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遞給史皮一個眼色,李再安示意他出去打電話核實一下,這種事情準確來說還真在他過問的范圍之內,高*利貸也不能是無節制的高利,這是莫裡奧的財源之一,要想保證這個財源不至於枯竭,不至於嚇退那些組織潛在的“客戶”,高利的征收就不能太過分。
史皮領會瞭李再安的意思,拿著磚頭版的電話出瞭店門,就在店門外打瞭一通電話。這一帶目前的中層頭目名叫科勒尼奧,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問他就能問清楚。
“這種事情很麻煩啊,”拿著勺子,將各種各樣的作料都放瞭一點在自己的面條裡,李再安笑瞇瞇的說道,“為什麼那位童先生不去報警呢?”
“已經報過警瞭,”陳顥藝不安的搓動著雙手,小聲說道,“可警察管不瞭這種事情,而且報警的當天晚上,服裝行就去瞭一群人,把能砸的東西都給砸瞭,童先生也受瞭傷。那些有經驗的姐妹都說,要對付他們這種人找警察根本沒用,聖保羅的警察都是擺設,隻有找比他們更惡的人才能制得住他們。”
“哦,這麼說,你覺得我就是那個更惡的人瞭?”李再安苦笑著揉瞭揉臉,說道。
“不不不,我覺得你是好人,”陳顥藝慌忙解釋道,“雖然服裝行的姐妹們說你是通緝犯,可我相信你犯罪應該有你的理由的。啊,也不是,我,我說不好……”
“那就不要說瞭,吃東西吧,吃完瞭辦正事。”李再安也沒指望著她能解釋清楚,隻是笑笑,說道。
陳顥藝又張張嘴,像是還想窮盡腦汁找一個能讓對方感覺舒服點的說法,但最終還是放棄瞭,其實在她的觀念裡,犯罪就是犯罪,哪來的什麼理由啊,更何況在那些姐妹的口中,眼前這位還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能讓警察繞著走的黑幫分子。不過她們顯然不瞭解真實的情況,因為李再安並不是黑幫分子,而是比黑幫分子更令人頭疼的毒販。
史皮出去瞭幾分鐘便轉回來,他走到李再安身後,俯下身子小聲說道:“科勒尼奧說他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他會馬上安排人去查。”
“讓他不要查瞭,”李再安正吃瞭一嘴面條,聞言看瞭看手表,含糊不清的說道,“半個小時以後帶人去童記服裝行。”
陳顥藝聽瞭這話,好奇的眨眨眼,問道:“科勒尼奧先生是什麼人啊?”
“嗯,也是個好人,不過沒我這麼好。”李再安笑道。
吃一頓飯也用不瞭多長時間,倒是吃完飯的時候,陳顥藝非要搶著付賬,就像是要用這種方式來還上一份人情似的。
按照國內的說法,童記服裝行實際上就是一傢個體經營的服裝作坊,采用的還是純手工的裁剪方式,服裝的風格也更貼近於華人傳統,所以銷售的對象也大都是身在巴西的華人。
服裝行的規模不是很大,就占用瞭上下三層樓,老板童南宇從小在聖保羅長大,他們一傢是在大陸解放前遷來聖保羅的,那時候童南宇十多歲瞭,記事瞭。
服裝行的一樓是貨倉性質的地方,也是對外營業的門臉所在,二樓和三樓即是工廠也是員工居住的宿舍,按照陳顥藝的說法,她在童記過瞭試用期之後,工資是每月十二萬克魯塞羅,說實話,這份工資在聖保羅真的不算低,折算成美元的話,甚至比費雷拉的工資還高呢。不過童記雇用的工人也都是華人,至少是明顯帶著華人血統的,從這一點上看,童南宇倒是很傳統的一個人,在華人的第二代移民中很少看到這種人的存在。
童南宇知道李再安是什麼人,他這個服裝行每月都要向莫裡奧組織繳納保護費的,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組織的頭子是誰,之前,他甚至還叮囑過陳顥藝要跟李再安保持距離,畢竟他這種人很危險。
當李再安與史皮跟在陳顥藝的身後出現在服裝行門前的時候,童南宇還嚇瞭一跳,等得知瞭這兩人的來意,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瞭。說實在的,他固然希望有人能出面幫他度過這個難關,但卻不希望這個出面幫忙的人是李再安,因為他很清楚這些人行事的手段,童南宇擔心會出人命。
一樓的門臉內,李再安與史皮就坐在門口的一張八仙桌邊上,半頭白發的童南宇在裡面忙碌著給沏茶。
就像李再安的猜測那樣,童南宇是個很傳統的二代華人,他不僅有喝茶的習慣,而且全套茶具都是地道的紫砂,沏好的茶端上來,濃烈的茶香熏人欲醉。
“三萬昌的碧螺春?好茶。”李再安也不客氣,端過一個茶盅,放在鼻子前面嗅瞭嗅,贊道。
“都是托朋友帶過來的,李先生喜歡,回頭給您帶上一包。”童南宇都是年過半百的人瞭,盡管對李再安的身份很是忌憚,也不可能當面表現出來,那純粹是跟自己過不去。
“謝謝,”李再安笑笑,說道,“記得上一次喝三萬昌的茶還是在七八年之前瞭,也不是碧螺春,而是萬昌綠,現在再聞到茶香,感覺很親切。”
“那是,那是,故土情懷嘛,人所難免。”童南宇陪笑道。
李再安抿瞭一口茶,扭頭看看他,搖頭笑道:“童老先生不用擔心,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顥藝是我的朋友,既然是幫朋友做事,當然就不會留下後患。你隻需要告訴借你錢的叫什麼就行瞭,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這個……李先生,你看,做生意嘛,講究的就是以和為貴,”童南宇搓動著雙手,小心翼翼的說道,“米高斯?德科寧先生這次的事情雖然做得有些過分,但他也是個有身份的人,我想如果好好談談,應該能夠妥善解決的。這樣,我可以在本金加利息的基礎上,再多支付他兩萬美元,您看他能不能接受?”
李再安盯著老頭看瞭一會兒,笑瞭笑,沒說什麼。
老頭有點小狡猾,他實際上已經把借貸者的名字說出來瞭,至於後面說的什麼本金加利息再加兩萬美元,那並不是給米高斯的條件,而是開給他李再安的價碼,說白瞭,就是老頭希望這件事能穩妥解決掉,隻要能這樣,他寧可多花上些錢。
這或許就是中國人骨子裡存在的一種天性,在傢什麼都好說,一旦出瞭門就變得懦弱,膽小怕事,唯恐惹上麻煩,一旦被麻煩找上門,首先想到的就是怎麼妥協退讓,寧可自己打落牙肚裡吞,也不敢挺直腰桿子據理力爭。
這種涉及民族性的東西不是李再安能改變的瞭的,他隻能做他自己能做的,實際上童南宇誤解瞭一個問題,他現在遭遇的困難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是借貸者侵害到瞭莫裡奧組織的利益,他們踩過界瞭,如果童南宇懂得這個城市的遊戲規則,他先前就應該向莫裡奧組織求助,畢竟他交著保護費呢。
見李再安笑而不語,童南宇隻當他答應瞭自己的提議,老頭顫巍巍的轉過身,走到裡間,將整個保險櫃都打掃一空,總算是整理出他承諾的那一份錢來。
等他從裡間抱著錢出來的時候,服裝行外的便道上恰好泊過來兩輛乳白色的面包車。
第一眼看到這兩輛面包車,童南宇就變瞭臉色,就在前兩天,也是這兩輛面包車停在服裝行的外面,車上下來的四五個精壯白人將他的服裝行砸瞭個落花流水。眼下,這些人又來瞭,童南宇倒不是怕自己的生意被砸,而是擔心一會會出人命。
坐在桌前喝茶的李再安註意到瞭老頭臉上表情的變化,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朝外看瞭一眼,恰好看到幾個人從面包車上跳下來,領頭的一個傢夥穿著雜色的花格子半袖襯衣,白色棉佈的及膝短褲,臉上帶著一副墨鏡,看年紀應該有三十出頭,白人。
李再安隻看瞭一眼就轉回頭來,這人他不認識,應該不是聖保羅幾個販毒組織內的人。
面前的茶盅已經空瞭,李再安也不勞動瑟瑟縮縮靠過來的童南宇,自己提過有些燙手的紫砂壺,給茶盅裡斟滿水。
“童,你考慮的怎麼樣啦?”這工夫車上下來的人已經進瞭店,領頭的傢夥站在門扉邊上問道。
童南宇佈滿皺紋的臉早就煞白瞭,他勉強蹭到桌邊,把懷裡抱著的現金堆在桌面上,也不敢回答對方的問題,隻是拿眼去看一臉坦然的李再安。
借貸三萬,五分息,也就是月利率百分之五,實際上歸還本金加利息沒多少錢,就是三萬一千五,不過這個五分息是復利,也就是說利息是按日算的,每過一天,頭一天的利息都要加到本金裡,這樣持續向上滾,也就是所謂的利*滾利。不過童南宇借貸的時間不長,隻有一個月,即便是滾利也滾不到哪去。他拿瞭五萬還貸的錢出來,不管怎麼算也足夠瞭。
“史皮,開支票。”李再安瞅都沒瞅那些錢,頭也不抬的說瞭一句。
史皮一聽他這話就明白是什麼意思瞭,當下從身上掏出支票本,簽瞭一張17萬的支票放在桌上。