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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處決

  對何塞·希倫的命令,羅佈雷多感到非常不滿——當然,這可能也是他為自己的背叛尋找的借口。

  長期反黑緝毒的經驗表明,在這個時候對李再安這類人實施抓捕沒有任何意義,正常的司法程序很難在腐敗叢生的情況下對這個大毒梟構成任何威脅。

  巴西是個法治國傢,要想將一個人送進監獄,需要走完一套繁瑣的司法程序,警方必須首先證明抓捕到的嫌犯有罪,要有一個完整的證據鏈,在這個證據鏈中,必須有人證、有物證,而類似李再安這樣的大毒梟,卻能夠輕而易舉的毀滅掉警方所掌握的證據。

  當然,最要命的一點是,巴西的律法懲罰措施中沒有死刑,即便是警方將李再安抓獲瞭,法庭也判定他有罪瞭,他所要面對的最終惡果也不過就是到監獄裡呆著去。羅佈雷多很清楚,這段時間以來,李再安的觸手早已伸進瞭聖保羅州的大部分監獄裡,他在任何一所監獄內都能繼續操控莫裡奧組織的行動,監獄的圍墻對他來說形同虛設。

  到瞭那個時候,真正要倒黴的人會是誰?毫無疑問,誰參與瞭對李再安的抓捕行動,誰就要面對他的血腥報復,在巴西緝毒史上,無數富有正義感的警官都是這麼死的,羅佈雷多不想步他們的後塵,因為那沒有任何意義。

  正是帶著這樣一種近乎於自我安慰般的不滿情緒,羅佈雷多在特別行動小組的部署會議結束之後,甫一離開警局便撥通瞭李再安的行動電話……

  作為一個女孩子,盧西亞娜曾經對自己的未來有過諸多的憧憬和設想,這些憧憬和設想中有些很奢侈,甚至是很不靠譜,但無論如何,她也從未設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與犯罪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才是凌晨的三點半鐘,距離著第一縷晨曦的降臨還有一段時間。四野無人的一片曠野,六七輛面包車亮著大燈,靜靜的停在半人高的草叢裡,用來照明的除瞭這些汽車大燈之外就隻有十幾把手電筒瞭。

  肚子裡能吐的東西早就吐完瞭,這會再嘔也隻能吐出一些辛辣的酸汁瞭,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腦袋兩側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動,眉心脹痛欲裂……盧西亞娜感覺自己快要死瞭,如果再被這麼折磨下去的話。

  面無表情的李再安就坐在她旁邊,這會兒正在接電話,他的腿邊放著一份盒飯,四方形的飯盒裡有冷瞭的米飯,還有幾樣中式的小菜,看著很豐盛。車廂裡充斥著濃濃的飯菜香味,勾人垂涎,可惜對於餓瞭整晚的盧西亞娜來說,這份飯菜的濃香卻無法引來半點的食欲,相反,一看到飯盒內的一塊塊肉丁,她就覺得腸胃翻湧。

  半開的車窗外有人影晃動,棍棒擊打肉體時發出的悶響以及人垂死時發出的呻吟、嘆息聲不絕於耳,離奇的是,這些聲音此刻已經不會讓盧西亞娜感覺害怕瞭,她早就麻木瞭。

  算一算,過去的四五個小時裡她已經親眼目睹過多少次死亡瞭?十次?二十次?數不太清楚瞭,盧西亞娜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條人命竟然如此的不值錢。

  “勒克洛斯,”李再安的電話很快便收瞭線,他扭頭朝車窗外喊瞭一聲。

  “先生,”束手站在車門邊的勒克洛斯彎腰道。

  “查一個人出來,”李再安把移動電話遞給他,同時說道,“應該是咱們組織內的人,三十歲左右,喜歡用古龍水,而且噴的味道很濃,沒有參加今天晚上的行動。”

  等他這番話說完瞭,勒克洛斯又彎著腰等瞭一會兒,見他沒有更多的信息補充瞭,才點頭道:“好的先生,我馬上查。”

  李再安抿嘴笑瞭笑,笑容很冷,冷的掉冰渣。

  電話正是羅佈雷多打來的,何塞·希倫終於坐不住瞭,準備在這個時候對他采取行動瞭,這樣也好,有警方的勢力介入這次爭端,聖保羅今後一段時間估計會更加熱鬧。

  與所有的毒梟一樣,李再安最怕的並不是警察,而是行事同樣不擇手段的同行,細數一下國際緝毒史,真正死在警察手裡或是接受瞭法律懲處的毒梟,遠沒有死在同行手裡的毒梟眾多,如果按比例計算的話,恐怕連百分之十都不到。更多的時候,警方隻是在為“退休”的毒梟們提供下半生的安全保障,這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不吃一點嗎?”很快便將警察的事情扔到瞭一邊,李再安重新拿過他的盒飯,一邊吃著一邊含糊不清的指瞭指腿邊剩下的一個飯盒,說道,“味道很不錯的。”

  盧西亞娜本能的朝他飯盒裡看瞭一眼,米飯上點綴的一塊紅燒肉令她胃裡禁不住又是一陣翻湧。幹嘔兩聲,惡心的扭過頭,視線落到窗外,卻又恰好看到兩個大漢將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扔進一個乳白色的塑膠桶裡。那塑膠桶裡裝的是純堿水和漂白劑,渾身是血的屍體扔進去,頓時便有大量的白色煙霧從桶裡冒出來,同時還夾雜著刺刺拉拉的聲音。

  盧西亞娜在學校裡也學過化學,她很清楚一個人落到那樣的堿液裡會怎麼樣,要不瞭24個小時,浸泡在那種堿液裡的人就會變成一桶粘稠惡心的血水,隻剩下一堆發黑的骨頭。

  “你怎麼還能吃的下去,難道心裡就沒有絲毫的罪惡感嗎?”憋悶瞭半晌,盧西亞娜終於忍不住問道。

  李再安瞟瞭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將那個剩下的飯盒朝她身邊推瞭推,催促道:“趕緊吃一點吧,等一會兒我會給你安排一個藏身的地方,今後一段時間你恐怕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瞭額。”

  “我要回傢,哪也不去,”盧西亞娜負氣道。

  李再安沒理會她,他知道盧西亞娜也隻是使使性子罷瞭,現在真讓她回莊園去住恐怕她都不敢回去。

  緊扒瞭兩口,將飯盒裡的米飯連著菜湯一塊塞進嘴裡,李再安喝瞭口水,咳嗽兩聲,推門鉆出車外。

  越野車外,十幾個來自莫裡奧組織的漢子圍攏在一個挖好的土坑邊上,在車燈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坑沿上除瞭那三四個大塑膠圓筒之外,還有三個渾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四五個手裡拿著棍子的年輕人正圍在三個“血人”的邊上說笑,時不時的還伸腳在某個“血人”的身上踢一下。

  看到李再安從車上下來,幾個手裡提著棍子的年輕人很自覺的讓到一邊。

  李再安走過去,站到三個“血人”身邊的時候給自己點瞭一支煙,深吸一口,蹲下身去看躺在亂草叢中的三個倒黴鬼。

  如果幾個小時之前麥勞斯能預見到此時的狀況,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作出那樣的決定,總而言之,他此刻已經成瞭躺在地上的三個“血人”之一。

  人在折磨、虐待同類這方面永遠都不缺乏創意,此時的麥勞斯雖然還沒有死,但也離死不遠瞭,他的右手被齊腕砍斷,兩隻眼睛腫成瞭包子,連一絲縫隙都看不到。鼻尖被人割掉瞭,發紫的嘴唇上佈滿瞭傷口,看上去血肉模糊的……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位老兄已經沒人樣瞭。

  雖然已經被折磨的沒瞭人樣,可麥勞斯還是清醒的,大概是看到李再安蹲在瞭自己的身邊,他嗓子眼裡嘶啞的吼瞭一聲,吃力的抬起左手,折斷變形的手指努力探到李再安的腿邊,揪住他的褲腿,而後回光返照般的猛然欠起身,“呸”的朝他身上啐瞭一口血。

  李再安也沒躲,這口唾沫恰好啐在他的膝蓋上。低頭瞅瞅褲子上那一灘和著血的唾沫,不無自嘲的笑瞭笑,李再安頭也不抬的伸出手,比劃瞭一個手勢。勒克洛斯從後面上前兩步,抽出一支手槍遞到他手裡。

  殺人這種事情對於李再安來說沒有任何難度,手槍接到手裡,槍口盯著麥勞斯的腦門,扣動扳機,“嘭”的一聲悶響,盤踞在傑丁斯近10年,令整個聖保羅警方無可奈何的毒梟麥勞斯徹底成為歷史——事實證明,最好的緝毒高手永遠都是毒梟。

  “嘭,嘭,”緊接著又是兩聲槍響,三個受瞭進一個小時毆打虐待的倒黴鬼全都下瞭地獄。

  李再安站起身,打瞭個飽嗝,隨手把槍丟給勒克洛斯,轉身回到車上。

  接過槍的勒克洛斯用一塊手絹把槍仔仔細細地擦拭瞭一遍,確認不會有指紋留下之後,才隨手丟給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就像以往一樣,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會與李再安扯上關系,罪行有人會承擔,如果有需要的話,會有成百上千個證人為李再安提供不在場的證據。

  三具屍體很快被裝進盛滿堿液的塑膠桶,十幾個壯實的年輕人將這些捅推進早已挖好的土坑裡填埋起來。

  今後一段時間,類似這樣的工作他們可能還要做很多次,又或許,他們會被別人用同樣的方式填埋在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