。
李再安的警惕性一點都不弱於勒克洛斯,前身出身戰場所累積的生存經驗,令他在看到這些人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瞭威脅。不過與勒克洛斯不同的是,李再安相信這些人並不是來殺自己的,而應該是來抓自己的,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傢夥應該是警察。
飛機在顛簸中升空,而那七個不明身份的“疑似警察”卻始終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有那麼一段時間,李再安甚至懷疑自己想錯瞭,正所謂疑心生暗鬼,沒準這幾個人隻是湊巧登上這趟航班呢。
將近三個小時的航程就在這種猜疑中流逝過去,當客機最終飛臨紐約上空,空乘通報瞭飛機即將降落的消息並懇請每位乘客註意安全之後,那夥人中唯一的一個金發中年人才緩緩站起身,就在勒克洛斯警惕的註視中走過來,安安穩穩的坐在李再安身邊。
“保羅先生,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中年人入座之後,朝望過來的空姐歉意的笑瞭笑,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小聲說道,“我是聯邦調查局國際行動處高級探員史賓森·德爾克。”
說著,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本子和一張名片,遞到李再安的面前,說道:“這是我的證件和名片。”
李再安揚揚眉毛,沒有接他的名片,而是抬頭看著他,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