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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陌路頓悟

  躲在暗影中的李再安能夠清晰烏比拉坦和卡西諾斯兩個人的心態,前者是興奮中帶著幾分擔憂,這說明他是既希望得到此前李再安承諾給予的東西,又害怕承擔這次行動所帶來的嚴重後果。這種人隻能偶爾利用一兩次,但絕不能讓他瞭解太多的東西,否則將後患無窮。至於卡西諾斯,這傢夥如今已經變得膽大而貪婪,對這種人,不妨多給他一些好處,順便多利用他幾次,一直到他變成廢品為止。

  何塞的授權將是一場流血沖突的導火索,聖保羅的犯罪率高企不下,罪犯猖獗,同時,警察的隊伍中也充斥著大量的歪瓜裂棗,這些穿著警服的傢夥再沒有得到執法授權的情況下,都能屢屢制造出暴力執法的醜聞,而一旦得到瞭更大的執法權限,天知道他們會搞出什麼亂子來。

  李再安前世的記憶中有這方面的印記,當年巴西最大的暴力犯罪集團“首都第一司令部”之所以能夠出現,其最直接的導火索便是1992年的一場監獄大屠殺。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在卡蘭迪魯監獄的暴動中過度使用暴力,直接導致111名囚犯當場死亡,在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囚犯都是在放棄抵抗之後被警察槍殺的。正是這一場震驚全世界的監獄大屠殺,令巴西警方名譽掃地,同時也激怒瞭數以萬計的囚犯,“首都第一司令部”有針對性的襲警行動以此為開端,一直持續瞭二十餘年。

  李再安並不在乎前世的歷史真相是怎樣的,他隻知道自己現在需要挑起這樣一場充滿血腥的暴力沖突,需要讓籌劃已久的“首都第一司令部”破殼誕生,以一個暴力集團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這個以刑滿釋放人員、在押囚犯、在逃犯為主的暴力集團,不僅會為他吸引警方的註意力,還能為他今後的一系列行動添加助益。

  除此之外,李再安還希望能借這個機會將何塞趕下臺,他已經不能忍受一個整天盯著自己,想方設法、不擇手段要將自己送進監獄的警察局長留在聖保羅瞭。

  烏比拉坦的心裡或許還對即將采取的極端行動懷有顧慮,但眼前的形勢已經由不得他後退瞭,畢竟李再安買通的並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還有他手下的十幾名防暴隊員。

  “既然準備好瞭,那就開始行動吧。”背靠著車廂壁,李再安擺擺手,漫不經心的說瞭一句。

  烏比拉坦聞言打瞭個激靈,抬頭試圖看看李再安臉上的表情,卻發現他的面孔恰好被陰影遮住,根本看不清楚。脖頸僵硬的轉過來,看向另一邊,卻正好迎上卡西諾斯兇狠的目光。

  知道由不得自己退縮瞭,烏比拉坦咬咬牙,接過卡西諾斯遞過來的對講機,簡單的整理瞭一下身上的裝備,起身跳出車外。幾分鐘之後,他將從裡帶領著手下的47名防暴隊員開赴卡蘭迪魯,鎮壓數百名囚犯發起的騷亂。不到五十名警察對付數百名窮兇極惡的囚犯,自然免不瞭要采取非常規的手段,另外,對峙的局面也必然無比緊張,在那種情況下,有人擦槍走火,甚至在持續緊張的狀態下連續開槍殺人也是正常的——一切都是為瞭組織犯罪,烏比拉坦也隻能這麼安慰自己瞭。

  卡蘭迪魯監獄是李再安的觸手把握的最牢固的監獄,即將宣佈正式成立的“首都第一司令部”也是以這裡為中心的,在這所監獄裡,有同李再安共過患難的獄友,也有受過他恩惠的囚犯。因而,在策劃騷亂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會相信自己將死在這個註定要流血的夜裡,這其中就包括瞭李再安當初同監號的獄友何塞?巴蒙德。

  類似何塞?巴蒙德這樣的人物,可以算是真正窮兇極惡的囚徒,但他畢竟不是個梟雄式的人物,而且野心太大瞭,他沒有看清楚一個問題:李再安需要的並不是一群能與他平起平坐的所謂“患難兄弟”,而是一群不怕死的、能被金錢收買的,同時還很聽話的牽線木偶。何塞?巴蒙德不想做木偶,他在監獄內培養瞭自己的勢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大有作為。他以為這一切李再安都不知道,甚至以為即便是李再安知道瞭,也能夠容忍他,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完全猜錯瞭,對於侵蝕自己權力的任何人、任何行為,李再安都不能容忍,所以,何塞?巴蒙德必須死——幸運的是,他的死並不毫無價值的,至少,他能用滿腔的鮮血為李再安的計劃添上一抹不算很濃厚的亮彩。

  烏比拉坦率領的47名防暴隊員在凌晨三點四十五分抵達卡蘭迪魯監獄,並迅速與固守外圍監區的二十餘名獄警匯合,隨後發生的一切證明,在現代戰爭條件下,用磚塊、鐵條武裝起來的暴徒永遠都對付不瞭荷槍實彈的準軍事化部隊,哪怕雙方的人數對比懸殊。

  由於沒有在第一時間占領監獄內的武器庫,參與暴動的囚犯在與防暴隊首次接觸的沖突中便被擊潰,從監獄內區同往監獄外區的鐵絲網隔離帶內外,橫七豎八的躺倒瞭數十具屍體和痛苦哀嚎的傷員。被鮮血和死亡震懾住的囚徒們,徹底喪失瞭抵抗的勇氣,他們或是像沒頭蒼蠅一樣在監區內狂奔亂逃,或是乖乖的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繳械投降。至此,卡蘭迪魯監獄的暴動實際上已經被平息瞭,但烏比拉坦率領的防暴隊並沒有停止殺戮,他們將獄警以及不瞭解內情的防暴隊員隔離在監區外,而後就按名單上列出的人名進入監區逐一查找,凡是名字出現在名單上的囚犯,哪怕已經放棄抵抗,也會被拉出去毫不留情的處決。

  截止到黎明五點時分,接到匿名電話的記者們成群結隊趕到的時候,卡蘭迪魯監獄內共有96名囚犯死亡,249名囚犯負傷,而在傷者中,一部分傷勢嚴重的註定將在未來的幾個小時內陸續死亡。

  何塞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接到卡蘭迪魯慘案的消息的,當聽到具體傷亡數字的時候,他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瞭”,一切都完瞭,未經過州法院許可的授權將成為送他下臺的最直接利器,不僅如此,他很可能連個普通的警察都做不瞭瞭。

  作為一個富有經驗的警官,何塞很清楚這起慘案的背後有人為操縱的因素存在,李再安那張陰沉的面孔也始終盤旋在他的腦海裡,怎麼揮都揮不走。

  何塞的心裡有一種沖動,他想將通過媒體將李再安在這起事件中的作用公諸於眾,但沖動畢竟隻是沖動,理智的人是不會將沖動化作行動的。法官宣判,警察辦案都是要講究證據的,何塞有理由相信,警方不可能掌握到李再安涉嫌操縱暴力沖突的有利證據,作為州警署的局長,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宣佈一個沒有任何證據的指證,唯一的結果隻能是讓自己的繼任者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動。

  繼任者?沒錯,就是繼任者,何塞知道自己已經到瞭主動辭職的時候瞭,如果他不盡早宣佈辭職的話,這場騷亂必然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更慘重的損失,不管是否願意接受,何塞都得承認自己已經失敗瞭,面對李再安不擇手段的反撲,自己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向一個罪犯低頭是何塞難以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現實,不過在正式宣佈辭職之前,他還要做幾件事:他要承擔下這次風波的全部責任,要竭盡所能的推薦一名值得信任的接班人選,要為月前蒙冤的那些人恢復榮譽——哪怕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死瞭……總而言之,何塞要將所有負面的東西都背在自己身上,承擔一切責任,因為隻有那樣,他的繼任者才能輕裝上陣,投入最大的精力去對付極度危險的“保羅?安”,否則的話,聖保羅這個美麗而繁華的都市,將淪落為真正的罪惡之都。

  沒有理會辦公桌上幾部吵鬧的電話,何塞從抽屜裡拿出一本嶄新的辦公用便箋,又從筆筒裡抽出一支鋼筆,呆呆的怔忡片刻,提筆在便箋的頁頭上寫下一個簡單的詞:辭職報告。

  想到此刻要寫的報告竟然是一份辭職報告,何塞禁不住胸悶如塞,想當初前來聖保羅赴任的時候,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信心十足,他曾經躊躇滿志的認為,隻要給他兩到三年的時間,定然能將聖保羅的治安狀況洗刷一新。而現如今,才隻是一年時間不到,他就被打得遍體鱗傷、黯然退走瞭。是自己能力不足還是聖保羅的罪犯悍勇?何塞認為這兩個想法都不對,自己失敗的真正原因在於沒有找準對付這些悍匪的路子。

  經過這次的打擊,何塞想到瞭一個答案,那就是要對付李再安那樣的罪犯,最好的辦法並不是直接打擊他或是他的組織,而是應該首先打擊他的財源,換句話說,就是截斷他的資金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